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简明知前有陷阱,可为了郎追,她只能跟出去。 两个武林高手在夜色中狂奔,秦简杀了一晚上的人,体力已消耗许多,一时竟有跟不上秦筑的感觉,她心里发沉,知道秦筑这些年修为必然更加精深。 秦筑察觉到她的吃力,略略放慢速度。 两人一路奔到角落的别院,秦简才入门,便踩中陷阱,被网子罩住,她在网中挣扎着。 “我儿子呢?秦筑,你别发疯,他可是你亲外甥啊!” “我知道他是个亲外甥,一靠近他,我就知道我们是血亲。” 秦筑不紧不慢拿出浸了乙|醚的帕子走来:“小妹,放心,哪怕是为了你,我也没动那崽子的性命,你看我今晚还帮你杀人呢,至于你儿子么,他已经跟着那个老掌柜走了,你也和哥哥走吧,清廷撑不了几年,这个国家注定动荡,你留在这没好日子过的。” 说完,他将手帕摁在秦简鼻子上,秦简瞪着他,却也只能不甘地晕过去。 秦筑接住人,自言自语:“我们两兄妹现在可是鞑子妹夫的杀父仇人了,也不知道鞑子妹夫的两个弟弟会怎么待他。” 秦筑仇恨洋人,也仇恨满人,他回到故土的时候四处寻找自己的亲人,却得知父亲、大哥、二哥都战死北方,小妹嫁给了旗人,生了个小杂种,可是秦筑能怪秦简吗?小妹是女孩,家中父兄都没了,除了嫁人,她能怎么办。 没办法,他只能原谅小妹,将她带走,把她引回正道,才不辜负父兄在天之灵。 秦筑将秦简扛起,遁入黑夜。 郎家宅院,郎世才卧房的床底,郎善贤拼了命咬断绳索爬出床底,将郎善佑和郎追拖了出来,为他们解绳子。 郎善佑连滚带爬到郎世才的尸身旁,手往老东西的鼻翼下一探,缓缓回头:“哥,真没气了。” 郎善贤抱着郎追,为这一身狼狈的孩子解绳子、取出塞他口中的白布,安抚着:“寅寅,别看那边,没事了没事了。” 郎追吐出白巾,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自秦简骑马离开那日,郎追被秦筑劫入京城,一直被捆缚四肢,不得自由。 直到今日,秦筑杀了郎世才,又把郎善贤和郎善佑塞到床底与他作伴。 郎追回想起屋中秦筑和母亲的对话,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秦筑杀了郑掌柜、三蹦、三喜,可母亲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 秦简妈妈暂时下线,但是她没有死。 秦筑是反派。 寅寅以后会和小伙伴一起砍翻坏蛋boss找回妈妈的。 第39章 狠人[VIP] 十月, 有一艘船自津城港口起航,一路南下。 郎家突逢大变,有一强人闯入钮祜禄的族地, 杀死了包括郎世才在内的六名族内中流砥柱。 无人知道是秦简动手干掉了五个, 因为露面的凶手只有黑皮青年,所有人都以为不仅郎世才, 其他五个老头也是黑皮杀的。 至于秦简曾经闯入郎世才的卧室,和那黑皮用闽语交流这件事,被郎善贤和郎善佑默契地隐瞒下来。 大嫂清清白白,自大哥被抓入宫里, 她就去东北投靠老亲去了,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因事务繁忙,郎善贤先将侄子交给郎善佑照顾。 他拉着小弟叮嘱许久:“老三, 大哥现在不太好,所以你不能让别人知道寅寅在咱们家,省得其他人生出坏心思来, 你且和寅寅一道吃一道住,入口的东西要谨慎, 院子里的人要严管,别让人闯进来伤到他。” 郎善佑认真应了:“二哥你放心, 只要我在这, 没人能动寅寅分毫。” 兄弟二人商量定了, 便各自忙碌起来。 至始至终, 这两兄弟都没提过找郎追问大哥家传秘方的事, 那就不是他们的东西, 他们不会惦记。 在纷乱的事务中,郎追仿佛被世界遗忘, 只有三叔郎善佑会照顾他,为他带来外界的消息,比如郎世才死了,郎善贤要守孝,郎家和宫里的联系彻底断了,他们不知道郎善彦是何境况,再比如说津城郑掌柜、三蹦、三喜的身后事,他们已派人去办了。 提起这三人,郎追总有些恍惚。 按说在金三角,他不是没见过亲近的朋友死去,做线人那阵子,还有警察为了保护他们牺牲,可是两辈子过去了,郎追还是适应不了胸腔内隐秘的锥心刺痛。 有些人不该死,尤其是郑掌柜三人是为了保护他才被秦筑杀死,这是郎追的债。 他长长地吸气,吐气,对郎善佑说道:“我也戴孝吧。” 郎善佑见他神情不对,有些小心地问道:“不是给老爷子戴的吧?” 郎追回道:“我是给郑掌柜他们戴。” 