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当边牧_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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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猛然想起，有一次他和同事聚会，喝错了饮料。浑身发热，身体难受，同事情急之下，把他送回了家里。那天，他是在秦疏影的卧室醒来的，醒了走后他问秦疏影昨晚发生了什么。秦疏影支支吾吾只说：“你昨晚喝醉了，走错了房间。” 他冷漠到了何种地步，竟然让她连和他发生关系这种话都说不出口。妻子怀孕了，不敢告诉丈夫，天底下还有这样离谱荒唐的事吗？他这些年来，到底做了什么啊..... 顾知舟双腿发软，不禁跪倒在地，抱头痛哭。那时的她，或许刚刚从医院出来，身子虚弱，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茶几上还放着她点的鸡汤还有红糖水的外卖。他却责怪她：“你现在竟懒到这种地步了，连个地都不愿意扫吗？” “连外卖盒都不知道收拾一下吗？” 他无视她的疼痛，无视她的不舒服，无视她打掉了流着他血的骨肉！这世上，绝没有比他还坏还残忍的丈夫了。他哽咽着声音，不断道歉：“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疏影的。” “请妈再给我一个机会。” 秦母冷哼一声：“机会？这四年来，疏影都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你有珍惜过吗？” “我倒是想给你机会，可是疏影她的心已经死了。我给你机会，也是无用。” “你走吧。” 从秦母家出来，天穹骤然撕裂，外面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顾知舟站在倾盆大雨中，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坠落。想到每一次他无情时秦疏影失望的眼神，还有他们未出生的小孩，胸腔里涨潮的酸涩漫过喉管，每根肋骨都生出荆棘。雨更大了，雨滴砸在皮肤上生疼，但他希望更疼些。至少这样，就能暂时忘记胸腔里那块不断塌陷的空洞。第十五章被秦母拒绝后，走投无路的顾知舟前往伦敦寻找。伦敦不过上海的1/4，他相信只要他努力找，说不定就会在街边某个转角处，碰见她。只是，国际女律师协会组织人员办公地点并不稳定，经常要根据任务去往不同的国家。顾知舟好不容易通过关系联系上里面的工作人员，却被告知秦疏影已经被派往别的地方。只是这个地方工作人员因为职业操守，守口如瓶。不得以，顾知舟只能无功而返。 …… 三个月后，关于孙昭明的那个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李警官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了顾知舟。经过多方调查取证，警方发现了多年前未曾查到的隐秘细节。证实了凶手确实不是孙昭明。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秦疏影的父亲，用尽全力帮助孙昭明辩护，由死刑改判成了无期徒刑，一条无辜的人命就要惨死在我们手上了。” “是啊，当初要是被判处死刑可是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了。真正的凶手可能这辈子都要逍遥法外了。” “可惜秦砚声律师当初力挽狂澜之后，被骂的体无完肤。还没等到真相大白的这一天，就跳楼自杀了。” 说到这里，局里众人纷纷沉默，心里满是对秦疏影父亲的敬畏和惋惜。顾知舟得知真相后，懊悔不已。这些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为了报复一个无辜的人，一次又一次将最锋利的刀划向自己最爱的人。而远在国外，正对难民区妇女儿童进行法律援助的秦疏影也接到了电话。秦疏影此时身处叙利亚，周围满是断壁残垣，秦疏影的内心却开出花来。 “疏影啊，案件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凶手正如你爸猜测的那样，不是孙昭明。” 秦疏影喜极而泣。她就知道，父亲是没错的，父亲向来刚正不阿，不会轻易为一个杀人犯辩护。父亲竭尽全力帮助孙昭明将死刑改判成无期徒刑，一定是有原因的。父亲从来都没有变，公平公正，是她的神明，是她的标杆。是她成为一名律师的最大动力。一个月前，总部派她到叙利亚，为叙利亚的女性和儿童提供法律援助。叙利亚的女性很多都遭受过不同的性别暴力，这种案件处理起来也极其困难。再加上，叙利亚是一个风波高发的地区，时不时又会发生暴乱和战争。秦疏影一度想要放弃，可是想到父亲，秦疏影就什么也不怕了。父亲有勇气以死明志，她为什么没有勇气对抗这些邪恶呢？知道父亲当初是为了捍卫正义而亡后，秦疏影更加坚定了留在这里的决心。生命固然重要，可总有些东西，是超越生命的存在。成日的忙碌让秦疏影很快忘记了顾知舟带来的伤痛，用专业知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她的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生命中不应该只有爱情。