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马伦脸皮抽搐了一记,要是谁还敢说,所谓的“新位面”,乃是非人为的自然现象,他现在就要唾那家伙一脸。 可问题是,究竟是谁! 第四百九十六章 生无路(中) “你究竟是谁?” 狂暴的意念扫荡而过,雾气迷宫中,由亿万计领域碎片临时拼接的“沙画”无声破碎,此前画面正停留在烈焰燃烧的血光里,人体扭曲膨胀,直至彻底变形“溶化”的那一刻。 后续的那些,对于宫启而言,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他只知道,自家肉身形骸到画面上那种程度,已经是不可逆的毁灭结局。 宫启仍不愿相信画面呈现的事实,更难相信,他糟糕透顶的处境,是由罗南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年轻人一手造就。短时间内,他的意念无数次劈开周边翻卷呼啸的尘雾沙暴,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以支撑那荒谬而恐怖的画面逻辑,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他知道这样的心态很糟糕,也试图控制,然而来自于另一个时空之中的情境变化,还有更深层的来自于渊区、来自于固化构形的反馈,让他向来引以为豪的冷静稳固的心神,在最深的层面战栗、开裂,难以自抑。 任是谁看着自家形骸肉身在火焰中液化、蒸腾,变成了滋补异类的肥料,而远在另一处时空的灵体,骤然间变成了孤魂野鬼,大约都会是这种感触。 与之同时,宫启还要承担地球渊区中,固化构形,也等于是他修行根基崩裂的冲击,灵体明灭不定,气机屡生波澜――这比对方炫技式的“沙画”表达,要准确太多了。 宫启到现在没有崩溃,已非常人。 蛇语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宫启,当然,发生在檀城修行圣地火山岛礁的事情,更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此时的宫启,仍然支起超凡领域的“幔帐”,仍然具备着超凡种的实力,可是,在蛇语的感觉中,眼前的超凡灵体是前所未有的虚飘,犹如凶陋的恶鬼,不知何时就会消融在阳光之下。 而对制造这一切的罗南,蛇语心中的惊愕与恐惧只会比宫启更甚,且还受到前面事件的影响,裹着荒诞的快意。 这些复杂的情绪,重新在她心中拼装出罗南的形象。不过连她本人也清楚,里面填充了太多主观的东西,层层扭曲、渲染,恍如妖孽魔神,侵占了她本就不怎么宽裕的思维带宽。 也许这又是一场噩梦?当然是从宫启那边漏出来的…… 或许是感觉到了蛇语的关注,宫启蓦然回首,完全常人化的动作,由灵体显示出来,在此时更为讽刺。 宫启自己也感觉到了,眼神变化,变出了前所未有的狰狞可怖。他也不用再掩饰什么,直接伸手,将包裹在默之纱的蛇语抓在手中,后者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然而,面对这样的宫启,蛇语蓦地有了一份奇妙的心情,她意念流转,未有其形,却是很久不见的轻灵,虽然是自嘲式的:“差点儿忘掉,我就要死了呢!遭迁怒而死,或许最没有价值的死法吧……” 宫启灵体上,骤然又一波显眼的明暗变化,映射出他严重不稳定的情绪。在辐射的灵波里,蛇语以为大限将至,可事实却是,默之纱那边传导进来的强压又退了回去。 “你说得对,不能浪费。” 宫启意念沉沉,压抑着情绪,如同一座正处在不稳定期的火山。可他的控制力算是回来了,而且还在慢慢地提升。 他驱动着超凡领域的“幔帐”,做了几轮搜索,仍未发现罗南的踪影,也不见回复。在又一轮尝试失败后,他忽然又问:“你觉得罗南……正在做什么?” “大约,是在看你的笑话吧。”蛇语彻底放开了,毫不留情地发出嘲讽。 宫启竟然不恼,还一本正经地讨论:“不,他更可能是在处理麻烦。” “哦?” “他和他的同伙毁掉了我的肉身,可那里是火山岛礁,是闭关区,常年都会有三五个超凡种在。他们前面的潜入成果再出色,在触发了安保系统之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正因为那边牵扯了大量精力,所以他又错过了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 宫启的想法不能说错,可是在工整的思维逻辑背后,他的情绪变化又是怎么个逻辑?