郎善佑觉得这孩子实在可怜,又有情有义,心里也难过,便搂过郎追,拍着他的背。 “你有这份心也好,郑掌柜家里还有人,他的尸身被他儿子领走,如今也该下葬了,三蹦和三喜都是大哥捡的孤儿,放药铺里做了几年学徒,算来是你的师兄弟,你愿意管他们,他们也不用做孤魂野鬼了。” 郎追平静地回道:“我自然是要管他们的,我阿玛在廊坊那边有块地,埋了曲老爷子,阿玛和妈妈也打算百年后躺那,我也在那有个坑,现在我把我的坑让给三蹦和三喜他们,他们的仇,我也会记着的。” 郎善佑欲言又止,他想和大侄子说,昨晚那个黑皮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身手又好到大嫂都过不了几招,去找黑皮报仇太危险了,不如跟着三叔做日子人,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讷讷扯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你的坑风水挺好的吧?” 郎追幽幽回道:“阿玛和妈妈把风水最好的位置给了曲老爷子,第二好的归我。” 郎善佑想,大哥大嫂对大侄子也太好了,连身后事都安排得这么妥当。 在郎追的要求下,郎善佑拖了一麻袋纸钱回来,领着郎追在院子的角落里给郑掌柜他们烧纸钱。 他一边烧一边心里念叨:郑掌柜,三蹦,三喜,我家这个小的还惦记你们呢,但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听见我的话,能不能先将枉死的怨气放下,到这孩子的梦里劝劝他,别小小年纪就把那么重的仇压心里,我怕他会被压得长不高。 有的人,心里念着念着,嘴上也会说出来。 郎追:“我听到了。” 郎善佑讪讪,低头看着寅寅。 因着戴孝,这孩子有一阵子没剃头了,他的头发长得很快,额前的发已浓密又柔顺,后面一根粗粗的辫子,用白色麻布绑好,身穿浅色绸褂,像一块瓷,清淡又好看。 郎追双手合十,对着纸钱的灰烬深深拜下。 郑掌柜,三蹦,三喜,你们的恩,我不会忘,你们的仇,我一定报。 不仅是郎善佑,通感家族的小伙伴们都对郎追十分担忧,短短几天,寅寅遇到的波折与痛苦已到了六岁孩子们想象得极限。 他们只是分享了从弦那边传递过来的情绪,就已经难受得不行,何况是亲身经历一切的寅寅。 如今哪怕是罗恩,和郎追的通感时间也已经到了40分钟,其他人都至少能通感一小时,几个孩子便商量好时间,每天尽可能地陪在郎追身边。 但对郎追来说,他现在倒是有点回归真我的感觉。 在上一世,顺利幸福从不是郎追的人生常态,绝境求生、与痛苦搏斗才是他的日常。 郎追对关心自己的孩子们说着“我没事”,每日里念经背书,好好吃饭睡觉,没过几天就把郎家的地形、人员分配摸了个遍。 他甚至顺带着教知惠、菲尼克斯、露娜怎么找出一个宅院的防御薄弱点,被困在屋子里该如何脱困。 就郎家的护院水平,别说是那些花大价钱请黑水安保公司看家护院的毒大头了,连边境一些学校门口的保安都比不上,难怪秦简和秦筑进郎家杀人如入无人之境。 郎追将郎家地图记在心里,以备不时之需,遂居于屋宅之中专心抄经。 菲尼克斯观察着京中情形,常被泰德叔叔带着玩,被培养出敏锐头脑的孩子担心地问道:“寅寅,郎家是大家族,占据了这座城市药业的大量份额,对吗?” 郎追头也不抬:“我知道你的意思。” 郎家的几个族老死了,郎善贤接管财务时便格外顺利,可也是因为那几个人死了,郎家和达官贵人之间的联系也断了,加上济和堂的当家郎善彦也出了事,郎家正处于多年来最虚弱的境地。 郎善贤不是郎善彦,傻阿玛只是政治嗅觉不够敏锐,医术和头脑却不差,又有张掌柜和郑掌柜帮忙,自然能撑起家业,郎善贤的医术却远远算不上大医,他的经营能力在京中药业的老狐狸眼中也显得很不够看。 如今济德堂和济和堂,在京中恐怕是一块令所有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菲尼克斯金色的眉宇蹙起:“郎家是一艘载满金银、被海盗觊觎的破船,寅寅,你去兴安岭吧,等我长大了,我就买船去接你和知惠,美洲大陆比亚洲要安全得多。” 郎追坐着不动,许久,他才缓缓回道:“我要留在京城,等我阿玛的结局。” 见菲尼克斯还要再劝,郎追笑起来,抱了抱菲尼克斯。 “菲尔,不用担心我,眼下这点困境不能难倒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找到妈妈,要宰了秦筑,我绝不会轻易死去的。” 