过去那四年，她太过执着了。顾知舟一次又一次的冷漠，竟让她生出一种执念，让自己如困兽般，困在那段没有爱的婚姻里一年又一年。她的出走，是一种真正的解脱。第十六章顾知舟从警局回到家里，家空落落的，他很想将这个消息分享给秦疏影。又或是很想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回想起之前秦疏影猩红着问他：“你跟我结婚都是因为我父亲对吗？” 他的心就像被刀一剜一剜的发出钻心的疼痛，是这样没错，可他也是真的爱她呀...... 早在他怀着报复的心思追求她之前，他就对她一见钟情了。从来没追求过女孩子的她，偷偷的将这份爱意埋于心底。还没等到爱意萌发，就得知秦疏影就是当初为杀害自己妹妹的凶手辩护的律师的女儿。这让他怎么接受？等他带着复仇目的接近她时，天知道他有多恨自己，恨自己明明不该对她动情。却一次又一次沦陷在她的笑容里，温柔的眼神里。一次又一次对她动心，却什么都不能表露，只能压抑自己。面对她温柔的笑，小心翼翼的讨好，全都视而不见。想到这里，顾知舟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他好想她，可她竟狠心到一个联系方式都不留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顾知舟将电话拨给了李警官。 “李警官，我知道案子的结果出来后你一定会联系疏影的，你能不能把疏影的联系方式给我。” 自那天顾知舟在警局发疯质问时，看到秦疏影眼里藏不住的心疼，李警官知道秦疏影并非不爱顾知舟。虽然秦疏影出国之前交代过李警官，不要将联系方式告诉他。可思前想后，李警官还是决定再给顾知舟一个机会，便说：“好，我给你。” 顾知舟打开拨号键，抖动着手输入了号码，却迟迟不敢拨出去。要是秦疏影听到他的声音又挂了怎么办，要是秦疏影决心再也不和他在一起怎么办。足足盯着键盘看了半个小时，顾知舟才颤抖着手按了拨号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是因为看到是他的号码，所以不接吗？顾知舟又跑到医院，用同事的号码拨了过去，还是无人接听。医院叫号处的电视放着新闻，实习医生一进办公室便问：“顾医生，你太太是叫秦疏影吗？” “我刚刚在外面看到新闻说她在叙利亚失联了，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 顾知舟赶到医院大厅，刚才的新闻早就换成了某某地方地震的消息。他打开手机，不断搜索着有关于叙利亚的新闻。 “叙利亚某某地方于今天下午两点发生暴乱，据悉国际女律师援助团队当日正在此地办公，目前两位女律师均处于失联状态。据悉，其中有一位名叫秦疏影的律师是中国国籍......” 顾知舟看到消息，差点连双腿都站不稳。不可以，秦疏影不可以死。他都没来得及向她道歉，都没来得及向她表明心意，告诉她他爱她，告诉他他早就爱上了她。她怎么就可以这样走掉？顾知舟赶紧拿起手机准备预定去往叙利亚的机票，可是叙利亚属于战争的高发地区，极其危险，所以签证的手续下发还需要一段时间。最快的话也要一个月才能前往叙利亚。而此时，因为叙利亚又爆发了新一轮的战争，医院的同事都在议论MSF正在启动紧急招募，准备招一批无国界医生去往叙利亚。而且，签证可以特殊加急办理。顾知舟想都没想，就提交了无国界医生的申请，他要前往叙利亚，他要找到秦疏影。既然秦疏影选择加入了国际女律师协会，那他就选择加入无国界医生。这样，他就会有更多的可能接近秦疏影了。这一次，即便抱着赴死的决心，他也一定要找到她。第十七章顾知舟向上级主任报备时，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知舟啊，你知道叙利亚有多危险吗？战场上，枪弹无眼，一不小心....” 主任哽咽着，实在不舍顾知舟冒这么大的生命危险。 “主任，正是因为知道有多么危险，我才更加要去，战场上，那么多人流血，那么多人受伤，这正是他们最需要我们医生的时候。主任，你就放我走吧。” 见主任还是不肯松口，顾知舟又继续说：“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医生的职责，当医生就是要把患者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这还是您教我的，如今我怎么能够因为怕死就放弃呢？” 听到这里，主任紧皱的眉头渐渐平了下来。 “好，知舟，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战场上，危险重重，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啊。” 顾知舟是医院的明星医生，有多少人来这个医院是听着他的名号来的。他这一走，不知道要给医院带来多大的损失。可主任看顾知舟非去不可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的。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你知道我们医院是不能没有你的。” 说完，郑重地拍了拍顾知舟的肩，将签好的工作证明递给了顾知舟。想到不久就可以去叙利亚了，顾知舟内心激动，可转念一想，又不知她是死是活。心情就像过山车般，一下飞向云端，一下又坠入低谷。躺在床上，恍恍惚惚间，他好像看见了秦疏影的身影。