蛇语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这种感觉的恰当词汇,只觉得别扭、古怪。 “他错过了机会,就是我的机会。” 宫启仍然在分析,意念往来跳荡:“我已经跃入超凡,灵体不灭,就算根基伤损又怎样,世上多的是弥补的办法!他仍然拿我没辙,他不具备击杀我的能力,而且又接连错失机会,最初坠入这领域碎片陷阱的时候,肉身破灭的时候……没错,错过了机会就要受到惩罚,我的机会到了!” 蛇语便问:“什么机会?” 宫启低低地笑了起来,没有回答,身外支起来的超凡领域“幔帐”,明显地收缩回卷,然后…… 遁走! 蛇语真的愕然了。她受制于宫启,无法探知外界环境变化,只知道宫启的速度很快,在领域碎片的沙尘暴里,法则离乱也没关系,以自有规则临时替换整合就好,将超凡种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问题是,宫启飞遁的手段再高明,仍无法改变这种行动的本质:他跑掉了,趁罗南“无法兼顾”的空当跑掉了! 甚至还跑得洋洋得意,好吧,是有些亢奋的样子。这种情绪底色,正从他始终不断的意念交流中,持续暴露出来: “罗南他毁掉了我的肉身,败坏了我的根基,还把发生在地球时空中的事件,即时传给我看……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打垮我的意志,摧毁我的精神,不战自溃,可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搞‘直播’就是大大的败笔,他让这处鬼地方和地球时空建立了新的联系。此前你被他耍‘灵肉合一’是一个、我在渊区根基崩坏导致的反噬感应是第二个、再算上‘直播’,有这么多式子,还怕解不了方程?” 听宫启口气甚壮,蛇语将信将疑:“你解开了?” “我要收集更多的式子。” 宫启答得理所当然:“罗南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这里当成是陷阱。可这里不是扭曲的云端,而是根基和枢纽……最重要的是,它一点儿也不单调,它在变化,只要变化就有规律可挖!” 不管蛇语是如何看待他,宫启认为自个儿已经从形骸损毁的打击中缓了过来,而且在压力和刺激下,进入了一个超常状态。他的观察力更敏锐,思路更清晰,发现了尘雾沙暴中许多隐藏的细节和脉络。 在这片雾气迷宫中,无数领域碎片堆叠在一起,乍看四面八方都差不多,可穷究细节的话,还是不一样的。它们有大有小,在结构的种属和特质上,在分布的方式上,都有明显差别,和云端周而复始的云气流动完全不同。 人们在这里迷失,一方面是法则乱离的绝地,另一方面则是一股脑儿地呈现了太多的差异元素,和云端世界就是两个极端。 “有趣的是,二者还是有密切关系,不只是一表一里,一内一外。更因为,它们都有太阳!” “太阳?” “没错,那在极域呈现的日轮,果然有着无远弗届的影响力。在云端我们可以目见,在这里看不到,可里面有属于它的‘温度’。” 宫启灵体露出一个生动的笑容:“记得吗,我曾经说过,在这些领域碎片背后,必然还有一个更根本的时空框架。也许这便是了,在层叠的领域碎片深处,也许就是那轮‘太阳’,作为时空框架的核心,影响着尘雾沙暴的运行……第四个式子!” 解方程的时候,在未知数有限的情况下,与之相关的有意义的式子越多,自然越容易找出答案。 宫启有这种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他开始做假设:“如果我将掩藏在领域碎片深处的‘太阳’,当作一个定数,以此将问题简化,再做计算的话……” 宫启主动停止了“解答”,将大量的精力投放到计算工作上去。他的飞遁速度越来越慢,渐渐地又停下来。 这老东西好像真的有收获! 蛇语正琢磨着,变故陡生。外界尘雾风暴的呼啸震动骤然加大,也是这一刹那,此前虽动荡却还勉强可算安全的环境,被剥了个干干净净。 默之纱被抽掉了。 若时间回拨两个小时,蛇语恐怕做梦都期盼这个结果。可如今,在一连串变故之后,蛇语虚弱至极的灵体核心,已经丧失了自主存在的能力,刚暴露在尘雾沙暴的冲击之下,便有分崩离析之势。 