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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便还给师父的乖巧小孩哥模样。 侯盛元、金子来、柳如珑都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他们三个还在琢磨总督魏德隆喜不喜欢看戏,能不能潜入其中打探消息时,秦追已经把情报搞定了,就显得三个大人都很没用啊! 侯盛元干巴巴地说:“你把钱收起来,给你的,你随便花。” 然后他又给了秦追一两银子。 秦追收下了,继续说道:“原来魏德隆留下徐谷雨是因着他近日被刺好几回,其中两个反贼被逮住,关到监狱最里头,那监狱有三间屋,两间归反贼,第三间住着个叫徐河的武师,应就是徐谷雨了,没过几天,其中一个反贼跑了,魏德隆就将剩下两人都移到家中地牢。” “这事当时闹得很大,靠近官衙那边的小摊贩都知道,卖我陶壶的老伯都能和我唠一阵。” 柳如珑忍不住问:“你买壶不是因着怜悯那些衣着单薄的老人么?” 秦追理所当然地回道:“那我买完壶以后顺便给老伯看看舌苔,告诉他吃什么可以改善便秘,顺带聊聊天也是正常的啊。” 这天聊着聊着,情报不就到手了?不要小看先后送了三个毒头、两个诈骗头子去枪毙的线人的含金量啊! 秦追当年那么卖力,是为了带黑诊所的老头子、华人同事一起回国,就算大家都有点案底吧,好歹争取个宽大处理,谁知最后活着回去的就他一个。 金子来给秦追倒水:“你继续说,还打听到什么了?” 秦追两手一摊:“没了,就两天,我下午和晚上还跟着你们忙活,只能打听出这么多啦。” 就算只是这些消息,也够大人们心中佩服秦追的能耐了。 芍姐也开口说道:“我这也打听到一些消息。” 侯盛元、金子来、柳如珑三人猛转头看她,差点扭着脖子。 大姐,您又打听到什么了啊! 芍姐道:“总督的母亲这个月十七过七十大寿,我们可以争取唱个堂会,只是如今戏园子不许女客进,只能找戏班子去她家里唱,对了,她爱俏儿,台上的角儿越俏越好。” 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如此说来,他们现在只需要做好扮俏和好好唱戏这两件事,就能在拯救徐谷雨的路上大大跨上一步! 侯盛元凝神沉思:“既如此,我们只要进到总督府内,就可图谋救人。” 目光又落到柳如珑身上,要说俏,还得看这位。 金子来憨憨一笑:“师弟,我的扮相是够俏的了,但我怕我一个人俏还不够,不若你也?” 柳如珑嘴角一抽,回道:“懂,我待会就去找陈七璇,问他愿不愿意与我唱《霸王别姬》。” 他的虞姬也是出名的俏。 芍姐又说:“堂会一般唱三天,总督府外头还开流水席,第一天探明情况,第二天和第三天都能动手,只是不知如何将人运到汉口以外。” 毕竟要带徐谷雨走的话,总督府是一层屏障,这汉口衙门的官兵捕快也是一层啊,若不提前做好准备,就是带徐谷雨出了总督府,也会在外头被拦住,接着一起被抓回牢里。 侯盛元道:“这事交给我来办,我在水路上还认识一些人,找个快出发的货船,把徐谷雨装箱运走便是。” 如此行动起来,年禄班班主芈七豆陡然发现,自家三个角儿都开始卖大力气,演猴儿的金子来越发像猴,动作活灵活现,往往一出《安天会》唱完下来,背都湿透了。 柳如珑吓人些,他被秦杏游用鸡蛋清、草药做了糊糊涂脸上,半夜起来撒尿在走廊撞上他,差点把芈七豆的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侯如鸳好些,就是唱完了戏,还要出去逛逛,芈七豆只以为是自己偷偷说侯如鸳“虚”的事暴露了,侯如鸳要去花姐那儿证明自己还很行,因此并不当回事,只要他别耗尽气力,第二日登台时唱不响亮就好。 秦追终于闲了点,这天睡了个懒觉,第二天赖在被子里,陪罗恩看卡普里岛的风景。 这座居民不过四位数的小岛是意大利的疗养胜地,岛民靠旅游业过日子,气温却着实暖和,到底靠着地中海,湿润的暖风一吹,仿佛能将疾病也吹跑似的。 以往罗恩有科学家集邮体质,在苏黎世工作的那批理科教科书上的大神们要么和他认识,要么在罗恩和希娃去玻尔兹曼的办公室玩时,会夸他一句可爱。 如今他又好像觉醒了作家集邮体质,因为他居住的旅店旁边,就住着马克西姆。 