她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站在学校的月影湖湖边，那是顾知舟第一次看到她。那时候，他想这样的女孩子内心一定也很干净美好，要是她也能喜欢上自己就好了。可没过多久，他就得知这个女孩是为他妹妹仇人辩护的律师的女儿，他雀跃的心一下就从开满鲜花的绿洲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沙漠。 “顾知舟，我恨你。” 女人白衣飘飘下面目狰狞，全是对顾知舟的控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冷漠，就连餐厅的服务员都比你热情，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女人一边说一边飘得越来越远，顾知舟想伸手去拉，却怎么也拉不住。 “顾知舟，你不要靠近我。我跟你，此生恩断义绝。” “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再无任何瓜葛！” 顾知舟一直摇头，一直往前追往前追，却怎么也追不到。 “疏影，对不起，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可不管怎么挽留，女人还是越飘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这时，顾知舟突然睁开了眼，面前空无一人，而自己，早就满身是汗。顾知舟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一下。就连在梦里，她都不肯原谅他么？想到这里，他恨不得自己做私人飞机立马前往叙利亚，让他看她一眼就好。让他把一切都说清楚。可去叙利亚怎那么容易，这就像是命运对他的惩罚，他曾经对她过分到那种地步，所以，找回她的路途中，也注定困难重重。悔恨在顾知舟心里疯长，如藤蔓般缠绕、吞噬，勒得他喘不过气。第十八章第二天，刚出门。便看见谷婵月带着江棠跪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眶湿润，仿佛眼泪随时要喷涌而出。 “知舟，我错了，求求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顾知舟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骗，谷婵月对他撒了一个那么大的谎，他怎么可能还能原谅她？不可能了。 “我劝你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谷婵月猩红着眼：“你这些天，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明明那些天都好好的，顾知舟给江棠买了那么多玩具，甚至也给自己买了那么多的化妆品和包包。 “知舟，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送我那么多东西，那些天又那么关心我。” “我告诉你，我送你东西完全因为我以为江棠是我的孩子，那些东西只不过是你作为她母亲抚养她这五年来的补偿，并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你明白吗？” 这话一出，彻底击垮了谷婵月的最后一丝希望。她挺直脊背跪倒的姿势在这一刻突然瘫软下来，身体像失去了所有力量。可和江淮序离婚后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不抓住顾知舟这棵摇钱树她和棠棠怎么办？况且现在秦疏影现在在叙利亚已经失联，现在就是她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语言系统在大脑飞速运转，谷婵月又开口：“我都在新闻上看到了，秦疏影去叙利亚了，生死未卜，那个地方那么乱，说不定她早就……。” “死了”二字太重，谷婵月还是没说出口。转念又大声吼道：“顾知舟，秦疏影宁愿去那么远的地方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你还不明白吗？” “就这样你还要去找她吗？你就不能看看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顾知舟表情冷漠：“谷婵月，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以为秦疏影不在了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吗？永远不可能。” “就算秦疏影死了，她也是我顾知舟一辈子的妻子！” 他竟对秦疏影深情到这种地步，对自己却能这样无情！ “顾知舟，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谷婵月知道自己追求顾知舟的目的也不简单，因为他爸爸是医院院长，妈妈又是高校教师，家庭条件非常不错。可是她也是真的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才展开追求的。既然顾知舟那时候能答应自己，不就证明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吗？