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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咱们的旧社会,那驸马是要给人骑的,但是在西方,公主是用来给骑士征服的,大清早亡了,现在是共和国的天下,是人民翻身作主的社会。你说你是公主,我就当你是公主,但我可不是你的驸马,我是来征服你的骑士……”他粗喘了两声,忽而声音一哑:“陈小姐,我比那杏树叉子,不差吧?” 陈丽娜立刻就软了,也不挣扎了。 好吧,上辈子他头一回见面,就是叫她陈小姐。 改革春风吹满地,她屁股后面有一大众的追求者,但唯有他,一声陈小姐就把她给俘虏了。 …… “怎么,还不满意?” “你不觉得这炕要塌了?” “我就问你,我跟杏树叉子比,谁更厉害?” “你,是你总行了吧?” 外面烟囱上一缕缕的青烟,持续的冒着青烟,缭绕着结在上面的寒冰,融了又结,结了又融,渐渐就形成了巨大的,一层层的冰柱。 临天亮的时候,屋子里忽而一声吼:“聂博钊,你要再敢吹气球,我明天就跟你离婚。”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了,俩人都在蒙头大睡,门给人砸的砰砰作响。 陈丽娜不想起来,聂博钊只好自己去开门。 小聂同志一脸的委屈,还拉着三蛋儿的手,扬头望着他爹,幽幽的就来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 早起照例要熬粥,春节炸的麻花和馓子多,但孩子们吃腻了,闹着要吃春饼,陈丽娜腰酸背疼,又和了面,搁水里搓着洗着要作春饼。 “妈,我爸今天好勤快啊,在扫炕了。”二蛋进进出出,见他爸若有所思的盯着炕在看,就好奇的说:“爸爸,你在看啥呀?” “妈妈,我爸总盯着咱们家的炕在看。”毕竟,聂博钊向来是只盯着书看的,偶尔一天不看书,孩子很新奇。 陈丽娜燃着了炉子,看着水滚了,就把平底儿的小铝锅子给搭到了大锅里,皱了皱眉头,说:“那你告诉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他再看一百遍也没有。” 二蛋嘴里还叼着昨天在区长家蹭来的花生,摇头晃脑就进卧室了:“爸爸,我妈说没有,看一百遍也没有,不过,你是在找钱吗?” 聂博钊挺难堪,给了儿子一毛钱:“炕上捡来的,给你当压岁钱。” “哇,一毛钱。哥哥,我有一毛钱啦,咱们去买瓜子吧。”过年这几天,供销社会专门派人开着蹦蹦车,带着麻子瓜子和糖果,到基地来卖。 孩子们或者五分,或者一毛,拿了压岁钱,当然是去买糖和瓜子了。 一包麻子,或者一包瓜子,顶多不过一把,五分钱,一毛钱可以买俩包儿,俩大的跑了,小短腿的三蛋儿在后面奋力的追着。 粥熬好了,凉菜也拌好了,裹卷端上桌,陈丽娜故意拈了一片薄薄的裹卷饼子,拿手指一戳:“破的,咋,还愿意吃吗?” “我根本不在乎那个,我只知道,我比你的杏树叉子强多了。” “你这么说,就证明你心里还是在乎的,我告诉你,你要真在乎,咱们现在就扯证儿离婚,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没有,我完全不在乎,说了你别不信。”聂博钊举起右手,捏拳,入党宣誓时的标准手饰:“我向领袖保证我不在乎。不过,等岳父岳母来的时候,一定叫他们记着把那根杏树叉子给我砍来。” “砍来干啥?” “当柴烧。” “说正事儿,你什么时候给省上写信,要人?我知道省长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你想要,肯定能要到人。” “那个场长,你就非干不可?” “非干不可。” “那你等等吧,我今天就写。但是,要是干不下来……”聂博钊说。 “放心,我能。” 聂博钊笑了笑,心说,这小陈同志她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转身进了书房,他翻出自己的通讯录来,从他小时候父辈认识的亲朋好友,再到高中,大学时代的同学们,每一个人的通讯地址,邮编,以及目前所从事的职业,工作,他都详细的备注着。 