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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德福哥,你长高了。” 那德福原地转了一圈:“我还壮了呢。” 许久未见,自然要摆一桌好吃的,大家伙一起聚聚。 栀子姐切了一只便宜坊的烧鸡,红焖了猪蹄和羊肉,配两个小菜,浓郁菜香铺满了小小的四合院。 德福悄悄问郎追:“要不要帮你挑鱼刺?” 郎小爷喜欢吃鱼肉,但不爱挑刺,他小一点的时候,秦简还会帮他挑,等他过了五岁后,就不惯着这毛病了,那德福想帮他也只能偷偷的。 郎追摇头:“我吃猪蹄,你才要多吃些。” 那德福笑得甜:“我已经比你胖了,你看你,细细瘦瘦一条,走出去都容易被人欺负。” 郎追:那上次你和我练武时,还被我撂翻在地上呢。 郎追个儿是高的,那德福比他大两岁,两人站一起也差不多高,郎追看着瘦是骨架子细,但父母养育尽心,他的底子可好了,力气也大,这次去兴安岭,他已经能用弓箭射兔子了。 前世有个大佬就说过郎追,说他是白瓷做的仙女像,里头藏了条蟒蛇,那大佬说完这话,看郎追的眼神很不对劲,郎追的师傅怕大佬心怀不轨,回去就要收拾东西带郎追跑路,只是没想到大佬还没来得及对郎追出手,就被天降正义给灭了,郎追也抓住机会成了线人。 饭扒到一半,门口传来敲门声,郎追看父亲一眼。 郎善彦说:“没事,应是来取药的。” 他起身去拿了几瓶药,走到门口,交给刘太监,两人说了几句话,刘太监就匆匆走了。 郎追已经知道要这些药的既不是刘太监,也不是刘太监的主子太后了,刘太监压根没病,而太后只要用药,有的是名医好药伺候。 刘太监要的药,有镇炎的七蛇丹,还有治疗肺部的通宣理肺丸,治疗肝的柴胡疏肝散,甚至还有补脑的,又有大禹灸的膏药等。 如果这些药都用在一个人身上,那么这病人就等于同时耳鸣脑鸣、肺病、肝病,用的药多又猛,说明他年纪不大,但又有风湿,居住的地方必然偏阴森潮湿,能派遣刘太监拿东西,说明他身份不低,可是他病了以后连药都只能偷偷找前太医拿。 在京城里,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些特质,那就是变法失败后,被太后囚禁在瀛山含元殿的“老爷子”。 郎追一想明白这些,顿时把锦王府一家子抛到脑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心中忧虑不已,菲尼克斯上线后,见他情绪不好,便提出:“我给你拉小提琴好不好?听了音乐会好过很多,嫌我拉得不好听,我给你放唱片?” 露娜正在家庭教师的指导下上课,察觉到郎追弦正不安地嗡动着,她打了个响指,瑞德立时扑扇着翅膀,开始唱“我的山下很多羊,我的酒窖堆很满,爸爸是个大酒鬼”,把家庭教师吓了一跳。 郎追摇头:“不行,我得和他们聊聊。” 他滑下床,披上衣物,小心地不惊动那德福,顶着月光去拍父母的门。 郎善彦散着头发,趿着鞋子到门口抱儿子,秦简拿着件薄斗篷跟着:“别着凉了。” 在这对父母心里,寅寅向来懂事听话,这些年从没有半夜打扰父母,这次定是做了噩梦才来找他们,他们一定要快快去哄孩子。 门打开,郎追仰着头,头一句话便是“阿玛,我们不要再给那个人药了好不好?” 郎善彦心中涌起惊疑,他看了眼二香和栀子姐住的倒座房,那德福应该也没被郎追惊动,这会儿还在东厢房的耳房里睡得香。 但为了防止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偷听,他还是开了门,抱着郎追在门槛边坐下,让儿子坐自己怀里。 “寅寅猜出要用药的人是谁了?我早知你灵慧,不想你居然敏锐到这一步。” 郎善彦承认得很爽快。 郎追揪着他的衣襟:“阿玛,刘太监是给太后梳头的,可他却给老爷子偷偷带药,这其中有多少波云诡谲,我都不敢想,我们不要趟这个浑水好不好?” 在金三角活了那么些年,郎追对危机的感知远高于常人,也是这辈子过得太安逸,否则早在刘太监第一次出现时,他就该有所警觉才对。 郎善彦轻轻摇头:“这事不光牵扯到了刘太监,还牵扯到了李太监。” 李太监正是太后身边最红的太监大总管。 郎善彦道:“李太监是个很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他不仅伺候太后,老爷子被折磨时,他也会偷偷帮忙,你知道吗?老爷子有时还会感激地唤他李谙达,当初我的外祖父获罪,就是李谙达从中周转,我才没被牵连,我答应给他们药,也是还救命之恩。” “而且阿玛有点可怜他。” 说到“他”时,郎善彦指指天上,郎追就知道他说的是老爷子。 