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魂的人多。 郎追拍着手,在一精彩处叫了声好。 听了这稚嫩童音,柳如珑眼朝台下看,望见一个喜庆的小红帽,他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手上的功夫越发精彩。 戏台后边,已经扮好就等着上场的戏班头牌,武生金子来面露同情:“我早劝过师弟,让他演贵妃,怎么演怎么有,他就是不信。” 班主抽着玉兰烟,说:“他不甘心呗,明明功夫比你俊,因为相貌只能去演旦角,再不让他上个樊梨花,他就觉得自己一身功夫白练了。” 金子来:“那也没白练啊,进京这一路,咱们遇到勒索的流氓,不都是他打跑的吗。” 班主:“那也不行,若是看客苛刻些,他这会儿已经吃倒彩了!下次你们再撺掇他去演不合适的,要是砸了戏,我立刻赶你们走!” 金子来面上喏喏,心中不以为然,知道班主舍不得赶走两棵摇钱树。 这三祥班的班主并不是金子来和柳如珑的的授业师傅,不能拿师徒大义约束他们,只是他们师兄弟出师后到三祥班搭班唱戏,班主还要多多依仗两个角儿多捞些钱呢。 金子来笑呵呵的,等柳如珑的戏完了,一整衣装,迈步上台。 正如伙计所说,金老板的《夜奔》是顶顶的硬功夫,金子来更是妥妥的好武生身段,他身高腿长,身形挺拔,一拳一腿都颇有力,嗓音高亢嘹亮,是一个长了眼睛都知道“武生是他的舒适区”的天生武生。 这出《夜奔》,只一个字形容,正! 郎追小手鼓着掌,又转头拿起香香甜甜的盆儿糕塞嘴里。 戏唱完,夜也深了,郎善彦抱着郎追回家,郎追半路上就靠着他昏昏欲睡,什么时候被扒了外衣,摘了红帽,被拿湿帕子擦了脸和手脚也不知道,只四肢摊开,享受父母的照顾。 吵醒他的却是露娜的声音。 “寅寅,寅寅,这里是什么地方?” 郎追睡到一半醒来,十分茫然:“什么地方?我的卧室啊,你怎么这么晚叫我?” 露娜摇头:“不是!我知道你在卧室,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我不知道,就叫你来看。” 孩子比划着,可惜语言表达能力跟不上。 郎追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开了三个视野,他自己的位于东厢房,露娜的视野则在发黄的草坪上,远处便是连绵起伏的安第斯山脉。 还有第三个视野,是漆黑湿冷的柴房。 破旧的柴堆在一边,白天见过的知惠抱腿坐在地上,怯怯望着他们。 郎追说:“她是知惠,我今天白天才认识的。” 露娜点头,只当羽蛇神又派了一位朋友给她,她蹲下说:“我是露娜,你好,知惠。” 知惠糯糯地回道:“你好。” 两个女孩望着对方,试探着伸出手,她们的精神体远隔千山万水,却轻轻地触碰到彼此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本文会在周六,也就是第21章入v,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啾咪加比心~ . 桔梗的得名与其根有关,李时珍曾言:“此草之根结实而耿直,故名桔梗。”——百科 朝鲜族对妈妈的称呼有两种,一个是平语“eom ma”,一个是敬语“eo meo ni”,一般未成年叫“eom ma”多一些,也是最日常的叫法。 北半球女宝出场,全名南知惠,她唱的歌是《桔梗谣》。 第17章 散肿 两个货真价实的三岁宝宝在交朋友,假三岁宝宝郎追在观察环境。 知惠是朝族人,她所在的国家位于东九区,只比东八区快1个小时,郎追这边是晚上23点,她那就是0点了。 这么晚了,知惠却没有待在温暖的床铺上,而是被关在柴房中。 郎追:“知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知惠很老实地回道:“是姐姐把我关在这里的。” 郎追不解:“她为什么要关你?” 知惠:“因为姐姐的妈妈是贵族,我的妈妈是中人。” 她这么一说,郎追就懂了。 要说将嫡庶发展到登峰造极的,还得数朝国。 朝国有一门法律,叫《从母法》,孩子的社会阶级随母,贵族女性的孩子是贵族,中人女性的孩子是中人,贱民女性的孩子是贱民,贵族生生世世高贵,中人和贱民世世代代卑微,不得翻身。 除此以外,庶出子女必须将嫡出子女视为主人侍奉,继承权完全归于嫡出,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庶孽禁锢法》。 