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焦头烂额。与卫��也只短短说了几句话,见她起色逐渐恢复,他放下心来,专心处置公事。 又过了四五日,洛阳城中渐有起色,百姓开始走动,走商铺子开门,恢复了些许人气。 桓启为了安抚城中官吏,在云龙门台基上设宴。 此时已到了五月,春去夏至,正值鸣蜩,天气渐热,洛阳宫中榴花盛开。 谢宣与刘道坚来云龙门赴宴,沿途见宫中多处都已被收拾出来,沿途皆点着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侍女仆从往来行走,更有兵士十步一岗,戒备森严。 刘道坚看了一会儿,忽然一声感叹,低声道:“桓启这几日将洛阳上下都攥在手里,只将无关紧要几处给我们处理,你看他把宴设在洛阳宫,是存着什么心” 谢宣道:“洛阳宫的事已向朝廷禀报,且如今洛阳城中,也无其他适合的地方。” “子渊,你这话说的忒没意思,”刘道坚道,“我将你视作手足兄弟,才和你说些心里话,桓家声势正壮,原还有你家与王家相持平衡,可现在北伐建功,长安有大司马,洛阳有桓启,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真打把整个北方之地全打下来,他们可还甘愿为臣” 谢宣眉心皱起,看了刘道坚一眼,对他的直言没有多大意外。刘道坚外表看着粗野,实则心思极细,目光也独到。谢宣沉吟片刻,道:“现在才打下洛阳,长安那边有苻健坐镇,大司马难以轻取,到底如何现在还难说的很,就算能把长安也打下来,还有诸多朝臣士族在,桓氏是否就敢冒大不韪自立,还很难说。” 刘道坚露出思索的表情,道:“反正你我手中有兵,如今也算尽心了,要说着急第一个该急的是王家才对。”他嬉笑了一句,便不再讨论,可心中却另有一番想法:真到那一天,便是桓温仍想做臣子,他身边的人怕也是耐不住了。再说桓家若后继无人也就罢了,如今还有桓启,这个年纪,带兵为政的手段俨然又是一个大司马。 桓家接连两代都出枭雄人物,刘道坚暗自摇头,只觉得朝中局势越发难测起来。 两人到了云龙门外,见台基上早已摆设几十席,洛阳不少官员和望族都已来人,这些人此时已归附晋廷,一个个都大表衷心,对谢宣刘道坚也是殷勤寒暄。 谢宣年少扬名,洛阳也都有听闻,刘道坚这次带兵虽不及桓启,但其为将才能也展露无疑,席间众人自是争相讨好,一时气氛热闹。 忽然有人道:“那是桓将军吧,咦,那年少郎君是何人”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兵士护着两人前来,桓启身着紫棠色长袍袖口镶绣银纹,玄色长裤束在朝靴之中,相貌英俊,行走如风,一身威仪无人能及。他走得快,稍停了停,又回去几步,将身后的卫��的手拉住,牵着她往前走。 席间有人曾见过桓启当日披甲纵马从铜驼大街直驱入宫的霸道凶狠的样子,却不想他还有这样温和迁就的时候,再往那少年看去。卫��今日头发全梳起,戴漆纱笼冠,身着蜜合色锦缎袍子,腰间束着玉带,风姿娟秀,翩然若画。 有洛阳官员道:“这便是有玉郎之名的卫郎君吧,真是名不虚传。” 等桓启带着卫��入席,众人各种奉承不断。 卫��见这些人对桓启都是又敬又怕,还要行礼,她便想到旁边去。 桓启道:“去哪儿”将她一拉,按在居中为首的主位上。 谢宣正在主位左首席上,他看着卫��,目光端凝,久久无语。 桓启不动声色朝下瞥了一眼,看见谢宣,却是笑了一声道:“玉度,谢家郎君前些日子还担忧你身子不适,今日你该敬他一杯。” 卫��今天本没有来参加宴席的想法,但桓启早就命人为她裁剪新制了衣裳,非带她来,刚才不作避讳当着人前牵她,此刻又突然说这么一句,她微微撇了下嘴。 作者有话说: 第265章 二六五章 跟上 见她面露不情愿, 桓启背着人一瞪眼,语气却极温柔,“玉度莫非要二哥亲自喂你” 卫��知他行事脾气, 若不顺着, 还不知会如何,她刚伸出手去拿酒。 谢宣已举起杯盏, 起身浅浅一笑道:“该我敬卫家郎君才是,以前纵有得罪之处,今日以酒赔罪,望玉度莫再怪罪我。”话音一落, 他不等回应,便仰头将酒饮尽。 旁人见他举止从容洒脱,纷纷叫好。 桓启听他说“得罪之处”,又“莫再怪罪”云云,眸色沉了一沉,余光打量卫��。 别人不知谢宣话里的意思,卫��心里却是清楚, 只是前尘往事太多, 难以分辨清算,她叹了口气,颔首回礼, 拿起酒放到唇边。