只要他喜欢过自己，就说明自己身上还是有他喜欢的东西。顾知舟沉默半响，才启齿道：“当初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是因为知道秦疏影的真实身份后，一气之下才和你在一起的。” 所以，顾知舟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对她动过真感情。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有了答案。难怪顾知舟以为棠棠是她女儿之后，竟说若是我争取到了棠棠的抚养权，也是不会和秦疏影离婚的。靠自己跟顾知舟打感情牌无效，谷婵月又打起了棠棠的主意。 “好，顾知舟，你我之间的过去我不计较，那棠棠呢，棠棠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可她也喊了你这么多天的爸爸，你就对她没有一点感情么？” “我对棠棠有感情，可她终归是有亲生爸爸的。” 看着棠棠眨巴着眼睛望向自己的眼神，顾知舟又想到自己和秦疏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里一阵柔软。他转身回到了家里，从家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我知道你们母女不容易，这里面有五十万，你用这笔钱好好照顾棠棠，找份工作。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因为即使来找，我也不在，我要去找秦疏影，以后你们母女二人，好自为之。” 此时顾知舟能给五十万，谷婵月已经谢天谢地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一把抱起江棠准备离开。离开时，江棠却突然挥动着小手，说了句：“顾爸爸再见。” 顾知舟指尖微颤，胸口泛起一阵酸涩，像是被人轻轻捏住了心脏。他和江棠的父女情份，就到此为止了。第十九章半个月后。作为一名无国界医生，顾知舟终于坐上了去往叙利亚的飞机。这半个月里，关于秦疏影是死是活，还是没有消息。很多人都对他说：“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消息，恐怕人已经…..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每一次，都被他愤怒打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看到秦疏影的尸体之前，谁都不许说她死了！” 他不信，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就算是死，他也要将她的尸体带回国！历经15个小时，顾知舟终于到达了这座失落的天堂——大马士革。一下飞机，刚刚经历被炸的主城区就展现在自己眼前，到处都是被炸毁的建筑，尘土飞扬。这样恶劣的环境，她究竟是怎么在这里生存的？他来之前对她还存活的所有自信，在这样的坏境面前瞬间就被击垮。心情忐忑的顾知舟一路跟随医疗队来到了驻点。刚来的这几天，顾知舟一边给那些战争儿童治病，一边趁着休息到处寻找秦疏影的身影。只是，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因为刚刚还在你面前活泼乱跳的人，下一秒就有可能奄奄一息的躺在你面前。不过一件幸与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几天后，成人医疗组接收了一个女病人，被子弹击中，昏迷不醒，又身份不明。主治医师根据外貌初步判定该女子是个中国人，由于顾知舟这一批医疗队伍只有顾知舟一个中国人。组长便提出要顾知舟能否利用国内的人脉，看是否能找到该女子的个人相关信息。当顾知舟前往那女子的床前，准备拍摄一些相关照片发到寻人网站上时。只看一眼，顾知舟几乎失控。这张脸，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是他这些天日思夜想，找了整整四个月的人啊！他不顾身边人的目光，对着眼前昏迷的人疯狂的大喊着：“秦疏影，秦疏影，我是顾知舟啊！” “秦疏影，你醒醒。” 可怎么呼喊，她都没有反应。 …… 原来，秦疏影刚到伊德利卜办公大楼那天，就有一个不知名的袭击者放火烧了办公室。大楼里一片混乱，秦疏影在混乱之中抓住机会从大楼中逃了出去。可是身上所有的证件全都遗落在了办公室。不得已，秦疏影只得跟随同样逃出来的一名女同事，两个人相依为命，东躲西藏。等到差不多的时间，确认办公大楼已经安全，准备回去时，却又不幸地，在路上遇到了暴乱。战火纷飞中，一颗子弹击中了她心脏旁边的位置。如果再偏一点，可能人当场就没了。虽然没击中要害，但秦疏影的身子依然出现了大出血，需要大量输血。可此时，因为暴乱，医疗站的血源也紧缺，实在没办法给秦疏影输那么多血。得知情况的顾知舟，第一时间伸出了自己手臂：“输我的。” 此刻的他，无比庆幸自己和秦疏影的血型一样。别说输血了，就算把他的命给她，他也没有任何怨言。这都是他欠她的。医生在手术室待了六个小时，才推着秦疏影的病床出来。万幸的是，有了顾知舟的血之后，手术很成功。捐献了大量的血之后，顾知舟的脸色也不是很好，需要好好休息。可看不到秦疏影醒来，他怎么能做到好好休息？