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不需要她这么拼命工作!我就想她找个男人嫁了!我好放心!我有错吗?!我这当父亲的不对吗?!我不心疼吗?!我比谁都心疼她?!可她呢?!她有心疼我们吗?!每次见了面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点感情都没有!”杭提耘说完,指着她,“你到底对我们有什么不满的?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杭锦起身:“我吃饱了。” 杭提耘喊道:“你给我站住!” 杭锦径直走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份汇款记录,打开递到杭提耘面前:“那您呢?为什么还要给他们打钱?” 冯淑君接到手里看了看,张着嘴解释道:“阿锦,这事儿妈妈可以跟你解释,是你爸爸想买个平安,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你所以才……” “所以是我的错是吗?”杭锦问。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是……”冯淑君还要再解释,杭提耘打断她,“我早跟你说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对和错!你计较对错有什么意义?” 杭锦自嘲地说:“原来没有意义吗?” “阿锦,你千万别多想,这跟你没关系。”冯淑君抬手放在她肩上想安抚她,杭锦却已经避开她的触碰,拿了包转身去玄关换鞋。 “杭锦!”杭提耘喊了声,“你走!走了以后别回来!” 杭锦连停都没停,一边从包里摸出震动的手机滑动接听,一边神情淡漠地开门走人。 到了车上,她将手机丢到一旁,任凭它震动,她目视着前方,许久之后,她打开包里的文件,从里面找到一串手机号,按了拨通。 “我是杭锦,明天见一面。” 0029 生日 十二月二十六,杭锦生日。 她讨厌过生日。 非常讨厌。 邮箱和微信被生日祝福的消息塞满,圈里的好友电话轰炸,公司前台堆满了她的生日礼物和花束,陆运复早早包了酒店,横幅拉了几栋大厦,出租车广告的流动屏幕都在播放着: 整个北市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知道今天是杭锦的生日,就算不知道的,也会在朋友圈里刷到杭锦的生日宴——豪华奢靡的顶层酒会,包括热气球祝福和因为她而绽放四个小时的盛大烟花。 数不清的礼物和祝福,两米高的蛋糕,身穿礼服西装的贵族名流,人人都在这场盛宴里欢呼庆祝,而身处包围圈的杭锦,却仅仅露了个面,喝了两杯红酒,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没有让滕平跟着,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到了约定的地方。 一家没多少人的咖啡店,老板正在打瞌睡,见她过来,眼前一亮,笑眯眯问她要喝什么,杭锦面无表情地点了杯咖啡,找了位置坐下。 手机响起,陆运复打来的,大概是想问她去了哪儿,她索性关机,把手机丢进包里。 窗外夜幕降临,属于她的那场浩瀚烟花点亮半边天幕,咖啡店老板都惊动了,说什么人这么大阵仗,磕着瓜子站在外面看了好一会。 杭锦要等的人也终于来了。 王盼巧和她的母亲徐秀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边走边抽烟的弟弟王齐。 王盼巧比杭锦要大七岁,弟弟王齐也比杭锦大两岁,杭锦还记得小时候,保姆徐秀来家里干活时,偶尔会带上这俩孩子。 三人坐在杭锦对面,徐秀显得很不安,局促地攥着手,开口第一句就是:“今,今天,好像是你生日吧。” 杭锦没说话。 王齐插嘴说:“今天也是咱爸忌日。” 王盼巧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别说话,随后她开口问杭锦:“请问,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杭锦拿出那份汇款明细摊开放在三人面前。 王齐嗤了声:“干嘛?什么意思?不想给了?” “这是我父亲杭提耘给你们汇钱的明细单。”