桓启突然伸手将她手中杯盏抢下,道:“她身子才恢复,这酒我替了。” 桓启将酒饮尽, 放下时立刻就有侍女将酒斟满。 刘道坚刚才听谢宣几句, 觉得有些不对, 此时也举杯道:“子渊既敬了, 岂有我落下的道理。说起来我与卫郎君过去也有交情,这一杯同敬。” 他这样一说,众人都道南方这些士族之间往来甚密,连卫郎君这样的年轻子弟交友也广阔,并没有做他想。桓启让卫��举杯做个样子,也没让饮酒。 很快酒宴开始,席间歌舞作伴,丝竹缭绕,杯来盏往好不热闹。 洛阳城中官员奉承全在桓启,谢宣及刘道坚身上,席间还奉上奇珍异宝,黄金绸缎几箱。桓启笑着收下,当即一摆手全赐给军中将士兵卒,众将都是聪明之辈,闻言当即谢恩。 刘道坚私下一肘谢宣,露出眼神“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哪知谢宣并未察觉。刘道坚闻到他身上酒气浓烈,刚才不少人来敬酒,谢宣一杯未推脱全饮了下去,这叫人看了,倒像是他有意求醉似的。 刘道坚实在弄不明白,平日看着极明白的一个人,怎么碰上卫家郎君就有点犯糊涂。他一抬头,看见桓启正目光扫来,眼中似探究又似带着几分冷意。刘道坚心中一凛,这时桓启目光早已移开。 “子渊,你喝多了,还是快出去散散,等会儿非露丑不可。”刘道坚笑着拍了谢宣两下,朝身后一示意,当即有仆从过来,要扶谢宣出去。 谢宣起身,摇晃了一下身体,也不推拒,被仆从扶着走了出去。 离开云龙门,等看不见宴席,谢宣忽然站定,推开仆从的手道:“你去吧,我一个人走着散散。”仆从不敢多说什么,指了一下如厕的方向,就走开了。 谢宣听见身后仍有乐声飘来,便有意顺着墙边往僻静处走了一段,直到听不见那些喧嚣。刘道坚怕他酒醉他心里全明白,可到了此时,他孑然独立,觉得若真是醉了才好。刚才桓启的态度已经展露分明,谢宣见他几次与众人谈笑,目光却并未离开卫��,仆从送上一些寒凉吃食,也被他拿开。 谢宣心中苦闷。梦中前世他的妻子,如今咫尺距离,却远隔如天涯。他身上酒意涌上来,手紧握城拳,狠狠在墙上一捶。 站了许久,吹够了风,谢宣稍稍冷静下来,转身就要回去。刚才走得远了些,回去的时候,他走错一条岔路,等辨明方向,他绕道而行,忽然看见前面有灯火一晃而过,走过去的人身形纤细,腰肢削薄,正是卫��。 谢宣怔了一下,还未细想,脚已加快要跟上。可没等他靠近,就见桓启行走如风地从后追赶上来,口中还喝道:“站住。” 谢宣听见他口气不善,眉头拢了起来,背后窥探非君子所为,但他想着桓启那样的性子,万一让卫��吃什么亏,他实在放心不下,还是跟在了后面。 原来卫��在酒宴上颇为无聊,旁人见桓启不让她饮酒,又处处在意,分明是爱护至极。大家都识得眼色,不再去给卫��敬酒,也没人敢去谈笑。卫��坐着如外人般,等吃了些东西,席间已是歌舞欢笑,肆意放浪起来。 又坐了片刻,卫��说了一声便要走,桓启正听人说洛阳之事,微一点头,随口让侍女点灯送出去。可等卫��离开,他转眼发现谢宣还没回来,脸色微微一凝,想到谢宣刚才闷头喝酒的样子,他心中不免有些畅意,又想了想,他向左右摆手示意,起身走了出去。 侍女在前提灯指路,卫��正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桓启的声音,“我送你回去。” 卫��转过头,道:“不必了,酒宴少不得你。” 桓启走上来,“少了我他们就不吃不喝了送了你我再回去。” 卫��斜乜他一眼,没说什么。 桓启却问她刚才可吃饱了没,又问她刚才见着那些人有什么想的。 卫��轻飘飘道:“洛阳的官一个都不识得,能有什么想的。” 桓启道:“还有不是洛阳的官,口口声声说什么得罪,玉度,谢家郎君得罪你什么了,说给二哥听听。” 卫��见他脸上绷着,眼眸中隐含不悦,她心里却不怎么怕,道:“说不定是他另定了婚事,这才觉得过意不去。”说完转身就加快步伐。 桓启哼了一声,听出她敷衍的意思,立刻道:“站住。” 几大步就追上去,桓启一把拉住她,“你道那小子能有什么出息,这次豁了出去,也没能先拿下洛阳,他和泰山羊氏的婚事推不了,便是再给他三年五载,也休想成事。” 卫��见他目光灼灼望过来,神情平静,忽而一笑道:“既已出兵,本就打算要收复旧都,谁先入洛阳都是一样,本就与我关系不大,怎么说的全为了我一般。” 桓启皱眉,“你说的是谁呢” 卫��依旧笑吟吟的,却不说话。 桓启拉着她,“给我说清楚。” 