就这样，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固执的守在秦疏影床前，握着她的手，就像最相爱的那一年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突然瞥见秦疏影禁闭的双眼，微微颤动。第二十章顾知舟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千言万语在刹那间涌到喉间。他有太多话想对她说了，这一刻，他等了好多个月。可看着她瘦削的脸庞，他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疼。秦疏影从昏睡之中慢慢睁开眼，眼神茫然。顾知舟心中纵然有万语千言，最终只说出口一句：“你瘦了。” 听见声音的秦疏影将视线慢慢落在顾知舟身上。她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多次眨巴着眼睛，每一次，顾知舟都准确无误的坐在自己面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在中枪之后，死了。她张开嘴，不是庆幸自己还活着，而是问道：“我是死了吗？” 顾知舟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眼前，自己一定是死后升天堂，出现幻觉了。顾知舟紧握住她的手：“不，你没死。” 看着从危险当中脱离出来的秦疏影，顾知舟喜极而泣。 “你还活着。” 秦疏影感觉被紧握的手传来一丝轻微的疼痛，才惊觉自己没死。她瞪大着眼睛，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边说，一边试图将手从顾知舟紧握的手中挣脱出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也从没忘记过，自己要和他离婚！顾知舟察觉到她的挣扎后，便将手松了下来。 “我为了找你，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就跟随组织来到了这里。” 什么？顾知舟那么讨厌她，那么恨她，还跟前女友纠缠不清，为什么要来找她？ “来找我？” 秦疏影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疑问语气。 “你的前女友和你的孩子怎么办？” “其实棠棠不是我的小孩，我跟谷婵月之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是谷婵月骗了我。” 被前女友骗了所以想起她了？ “谷婵月骗你了，所以你就想回头找我对吗？顾知舟，你以为我是什么收破烂的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即使她没有骗我，我也会来找你的。” “我告诉你他骗我这件事，只是不希望你心中有芥蒂，我跟她之间根本就没有孩子。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从没想和她再续前缘。”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喜欢的人都都自始至终只有你，秦疏影。” 一直喜欢的人是她，却冷暴力她整整四年？她是胸前中枪了，不是脑袋中枪了，她脑子清醒的很。见她眯着眼，闭口不言，顾知舟又继续说：“疏影，我错了，自从你走后我就一直很后悔，后悔当初对你做的种种，你原谅我好吗？” 如果后悔就能够轻易被原谅，那人是不是不管怎么犯错都可以了？只要犯错后轻飘飘说一句我后悔了，就可以当那些伤害从没发生过吗？不原谅，过去他做的所有一切都不值得原谅。听到顾知舟不断后悔道歉，似乎还想找自己重归于好。秦疏影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不用再说了，没用的，顾知舟，我们回不去了。” 第二十一章听到这句话，顾知舟好不容易复苏过来的心，又死了下去。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却被她告知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心脏像被钝刀反复碾磨，每一次跳动都扯出带刺的疼。 “疏影，你再给我这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早在我和谷婵月在一起之前，我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之所以后来会跟她在一起，也是因为知道你父亲是给杀我妹妹的罪犯辩护的律师后，一气之下才和她在一起的。” 秦疏影认真听着这一番表白，如果早在这之前，她可能会有所触动。可是见证过战争残酷，和叙利亚人民的水深火热的生活状态后，这些在她的内心不过都是如虫咬般的，只是痒一下就完了。 “知舟，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 “疏影，我知道，可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你对我多重要，所以做错了很多事。” 因为医疗队人员紧凑，没有多余的护士来照顾病人。所以只要顾知舟的事情一忙完，他就会跑来照顾秦疏影。