只隔了十分之一秒,宫启就用气息包裹住她,暂救她一命。可这是充满了不祥意味儿的举动,只听到宫启这样讲: “你的‘式子’,我已经解开了,你的价值……嗯,还可以利用最后一次。” 蛇语没来得及做反应,什么诅咒、憎恶,也都没机会表达出来。宫启曲指一弹,被气息包裹着的灵体核心,便被强行打入尘雾沙暴中,迅速远去。 至于宫启,则选择了与蛇语背道而驰的方向。在此之前,他披上了刚从蛇语那边剥离的默之纱,这件奇物果然不俗,超凡级别灵体时刻辐射的能量,由此彻底遮蔽,转为虚无。 第四百九十六章 生无路(下) 最后的价值体现在这里? 蛇语觉得荒谬,又有一份终于到站的坦然。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她能够作用的上限,屡次挣扎所得到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她就这样裹在尘雾沙暴中,就像在命运的湍流中,随波逐流,直至没顶。 可事实上,她的命运由始至终也都受到他人的支配:身外这一层由宫启设定的临时防护罩,决定了她最后一段生命历程的长短。 防护罩是坚固的,就算是在法则乱离的领域碎片冲击下,也只是缓慢消磨着,尽可能为宫启遁走赢得时间;同时它又是敏感的,与蛇语的灵体架构紧密联系在一起,防御罩破碎之时,必然拉着蛇语一块儿毁灭。 宫启认定蛇语和罗南之间有一份未明的联系,所以他反过来利用蛇语,误导罗南的追踪指向。 当然罗南也可能不上当,但只要能让他犹豫一下,多一点儿时间也是好的。 蛇语洞彻了宫启的算计,但也无所谓了,她就这样安静等待,传说中临死前的回忆、悔悟,也并未出现。她早已经虚弱到连记忆也无法承载的地步了。 思维和情绪漫无边际地流淌,连蛇语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怎样的想法和心境。 她以为,残烛般的生命,就要在这种状态下消散无踪,可在这时候,心湖中莫名又出现罗南的面孔: 那一幅由领域碎片拼接的人面浮雕,在思维情绪的混乱渲染下,化身为苍茫时空中,一具在火焰中燃烧的魔神,拥有着扭曲狰狞的身躯,光怪陆离的颜色,可最终所有的元素,又都沉淀在那对由始至终不曾改变的深沉眼眸中,徐徐澄清。 蛇语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任由这副面孔占据心神的全部,或许连这一点儿自主的权利,也在不知不觉间,拱手让了出去。 蛇语放弃了一切,任由时光裹着她,冷漠前行,按照宇宙最根本的法则,从有序渐变为无序。 防护罩开始崩解,灵体架构也受到牵连,从最根本处崩塌,也许时光只要再流动一格,名为“蛇语”的载体,就要从物质世界彻底崩解消亡。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罗南,那座在她心底盘绕聚合的魔神,仍然存在、稳固地存在,不以任何变化为转移。 它难道不是我心念的造作吗? 它难道不会朽坏? 它独立于我存在? 还是说在这一时刻,在行将崩解丧灭之时我的意识深处,还有一个支撑的角落? 罗南,不,那位魔神,始终关注着我,并将一份力量作用在我这边?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我是不是还有机会?还有活命的可能? 蛇语本已停滞的思维,倏乎活化。就像本已烧尽的残烛蜡泪、火捻余灰中的一点儿火星,挣扎着不要熄灭,就为着那份深藏在余烬中,始终未曾消磨干净的、对生命无止尽的渴望。 在此,蛇语豁然明悟,她终究是不甘的,她还想活,还要活!不愿放弃哪怕一丁点儿的可能、一丝丝的希望。 她已经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活下去,那么就去哀求、去乞告,即便是卑微而丑陋,只要活着,就好! 所以,行将崩溃的意念用这种方式燃烧: “救我啊……大人,求您救我吧! “我愿意献出所有,所有的所有。 “我愿意承受一切,一切的一切。 “只求寄托在您的影子里,在您脚下有一个跪伏礼拜之地。 “我只有这样一个卑微的请求,敬奉您为生命的主宰,听任您的裁决。 “救我吧,救我吧!” 防护罩无声崩碎,尘雾沙暴的乱离之力渗透,灵体架构便如潮水下的沙堡,瞬间面目全非。 蛇语毫无抵抗之力,意识骤然昏昧,可在这湮灭的刹那,留存到最后的清晰意念仍是: “救我!” 