卫��笑意骤然一敛,目光直直看向他,“我又不是个物件,也不是你攻城掠地后得的金银财帛,今日你非让我来吃酒,难道不是故意叫谢宣看见若是他早一些攻下洛阳……”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较晚感谢在2023-08-10 23:32:50~2023-08-12 22:0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66章 二六六章 畅谈 桓启喝道:“住口。”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酒席上的谈笑自若风度翩翩全消失不见,只面色青寒地看着她,“平日都好好的, 怎么见着谢宣就同我闹起来。” 桓启冷笑, “说什么他早一步入洛阳,莫非你还念着与谢家的婚约不成” 卫��深深吐了一口气, 心潮起伏不定,她对谢宣早已没有夫妻情分与念想,但在酒宴上骤然相见,也觉得难堪, 别人只道她是郎君,可谢宣清楚她身份,尚无婚约名分,桓启当着众人面便如此亲热强势不加掩饰,卫��便又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耻意。 席间热闹,她有意躲避,没朝谢宣方向看去一眼, 直到谢宣离席之时, 她视线溜了过去,刘道坚先望过来,又冷又讽刺地朝她一笑。 卫��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再也坐不住,寻机离席。没想到桓启立刻便追了出来,态度强硬, 卫��便有些忍不住。过去的这段日子, 事情桩桩件件也不随她所想所愿, 到了今日, 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无从选择。 偏桓启此时提及洛阳之事,她便生起一阵烦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也好,谢宣也好,先取洛阳不是为争战功军权难道将我看作战利,”卫��道,“这样说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他日叫人知道,还不骂我祸水灾殃” 桓启眉头竖起,绷着脸道:“胡说什么谁特娘的敢骂你” 提灯的侍女刚才见势不好,远远走开,此时也不知该不该过来。 桓启心里直窜火,但低头见卫��紧紧抿着唇,眼眸却发亮似的,整个透着鲜活生气。他揉了下额角,道:“这说的什么话,何时将你视作战利。” 说完这句,桓启忽然福至心灵,有些明白卫��发脾气的缘由。他猛地两步往前,一把将她抱起来。 卫��惊呼一声。 侍女更是惊慌,提着灯不知该如何办。 桓启喝道:“领路,就去那里。” 过云龙门正有一处大殿,门前有开阔基台,殿室雄伟壮丽。桓启正想着要和卫��好好说一说,并未在意此处,直到侍女推门而入,以笼中烛火点亮几盏灯,殿内宽阔华丽。桓启刚才全副心神都卫��身上,这时才发觉是来到了太极殿的东堂。 他此时也不去想那么多,屏退侍女,将卫��放下。 卫��道:“这是哪里” 桓启没好气道:“太极殿,没人敢进来,正好说个清楚明白,什么战利祸水的,你这些古怪念头到底从哪来的” 卫��身处这偌大殿中,只有几盏灯,余下的地方都黑漆漆的,心中不免有些慌,道:“你让我见谢宣,难道不是存着炫耀之意故意叫他难堪” 提到谢宣,桓启牙齿都恨得发痒,他当然是有意炫耀,好叫那小子尽早死了心,前几日谢宣说见过卫��,他便心中不快,可现在当着卫��的面却不好承认。他板着脸,目光在卫��脸上转个不停,好半晌才开口,冷冷道:“是又如何” 卫��眉一挑。 桓启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一抬,“谁让他不识眼色,我就让他看清楚,你如今已是我的人,他最好给我滚得远些,若不然……” 卫��截断他的话,“若不然你要如何” “自然有法子收拾他。” 他语气森冷,卫��丝毫不怀疑他的手段,她撇开脸,重重呼吸两下,“我与谢宣有婚约在前,你如今为了在脸面上压他,把我看做什么” 桓启有些烦躁,道:“有的没的谈什么婚约,这些日子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 卫��低笑一声,“是待我不错,只是还不如你的脸面重要。”