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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简直让宴金华头皮发麻! 自从文玉京开口后,他先抛出妖物头颅,震慑全场,再坐实自己散布天象异闻、诬陷师徒二人有染之事,在这之后,无论他再说出何等指控之言,都会被认为是真的。 而他又偏偏在细细解释之前昏了过去,这样一来,竟是给了在场众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谎言是很容易被拆穿的,但是,半真半假的谎话呢? 眼看文玉京要被抱下去,宴金华惊觉,如果公审就这样结束,那他的名声,他的计划,他的主角梦,就彻底完了! 姓文的明明是被系统带走的,哪儿来的什么“妖洞魔窟”? 当初,他只是递了一封密信而已,那些妖修怕是根本不知道传消息的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哪来的指控? 这人明摆着是仗着自己知道故事情节,为自己脑补定了罪! 宴金华这下是真心实意地跪了,膝行上前,痛哭失声:“师父啊!弟子冤枉!当真冤枉!” 这次他哭得没有任何演技成分了,泪如泉涌,涕泗横流,但是这已不足以打动赤云子。 他淡淡吩咐道:“书绝。” 池小池:“是。” 赤云子:“速速带你师父返回回首峰,好生照看。听风,去取最好的伤药医治,我稍后便去查看情况。至于宴金华……” 赤云子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再给他,顿了一顿,道:“收押明月楼,择日公审。” 宴金华看到几名弟子迅速向自己包拢过来,惊恐万状,只得抓住最后一丝生机,竭力强辩道:“师父!莫要听信文玉京之言!请听弟子一言,此人……文玉京,口口声声称他人是妖物,其实他才是妖!此人非是此世应有之人!他是——” 宴金华说完这话,在场诸人还未及议论,上位几位尊长面色齐变。 ……他是如何知晓的? 本已将文玉京送至十数步开外的任听风闻言,回眸看他。 他一扫往日逍遥浪荡之态,眼光极冷,一字字道:“宴师侄,你大约是病了吧。” 言罢,他伸手招一招自己的弟子。 任听风所收的两个内门弟子机敏异常,受命上前,堵嘴的堵嘴,拖胳膊的拖胳膊,堵嘴的弟子还不忘往他口中塞入一颗麻实。 宴金华舌头立时肿胀起来,麻痹不已,肿痛难当。 他掩着口,口水禁不住往下流,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仍不死心地吼叫:“他当真是——” 但听够了他的假话的人,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他讲的真话了。 …… 文玉京身上伤势怪异,鞭痕清晰,像是经历了严刑拷打,体内脏腑烧伤,内伤甚是严重。 他昏迷前的只言片语,已足够赤云子、任听风等人拼凑出一个“真相”。 宴金华与妖修早有勾结,因为文师弟知晓了他的秘密,宴金华竟起了灭口嫁祸之心。 他在迷蝶谷时脱离队伍,趁机施术,与妖修们里应外合,害文师弟被囚,段书绝蒙冤。文师弟在山中遭禁三日,受尽苦楚折磨,终于寻机逃跑,并斩杀了一名妖首,提了头颅,以此为凭,回山来找宴金华算账。 可以说,除了在某些细节方面有所出入外,几人推理的整体方向没什么问题。 服下几颗丹药,文玉京便醒转了过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只是他身上伤得太重,乍一眼看去,简直触目惊心。 众位师兄实在不能放心,一面叮嘱他仔细养伤,万勿留下沉疴,一面唤来段书绝,令他好生照顾文玉京,言语中对误解他一事也有诸多抱歉。 段书绝似是对此事不甚在意,躬一躬身,便取了灵药,前去煎煮。 待结伴离去时,赤云子留意看了一眼转身去熬药的池小池:“任师弟,方才与段书绝说话时,他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他可否将我们的吩咐听进去。” “书绝做事还算妥帖,不必挂怀。”任听风道,“况且,今日之前,他怕是并不知晓父母被宴金华所害一事。恩人变血仇,心中怅惘茫然,也不奇怪。” 赤云子想想,觉得确实如此,便不再多思:“封锁渔光潭,将内里诸物一一封存。” 任听风:“可还要公审?” 赤云子声音里也带了倦意:“公审?再由得他在众人面前说那些疯话?待文师弟好些,我们再问问他具体情形如何,到时再定夺罢。” 前去煎药的池小池过了足足数个时辰,也迟迟不入门,文玉京只能歪在榻上,散着头发,取了一卷书,读一读,好消遣光阴。 又等了许久,门外才传来两声叩门声。 当,当,小心谨慎,像是敲在人的心脏上,也是敲在池小池自己的心上。 那是一颗烫得发软的心。 门内,没有见到那人的面,文玉京就已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将书卷藏入被中,清一清嗓子,但出口的话音仍是微哑:“进来。” 池小池进了门来,手里的红木托盘里托着他花了这许久功夫才折腾出来的一小碗药,以及一碟子小山似的蜜饯。 他走到床边:“师父,喝药了。” 文玉京双手敛在被中,看起来没有任何接碗的打算:“手上没有力气。” 池小池没有多说什么,拿玉汤匙舀了药汤,吹温了,拿勺子在唇边确认过温度,才喂到他的口中,用勺面仔细刮去他唇角流出的几滴药液,又取了一小块蜜渍杏脯,送到他口边。 