按理说,郎善彦与老爷子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老爷子是天底下最高贵的人,而郎善彦不过是正红旗下一个小大夫,没有一官半职,无显赫母族妻族,但他说起老爷子时,眼中却带着怜悯。 “我少年时随外祖进宫,那一位赏了外祖父一个鼻烟壶,说日后亲政会打跑洋人,把外兴安岭夺回来,让东北那边的满人、索伦人重新过上好日子,他是有抱负的,只是能力不足,这辈子也没过过什么顺心日子,如今还一身是病,唉。” 说起旧事,郎善彦有些惆怅,他的人生分了两段,前半段是在曲老爷子的庇护下进修医术,做宫廷里最年轻有前途的太医,后半段是外祖父没了,他也不做太医,在宫外振兴济和堂,娶妻生子。 这两段人生对郎善彦来说都不坏,只是想起前尘往事,他还是难过,他和儿子说这些,也是希望儿子体谅自己不合时宜的怜悯之心。 他以为寅寅会理解他,就像简姐理解他一样。 但郎追坚定道:“阿玛,你若是还要继续帮那个人,你就送我和妈妈回东北,我们避进兴安岭,什么时候太后死了,我们再出来。” 郎追没有多余的怜悯,他发善心的原则就是不危及自己的生命,在最危险的混乱地区挣扎求存了十年的人,他早就懂了一个道理,就是别瞎掺和那些会要命的事! 郎善彦和他对视着,见那张小脸严肃得像学堂里的老夫子,只觉得诙谐可爱,转开脸颤抖起来,秦简也在一边捂着嘴。 郎善彦憋了一阵,干脆笑出声来:“你小子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的,这下阿玛可彻底安心了,也是奇了,你这年纪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你这么谨慎,遇到点事就想着跑,到底是随了谁啊?” 郎追心里回道:随了开黑诊所的老头子。 郎善彦摸摸儿子的脸,“别担心,阿玛心里有分寸,没有和他们过多牵扯,连药瓶都是路边随意买的,不是我们家的。” 郎追一字一顿:“可是阿玛,你觉得老爷子活得过太后吗?” 郎善彦动作停住。 终于,郎追戳中了父亲最担心的点。 谁都知道太后要强了一辈子,若她走了,老爷子重新掌权,她留下的一切政策都会被推翻,身后事也难料,所以为了赢到最后,太后走之前,一定会带走瀛山里的那位。 如今太后年事已高,不定哪天就没了,也就是说,老爷子的生命也步入了倒计时,这时候还不跑,谁知道老爷子死之前会不会来找他们? 郎追见他被说动,暗地里掐了把大腿,挤出眼泪来:“阿玛,我不认识老爷子,我也不在乎荣华富贵,我连济和堂也可以不要,我只想要你和妈妈平平安安,这件事不被发现还好,发作起来能要了我们全家的命,我不想留在京城,你带我和妈妈离开这里,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跑路[VIP] “不要让无谓的善良害了你。”这是黑诊所的老头子最常对郎追说的话, 因为他以前的确发过一些要命的善心,他的腿就是那么瘸的。 人总要学会吃教训,郎追看现在的郎善彦, 就像看过去的自己, 所以他要拦着郎善彦往死路奔。 郎追这辈子哭得少,眼泪一流, 对父母的威力巨大。 郎善彦被他哭得心里难受,长叹口气:“别掐腿了,我都看到了。” 罢了罢了,这京城本就待得难, 锦王一直惦念着往大阿哥身边放个聪明懂事又懂医术,可以护着主子的奴才,寅寅若不想被惦记, 离京城远点也好。 “为了孩子”这四个字在郎善彦脑子里不断盘旋,他把郎追送回房间睡觉,自己却睡不着了。 秦简躺旁边,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离了京城, 济和堂未必还能赚那么多钱,以后咱们也要节约着过日子了, 我本来也不爱花大钱, 金银首饰都可以不要, 就想要你平平安安。” 郎善彦鼻子一酸, 靠着她道歉:“这事是我不对, 我的善心没发对地方。” 秦简道:“不怪你, 你做太医时年轻,被大人物欣赏了, 心里感激是对的,你后来想回报也是对的,你就是善良,当年才救了我,咱俩才在一块,我就喜欢你这个。” 郎善彦抱着秦简,抱怨着:“我是个大夫,总是遇上那么多救不了的病人,这次我还要主动放弃一个,可是为了寅寅,为了咱们一家,我必须得狠下心,简姐,人生怎么这么复杂。” 秦简缓缓翻了个白眼,万分庆幸儿子像自己多一点,嘴上回道:“是世道不好,不是你不好,睡吧。” 郎善彦哭完了,心中打定主意,去找了张掌柜和郑掌柜,说明济和堂要挪地方的事。 张掌柜道:“我已是一把老骨头,今年体力越来越差,本就想向东家请辞,既然京城的济和堂不开了,那我回祁州老家去教养儿孙。” 