菲尼克斯的眉头没有松开,他只是闷闷应了一声,转头捧起他们正在看的法语书籍《悲惨世界》。 对菲尼克斯来说,看这本书还早了点,对郎追来说却恰好,他经历了很多,如今才有闲暇和足够成熟的心态,来品味这本大文豪雨果在上个世纪写下的传世经典,偶尔就会请菲尔翻开书,让他也蹭一蹭。 此时,宫中的郎善彦也得知了京中发生的变故。 作为一个太医,郎善彦和人拉关系、套情报的方法多得很,他从一名侍卫那里知道了郎世才横死,进而猜出隐藏在京城医药行当水面下的汹涌暗潮。 当年曲老爷子出事时,安平堂便联手济德堂挤兑济和堂,直到郎善彦回归济和堂,安平堂又缩了回去,依然一副与各处交好的模样,留济德堂和济和堂打擂台。 现下郎世才出事,安平堂会不会联合钮祜禄家吞掉郎善贤、郎善佑的家产呢? 郎善彦用膝盖都猜得出,安平堂一定会这么做。 安平堂那几个王八蛋早就觊觎曲家和郎家的秘方,想要独霸京中药业,现下正是最好的时候。 郎善彦脑海中诸多念头回转,思来想去,还是想到了寅寅。 简姐和寅寅知道自己的现状后,应该已经按照他事先的安排,去东北投奔赛音察浑了吧? 寅寅是他的孩子,他医术的传承,他这一生最大的骄傲,郎善彦毫不怀疑,终有一日寅寅会长大,成为比他更出色的医生,然后去救很多很多的人。 只要想到妻儿,郎善彦便内心平静,嘴角不自觉勾起。 扪心自问,郎善彦作为父亲不能能抚养寅寅长大,作为丈夫无法遵守与简姐共白头的誓言,他对不起他们,如今太后的生命走向尽头,他也要死了,死前,他想再为寅寅做一件事。 郎善彦要阻止安平堂在京中一家独大,为寅寅日后回归京城,重振济和堂而铺路。 这一刻,郎善彦和秦简这对夫妻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做出了相同的决定——把以后会威胁到崽的家伙干掉,干不掉也要削弱他们。 郎善彦静候时机。 十一月中旬,太后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仿佛也察觉到自己的衰弱,让下头的人准备了一份砒|霜,给老爷子送去,接到这份命令的,正是时任太医院院判的安道能,太后的老忠臣了。 郎善彦动用了他和李太监最后一点交情,威逼对方,若是不帮他一个忙,他就将李太监两头下注的事爆出去,谁也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 在李太监的安排下,下面的人听到的命令就是,把砒|霜放在乳汤中,给老爷子送去。 太后是一个多疑的人,因此她会让太医院在送药前,亲自看一眼药物,并让郎善彦确定,里面的确下了砒|霜。 郎善彦当然会为她检查这份药了,毕竟,将他卖给太后的人正是老爷子,他的检查结果自然也是最值得信任的。 郎善彦看着那碗莹白的乳汤,回身一礼:“这药未必能迅速起效。” 太后的语调不疾不徐:“哦,为何?” 郎善彦低着头,沉声说道:“因为砒|霜中|毒后,唯一解救病人的法子,就是为他灌牛乳、鸡蛋清,草民不知是谁准备了这份药,但此药有诸多不妥,还是重新安排一份更为妥当。” 太后微笑起来,她苍老的声音中含着杀意:“那就,再准备一份吧。” 侍人退下,安道能也被灌了一份加了砒|霜的汤药。 郎善彦知道,太后不会有精力再去查为何药物是放在乳汤之中了,她的死期就在近两日。 作为太医,他要候在侧殿,随时准备进去侍奉太后,但太医其实也没用了。 郎善彦坐在门槛上,看着紫禁城日落西山,那古老的金色瓦砾在红霞的照映下,披上沉沉暮色,如同这大清、太后还有郎善彦的生命。 就这么坐了不知道多久,漆黑长夜过去,红日从东方升起。 郎善彦听到动静,原来是太后派人从紫禁城外的锦王府抱来一个小阿哥,将之立为了嗣皇帝。 又过了一阵,李太监带人过来,将一碗药递给他:“郎太医,喝吧。” 郎善彦接过药,闻着刺鼻的气味,低低一笑,说:“就快完了。” 陈腐的老太阳要死了。 莫名的,郎善彦这个一生醉心医学、无甚政治才能的青年,察觉到了自己出生成长的这个国家将会经历诸多动荡,但他心里坚信,自己坚强而聪慧的妻儿一定能挺过乱世,等到新太阳的升起。 等到了那一天,简姐,寅寅,你们一定要来我的墓前告诉我,那轮新生太阳的光芒,是多么温暖明亮。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缘由[VIP] 新帝登基是大喜事, 但太后与老爷子山崩则是国丧。 