文玉京摇摇头,拒绝了这小甜点。 “我已听三师兄说过。”文玉京望着他,赞许道,“迷蝶谷恶虺被除,你的功劳极大。没有你的鲛丹,叶既明绝不能胜。因为忙于寻找我,那虺蛇尸首被带入静虚峰中,一直未及处理。我已经向大师兄讨了那虺蛇身上的几样宝贝,蛇丹,蛇骨,蛇胆,都是绝品,对你修炼有益。” 池小池穷尽全身气力和演技,只够支撑他平静地说完四个字:“多谢师父。” 接下来,双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池小池缓慢又恍惚地想着心事,恍惚到觉得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想。 但他还记得一件正事:“叶既明……” 文玉京对他所关心的一切了若指掌:“我已同师兄说过,在时雨山中,我见过那叶既明,是个有些鲁莽的好孩子。他当时出现在那里也是情有可原。有我作保,他不会有事。” 池小池:“嗯。多谢师父。” 双方又是沉默。 药的苦香味随着玉匙与碗底的一次次轻碰越加清晰,文玉京被呛得喉咙作痒,便咳嗽了两声。 池小池心中一急,将药碗放下,去揉他的胸口:“怎么了?” 一只手抬起,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心口。 他在看着他,他的指尖扣在他的指尖上。 池小池只觉那只手柔软偏冷,而那温柔又执拗的目光更是分散走了他所有的触觉。 他所有的条件反射,在这个人身上宣告失效。 文玉京轻声问他:“还有什么话想问我的吗?” 第177章 系统VS系统(二十七) 那颗心明明藏在眼前人的胸膛, 池小池却觉得近得仿佛被自己握在掌中,手心都被他心脏有力的跳动震得隐隐发麻。 池小池谨慎道:“我可以问吗?” “我是你的师父,是你的老师。传道,授业……”文玉京、061,或者说娄影, 握住他的手, 道, “……还有解惑, 都是我的责任。” 池小池看着二人交叠在一起的五指:“师父受了伤, 需要休息,那我只问五个问题吧。” 娄影抿着嘴轻轻地笑:“好。” 他说过很多次, 他很喜欢池小池这种劲儿劲儿的语气,很可爱。 池小池问:“那妖修当真是杀书绝父母之人?” 这个问题倒不出娄影意外。 池小池最先关心的永远是任务本身。 “是, 但不全是。”娄影往后靠了靠,把上半身坐直了些,“我先前有意查访此事, 已在东海附近的东山岛查到了妖猎活动的踪迹。逃出后, 我想不能空手而归, 就闯入了岛中。我们需要一颗妖物的头颅来作指证的凭据。” 娄影说得很平淡, 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上岛时的惨烈景象。 在他去之前, 把他从迷蝶谷一路护送到东海边的季作山问他:“六老师,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他单膝蹲下, 伸手抚着涌动的海潮, 道:“去找小池吧。” 季作山犹然不能放心:“可你伤得太重了。” 他说:“我没事。我对我自己有数, 但我不放心他。” ……哪怕知道他的本事,也始终不能放心。 季作山说:“那我去把你的事情告诉他……” “不要跟他说,他知道我来闯岛,也会不放心的。”061说,“而且,我不知道我的老板会不会盯着他,你和他交流,说不准会被我的老板盯上。只能麻烦你陪在他身边一段时间,替我照看一下他的安全了。……多谢。” 说到此处,他将一把水剑从泛着雪白泡沫的海潮间缓缓抽出:“该说的事情,我会回去,亲口对他说。” 一把东海晚潮凝就的水剑,提在一个满身伤口的人手里,伴他走过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血路。 他也做了一回猎妖人,独身一个走过去,又提着一颗头,全身而退。 娄影能读到段书绝的记忆,他曾透过段书绝惊慌失措的眼睛,见过那些屠戮者的面容。 他强行闯岛,在茫茫妖海中找到了一张曾出现在段书绝记忆中的脸,一剑削颅,将被血污染得污糟一片的长发缠在腕上,渡过重洋,转去找他的小池。 没有对那些妖物斩尽杀绝,是因为他有伤在身,力量尚不足。 有了小池这条软肋,他不会轻易逞强。 况且,血亲之仇,应当由段书绝亲手来报。 池小池问了第二个问题:“师父早就知道谣言之事?” “事关你我,当然知道。” 流言纷纷,他自是清楚。他只是留着痈疮,不急于拔除罢了。 就算自己把那画师和招摇撞骗的破落户早早捞上山来,向赤云子做出了澄清,谣言也已经传开,自己总不能拉着那两人,跑到人家门前一一澄清,也不能为此就召开一个澄清大会,大动干戈,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先留下底牌,任其发酵,等到公审之类的重大场合,再就势把这事情捅破,一举洗净先前所有流言。 池小池点了点头,问了第三个问题:“伤是怎么回事?” 娄影不想细谈这个问题:“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很快就能好的,不要担心。” 池小池:“……嗯。” 紧接着的,是一片漫长的沉默。 池小池的手掌仍是轻轻贴在他的心口处,眼睛也落在指尖处,像在想心事。 至此,娄影也觉察出来,池小池似乎在有意规避真正想问的问题。 他有点紧张,他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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