郑掌柜问道:“若是东家想换个地方,那东家想去何处?东北吗?” 郎善彦回道:“那边乱了些,何况老毛子和矬子总觊觎东北,我是想着往津城去,对外就说去那开一家济和堂的分号。” 说是分号,实际就是济和堂搬家跑路。 别说京城和津城离得近,这跑路没意义,在如今这个年代,跑这么远已经够了,津城租界多,太后也好,皇帝也好,他们的手伸不过去,此事说来耻辱,但对于恐惧被皇族迫害的老百姓来说,反而成了幸事,也是讽刺。 郑掌柜眉开眼笑:“那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老家就在津城,在那边养老也方便。” 两个老掌柜都六十多岁了,他们看着郎善彦从小到大、结婚生子,甚至在郎追练针灸时,也会让小孩过来扎他们几下练练手,如今京城济和堂要关门了,他们也做出各自的人生抉择。 郎善彦起身,对着两位老掌柜深深一礼:“这么多年,善彦多亏二位教导和照顾,在善彦心中,您二位就和家中长辈一般,善彦感激你们,此情今生不忘。” 两位掌柜安然受之。 作为京城妇科、儿科的扛把子,郎善彦从东北回来,京中各处都会邀请他去看病,他照样出门看诊,实际上药铺里最贵重的资产,一批做药的细料已经偷偷装车往津城运。 秦简和郎追也收拾了东西要和药一道过去,并买铺子和院子在那边安家,伙计三喜和三蹦跟着走。 他们走的那天也是坐马车,郎追上车,回头看到那德福和二香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便挥了挥手,二香别开脸,和栀子姐哭起来。 马车被马夫驱使着前进,那德福追着跑了几步,大喊:“寅哥儿,等我长大了,我去津城寻你!” 郎追朝他挥手:“德福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们都要好好的!” 两辆马车载着郎追、秦简和行李往城外去。 秦简盘算着,栀子姐手里有可以宽裕的过两三年的钱财,这是郎家委托她帮忙看院子给的钱,那德福的学费也够用,等过两年,太后和老爷子的事结了,他们还能再见,略略放心。 虽说行路难,但郎善彦舍得给妻儿身上使钱,因而这一路还算顺利舒适。 从京城到津城,途中要经过廊坊,此地因京山铁路而繁华,秦简和郎追途中便在这休息一夜。 秦简去端热水好给郎追洗漱,郎追被放在大堂,让掌柜和伙计帮忙看着。 此时一个青年进了客栈,他个子很高,皮肤黝黑,辫子很粗,凤眼高鼻梁,讲着口音很重的官话,他的头皮很光亮,像是才剃的,不知为何,郎追觉得他身上有股尖锐的野性,尤其是看身形,应当接受过很严格的武术训练。 黑皮青年道:“住店,要通铺。” 伙计应道:“好嘞,您这边请。” 黑皮青年跟伙计往后走,眼角余光淡淡扫了郎追一眼,郎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才移开视线。 郎追心中疑惑,这个人似乎很讨厌自己,为什么? 他的脸可是比秦欢那个能在电影学院做校草的人还好看的啊,漂亮宝宝不都是讨喜的吗? 小朋友摸摸自己的脸蛋,趁着掌柜的没注意,小声问正在和他通感的格里沙:“格里沙,我长得好看吗?” 格里沙正在喂马,闻言一拍马腿:“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虽然格里沙三岁以后就住到山里,只有和妈妈去卖麻花时才能看见人类,但郎追成功拾回自信,他想,那个黑皮应该只是讨厌小孩吧。 郎追提醒格里沙:“别站马后边,万一它尥蹄子就糟了。” 格里沙鼓鼓脸颊:“小马才不会踢我呢,我们可是好朋友啊,对吧,罗恩?” 罗恩坐在书桌后边听数学课,闻言只悄悄地笑,他现在可惨了,上课的家庭教师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数学系博士。 罗恩居住的瑞士位于东一区,和郎追隔着7个小时的时差,不过他们那边也在夏令时将钟表调快1小时,所以两边实际时差是6小时,格里沙和郎追则隔着四小时,因此三人通感的时间完全可以凑一块。 郎追如今是下午两点拉两个欧洲娃一起玩,晚上八点以后和菲尼克斯、露娜两个美洲娃玩,知惠和郎追都是亚洲娃,没什么时差,郎追读书认字时叫她一起上课就行。 对于郎追要求搬家这事,除了罗恩懵懵懂懂,觉得跑不跑影响不大,其他四个娃反应不一,但都觉得郎追是对的。 知惠是谨慎,她所处的两班贵族的庭院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小姑娘比谁都清楚,如果一个人拥有了权力,可以肆意凌|虐弱者而不用受到惩罚时,这个人就是畜生,而在清国的四九城里,有很多这样的畜生,人惹不起畜生,那就只能躲远点。 