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让秦疏影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又回到了结婚前，他最爱她的那一年。那时她发个烧，他也要请假来照顾她，喂她吃药，给她做饭，一遍又一遍给她换冷敷的毛巾。她嘲笑他小题大做：“不就是发个烧而已嘛，至于吗？” 他认真对她说：“发烧可不是小事，而且你既然有男朋友了，那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应对了，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有了这句话，后来她习惯一发生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也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回应她，来到她身边。可是结婚后，她第一时间告诉他之后，回应她的就是：“我工作忙，你自己先解决一下。” “没有我你会死吗？那你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处理你这些小事。” 再后来，甚至都没有回应。 ...... 现在的顾知舟和当初那个冷暴力她的顾知舟判若两人。 “来，把这个饭吃了。” 叙利亚食物也处于紧缺状态，她在这里也经常吃不饱，即便有饭吃的时候，看到那些难民也是于心不忍，于是将食物都分给了他们。这明显不是给她的饭。 “这不是你们医护人员的工作餐吗？我吃了你吃什么？” 顾知舟望着她，满眼都是心疼：“我身体素质比你的好，倒是你，出了那么多血不补充点营养怎么行。” 秦疏影没再拒绝，大口大口将他的饭全都吃完了。同一个病房的病友感叹道：“那位先生是你什么人，怎么对你这么好。” “好羡慕你啊，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这么用心的照顾你。” 好吗？好像确实是真的好。可是现在好，就能抵消过去他对她所做的所有了吗？那些苦痛那些难过那些无数个无眠又难熬的夜，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伤口拆线后的那个晚上，秦疏影想了一夜，她还是无法原谅。破镜重圆，终究是裂痕满满的，她宁可不要。 “顾知舟，你不要再这样了，不管你做什么，这个婚我们都离定了。” 顾知舟喂她喝汤的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疏影，你真的无法原谅我了吗？” “是的，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要回去一起回去。” 秦疏影认真想了想：“我不打算回去了。” 不回去什么意思，顾知舟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在叙利亚做无国界医生的这些日子，自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粗糙不修边幅，整日忙碌在治病和补足温饱的日子里，像末日游戏里的NPC，重复又重复的过着日子。他想，只有这次任务一结束，就带秦疏影回国。他们也不离婚，他会用余生去弥补她，他们还会有小孩….. 而此刻秦疏影的话，将那些美好的幻想全都一一打破，不留一丝余地。第二十二章可就在她伤快好的时候，李警官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要给父亲重新举办一个追悼会。 “疏影，这次追悼会对你父亲来说，意义非凡，请你一定要参加。” 她的父亲，用生命守护了正义，拯救了一个无辜人的性命。秦疏影本打算出国之后，就再也不回去。此刻内心却产生了动摇。父亲从高楼跳下惨死的模样，是她一辈子的阴影。无数人对父亲的误解，也是她的心魔。她等了多久才等到为父亲正名的这一刻？十年。一方面是为了悼念，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父亲正名。秦疏影还是决定回国一趟。她还想去看看，当初父亲力挽狂澜帮助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顾知舟得知秦疏影要回国后非常高兴，可还没高兴几分钟。秦疏影就对他郑重地说：“我回国完全是因为我父亲，你不要多想。” 顾知舟内心开心的火焰被这句浇灭的无影无踪，可她回国就意味着安全，只要她安全，那就比什么都重要。顾知舟自己又把自己哄好了。和来叙利亚一样，回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顾知舟就默默地为秦疏影打点好一切，二人一同坐往了回国的飞机。 ....... 父亲的追悼会上，秦疏影见到了那个‘凶手’，孙昭明。他捧着一纸无罪判决书，走到了秦疏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迟到的正义仍是正义。秦疏影走到他面前，紧紧相拥。这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生命。当初，要不是父亲坚持上诉，在法庭上力挽狂澜，将他的死刑改判成了无期徒刑。即使真相在今天被揭开，即使他今天沉冤得雪，他也没有机会见证这一刻了。想到秦律师为自己而死，孙昭明眼泪止不住的流，扑通一声跪倒在秦疏影的面前：“秦小姐，要不是因为我，你父亲就不会死了。” 