罗恩喜欢捧着甜滋滋的饮料在海边一边喝一边走,撞见了穿着一身风衣,在沙滩上漫步的马克西姆,一老一小认出对方就住自己隔壁,便礼貌打了招呼。 马克西姆找了个话题:“你在喝什么?” 罗恩回道:“蜂蜜雪梨茶,润肺的。” “肺?”马克西姆好奇道:“你的肺生病了?” 罗恩腼腆回道:“我有哮喘,先生,您要来一点么?这个可好喝了。” 马克西姆从善如流:“好的,正好我的肺也有病。” 罗恩歪头:“您也是哮喘吗?” 马克西姆耸肩:“不,我的肺被子|弹打中过,切掉了一部分。” …… 等秦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罗恩求着帮常年伏案写作导致颈椎不太好的马克西姆先生做了缓解疼痛的颈痛灵膏,罗恩送过去后,马克西姆先生还真的用了。 秦追躺不下去了,他坐起来,翻出包袱里的檀木梳为自己梳头发,他梳得漫不经心,又将辫子扎好,戴上小帽,枕间有1根落发。 正常,人体一天新陈代谢总要落些头发,只要没掉超过100根头发,就不需要担心。 他叠好铺盖,开窗,去找小二要了开水洗漱,看日上中天,悠悠一叹:“这就快中午了?时间过得真快,一个早上随便赖一赖就没了。” 培根的香味在此时渗进秦追的嗅觉,他动了动鼻子。 格里沙那边还在早晨,比起懒洋洋的秦追,他是将自己收拾精神了,晨练完了,才趁着在厨房里做早餐时开启通感模式,见到秦追还没睡醒的模样,格里沙见怪不怪。 “今天放假睡懒觉?” “嗯。” 这一声应得实在慵懒酥糯,格里沙觉得耳朵里头发痒,强忍住去揉的冲动,低头专注看滋滋冒油的培根:“雅什卡在客厅里练龙蛇拳,你要看吗?” 秦追摸出银耳钉挂耳垂上:“短手短脚的小孩练拳没什么看头,看你还差不多。” 格里沙没忍住,把锅一放,双手揉着耳朵:“你能不能去喝点水?嗓子都是哑的。” 秦追面露震惊:“谁起来的时候嗓子不哑?好你个熊崽子,认识这么多年,你居然开始嫌弃我!” 他叽叽咕咕,立刻出门去喝甜豆腐脑。 正好卖豆腐脑的大婶一边做活一边和人抱怨儿女不孝,秦追将碗一放,大声说道:“我家里的兄弟也嫌弃我,有时候气上头了,真想跳长江!” 格里沙差点回一句“可是你的水性比知惠还好。” 秦追要真从汉口码头跳下去,也只是让自己多个横渡长江的记录而已,幸好这话格里沙没出口,不然秦追就要把弦断掉,真不理他了。 小熊也不知道怎么哄人,只闷头煮了壶红茶,翻出四个茶杯倒到八分满,把煎培根、煎吐司、煎蛋,还有放了肉桂粉和碎饼干的燕麦粥端上桌,铲子往锅上一敲。 铛! “吃饭!” 卓娅停止拉伸,阿尔乔姆上尉放下报纸,雅什卡停止练拳,三人同时走向餐桌。 格里沙想起他在年假时帮家里喂羊,也是一敲食槽,小羊羔便涌过来……他赶紧将这不靠谱的想法扔了。 卓娅吃了几口粥,又喝了口茶,抱怨道:“既然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怎么不往里面放糖呢?粥里也没有糖,格里沙,你是忘记了吗?” 格里沙回道:“因为你们都要减肥。” 卓娅就不说话了,她和阿尔乔姆今年满的三十岁,都正式进入了发福阶段,腰围涨势吓人。 格里沙却捧着茶杯小口啜饮起来。 寅寅喜欢红茶,只是出门在外没有好茶叶喝,便只用枇杷、罗汉果泡水,格里沙特意做了不甜的红茶,用通感将滋味分享给他。 小熊笨拙地表达出讨好之意,想要寅寅奇卡消气。 秦追坐在长江边上看滔滔江水,江上船只来回,码头力工沉默地扛着包,背驼肩沉,头都抬不起来,心情越来越差。 等照顾完屋子里三个人,阿尔乔姆上尉要去上班,卓娅助跑两步,冲到门口跳到他身上,阿尔乔姆上尉后退一步,扎着马步稳住。 格里沙背上书包,告诉雅什卡:“和卓娅好好认字,等你的俄语说得再好一些,我就带你出去玩,好吗?” 雅什卡软乎乎地回道:“好的,格里沙,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为了工人阶级过上好日子而奋斗终生。” “你先健康长大吧。”格里沙揉了揉小伙子的头,转身出门。 听着他们的对话,秦追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起身往回走,路上顺带买了袋螃蟹,他要芍姐给他做香辣蟹吃。 