这份意念闪烁、颤抖、起落,任何一个瞬间都可能熄灭、没顶。可最终,它还是留存下来,而且真的接续上了燃料,一点点地恢复亮度。 蛇语苏醒了过来,灵魂之火支撑她的意识,一点点地找回记忆的残片,拼接成思维的脉络。然后她就发现,此时的她正缀在一根虚实难明的细丝上,在虚无中孤独地悬垂。 很快的,明亮灼热的光线泼洒下来,吸引着她往上看。 上方,是一张密密交织,纵横立体的繁杂网络,如同蛛网,又复杂了百千倍。而在蛛网的核心,是一轮熊熊燃烧的太阳,它耀眼得难以直视,就算在边缘吞吐的红光,也覆盖了整个蛛网结构。 此时缀着蛇语的“细丝”,就是从蛛网结构中垂落,与蛛网直接联通,并牵引着她,不断向蛛网靠近。 在这一过程,“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有的极远,来自于上层核心的蛛网结构;有的极近,就属于牵引她的“细丝”。 这根细丝,本就是一根精致又强韧的锁链,直接穿透她的心神,牢牢锁死,不留任何余地。 身为神社正统出身的咒术师,蛇语很快明白,她的心神正沉潜在极具象征性的意识空间里,明确自身的归属,体会她在“魔神罗南”体系中所受到的根本节制和相应地位…… 换句话说,她还在,还活着! 蛇语大笑,她没有去管捆缚心神的锁链,没有去管越来越接近的蛛网和太阳,没有去管等待她的莫测的命运,只是放纵了自己,在这片意识空间里开心大笑。 奔涌的情绪就是在燃烧,可如今她有这份资格,有这份本钱,可以肆意地去浪费、宣泄,除非主宰她生命的魔神下令叫停。 罗南没有阻止她,而蛇语好不容易笑得够了,也就离那一组日轮蛛网越来越近。 离得越近,能够查看的蛛网结构越复杂精密,连缀的节点越多。她先前感觉孤伶伶的,就是处在最外围的区域,远远未及中心。 事实上,在这片外围区域,除了她所在这条线以外,蛛网还垂落了一根锁链,恰与她这根线交错而过,投向虚空深处,不知连缀何处、何人。 相较于她这边,那根锁链要粗壮得多,而且上面有浓重的血光流淌,前后激涌堆叠,最激烈的时候,简直就像燃起了火。 第四百九十七章 死有规(上) 宫启在尘雾沙暴中高速移动,十多个小时的时间,一直没有停歇。 他需要用超凡领域整合乱离崩摧的领域碎片,从没有路的虚空中,开辟出一条道来;又要承受肉身毁灭和根基缺损给灵体、更直接是给超凡领域带来的混乱扰动,这无疑加剧了他的消耗,不管是从能量上,还是从心力上,都是如此。 可长时间的消耗下来,宫启也渐渐安心。罗南至今没有赶上来,多半是被他甩脱了,也许是暂时的,可他已经利用这段时间,最大限度地稳定了肉身被毁的不良影响,较最初冲击最猛烈时,战力又有回升,大约也能到全盛期的六七成吧。 六七成的超凡种,也是超凡种,宫启有信心可以应对绝大多数变故。 况且…… “在火山岛上的镇守者,都足够让罗南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喝一壶的。艾布纳那个老狐狸,但凡他稍稍上点儿心,亡羊补牢总还能做到吧!” 十多个小时的时间,宫启想了很多很多,地球上的局势变化,仅仅是其中很小的一部人,他更多的时间精力,还是放在了探索验证雾气迷宫环境上,而且,越来越有思路。 “我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计算方向也没有问题,这个破碎的空间,与地球时空存在着密切的干涉关系,‘外面’的云端世界,很有可能就是干涉的产物,因此它拥有类似于地球的环境条件,又扭曲荒诞,看似无边无际,其实只是时空结构的单调循环。” 宫启也清楚,就是云端世界,里面还有很多谜团未解,比如那些穿梭来去的血色妖猿,已经是很完整的生命体。它们源于何方,归于何处,完全没个着落。 可他不是时空研究专家,不是畸变学者,不靠这个吃饭,他只想回到地球时空,去处理肯定已经乱成一团糟的局面。 他只有这个目的而已! 待他缓过这口气,再将罗南和他背后的势力,甚至是夏城分会都连根拔起。并且,要把最毒辣的手段,统统在罗南身上、在他所有亲朋故旧身上用个遍,让那个小杂种,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绝望和后悔。 思维情绪有放飞的迹象,宫启好不容易压下来,安慰自己: 快了,就快了。 他陆续找到的四条线索,四个式子,彼此印证之下,足以从不同的层面去表达两处时空的干涉关系。