然而这些封建制度,在十一年前的甲午更张时就被改掉了,现在是1905年,知惠的家庭却还死揪着被旧制不肯放手。 他们死拽的理由很黑色幽默——因为甲午更张来自倭人的强迫,部分忠君爱国的贵族要通过对传统的坚持,以证明自己的尊严。 而且知惠的母亲并不贞洁,她曾被倭人抢走过,直到知惠半岁时,她才终于抱着孩子逃回娘家,为了不让娘家打死知惠,她又嫁给了姐姐的丈夫,用自己能付出的全部,来换取女儿生存的小小空间。 知惠并不是南家家主的孩子,她是父不详的“杂种”,靠着母亲能讨丈夫的欢心,才让“父亲”好心将她认为庶女,将南这个姓氏施舍给了她。 知惠年纪不大,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世很困难,郎追能通过她零碎的表达分析这些情报,旁听的露娜却是满脸茫然。 年仅三岁的阿根廷宝宝根本听不懂嫡庶是什么东西,很多话落到她耳朵里就是“¥#@%&……” 郎追扯了下自己的耳垂,在心里感叹,这孩子的人生开局好地狱啊…… 虽然郎追自己的出身也不算体面,毕竟他的母亲不是旗人,连包衣旗都不是,外界都说她是没名堂的女人,郎世才甚至曾放出话,说绝不会让郎追的名字进族谱。 但郎追并不稀罕所谓“高贵”出身、进族谱的殊荣,他在这个时代珍视的只有郎善彦和秦简两个人,因为父母不求回报、全心全意的疼爱,他才能接受这一言难尽的世道。 郎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知惠。 格里沙的家庭曾有不幸,但他勇敢的母亲会带他逃离不幸,菲尼克斯和露娜则是出身就在罗马,这三个宝宝都是那种有点小烦恼,但哄起来很容易的类型。 就在此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知惠爬起来跑到门边,顺着木门的缝隙看向外面。 郎追借着她的视野,看到一个瞧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她梳着少女的唐只头,有一双天真的、蒙着雾气的眼,神态轻灵得像一只猫,这就是知惠的母亲,德姬。 她用柔软的语气开朗地说:“知惠,妈妈来接你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阿玛尼!”知惠扑进母亲怀里。 德姬抱起女儿,迈着步子回去,知惠趴在母亲肩头对郎追、露娜招手。 露娜也压低声音:“有空就找你玩哦。” 知惠弯弯眼睛:“好啊。” 德姬:“什么好?知惠,你在说梦话吗?” 这样一来,郎追认识的能和他通感的宝宝就有四个了,目前来看,露娜能连接知惠,说明除了郎追以外,其他人也可以进行通感。 但到目前为止,格里沙和菲尔都没有联系,郎追决定告诉他们其他三人的存在,教他们尝试呼唤其他人,让小孩多交个朋友,这样大家都可以经常跨国游学外语了。 跟着他困在小四合院里,还是太逼仄了。 郎追靠着汤婆子睡得身上发热,第二天起来一身都是汗,他知道这是夏天即将到来的征兆。 秦简在院中挥舞长棍,那木棍在她手中如一条毒龙,刁钻狠辣,若她对面站着人,且正好挨上几棍,郎善彦也不能保证救得回来。 郎善彦对儿子的所思所想浑然不觉,他去外头逛了一圈,回来时提了早饭:“来,羊肉白菜馅的包子,来尝尝。” 他没带豆汁回来,但身上的豆汁味相当浓郁。 见儿子围着自己嗅,郎善彦哭笑不得:“你鼻子也太灵了,这也能闻出来?” 郎追说:“是你味道太重了。” 郎善彦:“哪个北京老爷们不是这味儿啊?合着喝豆汁的人都味儿重,就你一身清香!” 郎追说:“我身上没味儿。” “嘿,和阿玛斗嘴有意思是吧?你个小崽子。”郎善彦蹲着,对着郎追傻笑了一阵,把郎追闹得莫名其妙,他才正了颜色,“郎追,吃完早餐,阿玛带你去出诊。” 这是郎善彦第一次叫郎追全名。 在买羊肉包子的时候,郎善彦遇见了三祥班的柳如珑,他是特地来找郎善彦的。 “我们三祥班走到赵县的时候,遇到了庆乐班,嗨,他们也是惨,得罪了当地水匪,别说是在码头唱戏了,整个戏班子行头被烧,人被打,如今已是凋零散落。” 郎善彦失声:“怎会如此?” 事实就是如此,戏班子是什么?下九流,谁都能踩一脚的玩意,想到外地去唱戏赚钱,就得先学会拜山头,给当地的地头蛇说好话,谈好赚了钱后该怎么分,这戏才有得唱。 若是得罪了地头蛇?戏班子就要倒血霉了。 