陈丽娜要真是个苏修,或者欧美间谍,老聂同志除了实验室的核心机密,一切都已经叫她给掌握了。 下午又是紧集集合,又给赶到沙漠里军训去了。 据说是有欧美的领导人要秘密访问共和国,怕苏国这时候要出现异动,毕竟两国的边境上,现在可是陈兵百万的。 陈丽娜熟读历史,当然知道这些情况都是暂时的,很快,国际关系重新组建,摘帽子行动开始,她的春天也快要来了。 “妈妈,狗蛋儿都有两毛压岁钱,能给我再给一毛吗?”二蛋第一次拿钱买东西,买上瘾了,就在窗外问着。 缝纫机咯噔咯噔,陈丽娜说:“没有,而且你看看你的小脏手,怎么就脏成那样了,告诉我,今天吃了几颗糖?” “我不告诉你,好妈妈不会问孩子吃了几颗糖。” “糖吃多了要蛀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还有,我就是个坏妈妈。”陈丽娜说。她想够把剪刀,腰酸背痛懒得动,就说:“二蛋,把窗台上的剪刀给妈拿来。” ‘你给钱,我就帮你拿。“哟,还会搞谈判了这是。 陈丽娜自己起身,拿来了剪刀,卡嚓卡嚓的剪着。小家伙偷偷摸摸进了卧室,小手就在炕上摸索着。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早上他爸才给他一毛钱,这会儿就学会自己在炕上找钱了。 找不到,小家伙就盯着炕头那排大柜,若有所思的看着。 妈妈其实很有钱的,他们仨的抚养费一个月三十块,爸爸还会挣好多,人人都说他们家是基地最有钱的人。 糖啊,瓜子啊,还有可以吹的小气球。 二蛋和聂卫民,将来可是要作黑社会的,无论说是教育的原因,还是本性的原因,陈丽娜这辈子抱的目的就是,宁折不弯,宁可砍断了,也绝不能再叫他们祸害社会,祸害聂博钊的一世英名。 “呀,心里真不得劲儿。”陈丽娜忽而一乍乎,二蛋的眼睛立马就转过来了:“咋了,妈妈?” “一看到剪刀,我就想起阿书记的奶奶,据说就是因为小时候偷了钱,叫妈妈给剪掉了三根手指头,现在只剩下两根了。” “妈妈,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偷你的钱的。”二蛋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指头,想象着要是被剪掉三根,只剩下两根的话,该怎么抓糖抓果子,绝对要少抓很多啊。 聂卫民跑外面玩了一圈,进门来一身的土,满头的汗,在窗外拍打干净了自己,进来提上小煤桶,就去捡煤了。 “你又在骗小孩子,小陈同志,二蛋会认真的。”小家伙说。 陈丽娜停了手,侧过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假深沉的聂卫民:“我怎么能是骗他,谁要敢偷我的钱,我就用大剪刀剪他的手指头。不过,你今天咋这么勤快?” “难道不是因为你需要休息?”怂怂的聂卫民一幅被欺骗后的冷眼。 这,这还是个孩子吗这? 第43章 大列巴 直到地完年, 矿区才决定了对于孙大宝的处分。 定性为苏修,他这辈子是脱离不了劳改啦。 黄花菜当然哭了个半死,最可怕的是端着猪头找不到庙门。 她准备了五百块钱的巨款, 愣是没花出去, 也没能把孙大宝给捞出来。 更最可怕的消息,是孙爱男带来的。 “啥, 啥叫解放的场长职位要给撤掉,又啥叫咱们农场要换新场长?”黄花菜一听这消息,吓的直接就跳起来了。 孙爱男气急败坏的可不止是这个:“妈, 我听贺厂长的口风, 那个新场长, 只怕是跟咱们很不友好的人。” “新场长会是谁?要说,除了解放,谁还能干咱们木兰农场的场长, 我就说个实话,你妹还是仓库保管,富生在人事科,咱们老孙家所有的人, 都不同意换场长, 不行,妈得找高区长掰活掰活这事儿去。” “行了妈, 你就少往乌玛依跑两回吧, 虽然说碍着我大姐的面子, 高区长不好说啥, 但人家可是从大庆新调来的,对我姐没啥感情,听了你说的就烦。我姐是英雄,那名誉咱们要珍惜,你再闹一闹的,领导都躲着咱们,那样可不中。” “那你说咋办?” “我猜着,应该是我姐夫新娶的那个新媳妇儿,陈丽娜,你是没见,她到高区长家去作客,那一身儿穿的多利落。