正是从这四个式子的基础上推论,让他发现了更多的线索,也有了一系列的基本判断: 两处时空的干涉结构,比较复杂。 可能有两个、三个的核心干涉区,而且有可能在随时变动。 也就是说,两处时空相对于彼此,是在活动状态,有时连接着更紧密,有时则会分开一些。 要想回归地球,最容易的方式,当然是找到核心干涉区,轰破那边相对来说最脆弱的壁垒。但也不是绝对,只要能掌控干涉的基本结构,稍微边缘一些也没关系。 两到三处核心干涉区,判断起来并不容易。两处时空的干涉点位,绝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相对来说,雾气迷宫这边倒好办,毕竟比较直观,可以观察领域碎片如何汇集作用,总能发现个端倪。 倒是地球时空那边,隔了一层,无从感应,纯粹依靠计算是不可能的。宫启的思路还算开阔,他及时用一些技术之外的信息来补足。 他的思路是这样的: 罗南一个十来岁的未成年,真的有能力另辟蹊径?承接长辈遗泽的可能性要更大。他研究过罗南的资料,虽然相对来说比较表面化,可是罗南祖父和父亲,当初在荒野上的研究,总还是知道的。资料上显示了他们的研究方向,以及活动的主要区域。 夏城不必说,还有就是亚欧板块与印度洋板块交界区域的几个高原地带,这里面尤其是以春城周边为最久。 宫启首先把夏城的优先级往后排,他至今也不知道欧阳辰和武?自诒敬问录?中起了什么作用。就算此前他曾笃定,罗南是一只护食的小狗,并未向夏城分会通报云端世界之事,现在也不敢去赌。 毕竟,罗南所展示的资源,远远超出一个年轻人所应有的上限。万一,万一夏城分会方面真的参与进去了,从那边回归的话,简直是要被围杀的节奏。 相对而言,春城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如果这个干涉区真的存在的话。 不,它必然是存在的。 宫启已经在一处划定的可疑区域往来盘旋了四五个小时,越是盘旋,越是精神抖擞,他觉得已经很接近了――这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 他抬起手,气息包裹着的光珠浮起来,与他此前“照顾”蛇语的方式类似,只不过这回他更加小心。 光珠里面,是一个碎片,不是领域碎片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而是带着一根类似昆虫节肢的……好吧,不是类似,它本来就是! 这就是他到这片区域之后,最大的收获。 五个小时前,宫启发现这玩意儿的时候,它要比目前完整得多,至少能让人看出来,其本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宫启有信心,只要这类这小玩意儿再从他感应范围里飘过,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捕捉到,决不会错漏…… 咝! 灵体光芒陡然一个波荡,仿佛与感应范围边缘细密的虚空波纹共振。宫启迅速压制了心头的悸动,盯紧了那个区域,无声无息地掩上去。 那个区域,尘雾沙暴的运转略微受到点儿影响,部分领域碎片失速,与周围其他碎片碰撞,有的彼此弹开,有的则受激放射出湮灭性的电火,积少成多,在虚空中绽开一片亮光。 光芒很快消失,却将那片区域先期涌进来的“异类”殛灭成灰。 可仅仅隔了一秒钟,又有新的“异类”从那片细密的波纹中爬出来,转眼又被沙暴席卷,不由自主地抛飞。 等待它们的,无疑是毁灭性的命运。 可就是这一瞬,已经足够快速接近的宫启判定,那些小小的“异类”的外形、种属和来历! 蚂蚁,类蚂蚁的生命,红莹莹的,如血似火,只凭它们能在这处破碎空间里、在尘雾沙暴中挣扎的本事,就证明它们绝非寻常的昆虫,大概率地属于畸变种。 畸变种、蚂蚁、血色……最鼎鼎大名的,当然是火神蚁! 没错,就是春城地区的“特产”火神蚁。 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死有规(中) 细密的波纹里,一队接一队的火神蚁冒出头,且一次又一次地被殛杀殆尽。前前后后至少涌出了几十队上千只,才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像宫启此前捕获的“证据”那样,逃过了领域碎片与时空细波的干涉区域,囫囵出来,又转眼被呼啸的沙暴卷走,以另一种形式粉碎。 