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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帕沙笑道:“若是不叫北府军把仡卡打疼,铁木尔将军是不会记得我率军驰援的功绩的。功劳,我一人揽下便够。我胃口够大,不怕撑着。” 褚子陵这颗棋子,很有可能已经废了,那他何不拿这步废棋,自己搭一道青云梯? 末了,他笑道自语:“时家小儿,同样的招数,吴宜春中了,还想要我中一次?我便顶着这一百金的脑袋,恭候大驾。” 第203章 霸道将军俏军师(二十二) 帕沙是志在必得了。 数日后的傍晚, 他在苍江沿岸走了两圈,在扑面而来的浪潮湿气间听着探子的回报。 探子道:“有消息说,中原人早在三月前就开始造船了,花高价征集懂造船的木匠与铁匠,听说造的都是坚船、大船……” 帕沙哂笑, 将一颗小石子踹入滚滚江水之中。 待探子退下, 一旁的副将走上来,也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帕沙:“明白了?” 副将:“属下明白。北府军这是做给我们看呢。” 帕沙笑道:“若是真要渡江正面硬撼, 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 四处宣扬,像是生怕我们不知道他们会把主力都集中在江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江战似的。” 副将:“那……?” “台子搭好了,戏就算再假模假式,也该好好唱上一段。”帕沙道, “我想, 北府军定会选一个顺风势的日子,趁夜渡江。若我是那时停云,会将声势做得越大越好, 甚至诱导长陵与稻城出兵来援。” 副将道:“没错。中原狗子就是这般爱玩弄心术。” “玩弄心术好啊,就怕他们玩弄不好,反受其累。”帕沙道, “突袭战术, 利用内探干扰视听, 故布疑云;再辅以侧击战术, 不过是想要我等分兵而战。细细论来,这时家的小狗子倒是很有几分小聪明。可他忘了兵家最讲究避实就虚,他玩这样一套实实虚虚,反成自戕。……陆上防御做得如何了?” 副将:“陆上防御之事请将军放心,属下计算得清清楚楚,北府军此次能调动的人马,最多也只有三万人。我们归宁地处江中地带,有精兵三万;长陵在江之上游,有一万五;稻城居下游,也有两万精兵,哪怕北府军倾巢出动,我们亦是无惧。我们的主要兵力已经秘密向归宁方向前进,所有探子都放出去了,日夜监视,时刻回报。” 帕沙点一点头。 副将又说:“属下今次来,是想请教将军,江防要如何布置?” “江防绝不可弃。” 帕沙虽然蔑视中原之人,但也绝不至于自大忘形。 他斩钉截铁道:“他们既然趁兴而来,我岂能叫他们败兴而归?选二十艘铺好稻草的空船,泼上火油,选三百名懂水性的士兵驾船相迎,鼓噪呐喊,待驶到近旁,等他们避无可避,船上人便点起火来,潜入水底,游回岸上。岸上备好充足的火油,以资火箭之用。” 他俯身捡起一块石头,发力扔至江中。 石头溅起的浪花迅速被江涛吞没。 帕沙道:“……彼时,我要让整条苍江,变成一条火江。我要那火光,烧得南疆王宫里都看得见。” 与此同时,在江对岸。 坐在山崖上的时停云,将口中吃净的酸梅核滤出,扬手抛至江中。 江面宽阔,浪急风大,尽管他膂力过人,小小的话梅核落入江水中,仍是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汹涌的江涛毫无停顿,从时停云和严元衡的脚下滔滔流过。 二人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身后还有两头牛在低头吃草,远远看去,像两个年轻的牧牛人,在山顶闲坐吹风。 而他们实则在观察前线。 时停云又拈了一枚酸梅送入口中:“象5进3。” 严元衡:“马6退7。” 时停云不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 严元衡沉吟片刻,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盘我认负。” 时停云笑:“六比六。总算打平了。” 他们面对江水,已经你来我往地下了一个下午的盲棋了。 时停云拿着装酸梅的小瓷罐向他示意,严元衡摆手拒绝。 在三天前与南疆小股军队的一场交战中,严元衡的左手手背被剑划了一道,伤口不深,但还是惹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左手被麻布整个儿包裹起来,直接缠到了指尖。 时停云闲来无事,索性拿过他的左手涂鸦。 这是时停云的老习惯。 他觉得,若是身上有伤,被白布裹着,总觉单调无趣,看着也闹心,因此酷爱在别人和自己包扎的地方作画。 不少伤兵营的军士身上,都有他留下的墨宝。 时停云持着半根木炭笔勾勾画画,严元衡便低头看着他的发顶。 时停云画了一只大雁,抬头问:“我画得如何?” 严元衡抬头看着山边归巢的鸟迹:“嗯。还不错。” 时停云放开了手。 严元衡上扬着的嘴角落下来了一点儿。 他问:“怎么不画了?” 时停云:“天黑了,看不清。” 严元衡从怀里摸出一截蜡烛。 时停云:“……你来过夜的啊。” 严元衡有点脸红,不好说自己想与他在山间观察一夜这等惹人误会的昏话,便装作低头点蜡的样子,镇定道:“我……以防万一。” 