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现在没有我们烦你,你应该很开心才对。” “追过来,不过是你的不甘心作祟,回去吧,把字签了,对你我都好。” “我实在,无法继续和你的婚姻了。” 也许是说给自己听,也许是断了自己的念想。 贺黎明一口气断绝后路。 她毫无留念地抽出手,看了眼发红的手腕,勾唇苦笑:“看,你甚至都不会管我是否舒适。” 林如烟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被电梯门隔绝。 电梯门关闭,贺黎明肩膀不自觉松懈。 周欣冉看在眼里:“他家暴你?” “什么?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紧张吗?”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捏着自己的大拇指,你每次紧张就会这样。” 她说得煞有其事。 贺黎明真的低头去确认。 却乍然听到低笑:“骗你的。” 他恼怒抬头,撞进她盛满笑意的眼里。 遇到林如烟的不适得到缓解。 “叮” 电梯门打开。 贺黎明接过糖糖,和周欣冉道谢。 “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谢谢。” 回到套房,糖糖吵着要洗澡。 贺黎明帮她放水,脑子里却不住闪回到大厅里的林如烟身上。 他注视了他十五年。 非常清楚林如烟是什么人。 她绝不回头,绝不挽留,绝不道歉。 宁愿扛下翻倍的财产惩罚,也不会说半句自己不对。 “爸爸,水漫出来了。” 糖糖拉拉她的裙摆提醒。 贺黎明蓦地回神,急急忙忙关了水,狼狈收拾。 谁知后退时又撞到置物架,各种瓶瓶罐罐倒得七零八落。 处理完这一堆意外,贺黎明也浑身狼藉。 头发扒在额头上,糊住她的眼睛。 他吐出浊气,强迫自己冷静,拨开额前碎发。 “爸爸,你还好吗?” 糖糖很懂事,很担心他。 贺黎明反射地弯唇:“爸爸没事。” 一小时后,父女两人坐在阳台上享受着微风。 糖糖罕见地拿起手机不停地拍拍。 “爸爸,看我的镜头,笑一下。” 贺黎明依言照做,心烦意乱,索性和孩子说话转移注意力。 “糖糖怎么突然要拍照啊?” “感觉住不久了。” 他随口回答。 贺黎明怔住:“为什么这么说?” 女儿理所当然地回:“她不是找过来了吗?我不想爸爸心烦。诶?” 镜头里,贺黎明身后的阳台走出个人。 14 林如烟搬着椅子出来,想着套近乎,却正巧听到糖糖的话。 这下坐也不是,装作没听到退回去也来不及。 表情奇怪地侧对着她们坐下。 “贺黎明,你也觉得夕阳不错?” 周欣冉从另一边紧邻的阳台走出来,颔首打招呼。 真是哪里都不清净。 贺黎明闭上眼。 耳边传来脚步声。 紧跟着听到糖糖喊:“叔叔,我们合张照。” 两人隔着两道薄薄的栏杆聊得风生水起,频频提到贺黎明。 贺黎明被迫加入谈话。 周欣冉不愧是做过主持人的,逗得贺黎明开怀大笑。 阵阵笑声响彻天际。 林如烟竭力不去看他们,在听到贺黎明的大笑后忍不住侧目。 是她从未见过的明媚模样。 自由生长,无忧无虑。 尽显他的人生底色。 他在周欣冉身边,就像怒放的太阳花。 可是这么灿烂的花,曾经被困在她的婚姻坟墓里,不见天日。 不,她本来有机会,好好滋养这朵花。 林如烟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绪。 是悔恨多一些,还是不甘心多一些。 只是希望贺黎明能够大笑。 如果在自己身边这么放松地大笑,更好。 她掌心发热。 演练过很多次道歉,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却说不出口。 现在她无比后悔。 首先应该好好道个歉的。 林如烟悄悄又偏头看过去。 周欣冉伸手递给贺黎明一张票:“晚上的烟火大会,最好的位置,来吗?” 没有道理不去。 贺黎明急需要新鲜事物转移注意力,毫不犹豫点头。 烟火大会热闹非凡。 小岛的人几乎都聚集在这里。 最好的位置视野开阔,周围已经有了男男女女,互相搂抱在一起。 烟火绽放最烈时,情侣们相拥而吻。 腰部被人搂住。 周欣冉浓烈炙热紧盯着贺黎明。 也许是人太多,也许是气氛太热烈。 贺黎明在高温下略受蛊惑,咽了口唾沫,缓缓闭上眼。 心脏鼓动。 意识到女人在逐渐靠近。 他愈发紧张,在两人唇间咫尺之隔时,他蓦地撑住周欣冉的胸膛:“抱歉,我......” “贺黎明,你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吗?” 林如烟气急败坏的喊声穿过人潮。 余光看到她飞奔而来,贺黎明皱眉,转身拉起糖糖往反方向走。 周欣冉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的回避刺伤林如烟。 人人都圆满幸福的烟火大会,偏偏这三人兴致缺缺。 也许真的如糖糖所说,是时候离开这里。 贺黎明展开地图,挑选着下一个地点。 “哐哐哐” 沉重的敲门声。 贺黎明瞬间警觉,示意糖糖躲好。 “谁?” “是我。” 含混不清的回话。 其实听不大清是谁。 贺黎明却敏锐洞察到来人:“林如烟?” 回应他的是更重的敲门声。 走廊上已经有人在抱怨。 “咚” 剧烈的响声后,再无声音。 难道是晕倒在外面了? 还是被人绑走了? 贺黎明出于人道主义的担心,打开门。 几乎同时,一个人影扑进他的怀里。 抬脚把门踢上,迫不及待地去啄吻贺黎明的唇。 燥热的气息环绕着他,挑动他的神经。 15 “你清醒点!” 贺黎明一巴掌拍上去。 林如烟被打得脸一偏,揽着他腰身的手更紧,逼他贴着自己。 “躲什么,你之前也不是这么对我的吗?” 