有一回一个水匪的老娘过七十大寿,把庆乐班叫过去,月红招唱着唱着竟是在场上咯血!这一下惹恼了地头蛇,那些人是不讲理的,直接就将兴盛一时的庆乐班给毁了。 柳如珑说:“月老板现在已是病得起不来了,唉,这就是我来寻您的因由,他已回了京,想找个好大夫看看,他认识的最好的大夫就是您。” 郎善彦回道:“我稍后就去他家。” 这次出诊,郎善彦带上了听诊器,背上药箱,带着郎追一路行到韩家潭,这儿不算干净地方,远远的就能看见墙上写着清丽的字体,乃“情愿春”三个大字,这情愿春,说得就是京中很有名气的一个一等清吟小班。 此处白日安静,只有扇铃的匠人在此走动,盼着那些精通风雅趣味的高等|女支|女,能来找他修一修扇子,等到了夜晚,这就是京城最富声色之处, 月红招就在这处胡同的西北角有个小院,院中住着他、母亲、妻子、儿子、两个兄弟并他们的妻儿子女。 郎追面上围着纱巾,被郎善彦紧紧抱怀里,柳如珑带着他敲门,开门的是月梢。 这孩子迎面就匆匆打千儿:“郎大夫,寅哥儿,吉祥,劳你们来一趟,我爹在里头躺着呢。” 大半年没见,月梢看着没怎么长高,人却更精瘦了。 郎善彦还未进屋,先听见一阵咳嗽声,那声音沉闷、缺乏咳嗽时常见的爆破音,郎追耳朵一动,知道患者已出现声带麻痹的症状。 其实在现代,一次利索的、声音响亮的排痰性咳嗽未必是坏事,因为那代表着感染,而感染可以用抗生素解决,当然了,还有些高危的排痰性咳嗽,背后藏着的是支气管癌、左心衰等疾病,这就看更细致的检查结果了。 但在郎追记忆中,这种沉闷的咳嗽很难搞,因为它通常代表着患者出现了阻塞性的肺病,说明白点,就是有慢阻肺的可能。 进了屋,郎追被放到地上,月梢要给他搬凳子,郎追说:“先让我阿玛坐,他得把脉。” 月红招被妻子扶着勉力坐起,苦笑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红招失礼了,郎大夫,谢谢您来这一趟。” 郎善彦:“你都叫我大夫了,你有病,我自然要看,我是大夫嘛。” 郎追看着月红招的脸,眼球内陷、下睑下垂,典型的霍纳综合征面相。 再看着桌上的茶壶,水杯有用过的痕迹,说明月红招不是没水喝导致嗓子干哑,但他的声音却不对,引起他嗓音沙哑的原因是喉返神经麻痹?还是甲状腺功能减退?还是最坏的情况——肺癌? 月梢拖来一条长凳,郎善彦坐下:“伸手,把脉。” 月红招抬手,行动间一直喘着。 一看到他抬手,杵状指,就是指尖变宽变厚,手指看起来就像杵,尖端像个槌儿。 能引发杵状指的疾病很多,呼吸系统、消化系统、心血管系统都有可能,月红招这肯定是呼吸系统的结果。 然而医疗条件的简陋,让郎追根本无力为月红招做多余的检查,他只能沉默地看着郎善彦走望闻问切的流程,又拿听诊器细细地听。 郎善彦不知道什么是霍纳综合征,但他有曲老爷子传下来的经验,他摸了摸月红招的淋巴部位,有结。 月红招的肋骨养了大半年一定是好了,但当郎善彦压他的胸壁前后侧时,那儿正好是肺的位置,月红招会说疼,如果这个部位的疼痛不是外伤导致,也不是骨头有病的话……不妙啊,怎么看怎么不妙。 这病看到最后,郎善彦只开了西黄丸,这是消结散肿的药,但郎追知道他开的药是对症的。 在1924年,美国放射学教授,亨利.潘克斯特,表示肺上沟瘤患者,因其肿瘤位置在肺尖部,会压迫到颈部的交感神经,导致霍纳综合征出现,事实上,肺尖部肿瘤也被称为“潘克斯特综合征”。 而西黄丸在现代,也被用来消除癌肿。 作者有话说: 知惠和强jian犯生父没有任何感情,他们的关系是知惠长大后只要看到对方就会抽冷子送一发子弹的那种关系。 《从母法》在韩国电视剧《黄真伊》里有体现,女主黄真伊的父亲是贵族,但因为母亲是妓,黄真伊也只能做妓,为了让她不为妓,黄真伊的母亲还曾一度将她送入寺庙。 《庶孽禁锢法》的缘由,是因为古朝鲜因为社会资源稀少,供养不起太多贵族,为了限制贵族数量才设立。 清吟小班:旧时候上等|女支|院的别称。 文中对肺部肿瘤的诊断知识,包括霍纳综合征、潘克斯特教授的成就等,来自于《临床诊断学》。 为什么蘑菇知道西黄丸治什么呢……因为蘑菇有肺结节,最近长到6mm,医生说长得有点快,所以在吃西黄丸消结,就是这个药一吃就拉肚子,感觉药力有点猛过头了。 第18章 想赢 看完月红招的病,郎追被送回家,坐在杏树下背诵着《鲁府禁方》。 格里沙与郎追通感时,就听到他的背书声,异国语言搭配孩童柔软的声音,动听得像是唱歌。 格里沙靠着羊羔坐着,边编制着马鞍,边问:“你又在背谁的书?” 郎追回道:“是龚廷贤的书。” 