飞蛾扑火式的动作,完全不知是什么道理。 宫启认真观察,强迫自己冷静。他是以极大的定力,才忍住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的。但脑子里一直在转: 区区的“蚂蚁”都能通过的干涉点,没道理我过不去……好吧,要静下来,也许那只是一个微小的点位,必须加以拓宽,而且干涉点那一头是什么,他需要进一步探测。 唔,其实猜也能猜到,多半是一处熔岩空间吧。 最近这些年,火神蚁研究是很热门的领域,这种社会性的畸变种群、可培育的畸变巢穴、以及通过集体意识形成的精神层次提升,里面有太多的门道可以琢磨。 宫启就在记忆中搜检相关的研究论文,希望能从火神蚁的习性上,找到更多的线索和验证。 问题是从来没有那种研究提到,火神蚁竟然可以穿透时空屏障,抵达一处破碎空间,且一波波地进来受死。对于一个拥有严密社会伦理的畸变种群而言,如此行为,意义何在? 最重要的是,对正迫切回到地球时空的宫启而言,是否会有影响? 正琢磨的时候,时空干涉点的位置,在几千只火神蚁被殛灭后,终于还是发生了一点儿变化。 变化的源头,是火神蚁的躯壳残骸。 要说火神蚁的个头,在蚂蚁种属中,算是颇大的,其各个巢穴产出的不同变种,平均长度达到了1.2公分。最大的甚至有将近5公分大小,可就人类的视角而言,仍然算不得什么,更不用说与广袤无边的雾气迷宫相比。 但当成千上万只类似的小玩意儿,短时间内前仆后继地涌出来,并将尸骸堆积在一处时,“渺小”之类的形容词,就有些不适用了。 它们的个体固然无法抵御尘雾沙暴的冲刷侵蚀,却以更不可思议的方式,一点点地扭转这种不利局面――那些粉碎的尸骸残渣,堆积到一定程度时,竟然让宫启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法度”。 因为这些尸骸堆积的缘故,虚空中细密的波纹变得有些紊乱,不过干涉点若有若无的时空间隙,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又扩大了些、稳固了些。 这些火神蚁,似乎是在用自家的尸骸“填壕”! 它们小小的躯壳里,携带着奇妙的能量,就算是被粉碎,也依然残留,而且在群体意识的有效作用下,重新拼接整合,修建了一个镇在时空干涉点上的“桥头堡”。现在虽未完工,已经能见到雏形,只要雾气迷宫这边不再有什么大的动荡,火神蚁群落还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多半就是成了。 畸变种属,果然奇特非凡。 个体的物质属性,群体的精神层次,非常高效地整合在一起,才达成了这种惊人的成果。 这组可以让畸变生态学家为之疯狂第一手素材倒是小事,真正具备决定性的,还是那道不断开辟、稳固,且已经明明白白连接了地球时空和雾气迷宫的狭小甬道。 无论是计算还是感应,都验证了“甬道”的真实性。 天不绝我! 宫启真的忍不住了,近在咫尺的生路,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定力,而火神蚁尸骸堆积出来的桥头堡,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强硬的防御和干涉规则,在帮助他解决疑难的同时,也由不得他不担心: 再这么下去,真说不准这个火神蚁群落会折腾出何种局面,万一影响到了干涉点的时空结构,造成“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后果,他只有去撞墙。 火神蚁不符合逻辑的诡谲行为,还有对面的天然熔岩空间,怎么看都和人类毫无关系,与他最忌讳的罗南没有关系。趁现在,只要回到地球时空,再绕开欧阳辰和武?啄侵滞?胁,就是天高海阔,什么都难不住他…… 走走走! 当宫启心意已定,默之纱便发挥了神奇的效用,在这件奇物的“包裹”下,宫启的灵体真的像是变成了轻烟薄雾般的虚无之物,超凡级别的强横力量,也隐匿于无形,得以在火神蚁架构的逼仄甬道中逆行,与激涌而出的火神蚁队交错,也与它们的群体意识近距离接触,并擦肩而过。 切实贴近了火神蚁群落,感觉更加细腻。 这群小玩意儿,无论是生是死,确实都颇有法度,群体意识所形成的精神力量,既是指挥官,又是粘合剂,主宰了群落整体与个体从生到死的每一个刻度。 