她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不甘和委屈。 贺黎明茫茫的大脑瞬间清明。 他不容置喙地推开她:“林如烟,这也是你报复的一环?” 林如烟的理性和感性在撕扯。 该道歉的。 现在不道歉,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理性又在咆哮:凭什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人是她! 短暂的分神,贺黎明的审判已经落下。 “出去。” “贺黎明......” “或者我报警。” 他的果决,逼退她的感性。 林如烟步步后退,退至门外,也退出贺黎明的边界线。 贺黎明洗了把冷水脸。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过去那种疲惫又有了显露的趋势。 一个月还是太短了。 他还不能自如面对林如烟。 贺黎明连夜收拾行李,抱着迷迷糊糊的糖糖赶往机场。 黎明前,转了两道飞机,抵达更为隐蔽的小镇 这一次,他得到了一年的喘西。 林如烟没有找来。 只有周欣冉会寄来明星片,是她在各个国家辗转流连,主持各种活动。 贺黎明专心抚养糖糖,谢绝周边邻居的示好。 离开林如烟整整一年半。 这是贺黎明和糖糖第二个单独过的圣诞节。 入乡随俗。 他正和糖糖装扮着圣诞树,门铃声响起 以为是外送,毫无防备地打开。 眼前的人让他置若梦中。 “贺黎明。” 林如烟嘴里呵出白气。 一年半不见,她轮廓更深邃,变得更加消瘦了。 贺黎明下意识要关门,被她一把擒住门框。 “给我十分钟。” 她低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文件袋,递给贺黎明。 “你想要的,我给你了。” 贺黎明隐约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没有打开,点头:“还有事吗?”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圣诞快乐?” “......贺黎明,我求你,看一看。” 她眼中盛满乞求,语气卑微。 贺黎明如遭雷击,她从没有见过他这般纡尊降贵的样子。 在她渴切的目光中打开文件袋。 是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离婚证,还有三张毕业照。 或青涩、或腼腆、或成熟。 照片上的他,都在寻找她的身影。 有的是刻意贴在球场边,等她入镜,捕捉那一刹那的同框。 尘封多年的秘密被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外。 贺黎明的感动顷刻化为受伤。 “你想说什么?证明我还喜欢你?” 他眼中的光迅速暗淡,索性打开门,拿出毕业照,随手扔进壁炉里。 火光乍盛,又湮于虚无。 连同他九年的暗恋,葬送在冬日的温暖中。 林如烟连伸手都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她珍贵的照片变成灰烬。 “你......” 贺黎明等着他的诘问。 可她只是委屈地望着他,低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些照片,是我唯一的留念。” “现在你把它们烧了,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歪理? 贺黎明有点看不懂她了。 更不明白她怎么追到这里的。 “可以请我进去说吗,我很冷。” 又补充着:“十分钟还没到,到时间我会自己离开。” 举手投足,都以贺黎明为先。 贺黎明几乎怀疑她被人夺舍。 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她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有了厚重的雪花。 这么冻下去,会把人冻坏。 贺黎明让开身位。 林如烟进屋后,眼神克制地寻找着。 看到只有小孩和女人的痕迹后明显放松。 “糖糖呢?” 她站着搓搓手。 贺黎明给她倒了杯热水:“去朋友家了。” 实际是躲在房间。 16 林如烟观察着贺黎明的动向,见他坐下,才缓慢在对面落座。 “要说什么?” 贺黎明眸子里跳动着火光。 和一年半前比,他气质又沉静许多。 沉静地不像他。 又或者,这才是他。 林如烟读书时,也总是听到有人提这位学妹。 同学朋友更是打趣“他是不是暗恋你”。 提的人多了,她也会留意。 总是能看到贺黎明的名字出现在各种榜单上。 后来她考试失利,去了第二志愿。 却在第二年迎新再度见到熟悉的脸。 查了那年分数,贺黎明的总分又在榜单上,可是他却往下选了这样配不上他的学校。 就像选了一个配不上他的人。 林如烟很难说清自己对他的感情。 看到了会安心。 看不到会有疑惑,但也仅仅是疑惑。 后来和乔远航恋爱,一心扑在家族联姻上。 她以为那就是她注定要走的路。 乔远航和别人私奔闪婚,说实话,他内心是庆幸的。 可又要逼自己做出深情的样子。 醉酒、和贺黎明发生关系、结婚,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六年,她逃避自己的内心,也在逃避自己的责任。 一年半前林如烟追到小岛,本以为可以半推半就,才发现她已经和贺黎明走得太远。 借着酒劲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次日清晨醒来,她人都是慌的。 