有了细微的光照,时停云把收好的笔又拿了出来。 严元衡提要求:“再画一只。” 时停云笑道:“好,末将遵命。” 很快,严元衡抽回手来,看着手背上的两只大雁,心里很高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了起来。 素常果然与旁人不同,信笔涂抹都是这样好看。 夏季白日酷热,夜间寒冷,唯有在将入夜时,气温才舒适些。 微凉的山风吹到脸上,严元衡看着逐渐变成深黑色的江水,问道:“观察得如何了?” 时停云仰面躺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条护颈用的黄巾。 黄巾被直直吹向西南方。 时停云将黄巾卷起:“不到时候。” 严元衡吸了一口气。 时停云似是料到他会说什么,侧过身来,用胳膊垫住一只耳朵,用黄巾把另一只耳朵塞上。 严元衡果然道:“虽然时伯父赞同你的战策,可我仍是认为,让全部主力渡江作战,太过冒险。” 他说:“我们造船的消息很难瞒住,如今连附近镇中的人都在问,是否真要有一场大战要打。若是帕沙部早有准备,我们此去,岂非自投罗网……” 他说了许多自己的担忧,谁想半晌不得回应,目光再一转,时停云已经堵着耳朵睡着了。 严元衡:“……” 他低头看着时停云的睡相。 时停云睡着的时候,不像他白日里那样恣肆,眉头轻轻皱着,像是有心事。睫毛很长,小扇子似的,触感又软…… 在严元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来回拨弄了时停云的睫毛数下。 ……他被自己的怪异举动吓跑了。 在远离时停云的地方小小呼了两口气,严元衡又折返回来,将熟睡的青年扶起,轻手轻脚地放上牛背,随后牵着两头吃饱了草的牛,往营盘方向慢慢走去。 他反反复复地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牛身的颠簸让时停云苏醒了一阵。 他看着前面一边牵牛一边埋头想心事的人,睡眼惺忪地叫:“……元衡。” 严元衡转身:“嗯?” 时停云:“没事儿,叫叫你。” 严元衡:“……嗯。” 时停云想起身,严元衡却道:“你不用下来。再睡会儿吧。这个我牵着。” 是夜。 严元衡回到帐中,军医为他换药,那微微染血的麻布被拆了下来,堆放在旁。 军医殷切道:“十三皇子,您的伤口本来就浅,自身底子又好,只要再敷两日的药,连疤都不会留。” 严元衡点一点头,并不很在意这些。 军医低头,准备将拆下的旧麻布带走时,却遍寻不着。 ……哪儿去了? 莫不是方才没能照顾到,被十三皇子的贴身之人拿去处理了? 军医一头雾水地走后,严元衡躺在被中,就着烛光,用铰烛芯的剪子,把那画着两只大雁的麻布裁下,贴身存放,又趁着夜色,悄悄把那剪坏了的麻布在帐篷根埋了。 回到帐中,严元衡重新躺平,仍想不通,为何时停云与时惊鸿会那般笃定,帕沙部的主力已不在归宁之中? 三日后,风势终于转为正南。 帕沙坐镇归宁军帐主帐之中,把四下里的烛光点了个通明,看着帐外朝着正北方猎猎飞扬的旗帜,饮了几口茶,尤嫌不足悠远雅致,索性吩咐人取了“喀尔奈”来,一把七十二弦琵琶,弹出铮铮雄音,静待北府军自投罗网。 果真,子时方过,便有隐隐的喊杀声自苍江上传来。 ……来了。 帕沙唇角含笑,镇定抚琴,琴声潾潾,宛若凤凰清歌。 他的副将负责支应陆上来军,不在身侧,一名幕宾为他添茶,道:“将军弹得一手好琴啊。” 帕沙道:“此乃家学,吾父擅于琴道,自幼教授。我自小便通五音六艺,此时弹战歌一曲,也算是鼓舞前阵将士了。” 幕宾笑道:“南疆之风,必能将将军心意传达至各军之处……” 孰料,话音刚落,便有一阵嘹亮乐音自江边传来,相隔数里,仍是雄浑壮阔,直干云霄。 幕宾:“谁在吹唢呐?” 帕沙:“……” 是唢呐,吹的还是《百鸟朝凤》。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帕沙,也不很能想象得出,一支军队吹着唢呐打过江来,是怎样一副光景。 他不禁嗤笑:小儿伎俩。 越是如此,可不越是虚张声势? 陆上的传令兵很快策快马到来,大声呼报:“将军,有北府军行踪!正在往长陵靠近!” 帕沙不动声色地放下琴:“来了多少人?” 传令兵道:“对方是夜行军,没有点火把。入夜后黑得很,也看不清有多少人,但副将军远观,尘烟滚滚,前后相连,队伍绵延起码百里!” 帕沙抚掌:“下去休息。” 幕宾不失时机地上前拍马:“将军料事如神!绵延百里的军队,起码来了两万多人吧。” 帕沙不是吴宜春,并没有让身边人捧脚的恶习,但好听话谁都爱听。 他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茶,见江边天际被染红了大片,便知江边也是蓄势待发。 约一刻钟后,第二名传令兵满含喜色,奔入营中:“将军!那中原时狗放船下水,顺风之势,百里江面已行过一半,但有识水性的参军瞧出,中原人的船,为保平稳,竟是用铁锁与舢板相连的!” 这下,就连帕沙也是难免喜形于色。 幕宾更是连连赞叹:“大善!大善!真是天助将军!时家小儿熟读兵书,竟不知昔日周郎在赤壁计败曹操,正是因曹操用铁锁连船,方使得火攻之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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