不是个大学生嘛,估计把咱们农场当成实验田,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了吧。”她这话当然说的很讽刺。 “不管是不是那个陈丽娜,还是黑山大王红山大王,任谁敢来当场长,我都能把她给赶出去,不然,我就不姓孙。” “您本来不姓孙,您姓黄。”孙想男说。 关于陈丽娜是不是臭老九这一点,孙爱男简直是,钻头觅缝的找人啊,打听啊。 基地就像个坚固的堡垒,她愣是打听不到,你说气不气人。 才开春,乌玛依的天气就跟沙漠里的脸似的,中午晒的人头皮发痛,到了晚上,寒风吹来,又冻的人直发抖。 新开辟的三号基地正是忙的时候,聂博钊出门都半个月了,就没回来过。 中午晒红了脸,陈丽娜接了两个从伊犁农场上调来的农业大学的专家到了矿区,目送着他们进治安所报道了,就在路边等着。 这辆牌号为0002的车,给了陈丽娜无比的方便。 就比如说,人人要去趟乌鲁,那是一重重的盘查,层层的关卡,而她基本不会受到任何的盘查。 就是前往乌鲁的路实在太难走了,得亏现在的小汽车造的皮实在,也得亏现在还寒天冻地,路面没有太多的塌陷,否则的话,从乌鲁到乌玛依一趟,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仨孩子整天跟着她在外跑,而且总有些陌生的伯伯,叔叔们穿的破破烂烂,跟逃荒似的上他们的车。只要一上车,就会讲起自己在农场劳动时的经历,比如田鼠怎么烤来才好吃,麻雀的肉又是什么味道,仨孩子都听的可新奇了。 这不,又一个来报道的伯伯,给妈妈接到了治安所,带着户口去报道了,他们坐在车上,就在外头等着呢。 “妈妈,我饿了,想吃大列巴。” 供销社里卖的大列巴,外皮烤的酥脆金黄,切开来,里面夹满了核桃和葡萄干,一层层的,可甜可香了。这也是从苏国传过来的面包作发,柔软蓬松又好吃。 车正好停在供销社门外,二蛋儿的口水全糊到车窗子上了。 “蛋儿,不是妈妈不给你买,咱们这个月零用钱超标了呀,哎呀,这些叔叔伯伯们,用掉了妈妈很多钱。” “那咱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呢,留着钱自己花不好吗?”聂卫民想不通。 “因为他们都是你爸爸的好朋友,而且,等到明年,后年,他们会给咱们带来很多新鲜的水果,会让咱们基地有吃不完的列巴,还有用不完的棉花,到时候,我就可以把小库房腾出来,单独给你作卧室。” 聂卫民心一动,毕竟大了嘛,马上就要作小学生了,很想要点儿私人空间。 “现在也可以啊,我们三个的抚养费每个月三十块,就是你管着。” “小聂同志,你觉得三十块很多吗,你知不知道你脚上的小皮鞋十块钱一双?”新的小皮鞋,因为太贵,就只给聂卫民买了一双。 鞋子这东西嘛,大的穿完可以小的穿,衣服也一样,过完年,三兄弟的衣服又紧巴巴了,眼看又得作新衣服,陈丽娜还没找到布呢。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也就只能凑和了。 大列巴没得吃,把北方农业大学来的邱教授送到农场外面,交待了几句,让他自己进农场报道,陈丽娜调头,就往回走了。 “妈妈,为什么你走的那么慢呢,你还记得吗,三蛋发烧的那天夜里,你开的可快了,车还会飞起来。”二蛋看着外面的雪山,车慢悠悠的,就很不爽。 陈丽娜说:“妈妈也想啊,但是,你肖叔叔的车装的是进口的雪地胎,还有防滑琏,不怕打滑,这车要快了,咱们全得栽在沙窝子里。” “那,咱们也买个雪地胎,我们有钱。” “有啥钱?” “抚养费啊,我们有抚养费。”聂卫民肯定的说:“那也是你的钱。”这口气,可真大方。 陈丽娜噗嗤一笑:“一条雪地轮胎好几十块了,不是你们那点抚养费就能解决的,那个,是你们的妈妈拿生命给你们挣来的,妈只能用在你们身上。” 想起曾经的妈妈,聂卫民就要想起她带着自己到总工家,区长家去串门时的样子,那个妈妈个头很高,腿很长,总是走的很快,脸也总是板着,可他还是很爱她,毕竟那才是他真正的妈妈。 