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一刻，沈宁苒想告诉他，她怀孕了，怀了他们的孩子，一个月的宝宝……可喉咙抽搐了一下，一股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脸，也染红了她的视线。 好累，她真的好累。 失去知觉的那一刻，沈宁苒有些不甘心。 好遗憾，她还想着回去就告诉他，她怀孕了…… 她还幻想过薄瑾御知道后的表情。 可惜，好像没有机会了? 顾庚霆就那样站在那，他刚赶到下车，就亲眼目睹沈宁苒的身体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沈宁苒，他的心剧烈的抽动了一下，如同被人按了开关健，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沈宁苒被薄瑾御抱上车，直到那辆车离开。 他转身机械性的拉开车门，他似乎是想追上那辆车，可刚坐上车，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爸？”后车的林意微叫了他一声。 因为知道薄瑾御的人不会带上林意微，所以他刚刚还是不忍心将她一个小姑娘扔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所以他再气，还是折回去接她了。 可这一刻，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的惊慌恐惧过。 他伸手死死拽住心口那块地方的衣料，但疼痛却没有消减半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拿沈宁苒交换林意微，那样沈宁苒就不会有事。 宫舒澜说沈宁苒怀孕了。 她怀孕了，一个孕妇，两条命。 太阳穴剧烈的跳动。 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一片空白的大脑无法操控他的手进行下一步动作。 后车座的林意微却乐开了花。 沈宁苒那样子看着是要死了，太好了，她早就该死了。 林意微的心情从未像这一刻这样畅快过。 还不等她高兴多久，车门直接被人拉开，她被人一把拽了出来。 “啊！” 她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爸，救我，救我……” 周臣一把将林意微拽出来，丢给其他保镖，“送去医院，看好她。” 林意微不知道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刚刚害沈宁苒落进绑匪的手中，薄瑾御没有失忆，他不会放过她的。 她害怕，她惊慌，她不断的向车内的顾庚霆求救。 “爸，他们要伤害我，救我，快救我，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爸，快救我……爸……爸！” 林意微一遍遍叫着顾庚霆，顾庚霆却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理会她。 她在自己的乱叫中被塞进了车子里。 在车上，她身上原本的轻伤被保镖用刀子狠狠的刺了两刀。 并非致命伤，但看着比她自己原本的伤危急多了。 林意微在痛苦中被人快速的抬进了医院的手术室。 医院是跟沈宁苒同一家。 薄瑾御站在手术室外，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看着亮起的红灯，一种极度恐慌的情绪似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低下头，一片血红的手上染的全是沈宁苒的鲜血，浓重的血腥味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向这个狼狈的男人。 他就那样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就那样站在那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没人知道里面的人是他的谁。 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的人是他的妻子，是他最爱的人。 大脑袭来一阵刺痛，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如潮水回溯。 薄瑾御抬手捂着脑袋，那些画面一帧帧一遍遍的袭来，瞬间占据他整个大脑。 是那些年全部的记忆，他冲沈宁苒生气，冲沈宁苒发火，不相信沈宁苒生的是自己的孩子，为了别的女人羞辱沈宁苒。 而沈宁苒曾经给他捐了肾，沈宁苒被害失明，沈宁苒写信告诉他，让他等她回来…… 一桩桩一件件，如排山倒海之势朝他袭来。 他痛苦的扶住旁边的墙壁，单膝跪倒在地。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他和沈宁苒的一切，他曾经最对不起的女人，他亏欠最多的女人，现在又一次在他的身边遭遇了危险。 薄瑾御的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脑海里只剩下沈宁苒……沈宁苒…… “先生，你还好吗？先生？”有路过的护士见薄瑾御一个人痛苦的跪在地上，过去关心的询问。 薄瑾御像是什么都听不到，目光只看得到那扇紧闭的门，冰冷的脸上连流过的眼泪都是滚烫的。 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护士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 薄瑾御立刻上前，“她怎么样了？” 护士快速道：“你是伤者家属是吗，她伤的很重，腹中的胎儿一定是保不住了，这里是一份手术同意书需要你签字。” 薄瑾御听着护士说的每一个字，明明那些字他都听得懂，但凑在一起，却让他如同呆滞般愣在原地。 沈宁苒怀孕了？ 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 现在孩子已经没了。 耳边一阵嗡嗡声，一切忽远忽近，他踉跄了一下，膝盖撞到旁边的椅子，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先生，麻烦你签一下字……”护士再一次催促。 签字，对，签字，沈宁苒需要手术，薄瑾御盯着那份递到面前的手术同意书，每签下一个字心脏就剧烈疼痛一分。 沈宁苒有生命危险。 他们的孩子没了。 他刚得知沈宁苒怀孕的消息，而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却伴随着沈宁苒流产的消息。 