她扶他起来：“我父亲是律师，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你不要责怪自己，既然出狱了，以后就好好生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我相信这也是我父亲最希望看到的。” 孙昭明点了点头。其余的人见状也不禁跑到秦疏影面前倾诉：“疏影，你父亲是一个好人，当年我找到你父亲的时候，都没有钱打官司，是你父亲说没关系，我先帮你打，以后你再还我也不迟。” “疏影，要不是你父亲，恐怕我现在都被别人诬陷偷钱，和孙昭明一样要在牢狱。”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向自己讲述着父亲过去的那些光辉事迹。秦疏影流着眼泪，听着这些人对父亲的夸赞，内心无比自豪。这一天，她等了十年。李警官更是拿着一面锦旗，放在了父亲的遗照上面。锦旗上十个大字：这十个字，确实是父亲一生的写照。令秦疏影没想到的是，过去那些嘲讽自己孤立自己的同学，也出现在了追悼会。这些人，现如今也活跃在法律界。不知道是谁组织的，这些人决定给秦疏影一个道歉。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人，那个人，曾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兼室友。 “疏影，对不起，当初是我走漏风声的，告诉别人秦砚声就是你的父亲。” “疏影，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你父亲的事情，就孤立你。” 秦疏影一句一句的回应着没关系，并不是真的没关系，只是不重要了。宾客散尽，顾知舟也在父亲的遗照面前跪了许久，他喃喃着说些什么，说完之后给父亲磕了三个头。之后，他又走到秦疏影面前，弯着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你父亲的事而报复你。” 秦疏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跪倒在父亲的遗照前。 “爸，你看到了吗？” “你没有错，我以后也会像你一样，绝不辜负自己做律师的初心。” 追悼会，让她再次回到叙利亚的信念更加坚定。第二十三章父亲的追悼会结束之后，秦母想要秦疏影在家多待一些日子。可紧接着就传来叙利亚动乱的消息。秦疏影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去往叙利亚，却遭到了顾知舟的强烈反对。 “疏影，不要去了好吗？我们在国内，你继续当你的律师，不也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吗？” 叙利亚的断壁残垣早已在秦疏影眼底烙下血色的震撼，顾知舟那些轻飘飘的劝诫，像落在焦土上的雪，顷刻便消融得无影无踪。 “这里有很多人可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是在叙利亚，寥寥无几。” “你知道我在一个士官刀下救下的女童吗？她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疏影，可是你别忘了，上一次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他真的无法接受，再一次失去她！ “你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好好享受生活，怎么就可以让自己身处那么危险的环境？” 秦疏影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享受生活？自我父亲死后，我就一直活在黑暗之中，好不容易等来了你，可是你，又无情将我带入了更深的黑暗中。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一个享受生活的人？” 这一句话说出口后，便将顾知舟阻拦的话全都堵了回去。没过多久，秦疏影再次坐上了去往叙利亚的飞机。一落地，她就回到了伊德利卜的蓝色大楼工作。性暴力和性别暴力行为波及所有叙利亚人，但女性和女童收到的影响尤为严重。叙政府军对其逮捕、任意或非法拘禁的抗议者和支持者实施了一系列性暴力和性别暴力行为。女性遭到男性军官私密且侮辱性的搜身，至少在20所拘留设施内发生了审讯期间强奸妇女和女童的事件。莉莉安也是其中的一员，为了帮助莉莉安。秦疏影多次碰壁，只因为这名伤害莉莉安的人士是一名军官。她多次请求相关人士对这名军官进行逮捕，均遭受到了拒绝。女性在这个地方，人权根本就得不到保障。跟随秦疏影来到叙利亚的顾知舟，还是没有放弃。他继续劝秦疏影：“我们回去吧，你的力量在这个地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听着这话，秦疏影更是坚定留在这里的决心：“难道因为改变不了什么？我们就可以视若无睹了吗？” “在这里，即使付出无数努力，最终只能帮到一个人，我也不会放弃的。” 她是那个秦疏影，是他一见钟情的那个秦疏影，从来都没有变过。 “顾知舟，如果你是因为我留在这里的话，那我劝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你在哪，我就在哪。” 