露娜的反应更有趣些,她直接问郎追,能不能想法子跑到南美,她家庄园最近在招医生,郎善彦这种会用草药也能使手术刀的大佬就很合适。 郎追:“唐人街的中药铺子都要倒闭了,济和堂在南美开不起来吧?没有药可以用的话,我阿玛的本事施展不出来啊。” 而且说服郎善彦把济和堂搬到津城都不容易了,搬到南美?想都知道他不会同意。 菲尼克斯出自政商结合的家族,族中的泰德叔叔颇有权势,甚至曾带着他进white宫去玩过,长辈言传身教,熏陶出了他的敏锐,小少爷知道郎善彦牵扯到宫中的事后便觉得不妥,然后他就开始转动脑筋要为郎追出主意,想来想去觉得跑路这个主意最好。 在他开口前,郎追已经去拍父母的门哭着要走了。 格里沙的反应最简单,他直接让郎追骑着马跑去火车站,买车票就立刻走,不要犹豫。 高加索小猎人在对危机的感知上,倒是和郎追这个金三角小黑医如出一辙,这大概和谢尔盖去年就开始带着外甥猎熊有关。 车队一路顺利抵达天津,路上没有遇到劫路的土匪,也没遇到黑心客栈,所有店家都给送开水洗漱,服务相当周到。 秦简都很稀罕:“往东北去的时候,都没遇到如此体贴的店家,京津两地到底繁华,沿路小城也经营得好,干净讲究,看来是京津一带繁华所致。” 郎追捧着水杯,吹凉了一点,才小心喝下去,又掀开车帘往外看。 不远处一个镖局押着货物,黑皮青年站在其中,他背上有根布包的条状物,剑眉凌厉,察觉到郎追的目光,他冷冷看过来,郎追便缩回去。 秦简拿了个烧饼给他:“快吃,马上就到津城了。” 郎追应了一声,靠在母亲怀里啃饼,等马车过了城门,郎追闻到了一股古怪的烟味,他放下干粮,默默拿起自己手缝的口罩戴好。 抽烟的人总是很多,后世烟民便多,到了清末,那就更多了。 有个作家曾说过,烟分五类,水、旱、鼻、雅、潮,太后就抽水烟,玩鼻烟的人也多,鼻烟壶也因此成了多人喜爱的器件,旱烟在乡下常见,有些人身体不痛快,又不想看医生,就抽旱烟来缓解,算是当一味药看了,潮是指潮州那边出产的烟草。 唯有雅最坏,是指的大|烟(ya|片)。 郎追对此类味道很熟,在金三角他见过无数比大|烟猛的玩意,那时最怕的,也是沾染上这种东西,跟着郎善彦去做游医时,他也见识数个因大|烟家破人亡的。 对这种东西的恐惧刻入郎追的神魂,只要靠近烟馆,嗅到里面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郎追都要戴口罩,且犹嫌不够,要拿药油滴在口罩上,把所有异味都盖过去。 他和秦简说:“这儿的烟馆也不少。” 秦简教他:“别靠近那些进烟馆的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有关这点,郎追比秦简还清楚。 院子是托人买的,在靠近法租界的附近,位置好,繁花街道上的二层楼,后面带一个小院,开店铺做生意最方便不过,只是没有郎追的杏树。 秦简带伙计收拾着东西,说道:“别看了,往后等安顿下来,娘给你再种一棵树,想要什么树种什么树。” 郎追笑出两个小酒窝,去帮着母亲做事,主要是把细料入库,又要注意不让它们受潮发霉。 家具安置好,还要敲柜子、架子,把前面的药铺也装饰起来。 随着药铺中的东西添置得越来越齐,郎追心下稍安,专心跟着母亲练武读书,听她讲过去的故事,说她家中那些厉害的长辈。 “寅寅,你别看妈妈这么厉害,其实妈妈的功夫还没到家,你外祖能压着我打,你大舅二舅要是还在,正值壮年,说不定能打两个我,也是我基础打得晚了,才打不过他们,你基础打得好,日后倒能指望一下。” 郎追好奇:“若是三舅呢?” 秦简笑道:“三哥啊,我父亲说过,老三秦筑为秦家百年来资质最佳者,若是他没被那艘洋人的船运到不知道哪里,而是在家中好好练武,再在义和团那会儿于生死之间走一遭,恐怕我大哥二哥联手都打不过他了。” 秦家四个孩子,前面三个男孩分别叫秦策、秦笑,秦筑,秦简是老四。 她笑着捏儿子的肩膀:“你的筋骨也好,就是可惜骨头太细了,要是再壮点,资质就和我三哥差不多了。” 郎追慢慢点头,想起那个在附近的猪肉铺子安家的黑皮,他似乎是做了屠夫? 罢了,先不管这个,且等到霜降那日,他就可以和傻阿玛团圆啦。 . 京中,郎善彦一边维持着给刘太监送药,一边等待时机离开,倒不是他不想和秦简、寅寅一起走,只是若是他们一口气跑了,太招人眼,本来不知道他家有事的也要知道了。 郎善彦留在京城,就是为了给妻儿殿后,方便他们先跑远。 他和家人约好,霜降之前去津城,时日接近,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不拖了,提前走吧。