然而已经晚了。 林如烟记不清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离开酒店。 周欣冉的嘲讽一阵接一阵,他却只记得一句: “你再逼他,他会跑得更远。” 那么多话,他唯独记得这一句。 回国后,林如烟火速调查到贺黎明的动向。 也止步于此。 她一心投入工作,在各个没有踏足的地方立下根基。 终于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将枝桠蔓延到她咫尺距离。 她刻意压制的爱,也随着时间解锁,汹涌溢出。 只是她爱得太晚了。 贺黎明-爱意散尽,她才迟钝看清自己。 坐在民政局等离婚证的时候,她好几次想逃离。 却也清楚,这个枷锁不解除,贺黎明只会离她越来也远。 她狠心处理好一切,迫不及待飞过来。 糖糖在家,她知道。 但她不打算拆穿。 往事一幕幕闪过,又缓缓重叠,融在眼前跃动的火苗里。 林如烟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她摘下帽子,注视他许久,垂眸:“我叫林如烟,自主创业,刚在这边落脚。” 这一套打得贺黎明措手不及。 “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重新了解你吗?” 她看上去很真诚。 和她当初求婚时一样真诚。 贺黎明手心发热,心头万般思绪涌动。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信她。 “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做好了林如烟纠缠的准备。 可男人一言不发,径直起身,在桌上留下一张名片:“我就住在大概五公里的地方。” 非常听话。 贺黎明呆住,怔怔地目送她离开。 糖糖走出来,环抱着她的腰,仰头:“爸爸,心情不好吗?” “没有。” 只是有点......奇怪。 次日商场打折。 大家忙着囤货,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贺黎明推着小推车,挤近人潮。 左手推车,右手糖糖,不怎么好操作。 挤来挤去,推车脱手了。 糖糖也脱手了。 17 贺黎明背脊直冒冷汗,急急忙忙跑去柜台,打算播报寻人启事。 “爸爸!” 脆生生的唤声从人群中传来。 贺黎明猛地大回头,和糖糖遥遥对视。 还有把她高高举起来的林如烟。 她出现在这里,偶然还是刻意,贺黎明无暇追究。 他穿过人群,着急忙慌地挤到她们身边。 仅有一人之隔时,不知谁从后面挤了一下,贺黎明瞬间失衡,扑过去。 被稳稳接住。 是熟悉的味道。 这么久了,林如烟连喜好都没变吗? 林如烟右手稳住糖糖,左手揽紧贺黎明的腰背,大个子为她们隔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像撑起一个家的脊梁。 贺黎明得到片刻喘西,道谢又道歉,想自己站稳。 来来往往的人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只得保持着贴在林如烟身上的姿势。 林如烟面露抱歉:“我知道你很不舒服,但是暂时只能忍忍了。” “需要什么,我帮你拿吧。” 他期待了六年的维护,在他死了心,不再期待的时候,突然降临。 命运真爱开玩笑。 贺黎明拿了些必需品,被人群挤着挤着结完帐。 走出商场大门,她回身立刻抱下糖糖,客套地送林如烟上车:“今天谢谢了。” 等车开走,糖糖抬头看他,问:“爸爸,她是在追你吗?” 贺黎明登时笑出声:“你见过这么追人的吗?” 糖糖似懂非懂:“对哦,至少也要送鲜花和礼物。” 第二天,鲜花和礼物同时到达,贺黎明摆在屋外。 第三天,林如烟发来邀约,同岗位,薪资福利翻倍,贺黎明礼貌拒绝。 第四天,门口又多了两张音乐剧前排票,附言“和糖糖好好放松”。 ...... 她的礼物像圣诞树上的叶子。 什么都有,从不重样。 终于在她一次性送来八个大盒子,说是给糖糖的生日礼物后,贺黎明意识到不对劲。 他拿起已经微微有了黄边的名片,思虑再三拨出去。 只响了一秒,对面就接起来。 快到贺黎明还没来得及整理措辞。 “贺黎明?” 哪怕隔着手机,他也能听出对面的兴奋。 贺黎明瞬间收敛神色,脑子无比清明:“我们谈谈。” 时隔半个月,两人再一次对面而坐。 贺黎明把积累的礼物一同推到他面前:“这些以后不用送。” 林如烟面上的兴奋淡去,强撑着笑:“是不喜欢吗?” “不是,是没必要。” 贺黎明语气相当平静,徐徐道: “糖糖本就是我出于私心生下来的,他不该是你的责任和负担。” “我们互相折磨了六年,如今能平静地聊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马上会搬回国内,祝你在这边一切都好。” 林如烟蓦地变了脸,急急忙忙抓住他的手: “是......是因为我来了吗?” “我想过再过一段时间,但是我实在忍不住......” 不知道她忍不住什么,总不可能是喜欢他吧。 贺黎明没有给她误会的空间,解释:“不是,糖糖不太习惯这边的气候,她本人也更喜欢国内,我们早就打算过完今年冬天回去的。” 林如烟眼尾耷拉下来,像淋湿小狗。 “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各自安好吧。” 现在看到林如烟,他已经没了那种灭顶的窒息感。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 曾经以为迈不过去的高山,一回头也已经是脚下的小土堆。 贺黎明无念无想地想要离开。 