接着格里沙在街头和米科尔卡见面,米科尔卡高兴地握着格里沙的手摇晃着:“替我谢谢卓娅女士,她为我妈妈介绍的工作真好,妈妈今天都给我买牛奶喝了。” 卓娅给米科尔卡的妈妈奥莉嘉女士推荐了一份在为工厂的工人们烤面包的工作,也就是食堂大婶。 秦追顿时又觉得自己今天不好了。 小伙伴们都在和他喜欢的作家贴贴,而他却只能在客栈里啃螃蟹!好好的蟹肉都要酸掉了! 他气哼哼地回头,去找卖水产的:“再给我几斤虾子!” 老板对秦追都熟了:“小少爷,连吃几天虾肉,肠胃可消受得住?” 秦追:“我那的嘴巴多,分分就没了。” 老板笑道:“呵,还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说话间,不远处一艘货船驶过,侯盛元坐在其中,听对面的人说。 “侯老板,巧了不是,你是这段时日第二个来找我运人的,我猜啊,你们的货来自同一个地方。” 说这话的人为侯盛元倒茶,青碧的茶水倒映出他的脸,竟赫然是津门第一高手虎一衡的至交好友,秦追三婶的堂哥,龙爷,龙更缘! 这漕运上的大佬轻笑着:“我妹夫的侄子和您是师徒,算来也是一家人,我提醒你一句,那总督府怕是刻意关着那两人,要引其余反贼过去,你们不是要上钩的鱼,这时候掺和进去,必遭池鱼之殃。” 侯盛元往后一靠:“如此说来,徐谷雨暂时死不了?” 龙爷道:“死不了,往后也活不成,他贸然撞入这重重困局中,生路不知在哪,侯老板,奉劝一句,别下水,不然出不来。” 侯盛元沉思片刻:“若是我们趁火打劫呢?” 龙爷:“这又是什么说法?” 侯盛元回道:“便是趁其他人动手时,我放把火的意思。” 物理意义的趁火打劫,劫了他师弟就走。 龙爷被茶水呛住了。 侯盛元却打定主意,这堂会他要唱,人也要救! 待从船上下去,侯盛元回客栈,见秦追对着辣椒烧出来的香辣蟹一通啃,说道:“先停,别吃这重口的了,杏游,你准备一下,灌一壶罗汉果,跟着我找你金叔叔去。” 秦追放下螃蟹,小嘴辣得通红,面上茫然:“找他做什么?” 侯盛元指着他道:“找他和你演一出《打焦赞》!” 作者有话说: 蘑菇写民国小说的书单:因为本文的时间线在清末民初,因此主要将老舍的小说过了一遍,因为他正是这个时代中的人,写得小说中也有这个时代的印记,用词行文的风格习惯也属于这个时代。 其余参考书目:山居杂役、清代社会生活日常、清末社会变革剪影、中国京剧史、舞台生活四十年、京剧谈往录、江湖丛谈、戳破这层窗户纸、伟大的演讲、俗世奇人、门诊处方全书、石学敏针灸验案特辑、全科医生诊疗手册、奈特人体解剖学、外科手术学、急诊内科学、实用内科学、实用重症内科学、临床诊断学、体格检查图册、疑难杂案治验录、急诊与灾难医学、金三角卧底十年……目前是这些,还有其他的书正在看。 啾咪~ 第95章 上妆[VIP] 《打焦赞》是戏曲经典系列《杨家将》里的一出戏, 也叫《烟火棍》,不仅是梆子戏里有这段故事,豫剧、晋剧、湘剧里都有。 《打焦赞》的剧情讲的是杨延昭派杨宗保去上坟, 谁知被韩昌掳去, 杨延昭让孟良去搬救兵,搬来一个烧火丫头杨排风, 但杨排风既是女子,又过于年轻,因而被军中焦赞轻视,孟良便怂恿杨排风和焦赞比武, 杨排风棍打焦赞,最终使焦赞心服口服,遂携手去救杨宗保。 秦追详读这段故事时, 硬是看出了网文的既视感。 这孟良轻视杨排风时,佘老太君边上的丑角要和孟良打赌“你与排风比武,输了就给她磕头”, 本来看不上杨排风的孟良在比武中输了,这是一重打脸和爽点, 之后孟良对杨排风心服、输了赌约要磕头,又是一个爽点。 而到了打焦赞这一段剧情时, 焦赞看不上杨排风, 孟良又坏笑着让焦赞和杨排风比武, 可见孟良还有点水鬼拖人的精神, 杨排风再次获胜后, 焦赞拜服, 依然是爽点,爽点文学生机勃勃, 生命力从京剧一路旺盛到后世的网络文学,可见世人就好这一口。 侯盛元让秦追练这出戏,纯粹是因为秦追的棍术好,而杨排风也是使棍的,武戏教起来容易。 不过这出以“杨排风”为主角的戏,若只是打焦赞,五十分钟搞定,若是要打完全套,即完成杨排风经典“三打”,把孟良、焦赞这两个轻视杨排风的打一遍,之后又去打韩昌的话,就要一个半小时,秦追则是两个版本的戏都会。 侯盛元将秦追领到班主芈七豆前,秦追好奇他要如何将自己加塞到节目里,却听班里的长辈们谈起去总督府唱堂会的事儿。 