一时之间,民间嫁娶都要偷摸摸的,新娘坐的红轿子上头的布都要换成蓝色, 迎亲队伍也不敢敲锣打鼓, 大家都悄悄的,这就叫偷婚。 戏园子也暂时关了, 别说唱京戏昆曲的,连天桥卖艺的都没了生意,吃开口饭的都进入了困窘时期。 郎家和安家披麻戴孝,互相斗得不可开交, 虽然他们医术和手腕最厉害的家主安道能被郎善彦死前一波带走,但郎善贤貌似还是斗不过,这可以理解, 因为觊觎济德堂的不光是安平堂,还有安平堂背后的权贵,甚至连郎世才攀附的锦王府, 如今也没有对他们伸手援助。 锦王府可是借着太后死前的懿旨,才将自己的大阿哥送去做了嗣皇帝, 如果他们去帮郎家,那宗室岂不是要指着他们的脊梁骨骂“郎家没能治好太后, 你还护着他们, 当真不知感恩, 不配龙椅。” 综合各方面考量, 已经拿到了皇位, 忙于接手各种新势力的锦王府自然而然地抛弃了郎家。 郎追不闻外事, 只是在郎善彦的尸首被送回来时,在灵堂里守了七天。 他还抱着一点奢望, 希望自己的傻阿玛像朱丽叶一样服下假|死|药,等过几天就会拍着棺材板让郎追把他放出来。 可惜,假死药并不存在,若非郎追做了几个药包放在棺材里,他的傻阿玛就要臭了。 郎追跪坐在灵堂中,一时有些怔然。 真死了啊…… 他深呼吸,缓了很久,才抬起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开始给他阿玛烧纸钱。 按照郎追自己的死亡经历,人死以后双眼一闭,一生的记忆会和跑马灯一样在脑子里回放,如果过往没什么愉快记忆的话,那这个跑马灯还挺讨嫌的,在跑马灯走完以后,身体会变得轻盈起来,整个人越来越接近天空,然后,郎追就陷入了长眠,直到新生将他唤醒,他的灵魂抵达了另一个时空。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喝的孟婆汤可能过期了,所以他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郎善彦的灵魂会去另一个时空吗?郎追希望会。 他将纸钱放火盆里放,小声说道:“去一个比这里更好的时代吧,在那里,医生不会被权贵随随便便杀死,虽然肯定也有别的烦恼,但我想你能搞定的。” 他如此祝愿着,在心里祈祷奇迹为郎善彦而发生,傻阿玛的灵魂能去一个好时代,过上天天点外卖玩手机的生活,最好是生在高考大省,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时被考试狠狠折磨,长大后在医学界大放光彩,对于清朝人来说,这一定就是好日子了。 越想越悲伤,郎追在心里把祝愿念到一半,又掏出手帕抹眼泪。 停灵七天结束,郎追请郎善佑陪他把郎善彦送去廊坊葬入祖坟。 郎善佑犹豫着:“不让他进郎家祖地吗?” 郎追回道:“他不稀罕,我们家有自己的祖坟。” 早在郎追出生前,郎善彦就和郎家分道扬镳,把自己在族谱上的名字也抹了,按照此时的宗族法规,郎善彦不算郎家的人,那进人家的坟里去干什么?等着到地府被围殴吗? 郎善佑又问:“我派几个人陪你去行不行?你二叔现在需要人帮衬。” 郎追道:“你留下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和我走,你信我,你只要和他说这件事,他肯定会答应,说不定还会给你钱,让你和我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 郎善佑将信将疑,还是去和二哥报备一声,要扶大哥的灵去廊坊。 郎善贤把私房钱掏了一半出来,共五千两银票,叮嘱二人:“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 郎善佑一听,就知道郎追说得没错,二哥快扛不住京城药业和权贵的多方撕咬了,他心中有点小震撼,寅寅今年才多大啊,就精明敏锐到这个地步。 但正因家中艰难,他才更不能走。 郎善佑说:“我让五福送寅哥儿去廊坊,我留在京城,咱们兄弟俩齐心协力,天大的事也扛得下来。” 五福是郎善佑亲近的长随,是个面相憨厚的小伙子,十六岁不到,做事勤快利索。 郎善贤看着郎追,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让五福直接护送他去东北吧。” 郎追点点头,收拾行李跟五福走了,五千两的银票他也收着,打算葬完郎善彦后就去呼玛尔投奔赛音察浑,往后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磨炼医术和武功,等什么时候年满十六了,他就下南洋去。 