孩子很是惆怅,于是就不说话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孙爱男也从农场里出来,她丈夫只是矿区一个人事科长,当然没得小汽车坐,要趁着刘解放的拖拉机,到了基地,再搭基地的大卡车回乌玛依矿区。 恰好,黄花菜也在拖拉机上坐着了。 一看见陈丽娜的小汽车,再看看车里仨孩子,拖拉机声音太大听不见她在说啥,但是黄花菜指指点点的,扒着拖拉机就开始叫了,不用说,肯定是在骂人。 仨孩子几乎于同一时间,咧开嘴就开始大哭了。 陈丽娜一脚油,直接把拖拉机给甩了个老远。 空把个老太太给气死在了后面,望车兴叹。 “其实我们的抚养费不止三十块,领导们来调解的时候我也在,我知道我们有五千块,但是,那钱被我外婆拿走了。”直到车甩远了,聂卫民才说。 好家伙,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是,我也听说你妈妈有五千块的抚恤金,那笔钱,应该是存着给你们上大学用的,要存到信用合作社,要存成定期,一年咱们还能多得十九块钱的利息了,但是,那个钱,你们想要吗?” “想。”聂卫民和二蛋异口同声。 钱这东西,谁不想要。 “好,只要你们想要,那咱们现在就去基地找领导掰扯,妈得帮你们把这个钱要来。”陈丽娜说。 事实上,早在去年,她就该把这笔钱要回来了。 但是,那时候无论聂卫民还是聂博钊,都很防备她,所以陈丽娜才一再推迟。 她得把这几个孩子供读到一路上大学,不走他们上辈子从十几岁就去混社会的老路,那么,教育经费就是一笔不可获取的资金。 无论九泉下的孙转男对于这笔钱是怎么看的,陈丽娜觉得,她用生命换来的钱,就该用在她儿子的教育上。 到了基地,她再把三蛋儿往背上一背,让聂卫民换了双布鞋子,正好过年的时候仨孩子都长个儿了,最漂亮的海军服短了一大截儿,娘儿四个就又跑到基地办公大楼去了。 “内部消息,听说小陈同志要走马上任,作咱们木兰农场的场长了?”王总工还是头一回私下见陈丽娜,指着她的鼻子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没错,但是小陈,农场不比基地,那可是个江湖,你懂不懂什么叫江湖。” “江湖就是,你们明知道产量提不上去别有原因,也知道孙大宝在农场是一霸,但就是没人敢管。” “小陈,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国情是什么样你也知道,孙大宝当初可不止是治安队长,他还是革命小分队的分队长,你知道革命小分队吗,随便给你扣顶帽子,咱们基地只怕就得关门,咱们要保证生产,还就真不能惹他。” “我理解领导的意思,但我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让大家吃饱饭更重要。” 谁都不敢惹,最擅长给人扣大帽子的孙大宝,让他姐夫给扣了一顶苏修的帽子,打翻在地还踏上了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了。 生于斗人,终被人斗,何其讽刺。 “行了,咱们从今往后就是平级了,只要你在工作中有任何困难,找我就是,只要我能帮的,鼎力帮忙,当然也盼望着你能拿下农场,争取三年内,让大家都填饱肚皮。”王总工说。 陈丽娜笑了笑,事情干成之前,这口已经夸的整个矿区都知道了。 听小聂卫民说起来意,王总工的笑容就凝结在脸上了:“小陈同志,当初那笔钱都已经补出去了,已经由黄花菜同志拿着,再要回来,怕不合适吧,再说了,我们基地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图个清静,就连老聂,也没说要这个钱呢。” “王叔叔,当时商量抚养费的时候我也在,我外婆是有单另的三百块,而这一笔,是基地给我们上大学的经费。”聂卫民门清儿呢。 “那这就是你们的私事,我们基地全员不搀和,也没人会劝阻孩子要回自己的抚养费。还有,小陈同志,区长和书记下的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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