年禄班的戏单子已经递了过去,总督府就说老太太不爱看三国戏,想看别的,因此第二出的《铁笼山》得换掉,第三出的《访鼠测字》人家也不爱看,因为老太太不喜欢丑角,就想看俏儿的人上台,同理,第四出的压轴戏《骂王朗》也是三国戏,得换。 芈七豆道:“《安天会》打头阵是稳稳的,人家就是冲我们猴戏好的名头来的,但其他戏要怎么排呢?” 柳如珑就说:“我也不是只会丑戏,让我来个《霸王别姬》,请陈老板与我搭一搭。” 陈七璇一拱手:“能与柳老板的虞姬搭戏,是陈某的荣幸。” 侯盛元也适时开口:“让我们家杏游去演个《打焦赞》怎么样?” 众人纷纷看过来,上下打量秦追,而秦追在小板凳上坐得稳稳的。 芈七豆忍不住问:“你家这个小的不是功夫还不到家么?” 侯盛元道:“他是其他的戏做工不好,但《打焦赞》练得可好了,他妈妈家里是做武师的,家传的好棍术。” 大家伙又看秦杏游,这小孩虽说个子高,但和一看就知道是刀马旦苗子的侯如鸳一比,这瓷做的小人过于文弱。 不知是谁质疑了一句:“他能拿得起棍?” 侯盛元道:“杏游,劈个凳子给他们看。” 秦追:“啊?舞棍子就行了吧?这凳子也是钱买的呢。” “就这么大的屋子,里头一群人,你在这舞棍子,是要送多少人去捧大夫的生意?” 侯盛元瞪他一眼,秦追没法子,只得起身,把方才坐着的板凳高举,接着往下砸,膝盖随之一顶,一声震响,板凳已断成两节! 秦追把板凳一扔,蹲着揉膝盖,抱怨道:“我不喜欢这个,疼呢,膝盖都青了。” 芈七豆咽了下口水,压下心中惊惧道:“唱一段给我听听。” 陈七璇当即起身,《打焦赞》中,是孟良呼唤出来的,而孟良是净角,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排风进帐。” 秦追从柳如珑那接过一把折扇,应道:“来了——” 说着,他便在年禄班众人的围观中行之房屋正中,唱道:“忽听得孟二爷一声唤。” 他才一出声,屋内众人纷纷只觉胸腔彷如涌进一股甜澈清泉,泉水清亮,又混了幽幽檀香,实是芈七豆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的嗓音,尤其是秦杏游的咬字准,这声口条件实在是优秀得出奇! 陈七璇心中大叹,今儿真是如听仙音,秦杏游有这嗓子,便是做工烂到地里也能红! 何况秦杏游做工并不差,他的扇功极好,却未刻板遵守“扇不离鬓”这条规矩,其眉眼生动,目中有情,将娇俏活泼的杨排风演得惟妙惟肖。 待他唱完一段,桂之岚拍手,大叫一声:“好!” 小伙子用力鼓掌,心里已确信秦杏游必能登台,而《打焦赞》这一段,孟良和焦赞两个都是净角,他说不得要上台配秦杏游的戏呢! 芈七豆微微颔首:“确实是好,既如此,焦赞就让……” 他的手指也正要指到桂之岚。 金子来却苦笑一声:“让我给他搭焦赞吧。” 众人看他,陈七璇好奇道:“老金,你不是武生么?” 金子来道:“花脸戏也能来一些,这小子的《打焦赞》是我带着练的,只是他自幼修习家传棍术,那棍子挥起来厉害,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晕了,我对他比较熟,让我来唱焦赞,安全些。” 秦追吐了吐舌头,很不好意思。 他练戏的时候的确不小心伤到过金子来一次,那是他练《打焦赞》的第二日,从那日起,侯盛元的教学重点一度转移到“真打和演着打还是有区别的,你给我悠着点!” 练到如今,秦追也掌握了假打的精髓,绝不会再伤到人,只是师长们不信他罢了。 听到这小子使棍时差点轻重,陈七璇就打消和秦追搭戏的念头,只让自己的弟子桂之岚去演孟良,年轻人皮糙肉厚,他一把老骨头就罢了。 经过商议,五处戏最终是这么排的,第一出《安天会》,第二出《霸王别姬》,第三出《打焦赞》,第四出《遇皇后》,第五出《打龙袍》。 这《遇皇后》和《打龙袍》又是连着的,讲的是包公破获狸猫换太子一案的故事,听闻总督府老夫人爱看包青天,这才特意为她排的戏。 等商议完了,大家伙便去休息,只是年禄班的弟子们回了大通铺的屋子里,将封之蕊推来推去:“诶,封师兄,你以后可还敢演杨排风?” 这是撺火的说法,毕竟一个戏班里各个角儿也在较劲,一出戏若是我唱得最好,你就不敢上了,怕到了台上丢人。 封之蕊也是唱旦角的,闻言只冷笑:“我是唱闺门旦的,他是武旦,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在这里离间,却不知人家根本不放心上,他没登台就是几个角儿一起教,初登台还有金子来带着,我和他有什么好比的!” 