杭锦身体往后靠,目光平视着眼前三人,“今天过来,就是希望你们把这笔钱,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想得美!这都打给我们用了!我们怎么可能还回去?!而且凭什么还给你?这是我们应得的赔偿费!”王齐大声喊,“都没要多少,你还敢朝我们开口要回去!你赚那么多钱都花不完,不应该给我们打一点吗!” “王齐你给我坐下!”徐秀拉着儿子坐下,冲杭锦说,“真对不起啊,我都不知道……” 杭锦从包里丢出十几张照片,上面是监控拍到的王齐,他在杭锦父母家门口送花圈,还在杭锦家门上洒过鸡血,还在小区的墙上写‘杭锦不得好死’。 “都不知道吗?”杭锦看着徐秀惨白的脸,目光转向王盼巧,“那,你知道吗?” 王盼巧吞吞吐吐,俨然是知情的。 “徐阿姨。”杭锦声音平直,语气漠然,眼神很冷,“赔偿金的事早就了结了,我不希望以后还有人拿那件事威胁我的家人,再有这种事,我会直接报警。” 王齐拍着桌子站起来:“那你呢?!你害死我爸!你害我们没有生活费!害我们受尽嘲笑,害我们日子过得这么惨!你害我们没有父亲这笔账你怎么算?!你不应该每一年都给我们赔偿费吗?!” “好,我们现在来算这笔账。”杭锦从包里拿出一把匕首,径直塞进王齐手里,随后抓着他的手,往自己心脏的位置送,“给你机会。” “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王齐硬撑着没有露怯,握着匕首没有退缩。 徐秀惊叫出声:“不行!王齐你松开!” 王盼巧也被吓到了,赶紧去拦:“松手!王齐!” 场面混乱到咖啡店老板都被惊动了,跑过来问什么事,见到这一幕,冲王齐大声喝道:“你给我把刀放下!不然我报警了!” 王齐死死盯着杭锦。 杭锦挺着脊背往前,王齐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了几分,见她来真的,他眼睛都瞪大了。 杭锦嘲弄地看着他:“这笔账摆在你面前,你敢算吗?” “王齐!”徐秀把刀夺下,后怕地打了他后背几下,“你疯了!” “我没疯!是她疯了!”王齐怒不可遏地指着杭锦,“是她疯了!” “徐阿姨。”杭锦压着眉,神色漠然地看着王齐,“管好你儿子,不然下次见面就是在法庭上了。” 0030 黑暗 杭锦六岁生日那一天,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劫难。 住家保姆徐秀当晚偷偷把丈夫王永强放了进来,大概是想带点杭锦生日宴吃剩的食物回去给两个孩子吃,也或许是想让丈夫见识见识自己工作的环境有多高级。 王永强吃饱喝足一番,随处转了转,见到门口堆积的礼物包装盒,单看包装都知道是值钱的东西。 听徐秀说这些都是别人送给大小姐的礼物,他起了歪心思,心想这么多礼物,随便拿一两个应该也不会被发现,便悄悄摸进了杭锦的房间,在桌上翻找着小一点的礼物盒。 那是夜里十二点半,杭锦在睡梦中听见声响,看见一道黑影站在桌前,当即吓了一跳,冲门外喊了声:“爸爸妈妈!” 王永强回身就捂住她的嘴巴:“嘘!别喊!” 杭锦只记得黑暗中那人脸上狰狞的疤痕和浑浊的眼珠,她吓得浑身发抖,双手双脚使劲挣扎,却始终推不开他,她哭叫着在他掌心呼喊爸爸妈妈,门外终于有灯亮起,杭提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去看看,是不是孩子做噩梦了。” 杭锦哭得更大声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王永强抽搐着倒在杭锦身上一动不动,杭锦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睁着一双泪眼,因为惊惧到了极点,她的四肢都在不停发抖。 杭提耘开了灯看见眼前这一幕,几乎是扑过来把王永强推到了地上:“这人是谁?淑君!快点报警!” 那个晚上,各种各样的声音无休止地钻进杭锦脑子里,徐秀在哭她的丈夫,冯淑君在一声声宽慰她,弟弟杭煜才两岁,被吵醒了就一直哭,父亲杭提耘边抱着杭煜,边跟警察沟通。 王永强死了,死于心肌梗塞。 年仅六岁的杭锦其实并不能理解死亡是什么,但她知道恐惧是什么。 她不敢关灯睡觉,更不敢睡在床上,在她成年之前的世界里,她几乎一直窝在柜子里睡觉,冯淑君甚至不敢夜里去敲她的门,他们无数次后悔,选了这样的保姆,导致女儿遇到这样的事,可事已至此,他们无法改变,只能尽可能地弥补她。 但是没有用。 