薄瑾御从未觉得签一个名字会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他劝告自己，救沈宁苒要紧，救沈宁苒要紧，他签完字拽住护士，“救她，救活她。” 护士看着双目猩红，满身狼狈的男人，她想里面那个女人应该是他最爱的女人。 但此刻他最爱的女人危在旦夕，孩子也没了，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打击吧，护士都怕这个男人说完这句话，人就会垮下去。 她连忙用力的点点头，“医生会尽力救您太太的。” 说完，护士立刻拿着手术同意书进入病房。 薄瑾御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都呼吸不畅，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的卡在胸口。 顾庚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但当他看着薄瑾御痛苦的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手术室门口那清晰鲜红的三个字，他的脚步似在地上生根，半分挪动不了。 沈宁苒和孩子会如何？ 他不知道…… 他和宫舒澜未来会如何？ 他也不知道…… 当大脑一片空白，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沈宁苒是你的亲生女儿！ 顾庚霆摇头，苦涩一笑。 这话换了平时他或许还会信，可在那个时候，宫舒澜说沈宁苒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相信她只是不想让他拿沈宁苒交换林意微说的谎言。 虽然不信，但这次，他承认是他错了。 他不该拿沈宁苒去交换林意微。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些人的目标根本就是沈宁苒，绑架林意微只是为了交换到沈宁苒。 他明白，他都明白，只是他不敢赌。 他不敢赌那群人会不会对林意微做出更过分的事，他不敢赌林意微会不会真的死在他们手上。 他也清楚，除了他，没人能救林意微了，所以他当时只能拿沈宁苒先拖延时间。 顾庚霆摁了摁自己的心口，脑子里闪过沈宁苒那时被绑匪抓到，看着他的眼神，想到她说的话。 她说：“顾庚霆，如果今天我死在这里，请记住，我的死里有你一份功劳。” 是啊，沈宁苒如果真的死了，他就是那个亲手将她送上死路的凶手。 越想心里越难受，越想越窒息。 被告知沈宁苒已经被送进医院，宫舒澜跌跌撞撞地跑来，平时优雅高贵的女人，此刻散着头发，一脸急色。 顾庚霆看到了宫舒澜，他知道宫舒澜现在想骂他，想打他，甚至想杀了他，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宫舒澜想对他如何，他都接受。 但就在宫舒澜过来时，她直接忽略了他。 顾庚霆僵在原地。 宫舒澜就这样在他身边跑过，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就好像他只是一团空气。 顾庚霆眸光颤了颤，看到这样的宫舒澜，他宁愿她打他骂他，可她选择了自动忽略他。 宫舒澜的眼里只剩下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手术中的大字清晰可见，宫舒澜仓皇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薄瑾御。 她伸手，抓住薄瑾御的手臂，嚅动唇瓣，“苒苒，苒苒呢？她……她怎么样了？” “你说话啊。” 薄瑾御站在那，攥紧手心，他像台老旧的机器，你再怎么拍打他，他也迟迟给不出反应。 良久，他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颤动，已经沙哑的嗓音道：“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医生怎么说？”宫舒澜颤抖的眸子就那样看着薄瑾御，她看到了薄瑾御满手的鲜血，闻到了薄瑾御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就连她刚刚拽住薄瑾御手臂的那一下子，她的手上也沾满了红色的鲜血。 宫舒澜张了张嘴巴。 薄瑾御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那他身上这些血是谁的？ 是沈宁苒的吗？ 她派去跟薄瑾御一起找的人回来只告诉她沈宁苒被送进了医院，具体如何没人告诉她。 但现在她看到薄瑾御的样子，她意识到了沈宁苒可能不太好…… 但究竟如何。 没人回答她。 手术室外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煎熬到痛苦不堪。 薄瑾御努力的克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然他感觉自己随时会疯掉。 周臣过来了又离开，默默地去处理干净今天发生的事情。 夜辞站得很远，他就那样靠在走廊的尽头，靠着窗户，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抽到最后，烟没了，沈宁苒依旧没有出来。 期间萧峰过来汇报过情况。 他没有说话，似乎没听到。 萧峰只能硬着头皮重新汇报一遍，男人只回答了一句，“宁可错杀，不准放过。” “包括季祁安吗？他好像跟苒姐是朋友。” 夜辞冷冷地掐了烟蒂，冰冷地问，“难道不是他来之后人才出了事？他不该死吗？” 萧峰明白了，快速地离开。 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全被夜辞控制了下来。 包括当时薄瑾御那些还没来得及上车的保镖。 谁能绝对保证他薄家的保镖里就没有混进薄明峻的人，谁都不知道那一枪究竟是谁开的，那就谁都别走，直到查出来为止。 萧峰走后，夜辞又恢复了盯着手术室大门，一语不发的样子。 有的时候他真觉得手术室里那个女人上辈子一定是干了天大的坏事，这辈子才要来受这么多苦。 十几岁就被丢在沈家，没人疼没人爱，唯一一个对她好的沈老太太最终也摘下了虚伪的伪装，彻底背叛抛弃了她。 当初这个傻女人认为嫁给了薄瑾御会是新生活的开始，没想到是新的折磨，丈夫不爱，薄老爷子更是将本应该对宫舒澜的恨全数强加到她身上。 再后来被污蔑，出国五年后被强行逼回国，她拼了命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两个孩子。 