他转头又和桂之岚道:“我想唱小生,只是被师傅一脚硬蹬进了旦行,且等着吧,等我再长高些,我就不演女人了。” 桂之岚奇怪:“旦行怎么了?戏班子不许女人来,只能咱们爷们演啊。” 封之蕊哼了一声:“自从我唱了旦,上茅房都有傻小子偷看我脱裤子,咱们戏班子里连蚊子都是公的,男人一到十几岁就开始想女人,我不喜欢被看,也不想被摸屁股,懂吗?” 桂之岚不懂,男人里头愿意去换位思考的本就少,他是净行里头的高个子,戏班里的爷中之爷,哪里懂封之蕊的苦恼。 只是等大伙躺下,封之蕊翻来覆去,想得却是秦杏游的表演,他想,这人的演法怎么和他的师父们都不一样呢?不像侯老板,也不像柳老板,只是能看出这两人优点,是被好好教过的痕迹。 师傅以往对封之蕊说“一只羊有一只羊的赶法,每只羊都一样的赶,教不出角儿来,若他想成角,也该有自己的调调,但自己的调调却是各处优点汇聚才能成型。” 可见还是要多学。 时日到了十七,总督府喜气洋洋,热闹无比,便是大清已摇摇欲坠,不耽误魏德隆借收老娘的寿礼再揽一波财。 费城清晨七点,是秦追的夜晚七点,当菲尼克斯睁眼,就听得一阵锣鼓喧天,看来寅寅又在后台做饮场了。 京剧,听多了似乎也有些不同于交响乐的趣味,戏里的悲欢离合是假,唯有艺术是真。 菲尼克斯接上寅寅的弦,却见少年坐在梳妆台前,穿一身蓝衣,黑发披散,侯盛元为他梳着头发。 “师父的私房里没有合你尺寸的行头,好在这身蓝夜衬你,你这头发多,掺着假发给你一起编,一准也是好看的。” 秦追疑惑:“这不合规矩吧?我记着有那种一板一眼的客人,是但凡台上有一处不合意都要说嘴的。” 侯盛元笑道:“规矩?好看就是规矩,别小看了师父编发的手艺,再说了,你这么好的头发,为了那些人的规矩就剃了,你自己舍得?” 秦追觉得自己不能没有头发,这是他作为医生最后的倔强,当即不再吭声。 用压发帽将头发束好,侯盛元开始给秦追上粉,白皙的面孔上,柳眉清晰,红唇如丹朱,这都是要用粉盖起来的,接着擦胭脂、画眉眼、涂口红。 镜中的京剧演员仍是稚龄,为他涂抹妆容的师父殷殷叮嘱,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大洋彼岸,少年缓缓坐在沙发上凝视秦追的面容,后台除了秦追,谁也看不到他灿耀的金发。 在秦追仰头画唇时,那形状漂亮、唇瓣丰润的嘴唇染上丹朱,他不经意间眼波一转,睨菲尼克斯一眼,菲尼克斯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勾起嘴角。 秦追收回目光,待妆化好,便要勒头,绑假发,戴头面。 “嗷!” 这一声吓了后台许多人一跳,一些老人见怪不怪:“勒头就是疼,尤其是有武戏的,不把头勒紧点,头上挂着的那些东西都得掉。” 许多唱戏的小孩被勒头时都要疼哭,大人们那是习惯了,但也要抱怨几句,所以好的梳头师傅角儿们都是抢着要的。 秦追也被勒得泪眼汪汪,侯盛元无奈哄他:“我下手已经很轻了,来,别让眼泪掉下来。” 小孩呜呜两声,也没反抗,菲尼克斯好笑,用食指去刮他的食指,做无声的安抚。 侯盛元用手绢小心把秦追疼出来的泪珠子抹了,没坏了妆。 待头勒好,侯盛元将秦追的头发往前分出两小缕,用红丝带绑成两根小辫,后面的头发就编成粗粗的辫子,也是红丝带捆结实。 秦追小声说:“泡子我自己戴,你上次差点插到我头皮。” “行。” 侯盛元将自己的头面匣子打开,秦追拿起首饰,对镜戴上,随着那些折射光芒的头面在发中安置好,侯盛元拿起笔,在秦追眉间点了个红点。 “杨排风是少女,得点个红点。” 秦追这会儿又有心情对他笑了:“一个女娃娃把一群老爷们打趴下了,难怪我以前带知惠去看戏,她就最爱这一出。” 侯盛元不轻不重地训他:“你啊,明知道戏园不许女客进去,还带着你妹妹扮男装进去玩,被发现了怎么办?” 秦追小声回嘴:“她那会儿还是个黑胖子,坐在那比我都像男的。” 侯盛元一想起知惠没减肥时的样子,真就是个小黑猪,没忍住转头笑了几声。 “待会儿师父有阵子不在你边上,你自己在台上好好演,我之后要问班主你唱得好不好,要是你唱崩了,这堂会的钱大家都赚不到。” 秦追晃了晃头上红绒球,语调轻快俏皮起来:“知道啦。” 