悦ɡē 深夜,他独自在家中收拾行李,几件衣物,一点金银,书房中的医书还有大半,这些都是寅寅已经倒背如流的,先送去津城的那批医书则是那孩子没背完的,也就十来本。 他扫了一眼书架,轻笑:“这孩子背书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但就算是儿子背好的书,也得放箱子里一起带走,毕竟寅寅日后若要收徒、生孩子,这些书也派得上用场。 院门再次被急促地敲响,和刘太监、栀子姐这些熟人敲门的节奏不同,刘太监总有几分不疾不徐,栀子姐的敲门声则没这么大的力气。 郎善彦心中警惕,直接将装衣物干粮和金银的包袱往身上一甩,准备从后墙翻墙跑。 墙外传来郎善佑的声音:“大哥,是我!” 郎善彦一顿,将包袱扔床上,用被子盖了,去开门:“你来做什么?” 郎善佑挤进院门,将大门一关,语速极快道:“哥,郎世才发现你做出了可以防治炎症的药,他正纠集了钮祜禄家的老老少少,准备拿给大嫂上族谱这事为藉口,好把你骗回家,你千万别去,他们没安好心,是要抢你的方子!这是二哥听来的,我借口说喝酒来给你报信,你千万别去啊!还有,赶紧找那个刘太监给你周转,只有宫里的人才能镇住钮祜禄家了。” 郎善彦一怔,心中升起巨大的荒谬感。 他喃喃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我只想治病救人,做出更多救命的药,如何就落得如此艰难的境地?若这些都是世道的错,这世道的问题也太大了些。” 但郎善彦是不可能去找刘太监的,他只能说:“老三,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安排。” 郎善佑走的时候还很忧虑:“哥,你可一定要戒备着钮祜禄那帮人,族里好几个爷爷抽了大烟,还有那好赌的,正疯了一样到处找钱,你别被他们骗了!” “大烟?”郎善彦心中一惊,“郎世才沾了没有?” 郎善佑不说话,郎善彦看他的表情,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气道:“你还来管我,我看你才该快些收拾东西跑掉。” 他从包袱里抽了几张银票,拍到郎善佑手里:“你和老二该跑也跑,朝廷已摇摇欲坠,郎家也是如此,趁早脱身,免得遭连累。” 郎善佑低头,鼻子一酸,讷讷唤道:“哥……” “快走!南下北上都好,就是别留在这是非之地。” 送走三弟,郎善彦明白,津城的济和堂恐怕也不能开了,就怕七蛇丹的消息扩散出去,招惹贼匪惦记,看来还得尽快去和简姐、寅寅汇合,带着他们避到兴安岭里去。 至于老二、老三和他们的娘王氏,郎善彦是真的管不动了,他自身难保,只希望郎善贤能支棱点,护住母亲、妻子和兄弟。 如此一想,郎善彦回去拿了包袱,准备去道济医院的地下室藏一晚,明日清早就出城。 只是拿了包袱走出去不远,一队官兵就迎面而来。 为首的是一名太监,他穿着宫中衣物,手拿一柄沉尾,一双眼精准地看到郎善彦,声音清亮:“郎太医,佛爷有请。” 郎善彦心中一沉,只面上平静道:“有劳公公领路。” 离去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郎善佑一眼,那少年躲在巷口阴影处,捂着嘴,惊慌恐惧地看着哥哥被带走。 郎善彦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出来,走了。 金瓦红墙之地规矩森严,或许是郎善彦的心念所致,年轻时他认为这是天底下最繁华美好的地方,一名医者就该在此处做出成绩,因而觉得此处金碧辉煌,如天宫仙境,后来他去了乡间游医,心境变化,他才明白宫中再富丽堂皇,不如田间一妇人抱着孩子对他说谢谢。 如今他觉得此处散发腐朽之气,不宜居住,郎善彦只是乡野郎中,他该去给那些穷苦百姓治病,而不是伺候仆从成群的贵人。 待到了象征最高权力的宫殿前,他整理衣袖,低着头进去,行了大礼。 “草民见过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 上方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李太监站在不远处,对自己的女主人露出担忧神色,见她抬手,忙说:“郎太医,老佛爷让你起来,佛爷从老爷子那知道你诊治胸痛咳嗽很有一套,便召你来看诊,还不谢恩?” 郎善彦磕了个头:“谢老佛爷。” 他膝行着到那女人身边,在对方的允许下,隔着一方蚕丝手帕搭脉。 即使到了如此压抑危险的境地,郎善彦也没有丢掉自己的医者本能,他判断出太后正在发热,听她的咳嗽声,肺部恐怕有炎症,且有目皮挚动、面部微抽的症状,这说明大脑内也有病症。 