林如烟却不肯放手:“贺黎明,我们以后......还可以联系吗?” 从前对他的来电嗤之以鼻,避而不及。 现在却这般求着他。 人的不甘之心还真厉害。 能完全扭曲她们平时的模样。 贺黎明平淡之下,生出微妙的荒谬和悲哀。 他没有回答,朝她点点头离开。 18 贺黎明第三次离开他的世界。 比之第一次的迅疾,第二次的隐秘,这一次,他们好好道别。 却比前两次更痛。 他走得更远。 林如烟不想缠在他身边徒增他的烦恼和排斥,勒令自己在异国他乡待多一年。 买下贺黎明住过的小屋,贪图着他仅存的温度和痕迹。 —— 贺黎明重新回到国内。 早在国外准备时,他就已经提前安顿好两人的住处、糖糖的学校,还有他的工作。 都是同一个行业,来来往往也有不少熟人。 项目组里就有两个是他之前的后辈。 看到贺黎明都很开心。 他作为项目组组长,召集大家一起吃了个便饭。 点人数才发现有人没到:“不是一共十一人,还差谁?” 公司有给项目组名单,不过他想着反正会吃饭,到时候再介绍,没有细看。 “哦,是乔哥。乔远航,负责我们组的公关。” 好熟悉的名字。 好小的世界。 好狭窄的圈子。 贺黎明不动声色点头,直觉要出事。 果不其然。 项目组做前期准备第三天,合作内容遭到泄露。 排查后是乔远航的U盘被偷。 这个项目,价值一亿。 损失已达千万。 集团亲自派人来查。 乔远航在集团稽查面前,委委屈屈:“组长给我的时候没有说是机密文件,我还以为只是......” 张口就是甩锅。 贺黎明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调出监控 音频视频,完完整整。 乔远航不服,大嚷着:“我要见你们的林总。” 原来是TN集团旗下。 贺黎明还特意避开TN,谁知兜兜转转,还是他们。 稽查冷笑:“林总在出差,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一天后,林如烟沉着脸出现在分公司。 乔远航抽泣着去挽他的手。 不少人也知道乔远航和林如烟有点难以言喻的过往,纷纷竖起耳朵。 “如烟哥,我怎么可能故意做损害公司的事?” “这么重要的文件,如果有人叮嘱我,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两年前,她本想一展拳脚,却被林如烟赶出公司。 后来林如烟忙于工作,时间匆匆,在她的努力卖惨下,终于入职旗下公司。 时隔两年好不容易见到林如烟,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林如烟既然同意他入集团,不就是原谅他了吗? “你身为公关部,本身就有好好保存资料的义务,还需要别人提醒你吗?” 林如烟没给他留半点颜面。 当天下午,乔远航再度被扫地出门。 贺黎明力挽狂澜,亲自和客户谈,把项目救回来。 在公司一战成名。 总部调令很快下来。 升为区总,直属于林如烟。 这下是绕不开了。 调令公布时,林如烟偷偷看了贺黎明好几眼。 好在他没有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排斥,平静地接受。 林如烟特意把他的办公室装成原来的样子。 不同的是紧邻着她。 贺黎明进去了十分钟就出来,手里抱着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要随意动我的办公室。” 林如烟无辜:“这些都是你以前办公室的......” “这些药、这些袖扣,都是为你准备的。” 贺黎明打断她,把东西全部放回她的桌上,郑重其事:“不要再做无用功。” 他回到办公室,活动了下筋骨。 望着熟悉的界面,一股自信涌上来。 没过半个月,公司再度传来流言蜚语。 “林总有第二春了。” 话音刚落下,林如烟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贺黎明身后。 贺黎明烦不胜烦,下班前拦住他:“你跟着我,是喜欢我?” 林如烟卡住。 “看吧,不喜欢,就不要为了你那点不甘心忙上忙下。” 他转身,顺手接起学校的电话:“好,我马上来。” 19 糖糖在学校和人打架了。 等贺黎明紧赶慢赶到教师办公室,就看到同样挂彩的枝枝。 世界太小了。 回国前,贺黎明一直担心糖糖在学校不能融入环境。 现在看来,融入得很好。 班主任各打五十大板,说两人都有错。 又对贺黎明苦口婆心:“女孩子还是要文静些,动手的坏习惯不好。” 贺黎明点头:“知道了。” 却偷偷给女儿竖起大拇指。 两年前打架输掉的狼狈,林如烟的漠视造成的伤害,都被这次胜仗彻底抹去。 尤其对方是枝枝,对糖糖来说,大获全胜。 贺黎明敷衍过后才问:“请问是什么原因打起来?” 谈及此事,班主任神色微妙。 他先给自己叠甲: “我不清楚家长们的私事,这都是听孩子们说起的。” “说糖糖抢了枝枝的妈妈。” 贺黎明愣住,随后苦笑。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点头表示了解。 见他神色平常,班主任也松口气:“果然是孩子们瞎说的,我就说您怎么......” 话音未落,枝枝看着门口眼睛一亮,大喊:“妈妈!” 几双目光投去。 林如烟跨步走进来。 却停在糖糖身边,隔着枝枝还有两步远。 班主任一时捉摸不定:“您是......” 枝枝主动跑向她,抱着他的裤腿,委屈爆发。 “妈妈,呜呜,她打我,她跟我抢妈妈!” 意料之中的安慰没有到来。 枝枝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他她的反应,愣住。 妈妈正看着糖糖,很激动的样子。 糖糖异常平静,摇摇头,稚嫩的声音透出不符年纪的稳重: “我没有,是他自己扑上来说莫名其妙的话。” 