侯盛元瞧着,这小子还没上场,却已经有几分杨排风的情态,遂安下心来,他本来还怕秦追紧张来着。 此时《安天会》已唱完,金子来下来卸妆,又要涂花脸,从齐天大圣变作焦赞,柳如珑也要上台。 而《霸王别姬》到《打焦赞》这近两个小时,就是侯盛元的行动时间。 他放心离去,身影隐入黑夜,一个翻身就上了屋檐,向着秦追说的地牢翻去,他居高临下看着那趁乱进来救人的反贼同伙,还有埋伏在暗处的衙役。 “果然有埋伏,幸好徒弟和龙爷给的消息,不然今儿就栽了。” 另一处,秦追端坐着,自扮上后,他就不能乱动,有什么事都有旁人替他做,这是免得花了妆容,乱了衣襟。 他看着菲尼克斯,小声问:“你还不去上学吗?” 菲尼克斯回过神来:“哦,这就去。” 作者有话说: 有关杨排风的戏:蘑菇看了好几个版本的,徐滢版本的排风视频清晰度高,而且真的非常古灵精怪,武打也很好,国京张慧鑫的版本就感觉那眉眼动起来,啧啧啧,一个字,绝,这两个版本的杨排风都是穿红。 还有一个齐淑芳演的《杨排风》,这就是孟良、焦赞、韩昌都打了的版本,这里头的杨排风是唯一穿蓝的,但是演员奶奶(1944年出生)真的非常有水平,齐奶奶还给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演过《三战张月娥》,是京剧界的上古大佬。 因为本章的寅寅是仓促上台,因此他穿的衣服是临时从公中衣箱中拿的,主打一个颜色合适,尺码合适就OK,头面戴的是师父的。 第96章 喜爱[VIP] 秦追提醒道:“领带打歪了, 算了,我来。” 见菲尼克斯今天手指不听话,秦追左右看看, 走到一处帘幕后, 接过菲尼克斯的双手控制权,替他把领带打好。 菲尼克斯突然说:“你身上有香粉的味道。” 秦追低头一闻:“是有, 你看我的脸,跟被抹了腻子一样,能没味吗?” 菲尼克斯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得露娜的疑问。 “什么腻子?天呐, 寅寅!”新上线的露娜惊喜地把秦追打量一遍:“你要唱戏啦!” 秦追黑线地叮嘱这两小孩:“嗯呐,初登台,看官们用眼神捧场就好, 千万别在上课的时候叫好,谢谢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带着两小孩去看了柳如珑的虞姬。 露娜看着虞姬头上的如意冠, 那闪闪的流苏看得她哈喇子都快下来了:“好漂亮啊,要是我在冒险的时候能挖出这么好看的首饰该多好?” 秦追心里吐槽:那不叫冒险, 那叫下斗。 柳如珑的旦角扮相素来号称梨园第一娇俏,与他配戏的霸王是陈七璇, 背扎大靠, 手拿大枪, 也是个十足霸气的霸王。 因打帘的个子不高, 帘子掀得不够高, 陈七璇的霸王在上场时差点卡那, 最后只能侧着出场,这恰恰说明他身量高。 别说, 演霸王的个头高,配一米七多的虞姬才好看,伟丈夫与悲红颜,待他们演到眼中只有彼此、分明艺人无情戏却有情的境界,看客们也如痴如醉。 露娜又说出一句菲尼克斯的心里话:“要是寅寅来演虞姬该有多好看啊。” 秦追轻声回道:“我不喜欢演悲剧。” 每回秦追将心沉进去演《昭君出塞》时,演完以后总要难受一阵,他进戏很容易,从里头出来却要挣扎一番,要他说,还是古灵精怪的杨排风演着更舒服,观众看得也乐,岂不皆大欢喜? 露娜又问:“你这次演什么?衣服这么好看?是公主吗?” “不,我演的是烧火丫头。” 秦追告诉露娜如何通过戏服分辨角色的尊卑。 红黄绿白黑是贵人用的上五色,紫蓝粉湖铜则是贫民百姓的下五色,虽然规矩也没有定死,如红娘就穿一身红,再比如一些帝王将相的便服也可以是下五色。 秦追演的杨排风穿一身蓝,属于下五色,班主芈七豆穿白团龙蟒站在不远处,他要演的是杨延昭,在戏中是文武双全的武将,服饰就明显贵气许多。 露娜听得皱眉:“我听懂了,但我觉得这种分法幸好只在戏台上,要是戏外也分这个分那个,就太让人难受了。” 秦追和菲尼克斯对视一眼,都知道戏外恐怕分得比戏台上还清楚些。 如今世人分尊卑,就秦追所知,后世也不遑多让,电视剧甚至可以根据角色的颜值去判断他/她的阶级,穷人多尖酸刻薄且相貌平平。 幸而,排风这个烧火丫头是个讨喜机灵的角色,不仅知惠喜欢,秦追也喜欢,他对这个角色有着天然的好感,因此能在第一次登台时去演杨排风,秦追倍感荣幸。 