说着她扯开桓启的手,道,“我要回去歇息了。” 桓启怔了怔,重新又拉住她,见她甩手挣扎,他便揽住她,脸上神色复杂,见卫��始终冷着脸,他犹豫半晌,才道:“行了,刚才让你与谢宣敬酒是我想岔了。” 卫��听了这话,眼睛都睁大了一下,桓启此人性子霸道不过,倒是从没见他有认错的时候,她一时都觉得是听错了。 桓启低头在她脸上飞快亲了一下,“说什么待你不如我的脸面,说这些话你故意刺我呢”他现在已想明白,卫��学儒学玄,对礼义廉耻那套还是很在乎的,刚才他逼着她与谢宣敬酒相对,却是让她难受了。 “这也全怪谢宣那小子,他把徐州领兵的差事抢到手,又和家里说什么延迟婚事,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也是没想仔细就叫你去了,”桓启道,“就这一回,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他本来也没想着让卫��与谢宣再见什么面。 卫��听他又怪到谢宣身上,心里暗哼,但难得见他服软一回,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哪知桓启态度只软了片刻,很快又盯着她道:“这事先揭过不提,刚才你说的那些话,真是那么想的” 卫��道:“什么……” “天下熙熙,取洛阳与你没半点关系。”桓启看着她,瞳仁幽黑。 卫��抬起眼,睫毛轻轻一颤,“有什么不对” 桓启咬牙道,“收复洛阳是战功不假,但我带着两万兵马这么急着打过来,没用更稳妥的方式,还不是为了用这份战功去换婚事能自己做主。” 卫��不语。 桓启摸摸她的脸,“这原也不是我的主意,只是父亲咬死只得这样才肯同意,你刚才说对一半,是为战功,也是为你。” 卫��眉头飞快蹙紧。 桓启突然又将她抱起来,往殿内深处走去,拾阶而上,将她放到书案后的坐席上。 卫��发现此处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殿内,太极殿是本朝皇帝所居殿室,她忽然明白过来,大吃一惊,“这……” 桓启在她肩上轻轻一按,道:“如今打下洛阳,日后朝廷情势如何还未可知,我领着兵,早已是有些人的眼中钉,只有爬得更高才能活得安稳,有些权必须去争,不能退。在外行事不易,家里我只想找个合心意的人,对外对内,我都不想错过,对我来说,这两个都一样重要,玉度,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感谢在2023-08-12 22:04:59~2023-08-13 01:1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67章 冲突 卫��抬起眼, 他正直直看着她,殿内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昏黄而幽暗, 他的一双眼如古井深潭般。 她嘴唇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 却没有说话。 桓启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又道:“这次出兵,已收复不少失地,苻健未死,长安兵强马壮, 守得固若金汤,时间长了粮草难以为继,对我们不利,估摸再过一两个月就要收兵,等回去之后我就请父亲去江夏卫氏求亲。”他顿了一顿,低头去看她的脸色,声音又低了几分, “我知你心里有坎, 那一回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卫��一听到这儿,恼意上来,就要背过身去。 桓启拉着她的手道:“以后定不会再屈着你, 桓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里里外外都是等着算计的,家里有你我才安心, 别人都不成。” 卫��心中微微一动, 莫名有些发软, 睫毛抖动, 她对上他的眼,又飞快避开,脸上的茫然无措却难以遮掩。 桓启也不催促,低头揉了揉她的手。 卫��心怦怦直跳,呼吸有一瞬的紊乱,她都闹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一股弱小的陌生的情愫横冲直撞,将她的思绪搅得零碎。 