出发这一天,格里沙恰好跟着妈妈、波波下山,去附近最大的城市——第比利斯卖麻花,不用去打猎喂羊,比较闲,就在下山的路上和郎追说:“寅寅,等咱们再长大点,我就去接你,你的国家太乱了。” 不仅是菲尼克斯,连格里沙这个深山小野人都觉得大清要完,要带郎追跑,郎追心中竟对清廷生出点佩服,身为一个朝代,混到这份上真是够丢人现眼的。 他嘴上应着:“我们先保证自己好好长大再说吧。”六岁小孩子,不管是接小伙伴,还是下南洋去找妈妈,明显都是做不到的,随便来个拐子都能把他们卖到大山里。 而且郎追很清楚格里沙真的长大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事情,他会念书,会有自己想要为之努力的事业,还要照顾家里的妈妈舅舅,甚至会恋爱结婚。 所以郎追并不觉得格里沙以后真的会横穿西伯利亚来接自己,而且他自己也是个有手有脚有大脑的爷们,想到哪儿的话,郎追会自己努力朝目标前进。 马车摇摇晃晃向廊坊而去,郎追只穿白衣,头戴白麻,也不剃头发,看到的人都知道他重孝在身。 都说守孝期间要清汤寡水,不沾荤腥,郎追也没彻底素食,还是会吃鸡蛋牛奶,尽可能保证营养充足,又每日都要习练秦简教授的拳法。 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健康,不然以后怎么去救秦简? 等到廊坊,郎追直奔郎家坟地,那是荒郊野外的一个小山包,整座山的用途就是埋人,附近有几个农户,郎善彦生前和他们说好了,他们可以在山脚下一块平地耕种,不用交租子,只要看好山包不被人盗墓就好。 郎追拿着地契过来,和农户里主事的聊了一阵,谈好往后每年也会过来祭拜父亲,并继续免他们的租子。 山脚下有座荒了许久的院子,几个农妇过来帮忙收拾一下,郎追就进去住了一晚。 第二日,郎追带着五福去找当地做白事的店家,找了一长串人,吹着唢呐撒着纸钱,体体面面地送郎善彦、三蹦、三喜入土。 郎善彦东边是曲老爷子,西边是三蹦和三喜,正好四个人,郎追还烧了副麻将下去。 一路折腾下来,郎追的脸看着更小更瘦,个头却窜了点。 他休整几日,买好车票,和五福说好:“你把我送到东北就可以了,之后我会买车票让你回来,也会给你封银子。” 五福憨憨一笑:“少爷不用给我钱,二爷已经给过了。” 二爷就是郎善贤。 郎追认真道:“要给的,你这一路辛苦,我得谢谢你。” 他们说好明日早上出发,下午到车站坐车,只是不想夜晚,有人敲响了院门。 郎追警惕地坐起来,推醒五福,让他拿好锣鼓,一旦不对劲就敲锣,住附近的农户家里有壮丁,可以威慑贼人。 若是做贼的就是那几家农户也不要紧,郎追带了药,往他们面前一撒,冲出去骑着马去县里报官。 五福身体紧绷,已做好和人厮杀的准备,不想门外传来一把清而润的声音。 “开门,我知道你们醒了,寅哥儿,我是柳如珑。” 郎追一惊,让五福去开门,他自己点亮了蜡烛。 吱嘎一声,木门打开,京戏名旦柳如珑、武生金子来师兄弟都站在门口,他们身穿短打,身形挺拔,但满面风尘,眉目间带着疲惫。 郎追请二人进来,为他们倒了清水:“舍下寒酸,只有清水可招待二位,还请见谅。” 柳如珑调节着呼吸:“无妨,你正在孝期,家中理当俭朴。只是我来此,只为问一件事。” 郎追抬手:“请。” 柳如珑定定望着郎追,一字一顿:“你母亲是不是没有去东北?” 郎追心中惊疑,面上不动,只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如珑和金子来对视一眼,金子来苦笑一声。 柳如珑抹了把脸:“我们当然要问了,本来寅哥儿你才遭逢大变,我们不该来扰你,可有些事也实在要给你个交代。” 金子来出声道:“寅哥儿,说事前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我,金子来,这位是我师弟,柳如珑,我们兄弟俩师从冀北沧州的黄友凤习练二郎拳,为了混口饭吃,也唱京戏,你母亲可有提过我们?” 郎追眨着眼睛,缓缓点头:“她和我提过国内参与义和团的武林同道,和他们的各门派。” 秦简要教儿子习武,肯定要告诉儿子他们是哪流哪派,出门见了同道要如何打交道,其中沧州算是重点介绍对象。 沧州是武术之州,自明代以来,就有“镖不喊沧”的说法,指许多镖局的队伍经过沧州时都不能喊镖,且要将镖旗收好,这是对沧州各位武术大家的尊重。 