待得霸王虞姬告别挚爱,生死两隔,检场的跑了一遭,锣鼓声又响起,急促而连绵不绝。 杨延昭迈步上台。 “镇守三关秉忠心,保主江——山!” 仅仅是这一句,那江山二字便是别的老生念不出的味道,那杨延昭几句念白述说前情,即杨宗保去上坟,却被韩昌掳走,并派孟良去搬救兵一事。 总督夫人马佳氏颔首:“这戏单谁排的?当真不错,才看过霸王别姬,是该接一出喜庆的戏让大家乐乐。” 总督魏德隆在一旁俯身:“是年禄班自己排的,儿看着不错,就让他们演了,额娘喜欢,是这些戏子的福气,该赏。” 魏总督一挥手,管家便知稍后给年禄班的钱,又要加厚两三成。 马佳氏满意儿子对自己寿辰的看重,又道:“你媳妇还在京城,若有喜欢的,纳了也不妨事,男人家的,身边无人到底不美。” 魏德隆笑道:“儿看戏便好,弄个下九流的玩意回来,却是污了清名。” 此时桂之岚饰演的孟良上台:“搬得排风来,回营把令交。” 杨延昭询问孟良,此次回朝搬来多少救兵? 孟良回:搬来个烧火丫头,名唤排风。 这二人念白做工俱是得体自如,看得陈七璇在台下连连点头,桂之岚虽年纪不大,却已有几分功力在身。 “只是不知秦杏游初次登台,能否唱好。” 就在此时,杨延昭令孟良传排风,孟良起身,扬声道:“元帅有令,排风进帐!” “来了——”那清脆嗓音一响。“忽听得孟二爷一声唤。” 人未至,声先到,这一听便是童伶才能有的柔嫩语音,如檀香玉坠山泉水,一嗓定乾坤。 不说本就喜爱戏剧的马佳氏,本来兴致淡淡的魏德隆也坐正了身子,被邀请来的官员家眷纷纷瞩目。 只见一名蓝衣“少女”携折扇奔上戏台。唰,折扇打开至于鬓边,杨排风亮相。 有人失声道:“好俏的杨排风!” 这童伶容貌之俊俏,堪称在座众人生平仅见,称一句绝色毫不夸张,再听那把京胡一拉,起了个较常人更高的调子,童伶张口就来。 “离了那天波府来到三关……” 饰演孟良的桂之岚、饰演杨延昭的芈七豆并几个龙套站得离秦追最近,就知道秦追可以轻松提起比他们寻常人更高的调门。 此时别说离戏台好几米远的座儿,连更远处的院子外的仆役都抬起头来。 拉琴师也浑身一震,发觉手头京胡声竟是不知不觉被那柔澈嗓音盖着唱了! 待杨排风唱完,孟良回过神来,带着他去见杨延昭。 排风手执折扇,面上少女神态自然,对杨延昭打量一番,盈盈下拜。 “排风给元帅磕头。” 杨延昭让排风起身,询问她是哪处的丫头。 排风笑眼生动,俏皮地一搂他的胡子:“哟,我说元帅,我瞧您呐也不老哇,怎么说话喇里喇糊的呐?” 这少女情态实在可人,桂之岚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在不远处看得忍不住勾起嘴角,知道若真是那几十岁的长鬤武将被这么一个小丫头拨了胡子,定然也恼不起来。 可秦杏游的演法却不见丝毫轻佻,那眉眼间是孩童纯真,其嬉笑打闹间浑然天成,只让人心生疼爱。 芈七豆含笑回问:“怎见得本帅喇糊呢?” 排风似娇似嗔:“那年,您回到天波府与太君请安的时候,还是小丫头我,给您倒了一杯茶呢!” 至此,大局已定,今日秦杏游却是非红不可,往后这汉口官场若要谈戏,可再不认其他的杨排风! 金子来画好脸谱,持令旗上台,这不前不后的中轴戏越发精彩。 众人只道金子来做焦赞是怕杨排风打坏他们,却不知这金子来在净行功力也深,开口扬声。 “待爷去校场会会那小娇娘——” 此气韵之长,底气之足,不逊班中其他花脸。 杨排风提来两根焰火棍,与焦赞眉眼一对,焦赞微不可查地一挤眼。 “轻点。” 排风细声道:“您瞧好吧。” 霎时,戏台上棍影飞舞,小小杨排风的棍花当真是枪挑不进,水泼不进,威风凛凛。 若说戏中杨排风以焰火棍逗弄焦赞,先示弱再棒打焦赞,秦追的棍术要打金子来也绰绰有余,哪怕今日专注假打,其武戏也不逊于科班中练了数年的老武生,其工架法度森严,每招每式赏心悦目。 菲尼克斯怔怔看着自己被粉墨油彩覆盖了面容的挚友,感受着弦那一端传来的情绪。 寅寅他……入戏了。 这一刻站在台上的已不只是秦追,因他已真的将自己视作杨排风,被称作秦杏游的演员牵着故事中的女孩,对她表达了真诚的赞美与喜爱,因而那个女孩歪头一笑,将自己的神魂借给了他。 真假的界限在此刻模糊。 正如戏中所言。 虽是女流胆气豪。 休说排风年纪小,保定江山社稷牢。 这几句话是杨排风的精魂,有了魂儿的戏,是有震撼人心的力量的。 