格里沙:“龚廷贤是谁?” 郎追:“是明代的一位宫廷太医,他活了97岁,一生编撰过很多医书。” 格里沙小熊震撼:“97岁!你们中国医生好能活!” 不怪孩子惊讶,俄国男性在现代的平均寿命也只有66岁,远低于女性的77岁,而在沙皇俄国,活到九十多岁的男人就和鬼一样,大家听说过,但没人见过。 郎追继续介绍这位名医:“龚廷贤一生中最出名的事迹,是他在万历皇帝执政时,治好了一位王妃的“臌胀”之症,在这件事后,他就被称为天下医之魁首了。” 而龚廷贤治疗鲁王妃的病例药方,就记载于他正在背的《鲁府禁方》中。 格里沙以为今天能听寅寅讲更多有关名医的故事,却听到郎追突然转移话题。 “格里沙,你有试过通感其他人吗?” 格里沙:“别人?” 郎追:“对,除了你和我,还有三个人。” 格里沙再次小熊震撼:“我以为只有我被精灵眷顾了!” 郎追想:你还没放弃给我改种族吗? 他给格里沙介绍了一下其他三位小伙伴的情况,以及大家所处的不同时区,甚至帮格里沙算好了他和其他孩子的时差。 格里沙有点晕:“等等,我拿纸笔记一下。” 他放下马鞍,打开放在窗台前的箱子,翻出纸笔,箱子一合,他往箱盖上一趴,开始记录。 郎追又问:“你要见他们吗?知惠和露娜昨晚通感了很久,她们需要休息,但菲尼克斯可以介绍给你,他再过8个小时就会联系我了,到时候我拉你?” 在两人通感时尝试拉第三个人,是郎追昨夜和知惠、露娜通感时摸索出的技巧,对于尝试新技术,他有点跃跃欲试。 格里沙看了郎追一眼,又看他一眼,见郎追满含期待,下意识捏捏手指:“那好吧。” 郎追心想,这回答的语气怎么不情不愿的? 他提醒道:“那你先下线吧,我们8小时后联系。” 郎追自己一天可以承受至少60分钟的通感时间,所以他可以在同一天内联络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知惠。 格里沙的通感极限只有20分钟,现在就把时间用完的话,晚上就不能和菲尼克斯三人聚会了。 和郎追相处久了,格里沙懂下线就是中断此次通感的意思,他鼓起脸颊,扭头看着窗外。 格里沙下线。 郎追:这孩子闹什么脾气? 下午,郎追陪郎善彦坐诊济和堂,年轻的父亲看起来情绪不高。 但是城中有人打了群架,其中几个严重的被抬到济和堂,头破血流的,伤得可重,郎善彦带着药堂伙计们忙碌起来,又是包扎又是针灸,开了防止发炎的汤药给他们服用,折腾到晚上才能关门回家。 回程路上,郎善彦依然沉默,郎追关心了一句:“阿玛不开心?” “没有,好吧,有一点。”郎善彦承认自己心情不好:“阿玛就是觉得,月老板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离了京,快熬出头了,却就这么到了寿,他定是很不甘心。” 这年头,能不在意“名”的人终究是少,文人要养望,图的是功名利禄,女子要闺誉,图的是嫁一户好人家,就是住在胡同里,也要在乎街坊邻居的看法,不轻易去做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月红招没什么好名声,他以前攀涵王、给洋人唱戏的事传得太远,知道的都说他是个轻贱的人,被关福晋打了后,又有人都在嘲笑他高枝没攀好,反误了前程,而不在乎月红招接受涵王,是因为他快被班主打死了,急需逃离苦海。 没有人嘲笑包养戏子、令妻子蒙羞的涵王。 月红招想要翻身,他离京时抱着个念头,想着总有一日,他要靠技艺重新红遍大江南北,告诉所有人,有没有涵王,月红招都能红!可月红招得了肺积,于是他那点愿景,是注定实现不了了。 郎善彦此时的心情,就像当初见到那两个死于水痘的女孩一样。 西黄丸是散结用的药,那病人们的结是怎么来的呢?大多还是与心情有关,世道越难,人们心中越愁苦,他们就越容易得病,越容易有结,坐在大药堂和太医院里的大夫不懂这个规律,因为他们看不到那些穷苦人,郎善彦是在乡间做过游医的,他知道这个规律。 月红招还很年轻,三十岁都没有,他的结却已经恶化至肺积的地步,积聚之症的病因是什么?医书里都写着呢,饮食不节,情志不疏。 月红招也是郎善彦治不好的人。 “有些大夫能赢阎王爷,却赢不了这个世道。” 郎善彦背着药箱,怀里紧紧抱着儿子,内心满是无力。 被抱着的那个孩子想,傻阿玛不是要哭了吧? 郎追向来自认心硬如铁,不会轻易悲伤或者情绪失控,毕竟在金三角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什么都要哭的话,眼睛早哭瞎了。 