见郎追晓得他们的来头,金子来继续说道:“就在前些日子,一名自称闵福省秦家棍传人的黑皮汉子在北方四处寻人,说是和妹妹走丢了,这一找就找到了沧州,因他妹妹是在八国联军那会儿失踪,师傅就让他到京城找我们。” 说到这,金子来面露惭愧:“那会儿郎大夫困在宫里,我们本以为那汉子找到妹妹,会帮衬你们一家,就告诉他,郎大夫的妻子姓秦。” 柳如珑低下头:“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关注你们家,郎大夫去了,可扶灵送他回乡下葬的的只有你,秦夫人却不见了,秦夫人与郎大夫情谊甚笃,怎么也不会在这要紧的时候莫名消失,因而我们特来问一句,是不是出事了?” 说这话时,柳如珑双手紧紧抓着裤子,不敢抬头看郎追的神情。 金子来小心打量着郎追的表情,却也只看到这孩子满面平静。 半晌,郎追舒了口气:“他恨我父亲满人的身份,不赞成母亲和父亲的姻缘,因此杀了郑掌柜、三蹦、三喜三人,又劫走我,以我威胁母亲,让母亲和他走。” 郎善贤和郎善佑对外说嫂子和侄子都去了东北,大哥的尸身由嫂子娘家的侄子带走,为的是遮掩郎追的行踪,免得有人为了济和堂的秘方来找小孩的麻烦。 但柳如珑和金子来是知情人,郎追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将过往事情细细一说。 柳如珑面上愧色更重,金子来也面露苦涩。 他们师兄弟是出于好心,才帮秦筑找到妹妹,谁料竟害得郎追没了母亲,真是造孽! 柳如珑猛地站起:“我去帮你把母亲找回来!” 金子来摇头叹气:“唉,是该找,寅哥儿,你可还记得你母亲被带哪儿去了?” 郎追:“南洋。” 柳如珑和金子来面露茫然,他们这辈子去的最南边的地方是钱塘,南洋是哪儿啊? 郎追打量着他们,问道:“总有一日,我会去南洋找我妈妈,只是秦筑的武功很高,我妈妈在他手下也过不了几招,你们能打吗?” 金子来:“我不能打,师傅说我是花架子。” 柳如珑:“我还行,只要让我吃饱饭,打三个男人不成问题。” 郎追:“我妈只要手里有棍子,能打死十个壮年汉子,她可以一拳就把人脑浆子打出来。” 柳如珑一惊,金子来失声:“她的武功这么高?” 金子来是十来岁习武,这已经算晚的了,加上他资质不高,因而成就有限,但柳如珑是黄友凤最疼爱的小徒弟,他习武刻苦,资质也不差,如今成绩也算得上不错。 但如果要把武功练到秦简那个地步,则必须是自幼修行且本身根骨顶尖才成,而把秦简那样的高手都压着打的秦筑,就必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郎追心中无奈,想要指望两个不识路的战五渣帮他去南洋寻亲?别开玩笑了。 夜已深,郎追白天在郎善彦坟前哭了许久,也没力气计较这对师兄弟发善心把秦筑招来的事,端起水杯送客:“二位,我该休息了,你们可以去旁边的厢房住一晚,明天大家就各归各路吧。” 柳如珑看着郎追,见瘦瘦小小的孩子一身孝,眼睛在烛光中沉静无波,心里莫名难受。 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回身道:“寅哥儿,我们师兄弟的武艺不行,但是有一个人,许是能和秦筑一比。”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是秦老板升级史。 其实本文在做大纲的时候是叫《非主流超感》,讲的是曾在民国混过的秦追在现代和通感六人组、郎善彦、秦简重逢的故事,但最终作者发现,民国剧情跌宕起伏,以回忆的形式写是不能完整呈现的,因此决定先写民国卷,现代剧情放在正文结束后的番外卷。 . 濒死时会觉得身体轻盈、感觉灵魂飘向天空这个体验是电影苏版《战争与和平》里,男主之一安德烈的自我陈述,电影导演谢尔盖·邦达尔丘克(他也演了男主之一皮埃尔)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曾心脏病发作两次,有着较常人更丰富的濒死经验,因此电影中的角色濒死时的心理戏份、镜头运作都是导演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拍出来的。 第41章 换名[VIP] 柳如珑说的人唤侯盛元, 艺名侯如鸳,也是梨园中人,十来年前还进宫做过供奉, 如今在韩家潭里隐居。 