爱情在叙利亚这种地方，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秦疏影忙碌起来，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应对情情爱爱。默契的是，顾知舟也不再提起回去的事情，也不再提起和好的事情。他只是像秦疏影那样，在自己专业的领域默默地帮助这个城市需要帮助的人。他是默默地做好各自的事情，一个对叙利亚的难民妇女和儿童进行法律援助，一个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救治那些在战争中受伤的儿童。只是偶尔有空时，顾知舟会过来和她一起吃饭。偶尔处于相对安全的时候，他们会在废墟之中散着步。那一次，是秦疏影刚刚忙完一个儿童的遗弃案子。长期的伏案让她感到疲倦不已，而在她最累的时刻，顾知舟拿着一束大马士革玫瑰站在了她的眼前。玫瑰带点粉色，数量不多，仅仅只有九朵。但这束玫瑰，却是秦疏影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玫瑰。秦疏影欣喜之余有点惊讶：“怎么突然送这个给我？” “你别担心，我不是要你原谅我，跟我和好的。” “我只是看你累了，所以买点东西给你放松而已。” 秦疏影这么多天来，内心第一次被触动，她从来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收到花。她接过花束，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谢谢你。” 三个简单的字，在顾知舟心里却有千斤重。和不和好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他就心满意足。从那之后，二人又继续过着各自忙碌，闲时一起散步，一起看月思乡的日子。两个人都想，其实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然而，好景不长...... 第二十四章对叙利亚这种局势动乱的地方来说，安稳——那是这一秒的事，下一秒，指不定就是炮火与硝烟。短暂的平静，不过是风暴眼里的喘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爆炸声会在何时撕裂这脆弱的安宁。在他们结婚六周年那一天，恰逢叙利亚政府军与前政权残余武装之间的冲突升级为大规模宗派流血事件。这起流血事件中，受到威胁的不只内政部、国防部及其武装人员，还有大量手无寸铁的平民。而顾知舟和秦疏影就是这些人群中的一员。由于暴动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他们还没来得及逃亡。就被一群身穿制服手上拿着枪的人所包围。本来秦疏影有机会逃出去的，可是为了帮助疏散那些妇女和儿童，秦疏影错过了逃亡的最佳时机。一名一米八的大汗拿着枪对准了她，来不及躲的秦疏影条件反射式的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次，意外地，子弹没有击中自己。闭上眼的那瞬间，她感觉一个温热的身体突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那味道，是她熟悉的，顾知舟的味道。 “知舟！” 她睁开眼，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见他鲜血淋漓的瘫倒在自己身上。顾知舟为了救她，挡下了三颗子弹。混乱之中，她拼尽全力将顾知舟拖往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幸运的是，这批身穿制服的人不知听见了什么风声，随后就撤退了。看到那些人消失后，她拼命呼喊着，希望有人能救救顾知舟。 “你坚持住，会有人来救你的！” “知舟，你不要死！” 顾知舟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睛似乎都要睁不开了。可是他仍在强撑着，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可能真的很难活下来了。他想多看一眼她，记住眼前这个人的脸，这样下一辈子，或许还能找到她。这辈子不行了，就让他下辈子，弥补今生和她所有的遗憾。半响，他微弱的声音响起：“疏影，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到这个时候，秦疏影才发现，原来她早就原谅了顾知舟。她的眼泪不禁在此刻决堤，“我原谅你了，我早就原谅你了。” 顾知舟听到这个话，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似乎这句话让他重新又有了力量。他挣扎着对着秦疏影的耳边，说了一句：“秦疏影，我爱你。” 声音是那么微弱，但秦疏影听的一清二楚。她大声回答着：“知舟，我也爱你！” “我爱你，你不要死！” 可他再也听不见了。顾知舟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就闭上了眼睛。刚刚还紧握着秦疏影的手，瞬间松了下去。顾知舟整个身体都像没了支撑，瘫倒在秦疏影怀里，一动不动。秦疏影抱着他，嘴里不断喃喃，他却再也听不见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