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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在骨头断裂的声音和野兽般徒劳的嚎叫的背景音中?，费奥多尔轻笑着转动钥匙。 “……更让我好奇了啊。” 钥匙转到?了底，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入目是仅容一人通过?的楼梯，楼梯间幽暗狭窄，即使是费奥多尔这样偏于瘦弱的少年?体型，进?入其中?时，肩膀也会磨蹭上两边阴冷的石壁。阶梯旋转着向更深的上方升去，没有任何光源，仿佛无尽地延伸进?黑暗深处。任何正常人看到?这幅场景估计都会犹豫吧。毕竟过?久的黑暗会消磨人的心?智，一旦踏上便无法?返回、前方漫长看不到?尽头的前路更会使人绝望。但?费奥多尔没有任何停顿，直直地踩上了第一级阶梯。大门在身后闭合。最后一丝光源也消失了。黑暗。浓稠的、无尽的黑暗。时空与感官的概念仿佛在这黑暗之中?融化?了，费奥多尔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的间奏中?，青苔在石砖的缝隙间滋生，发出?细碎又诡谲的声响。包裹在四周的都是一团混沌的黑，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向上还是向下。已?经过?了很多天。累积堆叠的数字已?经失去了意义。饥饿与干渴也失去了意义。就像是一场悖逆的朝圣。费奥多尔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他正一步步揭开?潘多拉宝盒的封印，释放出?超越所有人想象的可怖之物—— 脚尖抵到?了硬物。费奥多尔顿住了。面前是一扇门。到?了。即使如他，此时也难免生出?得救般极度的喜悦。他伸出?手按在门上，这时他才发现他的手在颤抖。光，从逐渐开?启的门中?泄露而?出?。雪仍在下，但?却仿佛独独避开?了这一小块区域。这座高?塔之上，星空澄净到?不可思议，近在眼前的，是仿佛触手可及般、庞大到?不可置信的圆月。啊啊，那是—— 完全推开?的门中?，费奥多尔仰起头，因太过?震撼而?缩小又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着天上完美?的满月。那张踩过?鲜血与饥渴依然平静如常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完全失态的表情。 ——那是，如此美?丽。沉睡在月之中?的少年?，仿佛悬浮于深海之中?，纤长的四肢放松，纯白的长发四散，反常理?地完全不受重力束缚，轻盈无比地漂浮于月光环抱之中?。纯白的发尾近乎虚幻，苍白到?几乎透明、像是由这月光直接凝结而?成的肌肤。还有那张美?到?完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面孔。超脱了凡世间的一切，直接由“美?”这一概念具化?而?成的存在。费奥多尔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向前。那具面容愈是清晰，费奥多尔愈是确定——这绝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容貌。所有宗教画与圣像，在此刻都在诉说人类竭尽全力的模仿与想象多么拙劣得令人难以?忍受。而?这张面孔，又远远不止那些。 ——那毫无疑问，是“神性”。晕眩感重锤般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脑神经，窒息感潮水般从喉管上涌至眼眶，费奥多尔大口喘息着，口中?渗出?丝丝的鲜血，将他惨淡的唇染得鲜红。危险。身体的本能在尖锐地警示。但?是视线却完全无法?离开?。近了，更近了。费奥多尔下意识地伸出?手，像是要触碰那轮纯白的满月。就在此时，少年?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纯白的眼瞳，看向了费奥多尔的眼眸深处。神圣与狂悖，平静与疯狂，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交融，达到?了顶峰。分不清是乐曲，还是尖叫的轰鸣在大脑深处响起，甜美?的极点与痛苦的折磨混沌成一团。在那纯白的瞳孔下，连圆月也显得虚假。少年?微微张开?了口，一句轻盈又浅淡至极的声音从唇缝中?飘了出?来。 “你是……谁？” 在对上那双眼眸时，费奥多尔便已?明白。 ——眼前的这个少年?，只是一具有着人类皮囊的“空壳”罢了。那双流溢着辉光的白瞳似月又似镜，唯独……没有一丝人性。费奥多尔明白。祂……那白瞳深处所隐藏的可怖，绝不是他的神，甚至是与他的神完全相悖的存在。从接近这个少年?初始，费奥多尔便无可抵抗地产生了一种蒙受感召般的预感，那预感让他浑身颤抖，无法?自抑。 ——那是，毁灭的预感。偏偏、偏偏。那双纯净的纯白瞳孔深处，却略微有些好奇般地看向他，仿佛在寻求着什么。费奥多尔在一片混乱的大脑中?，注视着这仿佛马上便要消散而?去的身形，心?中?一闪而?逝的，却是从未如此鲜明的偏执与疯狂。 ——必须留下。不惜一切代价。不然，我绝对会为此后悔终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费奥多尔轻声回答道，将那只伸出?的手，轻柔无比又亲昵无比地，轻轻贴上了少年?的脸侧。 “你应该忘记了。但?没关系，让我来告诉你吧。”费奥多尔露出?了微笑，“我是……你的哥哥。” 少年?眨了眨眼。仿佛终于找到?了锚点，悠游于月光之中?的身体落了下来，站在费奥多尔面前，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他似有所觉地伸出?