现场如何,不得而知。 但贺黎明是相信的。 糖糖和他一样,早就对林如烟失望透顶,不抱有希望。 林如烟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 气氛诡异。 枝枝嗅出不对,大哭着博取同情:“妈妈,大家都在笑我,都以为我抢了她的妈妈!呜呜” 哭得一抽一抽的。 很惨。 林如烟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你爸爸呢?” 班主任忙插话解释:“枝枝爸爸说她妈妈会过来的。” 想到手机上几个乔远航的未接来电,林如烟眸子更暗。 贺黎明自嘲弯唇,还在以孩子爸妈的身份联系,怎么有脸来纠缠他的? 正想结束这场闹剧,听到林如烟开口。 “是吗,既然不是我家小朋友的过错,我就先带走了。” 带走哪个? 班主任有一瞬的迷茫。 林如烟扭头对糖糖道:“走吧。” 贺黎明瞥她一眼,迅速撇清关系:“这是我家小朋友,还请不要乱认亲。” 孩子也懂事地开口:“谢谢林女士。” 连着两句,像两颗子弹,一枪眉心,一枪心脏。 打得林如烟失神失魂。 回过神时,贺黎明已经拉着糖糖与她擦肩而过。 她茫然本能地追出去,听到小孩自豪的炫耀声。 “你都不知道,他被我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还好白叔叔教了我拳法,嘿嘿!” 贺黎明弯腰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 白叔叔? 还有哪个白叔叔! 林如烟心慌地快步追上她们:“贺黎明,你还在和周欣冉联系吗?” 贺黎明停住脚,侧头看她:“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问话很没有礼貌吧?” 女人怕他再度远离,急忙道歉:“不是,我的意思是......” 遭到贺黎明无情打断:“林如烟,不要对别人的交友圈太有占有欲。” 20 林如烟被怼得哑口无言。 面前的人眸中清冷。 不像以前,总是亮晶晶地望着她。 在国外,她一直以为是贺黎明绷着自己,不肯服软。 没想到回了国内,他更硬气。 哪怕面对乔远航和枝枝,贺黎明都面不改色。 林如烟在贺黎明入职当天知道乔远航也在这家分公司。 本想直接把人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 可又想看看贺黎明的反应,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不再困顿。 贺黎明何止是不再困顿,他已经彻底新生。 “林总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眼看着两人要走,林如烟急急忙忙出声:“我很久没见糖糖了......” 过去糖糖总是追在她身后,也许,是个突破口。 他那么渴望她的认可,总不会也在短短两年就变了模样。 糖糖闻言抬头看她:“林女士,您现在已经见到了,我和爸爸还要去找白叔叔,再见。” 和爸爸如出一辙的冷静疏远。 林如烟倍感受伤。 “糖糖,你可以叫我妈妈。” 再怎么样,她也是她生理上的母亲。 这曾经是糖糖最大的愿望。 现在唾手可得,却不再是他的人生清单。 糖糖认真地回答:“我姓沈,只有爸爸。” 林如烟心口钝痛。 难以想象她到底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曾经围着她的妻子女儿,一夕之间,被她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林如烟忍着失落难过,退而求其次:“那你也可以和叫白叔叔一样,叫我林阿姨。” 很简单很礼貌的称呼。 可糖糖还是摇头:“白叔叔和爸爸关系很好。” 言外之意,林如烟不配被叫林阿姨。 前后落差太大,他从云端,直入泥地。 人摔懵了。 贺黎明也带着糖糖走远了。 林如烟孤零零地站在路边,被手机闹铃叫醒。 “糖糖生日还有两天,请主人尽快准备哦~” 她回神,视线逐渐聚焦坚定。 还有机会。 —— 糖糖生日当天。 贺黎明特意请了假,和女儿换上亲子装。 “爸爸,快点,白叔叔的车停在外面了!” 一大早糖糖就扒在窗边观望,此时更是迫不及待地溜下沙发,背上小包包。 贺黎明笑着牵她出门。 门外周欣冉刚下车,穿着和他们同色的衣服。 这点小巧思,贺黎明并未拆穿。 “来得刚好,走吧小公主!” 还未上车,另一辆车缓缓停在三人跟前。 车窗降下来,林如烟探出头:“糖糖,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正对着驶过来,她不可能没看到周欣冉。 贺黎明有点讨厌林如烟的不自觉。 他抢在周欣冉开口前说道:“我们马上要出门了,谢谢你的好心。” 也不给林如烟接话的时间,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周欣冉笑笑,主动邀请脸色不大好看的人:“没事的话,一起?” 于是两辆车先后停在市内最大的体育馆前。 贺黎明和糖糖忙着进去招待来宾。 而林如烟则是望着大门口的爱心出神。 很眼熟的装饰。 耳边传来周欣冉笑吟吟的接话: “糖糖手很巧,这是她一张张照片拼起来的。” “我给她洗照片洗得眼睛都花了。” 林如烟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们三人围坐着,挑选照片,互相打趣的样子。 至少上千张照片,没有一张和他有关。 林如烟心脏热热的,不甘,又无可奈何。 体育馆里挂着糖糖的巨幅照片,来的小朋友们都羡慕得不行。 “你自己看着逛,我要去帮忙了。” 周欣冉丢下这么一句,就匆匆奔向忙碌的母女俩。 三人一起到处打招呼,周欣冉接过沉重的礼物,帮母女俩避开各路障碍。 这才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上一次糖糖生日会,他在干什么呢? 林如烟恍惚间想起自己和乔远航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贺黎明的窘迫。 她真该死啊。 “你妈妈不是死了吗!” 有个稚嫩的声音拉回林如烟游移的思绪。 21 热闹的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来宾侧目看着出声的枝枝。 难道这个陪在糖糖身边的人不是她的妈妈吗? “啪——” 非常响亮的一巴掌。 糖糖眼睛都没眨一下,要不是看他收手,旁人都没反应过来。 伴随着乔远航的尖叫声,枝枝“哇”地哭了出来。 林如烟尽收眼底。 先前是听老师口述,两个孩子也伤得不明显,所以她能淡然处之。 可现在是实打实地看到枝枝挨打。 她对乔远航无感,但对枝枝......还有些不忍。 枝枝敏锐捕捉到她的犹豫,飞奔过去,想求安慰。 才跑到一半,被人直接拧起来。 周欣冉沉着脸,不顾他扑腾的双脚:“你谁家孩子?这么没教养?” 枝枝吓得哭声都停住。 乔远航抖着抓住林如烟的衣袖:“如烟,你救救枝枝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枝枝面临什么生死存亡。 周欣冉闻声看向林如烟。 “她是你家的?” 吓得林如烟赶忙摇头:“不是。” 贺黎明受够闹剧,平淡地请来保安:“把她们送出去。” 被架走时,乔远航还不死心地求林如烟,换来她的沉默。 情急之下转而大声质问贺黎明:“周欣冉是孩子的妈妈吗,就在这里指手画脚!” 贺黎明没有回答。 对宾客来说,就是默认。 林如烟心脏抽紧。 这么大的场馆,她却呼吸不上来。 即便如此,林如烟还是赖到生日宴结束。 保洁打扫现场,贺黎明跟着收尾。 林如烟想靠近搭讪,才走一步,就看到贺黎明捂着嘴巴干呕。 他已经讨厌自己到这个地步了吗? 下一秒,贺黎明神色痛苦,晕倒在地。 一个人影几乎闪现到他跟前,抢在林如烟之前抱起他送到医院。 —— 贺黎明迷迷糊糊地睁眼,立刻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周欣冉和林如烟一坐一站。 几乎同时行动。 林如烟满含愧疚:“抱歉,查了监控是乔远航做的,证据都在这里,想怎么处理我会配合。” 不是她的问题,她却默认要负责。 贺黎明想笑,却没力气勾唇角,淡淡地说道:“依法处置吧。” 他连看到她的心情都没有。 如果她是断绝这边一切的暧昧关系,专注和他道歉,那他还敬她是明事理。 还真是不能对她抱有任何幻想。 因为女人是不会变的。 “没什么事的话,林总可以走了。” 怕林如烟又说什么“照顾他”的屁话,贺黎明补充着: “欣冉会照顾我的。” 话已至此,再待下去多少显得没趣。 林如烟不想他更讨厌自己,默默起身:“你照顾好自己。” 她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 正看到贺黎明和周欣冉有说有笑。 她是那个多余的。 看到贺黎明紧闭着眼躺在床上时,林如烟几度决定,只要他醒来,就立刻告白。 可真的对上贺黎明那双眸子,她又说不出话来。 现在她的告白毫无意义。 反而虚伪。 病房内,贺黎明余光看到病房门关闭,收敛笑容:“欣冉,今天辛苦你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周欣冉给她一个白眼:“说什么不着调的话。” 顺手拿起苹果和水果刀。 红色的果皮从她白-皙修长的指缝流出去。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沙沙的削皮声。 贺黎明没再说赶走她的话。 22 轻微食物中毒,贺黎明住了两天就出了院。 回公司当天,部门同事送来各种慰问。 在一众各式各样的慰问品中,一簇向日葵格外惹人注目。 他恍惚回到每次毕业季。 年少的他,不太敢和林如烟搭话。 只敢在每次他毕业时,混在迷妹人群中,偷偷送一朵向日葵。 向日葵,沉默的爱,说不出口的爱。 贺黎明把这当成他和林如烟之间的小秘密。 原来她早有留意? 这簇向日葵,最终被放在公司的阳台上。 但贺黎明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那天后,每天早晨,他的桌上都会有一簇新鲜的向日葵。 同事们纷纷打趣她桃花开了。 贺黎明敷衍过去,照例摆在大阳台上。 直到阳台满满当当。 贺黎明花了半天的时间挪出一盆的位置。 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找到林如烟,她正在和人洽谈什么。 看到玻璃门外的他,林如烟的语速都变快一倍。 十分钟后,贺黎明坐在她办公桌前。 “不要再送花了。” 林如烟脸上的期待褪去。 TN的太子爷、指定继承人,此时手足无措:“是不喜欢吗?” 贺黎明叹口气: “我知道你为什么送,但是不要再送了。”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不会往回看。” “下次我会扔垃圾桶。” 没有给林如烟太多发挥的空间。 林如烟不敢不从。 她怕贺黎明像之前一样再度一声不吭地逃走。 不送花,还有很多接近她的办法。 “这次新的项目组,由林总亲自带队。” 工作安排下来,林如烟成为项目组监理人。 组长正是贺黎明。 工作而已,这个项目又比较危重,林如烟亲自跟,很正常。 