金子来告诉郎追:“他师傅是四十年前威震武林的天下第一剑徐露白, 一手青龙剑打遍华北无敌手,他是他师傅唯一的徒弟, 筋骨极好,武艺极高,只是后来生了病,就不再唱戏了, 如今在冀北那边做地主,农忙时也会自己下地耕种。” 郎追有些意外:“侯如鸳还会武功?”他阿玛就是个大戏迷,郎追耳濡目染, 自是听过曾经的天下第一刀马旦的名号,不想对方放下繁华后,跑去种地了。 柳如珑回道:“我们的师傅和他师傅是故交, 我们师傅说过,侯盛元若非生了病, 武功绝对赶得上徐露白,如果秦筑真是你说的那样的高手, 那只有他还能打一打秦筑了。” 郎追好奇:“徐露白不能打吗?他是师傅, 应该更厉害啊。” 柳如珑回道:“徐露白今年年底过八十大寿。” 这个世界是遵循科学规律的, 八十岁的老头怎么和正当壮年的秦筑打?躺地上碰瓷吗? 金子来笑道:“你的根骨一看就好, 我带你去拜访侯盛元, 看看他收不收徒, 徐露白那边是不能指望了,老头现在只认一个人, 就是他的老妻,其他人都不认识了。” 郎追:所以天下第一剑还老年痴呆了是吧。 郎追无奈道:“如果侯盛元不收我为徒呢?” 金子来道:“那我们带你去沧州,以你的根骨,有的是门派愿意收,最后练到什么程度还是看你自己,不过你要是能把侯盛元的病治好,他一准肯要你。” 郎追点头:“那他得了什么病?” 柳如珑回道:“不知道,听说是腰痛。” 金子来疑惑道:“他不是右上腹痛吗?” 在这两个人嘴里,侯盛元痛的地方居然还不一样,郎追立刻放弃依据他们给的信息判断侯盛元得了什么病。 他继续端水杯表示送客之意:“其实我不是一定要用练武来对付秦筑,我有别的法子。” 金子来和柳如珑听到这小小一个孩子有办法对付秦筑那样的绝世高手,纷纷表示好奇。 “什么法子?” “送他一发子|弹,一发不行就两发。” 身为曾经的金三角小黑医,在和医闹做斗争的激情岁月中,郎追熟练掌握了包括改锥、手术刀、平底锅、板砖、菜刀、西瓜刀、甩|棍、棒球棍、高尔夫球杆、手|枪、微|冲、手|榴|弹在内的一系列武器。 恰好格里沙的舅舅有买|枪和子|弹的途径,菲尼克斯家的生意涵盖化肥(很多化学物品调整一下就可以爆了,所以有些化肥公司会兼职卖军|火),露娜家的庄园也装备了几挺机|枪防御外敌,所以郎追有好几条买武器的路子。 他想练武,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素质可以撑得住这个年代的长途奔波,不至于在下南洋的途中被拐卖,而且身强体健一点的话,在南洋找人的途中万一不小心拉个肚子、染个疟疾、霍乱什么的,挺下来的概率也大点。 郎追从不打算照着武林规矩,用棍术击败秦筑后,再和冲过来的妈妈抱着哭成一团,那是邵氏武打电影的画面,郎追的战斗流派还是偏湄公河那个风格。 他坚信,枪比拳头好用。 金子来、柳如珑:…… 郎追道:“但我还是想见见侯盛元,给他看看病。” 此时郎追的心态相当微妙,对他来说,父母给留了退路固然令他感动,可东北实在是他万不得已时才会去的地方,原因也很简单,那里日本人多。 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东北的日本人会越来越多,更北边还有沙皇俄国虎视眈眈,外加还有各路土匪剥削乡里,郎追在金三角已经吃饱动乱地带的苦,现在又要他往东北跑,对一个六岁儿童来说真是往黄连水里跳。 所以要是侯盛元那边愿意收郎追,郎追还真挺愿意拜师来着。 于是郎追就去和五福打招呼:“我先转道去冀北一趟,你要不直接回京城,我跟着柳老板、金老板走就行了。” 五福坚决不同意:“少爷,我要是放您就这么走了,二爷和三爷能扒了我的皮!” 谁家大人放心让六岁的孩子和两个梨园戏子跑到不熟悉的地方去啊?五福的心没那么大! 小伙子开始试图劝说郎追改变主意,但他很快就认清现实,垂头丧气地败给了巨有主意的小少爷。 郎追进城一趟,请信客帮忙送信去京城给郎善贤、郎善佑,他带着五福,跟着柳如珑和金子来上了去津城,买了火车票,走唐胥铁路去冀北唐山。 火车走得慢,坐起来摇摇晃晃,金子来坐到一半就开始晕车,被郎追两针扎到合谷穴、内关穴,不晕了。 金子来惊喜道:“诶呦,郎小爷,您这针法神了啊!” 柳如珑睁大眼睛:“寅哥儿,你的针法有郎大夫几成功力了?” 郎追实话实说:“三成功力都没有,对了,两位,以后不要叫我郎小爷或者寅寅,叫我秦追就好。” 在许多人眼里,郎善彦的妻儿都去东北了,郎追也打算换个称呼,外界不会知道郎善彦的儿子名“追”,因为郎善彦带着儿子出门时,张口就是“寅寅”,所以自称姓郎或者自称寅寅都不行了。 柳如珑从善如流,玩笑似的一拱手:“秦公子。” 