在老头子的黑诊所里学医时,郎追曾受过附近一名流莺的关照,她给郎追缝过破衣服,在郎追路过时招呼他,经常到诊所里流产,因为有个帮派混混总是欺负她,不愿意戴套。 然后在某天,她死了。 老头子提了一句:“那个给你缝过衣服的女孩子HIV阳性,宫颈也出现癌变,没钱治病,她老板就把她烧掉了。” 活生生的人被烧死,郎追不敢想象她多么痛苦。 是郎追医术差才救不了她吗?其实不是,在器械齐备的情况下,一个还没扩散的早期癌症可以手术切除,HIV可以开阻断药,但郎追救不了她,连给她开止痛药的机会都没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看到那个欺辱过她的男人横尸街头,尸身上有卡波西肉瘤时,呸一句“畜生”。 郎追大可以安慰父亲一句,“大夫这辈子总会遇上很多治愈不了的人”,可他也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宽慰父亲。 幼儿大脑转动,小小的手掌贴上父亲的脸,拍了拍:“阿玛,月叔叔没救了?” 郎善彦回道:“是,他的肺积之症已经很重了,我不知道怎么治,只能缓解。” 郎追:“您说若是养得好,运气好,能吊两年的命。”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能用药续两年的癌症,大概率不是晚期加转移,月红招之所以躺床上起不来,主要是被地头蛇给打的。 郎追继续说:“中医不行,那西医呢?” 郎善彦的脚步停住,惊愕道:“用西医的法子治?” 郎追点头:“嗯,用刀子把生病的地方切掉。” 癌细胞在1912年的时候被发现并培养的,但在公元前460-370年,希波克拉底已提出了Carcinoma(癌)这个单词,中医们则为发现的癌症症状命名为“积聚”、“乳岩”、“肺积”等。 中西医都有对癌这个概念的认知,而且在1882年,就已经有医生开始使用乳|、房切除术来治疗乳腺癌。 郎善彦怔怔望着儿子,随即苦笑:“不行啊,阿玛不知道怎么切,阿玛没切过啊。” 郎追:“在义庄没有切过吗?” 郎善彦:“你知道啊?” 郎追:“妈妈说过。” 菲尼克斯连接到郎追时,就听到郎善彦说了一句话,“你妈真是的,什么话都跟你漏。” 小朋友惊了一下,以为自己误入夫妻吵架,然后两口子分开跟孩子说配偶坏话的场景,自有记忆以来,菲尼克斯在这种事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郎追抬手示意待会聊,但菲尼克斯不肯下线,只是很担忧地看着他。 他不方便当着爹的面对菲尔说话,内心无奈,还要继续和傻阿玛的对话。 郎追又拍拍郎善彦,继续问:“不能切吗?” 郎善彦摇头:“义庄里死人的肺,阿玛切过,但那些肺和得了肺积之症的肺不一样。” 郎追:“那就把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切掉啊。” 郎善彦:“肺被肋骨包着,怎么隔着骨头切肺呢?” 郎追:“把挡路的那一截肋骨切开。”做个切口啊。 郎善彦:“万一切到血管止不住血怎么办?万一切完感染发炎了怎么办?本来还能活两年的人直接就死,万一切开胸腔,发现他彻底没救了,那他不是白挨这一刀?” 做手术有那么多万一,郎善彦和郎善贤一起琢磨西医以来,也只偷偷给一个乡下汉子切过肠子,他费尽心思,连才做出来没多久的七蛇丹都用上了,提心吊胆生怕人术后炎症,可肠子和肺能是一回事吗? 再说七蛇丹是能清热镇炎,可也有人吃了以后没用的,它的药效不够强,远远不能达到郎善彦心中对成品的标准! 郎追说:“怕流血就把动脉夹起来,然后缝,发炎听天由命,要是没救了,就关胸缝好,告诉他手术也救不了他。” 郎善彦望着儿子清凌凌的眼睛:“切了肺,他以后怎么呼吸呢?” 郎追回道:“切一半,留一半,我也用听诊器听了,我觉得月叔叔是右肺听着很怪,左肺还行,切右保左。” 人体本就有设计冗余,就算切一叶肺,剩下的一叶也够人用到七老八十,清朝人平均寿命也就31岁而已。 再说月红招刀马旦出身,嗓门一开,隔着几十米都听得到声音,背着十来斤的行头还能在台上连翻三十个跟头,就算肺活量减半,依然比不运动的脆皮人高。 郎善彦报出来的犹豫的点,郎追全都能给出答案。 郎善彦知道儿子从会说话起就开始学医,如今背过的书堆起来已经比他的个子还高,还是不由得感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虎?