他正要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就听到太后沉厚苍老的声音。 “你可知,哀家问他,药是从何处来的时候,他花了多久时间才回答哀家的么?” 郎善彦深深低头:“草民不知。” 太后低低笑出声来,随后又咳了几声:“他啊,只是眨了眨眼睛,就把什么都说了,你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刘子卖的你吧?哈,他两头下注,早就拖下去斩了,来不及卖你。” “郎善彦,好好治,哀家不会少你的荣华富贵。” 郎善彦闭上眼睛:“是。” 这一刻,郎善彦心中涌出哀意,知道此生与挚爱秦简再无重逢之日。 因为老佛爷的病不难治,可她的衰老也不能逆转,他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她已衰竭的生机,她今年是必死的。 对不起啊,寅寅,到了这生死关头,阿玛最先想起来的人,最想见的人,是你妈妈,你可别怪阿玛偏心,在阿玛心里,你们都比阿玛的命重要。 作者有话说: 烟分五类,水、旱、鼻、雅、潮——汪曾祺 第38章 三舅[VIP] 霜降那日, 郎追没能等到郎善彦,却等到了二叔郎善贤。 这青年见了秦简,双膝落地, 低着头哀声叫道:“大嫂!” 秦简就知道出事了, 她单手将人拽起:“进来说话,寅寅, 给你二叔倒茶。” 郎追泡了壶茉莉花送过去,才靠近,就听到郎善贤低沉道:“大哥如今被困在宫里为老佛爷看病,我跟着郎世才进去, 想方设法和他说了句话,他说,恐怕是出不来了, 让我通知你快走。” “大嫂,郎世才惦记着你们家的细料和秘方,如今钮祜禄还在吵, 但他们最早后日就到,他们都是坏人, 皇爷身边有药这事,就是郎世才把脉后发现不对, 找人漏出去的, 他想要皇爷死, 这样锦王府的阿哥才有希望上位, 你快带着寅寅走吧, 被他们抓住就糟了。” 秦简没有展现出丝毫慌乱, 只是平静地问:“你不走吗?善彦与我说过,你家是个烂摊子。” 郎善贤苦笑起来:“我走不了, 我妻子是郎世才安排的人,她怀孕了,我母亲也在那,老三也快娶亲了,我们两个都被困着,除非抛妻弃母,否则如何走得成?” 秦简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郎追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握住母亲的手,郎善贤走之前想往他手里塞存票:“我在渣打银行存了1000两,给孩子缝肚兜里头,别让人瞧见。” 郎追看了母亲一眼,没接,秦简道:“你也不宽裕,留着吧,我们不缺钱。” 郎善贤离开前,秦简叫住了他:“二弟。” 郎善贤回头。 秦简说:“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 郎善贤苦笑:“我能怪您什么?欠大哥的,我都没还上。” 待郎善贤离开,秦简问郎追:“最后两本书背完了么?” 郎追回道:“还剩半本。” 他背过的医书极多,除了学医必背的那几十本,还有父亲的案例,但家里最精华的那几本还是曲老爷子留下的七本书,里面汇聚了其一生行医的经验、如何炮制药材、针灸手法、钻研新秘方的思路,郎追在京城就已背了五本,还有一本半是这一路上紧急背的。 秦简颔首:“今晚背完,我让三蹦盯着你,你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告诉他,妈妈再放你出来。” 郎追一怔,然后被关在了房间里,他用力拍着门:“你要做什么?把我放出去,妈,放我出去!” 秦简办了个板凳坐在门口,呆呆想了一阵,不知道多少念头在脑海里划过,等屋子里的孩子总算不闹了,她才缓缓起身,去找了郑掌柜、三蹦、三喜说话。 她给他们发了钱,让他们带着开药铺的细料、药材等去找张掌柜。 “济和堂这块牌子,我往后就交给郑掌柜了,还有寅寅,他医术已修炼得极好,且让他给郑掌柜做个帮工,等他长大一点,就让他自己出去找饭吃,凭他的本事,拿着虎撑子总不会饿死。” 郑掌柜郑重回道:“大奶奶不必如此说,我当年欠曲老爷子一条命,这恩情我一直没还,寅哥儿是济和堂的传人,此事永远不变,有我老郑在,一定把他平平安安带大,大奶奶,您也跟我们一起去祁州吧。” 秦简笑道:“我去京城一趟,若是顺利,我会去祁州找你们,若是不顺利,寅寅就拜托给你们了。” 