秦追也拱手:“柳老板。” 改口很简单,连五福也迅速将对秦追的称呼换成“追哥儿”,秦追却有时会反应不过来,他在父母口中当了太久寅寅了,久到他要费一点力气,才能把秦追从记忆的旧纸堆里翻出来。 好在如今火车很慢,时间很长,从津城到唐山的时间,足够他重新适应秦追这个名字。 火车轮不紧不慢地摇着,路上停了好几站,秦追偶尔会下车伸个懒腰,路上还遇见一个突发腹疾的大叔。 这名大叔穿着绸褂,嘴上留了胡子,秦追在车站蹦蹦跳跳活动筋骨时,就看到他被几个人陪同着观察车站,那张微胖的方脸是棕黄色,看得出常晒太阳,额角一直带汗,神情不太对。 突然间,大叔就捂着肚子倒下了。 得,原来人家的汗是身体不适而流的冷汗虚汗。 秦追让柳如珑带他挤入人群,一看就知道:“是急性肠胃炎,来个人扶他去茅厕,记得盯着别让人掉坑里,等他拉完了先给他喝这个。” 说着,秦追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个水袋,里面装着他自己配的盐糖水,这本是他每日练武后喝着补体力的。 秦追又接着说道:“他是寒湿内盛,再找家药房买藿香正气散服用,肠胃炎好了以后记得吃点附子理中丸调理,不然他这个肠胃虚下去迟早要出事,还有,以后多用薄荷水漱口。” 寒湿内盛的人不仅四肢发凉、怕冷、腹胀肠鸣,还多有口干口臭的毛病,肠胃也比较虚,这人看着四十岁左右,在清末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若是再不调理,等于给寿命埋下隐患。 火车要开了,秦追在五福的呼喊下急忙忙跳上火车,摇摇晃晃继续向唐山而去。 火车站,绸褂大叔上完茅房,被抬到车站的休息室躺着,捧着水袋小口喝水。 长随小心翼翼道:“詹大人,可要去买藿香正气散?” 被称作詹大人的男子随和地笑笑:“去吧,我得快些把病治好,才好回去继续修路,唔,我又要去茅房了,扶我一把……” 秦追很快就将自己遇到的插曲抛到脑后,在柳如珑和金子来中间睡了一觉,好不容易到了唐山,又去找马车,一路颠着去找侯盛元。 这下连针灸都压不住金子来的晕车,他吐了一路,到地方时只能四肢着地前行,他苦着脸道:“师弟,背我。” 柳如珑压住心中火气,将他一把甩到背上:“你要是敢吐我身上,我立刻把你扔下去!” 他们到的地方叫山咕屯,正是侯盛元隐居的地方,入村走了几十米,土路开始变得狭窄和崎岖不平,马车驶不进去了,只能下车步行。 五福蹲着问秦追:“要不要抱?” 秦追打量着一米六的五福,又看看自己一米三的身高,拒绝了他,大宝宝可以自己走路。 如此从村头行至村尾,秦追看见一个院子,围着的土墙只比他的头高一点,里面有鸡打架时的鸣叫,翅膀扑簌簌,还有人用山东话在喊。 “先别忙着打,小心别踩着我的蛋!” 五福上前去叫门:“有人吗?柳如珑、金子来特来拜会侯盛元侯老板。” 小伙子的声音十分洪亮,一抬嗓子,小半个村子都听得见,下一瞬,院门被打开。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顶着满头大汗和几根鸡毛:“我是侯盛元,小柳,你怎么来了?” 柳如珑将金子来往旁边一扔,大笑着上前:“侯兄,你我自五年前一别,真是许久不见,您风姿不减当年啊!” 金子来揉着下巴,看两个名旦抱一块,嘴里嘀嘀咕咕:“还风姿不减呢,我看是天天下地吧?以前皮肤多白一人,现在蜡黄蜡黄的,血色都不见了。” 秦追打量着侯盛元,这位曾经名震京城的刀马旦眼角嘴角都有了皱纹,五官只是清秀,眼睛不大,但骨相很好,挂得住皮肉,因而并不显老,个子是这个时代罕见的高,起码一米七五,只是通身发黄。 他掏出手帕走过去,递给侯盛元:“您擦擦汗。” 侯盛元不知这小孩是谁,见他和金子来站一块,便知是自己人,接过手帕感激道:“谢谢小友,你是?” “秦追。”秦追伸手示意把手帕还自己。 侯盛元却说:“你的手帕也黄了,我洗了再还你。” 秦追看着那白色棉帕上浅淡的黄痕,心中判断着,皮肤黄染,连汗水也有这样的症状,是典型的黄疸。 他眨了眨眼,问道:“你右上腹痛吗?” 作者有话说: 信客——送信的人。在我国古代,一直存在信客,也叫信差,信使。这一职业一直延续到20世纪初,尤其是在一些农村,由于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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