贺黎明没有多想。 却在咖啡间偶然听到员工的蛐蛐。 “林总不会是喜欢沈经理吧?” “我上次看到沈经理天天收的花里有贺卡,像是林总的字迹。” “不会吧,林总......” “林总在追贺黎明。” 一道好听的男声打断他们的蛐蛐。 贺黎明浑身一震,隔着屏风看到林如烟的侧脸。 他疯了? 蛐蛐的员工短暂失语后仓皇离开。 一转弯又碰上贺黎明,齐刷刷地僵直一瞬,飞快地逃离现场。 林如烟转过来,和贺黎明正对视。 贺黎明哑言,干巴巴地打招呼:“林总。” 转身瞬间听到林如烟说:“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只当没有听见。 工作中,贺黎明尽量避开和林如烟单独见面。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工地现场考察。 只有林如烟和贺黎明有经验,两人被迫同行。 好在工地荒废已久,有太多需要商洽的地方,一路上两人只顾得上聊公事。 一到目的地,就马不停蹄地进了工地。 转到天微微黑了,还剩个地下室。 两人刚下到地下室,照明灯猝然熄灭。 贺黎明僵硬一瞬,摸出手机。 还没来得及打开电筒,有什么东西忽然砸在地上。 “咚”的一声。 紧接着,无数的不明物体砸下来。 贺黎明刚借着光看清是什么东西,被林如烟一把扑在地上。 石头一颗颗砸下来,直到把狭小的空间挤得严实。 地方很小,可呼吸的空间更小。 贺黎明心跳很快,鼻间弥漫着血腥味。 他手在发抖,语气还算镇定:“我来报警。” 还好地下室没有封起来,还有微弱信号。 在尝试无数次后,终于联系上警察,报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贺黎明才稍微安心,有余韵关心林如烟:“你怎么样?” 没有得到回应。 血腥味更浓。 贺黎明难得涌出慌乱,再三确认:“林如烟?林如烟?!” 他微弱的声音含糊不清: “我在,我在。” 粘糊糊的,有点委屈。 “贺黎明,别离开我。” 23 医院。 林如烟身上各处都是绷带。 所幸都只是轻微砸伤,皮外伤。 贺黎明坐在床边,一边等她醒来,一边查周围监控。 警察那边又来做完笔录。 一通忙活,已经凌晨。 周欣冉匆匆赶来,给贺黎明披上外套:“你没受伤吧?” 贺黎明摇头,口干舌燥:“能帮我买点吃的喝的吗?” 她立刻去办。 前脚刚走,后脚林如烟就醒了。 她长睫眨了眨,反应了会儿,猛地转头,看到贺黎明完好无损地坐在旁边,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你没事吧?” 还是口头确认了一遍。 贺黎明摇头,随后无声地盯着她。 眼神晦暗不明。 林如烟那颗心又躁动起来,她忽的弯出笑:“这一幕好熟悉,以前你也是这样。” 贺黎明呆了一秒。 听她说:“我大学参加校篮球队,被对方阴了,伤到膝盖,一醒就看到你坐在床边守着我。” “我当时想,好熟悉的学妹,有点可爱。” 时隔多年,听她提起往事,有种陌生和恍惚。 的确有这么回事。 贺黎明眼睁睁看着她被铲倒,担惊受怕,一定要亲自照顾她。 事后还去找的裁判理论,争了很久,才给他们应有的分数。 他对她也有那么明媚热烈的时候。 “后来我听说裁判是被一个小姑娘缠得不行了,才改分,很不可思议。” “贺黎明,谢谢你。”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到今天才明白其中的意义。” 林如烟定定地望着他。 琥珀色的眸子盛着满满的情绪。 从前贺黎明总是为这双琥珀色的眸子神魂颠倒。 现在却能毫无波动地直视了。 贺黎明不太在意地笑笑:“年轻嘛,总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又意有所指:“现在不会了。” 林如烟抿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好像只能用褪色的记忆来留住他片刻。 “大学毕业你送的向日葵,我一直留着。” “当时想,只要再见到你,我一定会逼自己勇敢。” 她轻声说着。 不知道是说给贺黎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贺黎明稍稍分神。 逼自己勇敢?他有什么不敢的事吗? TN的亲孙儿,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害怕的事? 林如烟话锋一转,问她:“你毕业照都还在吗?” 贺黎明想当然地接话:“丢了。” 在他决定开始新生活时,就已经全部丢了。 林如烟哑然。 沉默间隙,周欣冉拧着早餐推门进来。 “买了你最爱吃的。” 和林如烟对视后又说:“还好我多买一份。” 贺黎明一眼拆穿他的谎言: “什么多买一份,你和我吃一份吧。” “正好我熬了夜,没什么胃口。” 于是林如烟看着周欣冉分给她一份,再把剩下的一份匀成两份。 “哎,筷子也只有两份。” 说完已经自然地给了林如烟一份。 贺黎明没多想,作势起身:“那我去拿......” 被周欣冉攥住手:“就用我的吧。” 眼珠子转了下,又纠正:“不对,是请允许我蹭你的吧。” 再跑一趟也麻烦。 贺黎明没有拒绝,先自己吃完,周欣冉毫不嫌弃地接过去继续吃。 要多亲密才能做到这样。 林如烟有点嫉妒。 不,是很嫉妒。 在她和贺黎明六年的婚姻里,她们都不曾这么亲密无间。 可是,不是贺黎明的错。 是她的错。 贺黎明无数次在家等她回家吃饭。 她的回应只是“加班”“加班”“加班”。 任由那一桌桌菜冷掉。 也任由贺黎明炽-热的心透凉。 是她咎由自取。 周欣冉收尾完,笑嘻嘻地嘴贫:“现在我们是分享过唾液的关系了,你要对我负责。” 