杭锦的失眠伴着梦魇纠缠了她很多个年头,她看过心理医生,吃过药,接受过中式西式物理治疗,但收效甚微,随着年纪增长,她开始自己学着抵抗自己的恐惧,强迫自己睡在床上,强迫自己戴上眼罩陷入黑暗,强迫自己一点一点适应她的恐惧。 她以为这一切,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有天回家,她发现家门口被人放了花圈,父亲杭提耘说会处理,让杭锦不要放心上,说是隔壁邻居可能放错了,杭锦自己去查了监控,看见了和王永强肖似的王齐的脸。 也看见了洒在门上的鸡血,和小区墙上那句‘杭锦不得好死。’ 再后来,她确实再没见过花圈,因为杭提耘每个月都在给他们打钱。 杭锦是去年发现这件事的,她跟杭提耘简单提了一句,希望他不要再插手那件事,她可以解决,杭提耘嘴上答应了,可行动上仍没有停止对徐秀子女的汇款。 他说,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对和错。 杭锦不明白。 错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她要来遭受这份苦难与折磨。 她不明白。 明明偷东西的是王永强,为什么到头来,是父亲杭提耘付给他们赔偿金,还给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生活费。 她不明白。 冯淑君劝她不要跟死人过不去,可那个人不是死在二十八岁的杭锦面前,是死在六岁的杭锦面前。 她用了将近二十二年的时间,让自己摆脱对黑暗的恐惧,可她还是失败了——喝了酒的她,仍然会无知无觉地钻进衣柜里,那是她心底里最安全的地方。 高强度的工作也无法挤掉她脑子里的杂念,偶尔她仍会梦见那段过往,被重重黑暗包裹的瞬间,熟悉的惊惧感席卷全身,梦醒之前,她会一直陷入近乎溺毙的窒息感里。 每到那时候,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睁开眼时,她仍活着。 杭锦开着车到了外滩,护栏前不少人在拍照,她找了人少的地方,靠在护栏上盯着底下翻来涌去的江水。 有人来搭讪,问她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去旁边酒店坐坐?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江水,冲对方说了句:“滚。” 那人讪讪走了。 没多久,又有人靠近,她冷着脸转头,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那人-赤鱼-将围巾戴到她脖颈。 “不冷吗?”他问。 0031 吻 围巾沾着他身上的热气,点点暖意渗透进皮肤,杭锦蹙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松开,眼底的冷意也渐渐消散,目光重新转回护栏底下,盯着汹涌翻腾的江水,许久才开口:“不知道。” 他问她不冷吗,而她回答不知道。 陈霖的室友黄汉青今晚求婚,叫了平日里相处较好的兄弟朋友一起助阵,北市的外滩风景最美,一群人拎着彩色气球打着彩灯,手里举着荧光棒,为他营造最浪漫的氛围。 求婚自然成功,一行人兴高采烈地商议一会去哪儿庆祝,是唱歌还是吃火锅还是吃烧烤。 热闹的人群里,陈霖走在最末端,他看着飘在天空的彩色气球,想起今天是杭锦的生日,两年前的那一晚,他在酒店门口看见过比刚刚那场求婚要盛大好几倍的生日宴。 此时此刻,杭锦应该待在暖意融融的酒店里,切蛋糕,喝红酒,陪朋友聊天。 而不是,在他抬头的余光里,看见她形单影只地靠在外滩栏杆上,神情落寞地看底下的江水。 她或许没听清他在问什么,也或许一直在走神,不想听他说话。 陈霖没再开口,将羽绒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陪她一起看底下的江水,乌黑汹涌的江水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底下的石块,寒风里传来江水的呼啸声。 冷风刮过脸颊,吹得杭锦的脑子逐渐放空,她终于在半小时后挪动着步子往回走,去开车。 陈霖就这么跟在她身后。
相关推荐:
小寡妇的第二春
火影之最强白眼
我以神明为食
碧荷衍生文
萌物(高干)
实习小护士
芊芊入怀
[网王同人] 立海小哭包
南安太妃传
仙道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