手，握住了费奥多尔那只手的手腕。那只手与月光一样冰冷苍白。和他一样。少年?笑了笑。 “我的名字……应该是叫星野富江。” 星野看向费奥多尔，轻声呼唤道。 “……哥哥。” 番外一又是冬天。即使没?有?下雪, 窗外的天光仍旧并不?十分明亮，微薄的天色像只是积雪反射出的薄薄一层冷光。房间内宽阔昏暗，似乎笼罩着一种奇异而特殊的氛围。壁炉微微地燃着, 火光只能浅浅映亮一部分昏黄暧昧的轮廓。屋内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一小块糖片般的冷光投入室内, 与周围的黑暗分割开来。星野富江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纯白毛毯, 即使在昏暗中也毛色润泽蓬松, 一看就价值不菲。同坐在一张沙发?上的费奥多尔, 因为侧靠着的星野占了绝大部分位置，于是无奈地窝在沙发?扶手的角落里，正一页页地翻看下属提交的报告。星野眯眼看向那片光亮, 手臂动了动。那块毛毯随着动作滑落到?地上，被满不?在乎地踩在脚下。费奥多尔似有?所觉, 抬头就看到?星野手指间拈着颗深紫色的宝石, 对着那片稀薄的光凝视着什么。 “发?现了啊。”费奥多尔笑道，“那就是你一直想要的‘潘神之泪’。” 在黑|市中引起腥风血雨的、价值连城的深紫色宝石，在那雪白纤长的手指间慢慢滚动，本就流光溢彩的辉光像是活过来般, 愈加绽放出神秘妖艳的色彩。星野富江将宝石贴在眼前?，冷淡的天光透过纯粹无比的深紫色，与侧身看来的费奥多尔的眼眸相重合。 “这个，弄来花了不?少精力吧。”星野突然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好。”费奥多尔叹气道，“要是下属们再聪明一些，应该能早点?拿来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死了多少人？” “我们这边的吗？大概也就几十个吧。”费奥多尔轻描淡写道, “其他组织的就不?清楚了。” 星野富江眨了眨眼，拖长声音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没?什么表情地随手一抛，宝石骨碌碌地滚了下去。费奥多尔眼神微动，看也没?看那宝石一眼，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后熟稔地抬手，摸上了星野的头。 “怎么了？” “没?意思。”星野无趣道，“一点?也不?像。就是块石头而已。” 费奥多尔顿了下，也没?问?“像”什么，只是了然地低声笑了笑。星野侧靠着的身体放松，自然而然地滑落下来，枕在了费奥多尔膝上。他侧头看着壁炉，微弱的火焰在白瞳中闪烁，纯白的长发?像月光般流散。费奥多尔也没?有?说?话，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过星野的白发?。无言的沉默中，木头燃烧发?出滋滋的轻响。奇妙的氛围蔓延在两人之中。 “心情不?好？” 费奥多尔低声道。虽然是个疑问?句，但语气十分确定。 “只是有?点?烦。”星野懒懒地道，“……今天出门时，那些人又是千篇一律的那些表情。把?本来的好兴致破坏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费奥多尔晦暗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恐惧、厌恶、疯狂……还是那些吧，在看到?了你的面容之后。”费奥多尔轻声说?，“但星野，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呢？” 苍白冰凉的手指从?颈下亲密无比地穿过，轻轻点?上星野侧过去的下颌，让他本来凝视着火焰的面孔朝向自己?。费奥多尔俯下身，深紫色的眼眸无限接近星野的白瞳。黑发?垂落，过长的几缕触到?了星野的脸侧，若有?似无的笑意宛若阴影游蛇般浮动。 “你只是存在而已。你什么也没?有?做。那些人的崩溃、疯狂……是他们的精神太过脆弱的缘故。”费奥多尔低低地笑着，在星野耳边柔声道，“他们没?有?通过‘考验’。所以那些人的灵魂只是虚假的伪物。” 星野富江抬手，雪白的双臂伸出，交叉搭在了费奥多尔的后脖上。他注视着费奥多尔晦暗的眼眸，认真地歪头问?道，“考验？” “正是如此。” 费奥多尔不?但没?有?因为自己?的致命之处暴露在他人手中而浑身紧绷，反而更亲昵地将双手贴上了星野的脸颊。 “多么美丽的面容。毫无疑问?，这正是神造的恩赐。”费奥多尔缓缓道，“你生?而不?凡，星野。但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却都持着愚钝到?虚假的灵魂，在社会的牵引下，扮演着一幕幕过场的影子?。这些人与你相伴，只会伤害到?你。” 想起了之前?被骂滚开，以及被指着尖叫怪物之类的不?爽经历……星野富江若有?所思。看到?星野的表情，费奥多尔笑了笑。 “所以啊，星野。这过于美丽的面容，正是为了帮助你而存在的——帮助你迅速排除掉那些无意义的、灰尘般的伪物，找到?真正值得亲近的人。” 费奥多尔的声音像是翻倒的葡萄酒般，在耳边低低地流动。听起来真诚无比，悦耳得像蛊惑人心的魔鬼。 “真正值得亲近的人……”星野沉吟道，“比如你？” 星野富江纯白的眼瞳凝视着费奥多尔，即使在暗处，那白眸深处也宛若流溢着白色的幻彩，熠熠生?辉。 “当然了。我们是家人啊。”费奥多尔答得轻松愉悦，“是世?上最深刻的关系哦。” 星野定定地看着，半晌后，本身淡淡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地闪出一个狡黠轻快的笑来。 “哎呀，私心暴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