安排好一切,秦简去换了男装,将脸涂黄,用眉粉涂抹面部,让五官看起来更加硬朗,她本就生得英气,个子高,如此一打扮,看起来就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提起铁棍,再将兴安岭买的短刀、丈夫从洋人那弄来的枪塞包袱里,天色渐黑,寅寅拼命背了一下午,终于背完,三蹦正在为他检查。 孩子背书的声音幼嫩柔和,十分流利,秦简听着,不由得心里一酸。 寅寅这么好的资质,若是能被父亲教养长大,日后一定能救许多人。 见他的确背下来,三蹦便拿出火折子,要将屋子里所有的书籍都烧了。 郎追问他:“蹦子哥,我妈妈呢?” 三蹦背着他抹了把眼睛:“少东家,师母找师傅去了。” 郎追:“已经走了?” 三蹦哑声道:“正要走。” 听到他的话,郎追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转身追了出去。 清寂的北方深秋,秋风寒冷,孩子却急出一身热汗,他拼尽全力地大喊着。 “妈——” 秦简上马的动作一顿。 郎追想让母亲不要抛下他,如果要走,就把他一起带走,可是话出口,却只剩下简短的哀求。 “妈,带上我啊——” 秋风扬起街道尘土,门口的灯笼昏暗,秦简上马,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孩子面上的眼泪让她心口一痛,她咬住下唇转头,用力挥鞭。 马儿感到疼痛,本能地向前奔跑。 郎追被郑掌柜从后边抱住,拼命挣扎着,失态的哭喊着,慌乱之中已记不清自己喊了些什么。 “别走,带我走啊,妈妈,你会死的,别死啊——” 泪眼朦胧的视野中,母亲的背影越来越远,郎追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浓,他深深地弯腰,哭着叫道:“别抛下我……” 他痛苦的情绪太过浓烈,以至于让与他通感的孩子们都难受起来,这津城深秋的街道,泪水划过脸颊的湿热,沿着弦传递到了他们的感官中。 格里沙、菲尼克斯和露娜的通感能力相对较强,他们纷纷沿着弦攀过来。 三个孩子的精神体围着郎追,拥抱着他,满含担忧。 “寅寅,发生什么事了?” “你好难过。” “我们可以帮助你吗?” 郎追靠在他们怀里,低低呜咽着。 郑掌柜苍老的手轻轻摸摸他的小脑袋。 “孩子,别怕,你妈妈不会不要你的,她过几天救回来了。” 药铺门口的声音惊动了街坊邻居,有的人悄悄开了门缝。 还有人手提一把长刀,缓缓走进,一道寒光划过郑掌柜的视野,他看向来人,就见一个与男装的秦简极为相似的青年,正冷漠俯视着跪坐在地上哭泣的郎追。 郑掌柜不由得抱紧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道:“您是哪位?” 格里沙抬头,小猎人的直觉立时蜂鸣起来,他急促道:“寅寅,这个人很危险!快离开!” 下一瞬,三蹦悲戚地大喊。 “郑掌柜!” 郎追觉得肩膀热热的,抬起头,就看到郑掌柜单手捂着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曾带着郎追练习针灸,蹲着和他分享病例的郑掌柜,死了。 “不要!”露娜捂住嘴,漂亮的眼睛流下泪水。 一直以来,六人组都有点共用长辈,他们尊敬克莱尔女士,喜欢谢尔盖舅舅和波波,觉得玻尔兹曼的大胡子有意思,也喜欢开明的郎善彦。 郑掌柜对郎追极好,会给他买风车、拨浪鼓,教他医术,六个通感的孩子都以为这个老爷爷还会在他们的人生中存在很久很久,说不定等他们长大了,还可以去中国见见他,到时候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寅寅的朋友,他常和我们提起你”。 可是现在,郑掌柜的生命戛然而止。 场面太过血腥危险,郎追果断把安慰他的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都赶下线,从郑掌柜的尸身下钻出去,拔腿就跑。 三蹦大喊:“寅哥儿,快来我这里!” “啊啊啊——”三喜推着一辆板车冲过来,大吼道:“贼子,爷爷和你拼了!” 凤眼青年侧头一笑:“杀过那么多鞑子的奴才,你们这群学医的奴才,倒比其他奴才更有骨气。” . 秦简并不是要去救郎善彦,她还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以为自己能和皇权抗衡。 早在带着寅寅到津城前,她就和郎善彦说好了,她和孩子在津城若是等他不到,便要立刻带寅寅躲去兴安岭,他已寄信给了赛音察浑和达纳,天地之大,总有她们安身的地方。 