遭到贺黎明的三拳袭击。 “不说话你能死。” 虽然是吐槽,眼里却是笑意满满的。 和刚才面对林如烟的漠然尴尬全然不同。 林如烟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贺黎明,我受伤期间,你能多来看看我吗?” 24 毕竟她是为他受伤的,总不会这么无情吧。 贺黎明偏头反问:“为什么?” 一句反问,把林如烟打入冷宫。 她说不出是因为她救了他这样的话。 显得她一开始目的不纯。 贺黎明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 “工地发生的事肯定不是偶然,我要花点时间去跟进下。” “而且项目不能推迟太多,我要和合作方谈一谈。” “公务很多,我确实没办法做到每天来看你。” 这下把林如烟所有的借口堵死。 最开始他还抱着希望,也许贺黎明是嘴硬心软。 可是连着三天联络不上后,林如烟终于认清自己的地位。 作为贺黎明曾经最亲密的人,她只能从工作软件里得知他的日程。 早就被拉黑的联系方式,仍然停留在当初他问她怎么还没到糖糖生日会的那页。 林如烟手滑发出去一个句号。 却发现不是早就见惯了的红色感叹号。 她不可置信地坐直身体。 贺黎明是把自己加回来了吗? 林如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一整天都捧着手机,期待着每一次手机震动。 从清晨到黑夜。 她的脐带也逐渐落空。 消息是发出去了。 但石沉大海。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有回应,是否会有回应。 贺黎明掌握着全部主动权。 这就是那时他的感觉吗? 每天等着不可能有的回复。 像是每天都去飞机场,等一艘不会来的船。 林如烟那时不耐烦的“有什么好等的,没回就是没时间”,终于成为一柄利剑,插,入她的胸膛。 到了第五天。 病房门被推开。 周欣冉牵着糖糖的手走进来。 “糖糖说想来看看你,我去加个油。” 周欣冉也直接,很果断地为两人制造独处空间。 林如烟明显手足无措,坐起身,想帮忙安置下,但怎么都行动不便。 被糖糖叫住。 “林女士,你不用忙,我来是感谢你救了我爸爸。” 爸爸教过,一码归一码。 该谢的要谢。 白叔叔也是这么教的。 林如烟躺回去,嘴角苦涩:“不用谢,是我欠你们的。” 小孩子因为这句话神色闪动。 林如烟望着她乖巧的模样,后悔莫及,真诚道歉:“对不起。” “那时候毁了你的生日会,是我不称职。” “帮其他的小朋友,是我脑子出了问题。” 他一件件地说对不起。 把自己咀嚼过无数次的愧疚搬出来展示。 对着糖糖,林如烟反而更能坦诚一点。 糖糖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眼眶却微微红了。 “林女士,爸爸不是在走的那天才决定要走的。” 林如烟怔住。 糖糖红着眼坦白:“早在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我和爸爸就做了约定。” 他娓娓道来,那些约定,那些他们心碎又强忍的时刻。 等他话音落毕,林如烟沉寂一秒,眼泪决堤。 她对深爱她的丈夫女儿都做了什么?! 她现在的心痛,能抵得上他们万分之一吗? 林如烟痛得说不出话来。 泪水打湿病号服。 糖糖把抽纸放在她手里:“林女士,好好照顾自己。” 错过是既定事实,不如往前走。 25 那之后林如烟借着养伤的借口,待在医院。 偶尔会看电视解闷。 这天新闻上出现熟悉的面孔。 周欣冉作为主持人,正在提问贺黎明关于工地的事。 贺黎明完美回答。 其他主持人聊着聊着,转移到私人感情问题上。 “沈小姐这么优秀的人,为何至今单身呢?有什么要求吗?” 林如烟不自觉集中精神。 贺黎明淡笑着,并不回避这个话题:“我喜欢我喜欢的,看感觉吧。” 那主持人点点头,话锋一转,问周欣冉:“欣冉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主持人,也是唯一一个还没成家的,不如也沾沾沈小姐的光,征婚一下?” 周欣冉弯弯唇角,紧盯着贺黎明,十分真挚:“我最近正在追求一位很优秀的女性,对别人恐怕没有兴趣。” 主持人纷纷打趣。 明显是看出周欣冉和贺黎明关系不菲。 电视前面,林如烟握紧遥控器,看着屏幕里那个熠熠生辉的人。 怎么想都不甘心。 怎么想都不愿意拱手让人。 她余光瞥见玻璃杯,心一横,猛地打碎。 捡起一块碎片,狠狠划向手腕。 血流得很快。 她慢慢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高级病房里。 桌上放着一束花,夹杂着一张卡片。 “爱人先爱己,我明白得很晚,希望你不要走弯路。” 林如烟狂喜。 贺黎明果然还是在乎她的! 不然怎么会送花过来! 又怎么会留下这样的卡片! 只顾着欣喜,卡片上的内容是半个字都没看进去,急急忙忙问护士送花的人呢。 护士一脸莫名:“是外卖员送来的。” 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 林如烟喃喃自语:“不可能。” 可她很快确认,贺黎明真的没有来过。 因为贺黎明忙着在事业里叱咤风云。 林如烟养伤期间,贺黎明独自一人搞定了两个难缠的项目,直接让公司市值翻番。 惊动总部直接破格提拔,任命他为地区总裁。 除开林如烟的背景,他的位置甚至比林如烟还要高上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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