露娜以往对戏剧并不感兴趣,寅寅带着知惠去戏园看戏时,她也从不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寅寅却成功让她沉浸在异国的故事之中。 好的故事和情感世界通用,而出色的演员可以带着观众爱上他的角色,只因他也那样的珍视和喜爱自己演绎的角色,那种情感是完全可以通过他的表演感觉出来的。 杨排风,眉心一点红,手持焰火棍,在杨宗保被劫之际挺身而出,在各方质疑中先后打服孟良、焦赞两大武将,获得军中认可,又上沙场力战韩昌,有情有义,保家卫国,俏皮可爱,勇敢无畏。 喜爱这样一位戏曲角色实在太过容易,现在,露娜也爱上杨排风了。 总督府的戏台处叫好声不断,侯盛元远远听着,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是为人师的骄傲自豪。 待低垂眉眼,他面色冷厉,转身在阴影中翻腾,盗来菜油浇在总督府书房,见得书桌上信封一张,眼珠子一转,拿过塞到怀里,之后一把火点燃,翩然离去。 回到戏台处,时间只过了两刻钟,后台各处喧闹,侯盛元更衣上妆,芍姐、长生、菜瓜三人为他掩护着,竟无人发现他曾离开过。 此时台帘外传来轰然叫好。 真正懂戏的看客们绝不吝啬一声“好”字,侯盛元穿着戏服站在后台,等秦追提着焰火棍蹦蹦跳跳地下来,手里还拉着金子来的手摇着。 金子来忍不住笑:“别摇别摇,你今儿可演得好,我看是要在汉口一炮而红了。” 秦追回道:“不是我演得好,是排风好,啊,师父!” 小孩乐颠颠地跑到侯盛元跟前,上下打量,才双手叉腰:“看了我的表现,满不满意?” 侯盛元对他一笑,秦追正要嘚瑟,就被弹了脑瓜。 “满意个头,是你自己说进了戏也出得来,你这人戏不分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秦追被弹清醒了,他在心里大骂,好你个1879年出生的老登,要不是为了你,我能上台? 侯盛元看秦追捂着脑门,嘟着嘴,就知道这小孩心里准嘀咕自己呢,他柔和了神色,蹲下,平视着自己的徒弟。 “的确唱得好,没辜负了你和知惠最喜欢的杨排风。” 秦追这才笑起来,打量着侯盛元的老旦打扮,知晓他稍后要在《遇皇后》、《打龙袍》中饰演被狸猫换太子的瞎眼李后。 后世都说演瞎了的角色最要演技,侯盛元又是第一回在他眼前演老旦,秦追正好奇呢,就听到外间的喊声。 “走水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节所有戏词均来自京剧《打焦赞》。 寅寅演好一个角色的前提,就是他要能真心喜爱和理解这个角色,所以他能演好杨排风,因为要爱上杨排风这个角色,真的太容易了, 第97章 雨夜[VIP] 魏德隆的清名来自他的隐疾, 用他那娘家显赫的正妻的话来说,他连一根手指都不算,只是一条蚯蚓, 连回阳酒都救不了魏德隆。 总督夫妇成婚多年, 一直不曾圆房,只是他的正妻也懒得再嫁, 因而认命。 可魏德隆却并非处男,因为他只是不能在成熟的女人身上逞威风,对于幼童,他却有一种扭曲的渴望。 这年头没父母的小孩到处都是, 玩死一个也无所谓,死人不能说话,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有隐疾, 于是这个人间恶魔就这么一路荣华富贵到了四十多岁,除了没有孩子,他什么都享受尽了。 为老母亲过七十大寿时, 因年禄班的角儿都是二三十岁的岁数,魏德隆看了就扫兴, 只一心观戏罢了,直到那杨排风出来, 他才眼前一亮。 童伶与那些已经成人戏子有诸多不同之处, 光是幼嫩的声音便能轻易听出来, 何况杨排风小小年纪, 却已是绝代佳人。 在周遭人看得连连叫好时, 魏德隆邪火越旺, 恨不得立时就将这小美人拖走好好玩弄一番,到底还在乎老母的颜面, 并未立时动手。 谁知还有两出戏未演,总督府里却着了火,魏德隆一看就知道,这是那些反贼要动手了! 若是此番能立下功劳,抓住反贼,说不得王爷又要嘉奖他一番,魏德隆心头火热,男人的权欲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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