夫妻二人都已做好最坏的打算,秦简本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一切结局,可是一听郎善贤说,善彦给药的事儿会暴露,是因为郎世才,她就无法按下心中那口戾气。 郎善彦可以死,人迟早是要死的,可秦简得把仇家送下去陪他,总不能郎善彦死在宫里,他的仇家还能依附着锦王府荣华富贵吧?何况郎世才只要活着一日,掌握了济和堂所有秘方的寅寅就不安全,甚至连郎善彦教导过的三蹦和三喜都不安全。 她要去复仇。 秦简赶到京城时,太后虽已病重,却依然牢牢掌握着手中权柄,无人知晓她的生命已走向末路。 秦简找了家鸡毛店住下,之后几日便在郎世才的宅院附近探查。 都说京中难居,郎世才却靠着依附权贵、与安平堂争夺宫中贡药的经营权而赚取大量财富,其家中仆从婢女众多,除了生育两子的主母王氏外,又纳了好几房小妾。 而钮祜禄家作为满洲八大姓之一,族中出过数位皇后,只是近年来朝局动荡,旗人地位不如从前高,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因而便更加看重济德堂的钱财。 秦简仿佛回到了才随父兄跟着义和团北上的那段岁月,她细细记录打探着一切有用的信息,谋划着如何杀更多人,只是以前她杀的是洋人,现在她要杀的,是他人眼中的“贵人”。 她心想:善彦,你放心,你在黄泉路上绝不孤单,我送这些人去给你赔罪,等到几十年后,我再去黄泉找你,你可要在奈何桥畔等我。 郎家派去津城搜刮药材细料、索取秘方的人回来了,他们两手空空,显然是没有被得逞,秦简以为郑掌柜已经带着儿子跑了,心下稍安,当晚就决心动手。 她做了一个名单,除了郎世才,还有与郎世才交往甚密的钮祜禄家的爷们,他们也从济德堂拿钱,且勾搭上了锦王府,杀了这些人,就是断了济德堂的富贵路。 一共六人,她今晚就能处理干净。 月隐风高夜,秦简穿着方便活动的简便衣物,似一道幽灵到了名单上第一个人,郎家六爷爷,郎世才六叔的家里。 她一个纵身,翻过那隔绝了贫穷与富贵的高墙,路上避开所有奴仆、仆妇,推开主屋的门走了进去。 郎六老爷一惊,回头:“你是……” “是”字音还没落,他就被一刀砍了脑袋。 头身分离后,人体心脏还没有立刻罢工,心跳最后跳动几下,泵出大量血液,溅上了房梁,染红了窗纸。 秦简喃喃自语:“第一个。” 她转身出了屋子,又去了名单上其他人的家里。 这是注定充斥着血腥味的一晚,秦简本就有丰富的潜入、杀戮的经验,当年她就暗杀过洋人,如今重回修罗道,她竟感到一丝畅快。 最后一人是郎世才。 秦简不知疲倦,从墙上入了郎宅,熟稔地去了郎世才最宠爱的小妾的屋子。 屋内本该有娇声|浪|语,秦简一脚踹开门,却未听见惊叫,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还有浓郁又熟悉的血腥味。 有人点亮了屋子,郎世才的尸身瘫在一张圈椅上,双目圆睁,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点灯的人收好火折子,对秦简笑道:“小妹,许久不见。” 秦简手中短刀落地,失声叫道:“三哥。” “诶。”秦筑冰冷的眉目柔和下来,他一身与秦简相似的打扮,也提着短刀,刀尖滴血,只是说话的语调平缓,他用闽语说:“三哥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特地来帮你一把。” “如此该杀的都杀了,你是不是该和三哥走了?” 秦简与这位兄长已多年不见,她也不知道这个被船带走的哥哥这些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又如何回来,她只是本能的生出戒备。 “你要我和你去哪?” 秦筑收刀入鞘:“当然是南洋,我在那边置办了家业,你和哥哥走,咱们兄妹不管这腐烂到底的大清,去南洋享受荣华富贵,你可以做小姐,还能再招门好夫婿。” 他微笑着:“你嫁给鞑子养了狗崽子的事,哥哥也不和你计较了。” 秦简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她果断掏枪,顾不得枪声动静大,会惊动他人,她厉声喝道:“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秦筑抬脚一踢,将枪挑飞抢到手中,对秦简挑眉一笑,语调轻快,犹带昔年的少年气。 “随我来。” 说吧,秦筑翻出窗外,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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