一个病人都没治过,连在阿玛头上施针都不敢,就敢说切肺?” 万一这孩子长大以后看到个病人就说切,那不得天天被病人全家追着揍吗?郎善彦心忧之余,又觉得这孩子的果敢极为难得,日后说不得有大出息。 郎大夫不知道的是,郎追不敢在他头上施针,是因为他这辈子就扎过亲爹一人,经验稀缺,自然格外谨慎,但要说起切肺的话,不管是切肺上叶、肺中叶、肺下叶、还是全肺切除,郎追都做过。 小黑医是这样的,有没有执业证书不要紧,业务能力一定要全面,这样才能赚上大钱,认识更多大头目,最后将他们一举卖给警方,跑路回家。 郎追说:“阿玛,就算这次月叔叔救不回来,到了下一个,也许你就能救了,你和我说过,做大夫,经验很重要。” 郎善彦严肃起来:“寅寅,阿玛再说一次,不行,你说的切肺太过凶险,阿玛不能拿病人的命练医术。” 郎追也直视郎善彦的眼睛,说:“阿玛,你说大夫赢不了世道,可你看起来很想赢,月叔叔肯定也想赢。” 世道是很难改变的,但当医生开创一项能够挽救绝症病人的新手术时,当无数病人会因为这项新手术得救时,世道就至少被这名医生改变了一部分,因为有更多人会活下来。 郎追知道这种实验性质的手术风险很高,但月红招想不想做都没关系,他只是想告诉郎善彦,大夫面对残酷人间时并非没有反抗之力,医术就是他们最锋利的武器,你这一生还要帮助很多不甘的人对抗死亡,别丧气。 郎追告诉郎善彦:“阿玛,去问问月叔叔吧,问他要不要做切肺,若是他不想,你也可以记录他的病症,为治疗下一个肺积之症做准备,只要有阿玛你这样的人日复一日的努力,肺积总有一天会被治好的。” 格里沙上线时,正好听到这段对话的尾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寅寅和谢尔盖舅舅一样,也是一条好汉。 郎善彦被郎追出乎意料的话语惊住,这一次,他再说不出更多理由,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孩子和他妈妈真像啊,一想到崽这么像心爱的人,郎善彦的心便生出快乐来。 作者有话说: 龚廷贤(1522~1619):明代太医,有医林状元、天下医之魁首等称谓,一生著有《鲁府禁方》、《寿世保元》、《万病回春》等医书。——来此网络搜索 . 卡波西肉瘤(别搜图):一种免疫系统崩溃时才会出现的病变,除了免疫系统衰老到快全线崩溃的老人,就是有免疫缺陷的人才会得,年轻人身上出现这个十有八、九就是HIV。 . 郎追小时候做黑医那是没办法,在金三角那种地方,不路子野一点活不下去,而且他的非法执业记录都在18岁前,已经和警方报备过,挨了批写了检讨留了档案,回国后就老老实实备战高考,准备等考上医科大学读到毕业再重新入行。 . 肺积:多数肺癌患者诊断时肺部已经出现包块,所以在中医里属于肺部积聚的范畴,便有大多数医师将肺癌的中医诊断统一为肺积。——来自网络搜索 中医里有谈过癌症的病机:痰瘀郁毒,阴伤气耗,虚实夹杂,以气郁为先,就是说中医也已经意识到情绪对身体的重要性。 所以蘑菇在此祝大家天天好心情,遇事不内耗,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第19章 安安 郎善彦回家后,便把儿子塞给秦简,拉着她狠狠亲了一口,跑回屋翻他在义庄解剖尸体时画的图。 秦简将助眠用的红枣煮水放儿子跟前:“你阿玛怎么了?” 郎追心说他喝了我灌的心灵鸡汤,嘴上说:“他想救月叔叔。” 秦简:“月红招?他不是绝症吗?” 郎追喝了一口红枣煮水:“肺上有积聚,切了许是能活,但阿玛没切过,他在琢磨能不能切。” 秦简站起身,顺着门缝往屋里看了一眼,见人趴在桌上比比划划,坐回炕上:“比白日里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肺还能切呐?” 郎追:“洋大夫那边没有不能切的。” 秦简:“也是,他们卸起胳膊腿的利索劲也就比我差一点吧,但我卸胳膊腿会死人,他们卸了却能活人,真稀罕,是不是因着他们把那什么,血管给缝了?” 郎追:“对,妈妈你真聪明。” 秦简得意:“都是你阿玛念的,喝完了?那就睡觉去。” 郎追被赶回卧室,他换了睡衣,对菲尼克斯和格里沙说:“我觉得三个人一起有点累。” 如果说两个人进行通感的话,就是两根弦接在一处,但三个人通感时,就意味着有一根弦要做另外两根弦连接的平台。 