现在她找回了母亲，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她爱的人也都爱她了，她原本该幸福才是。 可命运依旧不愿意放过她。 夜辞叹了口气，他垂下眸子，眼前浮现的是六岁时沈宁苒的样子。 六岁时的沈宁苒是什么样子，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时的沈宁苒小小一个，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看着像是个有父母疼爱的孩子。 她眼神清澈干净，大大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似藏着星星，满是美好。 她弯下腰看着他，对他说，“小乞丐，你要不要跟苒苒回家，苒苒家里有好多好吃的，你就不用再讨饭了。” 夜辞当时就觉得这小丫头说话挺欠的，那一身干干净净的小裙子穿在身上，像个不染尘世的小公主，他邪恶地想，真想把她丢进泥坑里。 但这个嘴欠的小丫头又像个充满坏心眼的老骗子，拿出一块巧克力对他说，“苒苒缺个哥哥哦，你要不要来苒苒家当苒苒的哥哥，以后苒苒保护你，你就不会被欺负了。” 不知道为什么，九岁的夜辞居然破天荒地说了句好。 小丫头欢天喜地的说着她捡到了一个哥哥。 但最后夜辞没有跟她回家，小丫头难过了好久，但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带着自己的零花钱和零食来找他，小丫头话挺多，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边说着我养你一边说着我保护你。 说来也是可笑，九岁的夜辞第一次感受到温暖是从一个小丫头那得到的。 他那时候就在想，这样一个小丫头怎么保护他，还是换他保护她吧。 沈宁苒其实没有猜错，她从薄家出来那天，他救她，从来就不是巧合。 他用了十八年，拥有了足够保护她的能力回到她身边，从此以后，他愿意当她的影子，站在她的身后，永远保护她。 夜辞摩挲着套着指套的断指，眸光黯淡了下去。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想他一定会带着她逃离沈家，如果是那样，是不是从一开始，她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雨依旧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好像落到了人的心口，不知道是谁在为谁哭泣。 电话铃响起，击碎了回忆，夜辞拿出手机看了眼，直接接通放在耳边。 “喂。” “夜辞叔叔。”是煜宸赫赫那两个小家伙的声音。 “嗯，怎么了？” “你知道妈咪去哪了吗？妈咪不接电话，外婆也不接电话。” 他们没有给薄瑾御打，因为沈宁苒说薄瑾御失忆了，当时沈宁苒怕失忆后的薄瑾御说话伤到两个孩子，所以对两个孩子说过段时间再联系薄瑾御。 夜辞眉心跳了跳，朝紧闭的手术室门扫了眼，没有说实话，“她们在忙。” “那好吧，那我们晚上再给妈咪打电话，我们还得给妈咪肚子里的弟弟妹妹讲故事呢。” 知道沈宁苒要给他们生弟弟或者妹妹后，两个小家伙高兴得不行，天天打电话来要轮流给弟弟或妹妹讲故事。 “滴——” 手术室里，冰冷的仪器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又拿着一份病危通知书出来，告知家属签字。 伤口出血严重加上流产，情况不容乐观，沈宁苒已经出现了休克的现象。 薄瑾御就那样站在那，配合着签下每一个字，他不敢耽搁任何时间，快一分快一秒都是好的。 夜辞看着这一幕，握紧了手机，从未感觉骗小孩是如此艰难的事情，咬紧牙关将酸意忍了下去，他说了句“好”，匆匆挂了电话。 手术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护士去取了多少次血包。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带着满身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家属，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薄瑾御看着医生这副样子，喉咙里似被塞了棉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宫舒澜上前，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医生，我的女儿她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宫舒澜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双眸子瞬间失去了光芒。 顾庚霆的手狠狠一收，用力地攥紧了手心。 像是什么控制了大脑思维，顾庚霆踉跄着向前走，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都是一软，他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 沈宁苒真的没了？他害的！ 宫舒澜紧紧拽住医生的胳膊，“不，不会的，医生，求求你救救她……” 医生连忙扶住快要瘫倒下去的宫舒澜，“女士，您先听我说完，沈小姐的孩子没保住，四个小时的抢救，我们已经尽力了，孩子没了，沈小姐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情况也不是很好。” 泪水已经快湿了宫舒澜整张脸，她努力的保持镇定，张了张苍白的唇问，“你只要告诉我，我的女儿能不能活下来？” 宫舒澜还没见到沈宁苒，但她已经能想象到沈宁苒伤得有多重了。 医生叹了口气，沉默了。 宫舒澜拽着医生的手垂了下去，她明白了。 医生直白地说，“沈小姐现在的生命体征是靠着机器维持，接下来会如何，谁都不知道，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说完，摇了摇头离开，在沈宁苒刚送进手术室那会，她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 她没多少力气，声音虚弱无力，但医生还是听到她说，她怀孕了，求医生救救她的孩子。 医生有时候只恨自己不是神仙，那样重的伤，出了那么多血，大人都不一定能活，何谈她肚子里的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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