好一会儿,她才道:“云龙门那儿还等着你。” 桓启“嗯”的一声,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下,起身也将她拉了起来。卫��心里有些慌,垂着眼不敢去瞧他。 忽然殿内一盏灯熄了,四周黑漆漆的,她不由朝桓启靠近些。 桓启拦腰将她抱起来,朗朗笑道:“天黑地滑,还是我抱你出去。” 等到了殿外,侍女提灯正候在廊下,卫��不由脸红,用力拍桓启的肩膀。 桓启将她放下,眼角余光却瞥到不远处有人影飞快闪过,衣角翻飞。他目光陡然一沉。 卫��随口问道:“怎么了” 桓启笑着说无事,招手让侍女过来送卫��回去,看着人走远,他大步走到墙角,脸色阴沉,喝道:“何人藏头露尾,滚出来。” 太极殿内外皆寂静,这一声在黑暗中犹如惊雷。 桓启面露冷笑,手搭在腰侧,那里正藏着一把短刃匕首。 谢宣从墙角阴暗处缓缓走出,脸色略有些白,抬起双手似要作揖,但举了一半又放下。 桓启微一挑眉,上下扫了他一圈,嘴角弯起,笑道:“谢郎君怎走到此处莫非是走岔了,来,来,正好回去一同饮酒。” 谢宣面色僵硬了一瞬,反应没有他这样圆滑老道,他脚下才挪了一步,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方才我已经看见了。” 桓启斜睨他,依旧笑着,两眼却冰冷,“哦瞧见什么了” 谢宣道:“你将玉度视为禁脔。” 他语气艰涩,说出这一句,心口仿佛被捶了一拳似的疼痛,他一路尾随两人,见桓启抱了卫��进入太极殿东堂,那一刻他几乎就要冲进去,可侍女守在殿外,他若硬闯恐要引其他人注意。他既痛苦又挣扎,满腹的酒全化成了苦汁,浸地五脏六腑都在泛苦,更有嫉妒在作祟,就在他酒劲上涌要不管不顾闯进去时,桓启又抱着卫��出来了。 谢宣躲在角落看着,桓启对卫��是少见的和煦体贴。在晚了一步才进洛阳之时,谢宣心中就已清楚,家中为他安排的婚事不能更改,他与卫��再难续前缘。他梦中糊涂错待的妻,今生依旧还是错过。 他心中愤懑无处言表,眼下对着桓启,酒劲一阵高过一阵,已是有些压抑不住。 桓启嗤笑出声道:“与你何干” “他如今还是男装示人,你不假掩饰,未曾想过他日她恢复女郎时如何面对流言蜚语。你姬妾成群,如今贪图她貌美便要非要将她留在身边,等日后喜新厌旧,再冷待她于心何忍。” 桓启心里本就对他与卫��的婚约存着刺,刚才还想着面上敷衍过去,没想到谢宣说出这些话,顿时心头火起,直眉瞪眼道:“你管的倒宽,我与玉度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刚才的话酒当你醉酒,不和你计较,日后再有这样,我可就不看谢家的颜面了。” 谢宣见他身上一股森然戾气,固执站着不动,道:“桓启,你不过仗着武力强求一个女郎,玉度与你养在后院那些女子不同……” 话音卫落,桓启已是暴怒,他一把拎住谢宣前襟,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是不是要老子帮你醒醒酒” 谢宣文武双全,也练过身手,但与桓启却不能比,他笑了一下,不见喜意,却有些伤感,道:“你若只图她美色,还是趁早放了她去” 桓启用力一推,将他掼在地上,面色铁青,居高临下死死盯着他。 谢宣酒劲正浓,也不觉得疼,张嘴还要说话。 背后突然传来刘道坚的声音,“哎呦,子渊,你怎摔在地上。”他快步走来,对着桓启颔首笑道,“桓将军怎么也在这儿,酒宴上的人正等着你呢,你们两个都不在,全对着我灌酒,再喝我也要醉了。” 一边说着,他将谢宣扶起,道:“真该叫人来瞧瞧,芝兰玉树,都要回土里去了。你醉后最容易胡话,可别回去了,省得说错什么得罪人。” 桓启见他打圆场,脸上怒色一敛,又恢复从容自若,也不理会两人,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刘道坚长出一口气,对谢宣道:“你去惹那个阎王做什么,刚才我远远看着,还以为你要死在他手里。” 谢宣刚才面对桓启,也绷着根筋,比他面对族中长辈时压力更大,他道:“我心中有话实在不吐不快。” “刚才你们说些什么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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