昨晚联系知惠和露娜,今天连接格里沙和菲尼克斯,郎追都是消耗最大的那个。 银发小猎人和金发小少爷聊了一阵,气氛略生疏,好在没掐起来。 格里沙主动说了三人通感的事,把郎追分享给他的五人组姓名、国籍、时区都介绍了一遍,言语中透着一股“我和寅寅更亲近”的炫耀,接着他又介绍了自家的壁炉、纺织机、羊、马、狗。 菲尼克斯觉得他那边传来的羊圈味儿太重了,但出于礼貌,他也介绍了家里的图书馆,窗外的游泳池、橡树林。 格里沙看着他家被塞满的、高高的书架,心里有点羡慕,如果舅舅能看到这么多书,一定会快乐到飞天上去。 这两个孩子出身的环境、文化、国家、家庭都截然不同。 格里沙穿着狼皮大衣,踩着鹿皮靴,戴着厚实的帽子,坐在羊圈旁眺望被晚霞映红的高山。 菲尼克斯穿着小西装,脖子戴小领结,坐在小别墅的皮质沙发上,享用从落地窗透进来的晨光。 这两个孩子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都白白嫩嫩,小脸挂着婴儿肥,眼睛大,睫毛密,让人很想掐掐那鼓鼓的小圆脸。 郎追内心乐观,小朋友们第一次见面,认识一下就可以了,交朋友可以慢慢来。 可惜他现在的极限就是三人通感,他只能把两根弦拉到自己这根弦上,再多的话就觉得自己的弦会断,导致被迫掉线,不然拉上知惠和露娜,五个人每天都能免签旅游。 菲尼克斯拉拉郎追的衣角:“你爸爸要做手术吗?” 郎追回道:“嗯,不过病人不一定答应做,我阿玛八成还是只能在义庄做研究,但作为医生,知道有这么一条路子能琢磨,他心里会舒服很多吧。” 月红招的确可怜,但郎追对月红招并不熟悉,先前对郎善彦说那么多话,也不过是为了宽慰他。 格里沙毫不吝啬赞美:“你们很厉害啦,都敢对肺动刀子呢。” 郎追谦虚:“我现在只能嘴上说一下,真动刀还是不容易。” 就他现在的手劲,做肺叶切除手术时,怕是连肉都切不进去。 菲尼克斯翻开书本:“寅寅,累了的话就睡吧,我给你念睡前故事。” 格里沙也赞同:“对,好孩子该睡觉了。” 两个小小孩童对郎追释放纯净善意,郎追从善如流地躺下,有种幼儿园老师劳心劳力一天,被幼儿送了杯温水的微妙欣慰。 菲尼克斯读的故事叫《没有手的姑娘》,故事的开头就是一个听信魔鬼言语的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砍掉了女儿的双手。 郎追躺着,觉得要是自己在现场,再给他一个器材齐备的手术室,他可以帮姑娘把手接起来,若是血运保存完好,神经没什么大损伤的话,应该能保留手至少90%的功能。 不知道那个和他一起逃出金三角的断手姑娘高考是否顺利,她数学太差了,她爸妈有没有给她找补课啊?哪怕只进步二十来分呢,她够到一本的希望也更大啊。 菲尼克斯念书时很斯文,他会细细咀嚼书上的文字,用最得体的发音来读它们,他的声音没有小学生朗读大赛的获奖者们那么情绪充沛,却将每个单词都念得很清晰,很适合用来做英语听力。 因此他念故事时,郎追就会产生一种自己在学习的错觉,进而感到困倦。 他一睡着,连接就断了。 菲尼克斯合上书本,他觉得自己的通感时间还剩10分钟,但还是让寅寅先睡吧。 他摸了摸一直放在一边的唱片,这是他妈妈给的,里面灌了歌剧《奥菲欧与尤丽狄茜》,本来他想和寅寅一起听的。 小朋友忧愁地叹气,寅寅平时都不主动联系他,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时差太长呢? 足足12小时,半个地球的距离。 格里沙和寅寅的时差只有4小时,他们联系起来就方便多了。 女仆珍妮敲了敲门:“少爷,您的法语教师过来了,请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菲尼克斯:“请进。” 女仆端着果汁和饼干进来,她是个肤色苍白的姑娘,从菲尼克斯有记忆开始就照顾着他。 珍妮将杯盘放好,对菲尼克斯说:“如有吩咐,请摇铃,我就在外面。” 菲尼克斯回道:“谢谢你,珍妮。” 珍妮笑了笑,她很想摸摸菲尼克斯的金发,但她不能那么做,只能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孩子。 大门合上。 法语教师艾文坐在沙发上,他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神情温雅,在外人眼里,他总是彬彬有礼。 艾文是菲尼克斯祖母那边的远房亲戚,一个货真价实的法国人,父辈曾拥有与梅森罗德相当的财富,却在26年前因投资失败而败落。 同一时期的詹姆斯.梅森罗德谨慎经营家族财富,最终在化工、肥料、房地产等领域大获成功,将梅森罗德家族带上了新的阶梯。 艾文打开他带来的书:“菲尔,今天学《玫瑰传奇》,如何?” 菲尼克斯微微皱眉:“请叫我菲尼克斯,艾文先生。” 男人挑眉:“好吧,打开你的书本,我教你念诵它。” 菲尼克斯说:“我想先学单词。” 艾文不接受他的提议:“你只有学会朗读,才能进一步理解文字的真意,我教过你的。” 菲尼克斯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读这个,如果你要让我学习法国文学,我更想读《列那狐的故事》。” 艾文觉得腰带系得不好,他站起来,将腰带解开重新系,漫不经心道:“你学列那狐没有意义,不如多看看你父亲,他比列那狐狡猾多了。” 菲尼克斯不喜欢艾文此时的语气,那是有外人在场时,艾文绝不会用的语气,只有在教导菲尼克斯时,他才会这样做。 为什么总有一些人要准备两张脸,好的脸对待那些富有权势地位的大人物,坏的脸对待其他人。 “你不该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对他的父亲说赞美以外的话,先生,你没资格这么对一个梅森罗德说话。” 艾文一惊,再抬起头,看到孩子的眼眸幽深如寒潭。 菲尼克斯扬起下巴:“我要学《列那狐的故事》,不然我就把你的话告诉我父亲。” 菲尼克斯如愿开始学习《列那狐的故事》,但他的视野突然变成两个。 不知何时连线的郎追侧躺着,调侃小孩:“菲尔,你好威风哦。” 菲尼克斯小脸爆红,他想解释,又碍于艾文就在旁边,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 对不起,寅寅,其实菲尔也藏着不敢让你看到的第二张脸。 郎追不逗小孩了:“不打扰你了,我真的要睡了,只是睡前想起忘了和你说早安。” “早安,菲尔。” 郎追抱了抱菲尼克斯,和他贴贴脸蛋,这才下线睡觉。 菲尼克斯捧着书,在心中说,晚安,寅寅。 鼎顺茶楼,福海包厢内,郎善贤不敢置信地问:“你疯啦?” 郎善彦:“我怎么疯了?我不就问你能不能从道济医院那找个洋大夫来开刀,你不是认识很多洋鬼子吗?” 郎善贤:“约翰先生已经回广州去啦!下次见到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和你说,月红招那是肺积,你懂吗?就是肺癌!他没救了,你让他养着算了。” 郎善彦指着他:“老二,你这是学医的人说的话?” 郎善贤:“我就是学医,才不让你折腾病人呢!” 郎善彦:“不折腾他就死定了啊!我和月红招说了这事,人家说,一直躺床上吃药养着,家里只出不进,早晚拖死一家人,不如冒险挨几刀搏一把,死了也不怨。” 两兄弟认识多年,郎善彦有的是办法治老二,连哄带揍半个时辰,郎善贤被掐着后脖子摁墙上,松了口。 “我、我能为你引见道济医院的医生,但是人家答不答应,我可不管啊!” 京城第一家医院,即妇婴专科医院,是女性传教士道济女士在1885年创立的,医院的位置在交道口北二条,但她在五年前就离开了中国,医院里还留了一个洋医生,几个从道济女士的护士学校里毕业的护士。 郎善彦松手:“这才听话嘛,老二,别说哥哥没提醒你,钻研医术还是得实践,这次找洋大夫开刀,我俩从旁辅助,能学到的东西不比独自琢磨强?” 郎善贤咬牙:“你现在仗着比我高比我壮,才能这么欺负我,但你甭得意!我比你小,等你老得走不动了,我天天蹲胡同口敲你闷棍!” 作者有话说: 快月末了,求求好心人的营养液,啾咪啾咪~ 第20章 权贵 深夜,郎善彦、郎善贤两兄弟偷偷去了道济医院,这是一栋十二间的平房,郎善贤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进去,一路走到院长办公室,敲了敲。 里面传来苍老的女声:“进。” 郎善贤开门进屋:“温蒂女士,好久不见。” 被他这么称呼的女士扶了扶眼镜:“哦,你是约翰的小跟班。” 温蒂女士又问:“什么事?” 郎善贤说:“想请您做一个切肺的手术。” 温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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