如果代入这个“社会”的个体,那真是严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但若以超脱视角去观察,里面也不乏低级本能所构成的错漏――而这才是最自然的状态。 正因为如此,宫启才排除掉风险,放心地过来,却也小心翼翼地避免扰动它们,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时空裂隙是高度扭曲的结构,很难用“长度”之类来量化。宫启要顺应火神蚁的法度规矩,就更花了不少时间,但当他真正转移出来之后,还是深切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混乱的雾气迷宫,单调的云端世界,被他彻底甩在身后。代之而起的,是更加多样且秩序的结构和色彩。 空洞的地下深窟里,汩汩翻涌的暗红熔岩,照亮了周边洞壁,也照亮了半截陷于其中的巨大蚁巢。苍黑与暗红是主色调,杂揉以岩石本体的青灰片断,那份交织百变的光影状态,充满了自然的生动和魅力。 回来了,回来了! 宫启放声大笑,笑声在地下熔岩区域激荡,兴风作浪。这时候他再也不会忌惮什么,就算身侧就有一个畸变巢穴,也无所谓。 或许正因为宫启的放肆,就在十几米开外的火神蚁巢穴中,辛苦穿梭的亿万火神蚁变得躁动起来,这些动作反应很快就体现在它们的群体意识里,焦躁和敌意如同火星和油料碰撞,一点就着! “呵呵,这些小东西!” 宫启一点儿都不介意像很多研究团队那样,来个中心开花,把这波火神蚁群落的蚁后俘虏带出,进行深入研究――从刚才它们的行为上看,真的很有研究价值。 可在下一秒,他的视线转向火神蚁巢穴,感觉上突然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这个蚁巢的样式,看起来挺熟悉? 还有,已经“点火”的火神蚁群体意识,并没有像低级生物那般急着冲杀上来,而是在积蓄,将那份热力传导流转。一个呼吸的功夫,其影响干涉模式已经超出了宫启判断的范围,向更广阔的领域迅速蔓延,几近燎原之势。 “轰……轰轰!” 身下的熔岩动荡,火神蚁群体意识的火星迸溅至此,本已经在燃烧的流体,仿佛是揭去了一层老皮,表面暗红的光层,在爆炸式攀升的热能作用下,四分五裂。代之而起的,是更加明亮刺眼的黄白光色。 整个地下洞窟,被暴起的强光映照得亮如白昼,以至于宫启的灵体都被光芒穿透,变得虚淡了很多。 宫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熔岩温度异常升高,很快就超出自然界应有的正常上限,从八九百度,一路狂飙到三四千度。而制造这一切的庞大压力,从精神层面下沉到物质层面,很快又反向上冲,形成了一个精彩绝伦的双向循环。且压力和温度、精神与物质,完美地统一起来,形成了稳定且坚固的闭环。 这一系列的变化,起源于火神蚁的群体意识作用,可在作用的进程中,分明存在一个更为强劲的内核。 宫启终于反应过来,他锁定视线和感应,盯住动荡的熔岩空间里,那个连通洞窟上下的巨大蚁巢。高温高压作用下,蚁巢的部分建构也有些承受不了,簌簌脱落,然而它包裹环绕在一根根粗砺岩柱间的根基部分,就算支立在最炽热的熔岩中,也没有丝毫的变形或动摇。 而且,它正汲取那近乎气液状态之间高温流质,使之在蚁巢结构中往来,成为了循环流淌的“血脉”,能量气机由此贯通并持续运化升级。 蚁巢如山,熔岩如水,这一方山水却是地狱般的狰狞,它整合了亿万火神蚁的群体意识,并赋予了更加扭曲躁动的特质。更关键是,这里面还有属于更高层级的力量: “血、血、血!” “火、火、火!” 宫启勃然作色:“血焰教团,作死么!” 话是这么说,可在高温高压双向干涉的极端环境下,狂热又虔诚的信念之力,真如燎原大火,充斥了宫启所能感知的一切意识空间,它既拥有直白的杀伤力,又深蕴凶暴的猛毒,不顾一切地焚烧、侵蚀、缠绕,就算是宫启,一时间也是手忙脚乱地抵挡。 偏在这时,一句缥缈笑语,横空而来: “宫副秘书长,奉罗先生之命,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百九十七章 死有规(三) 女人的声音,但这不是重点;有些熟悉,也无所谓。真正折磨人的,来自于笑语中的信息。 特别是“罗先生”三字一出,后面本是自然延伸的十来个字,便都化作锋利的刻刀,在他心头来回切割,硬生生削出了一张脸! 罗南! 那张由人面浮雕转化而来的年青脸庞,就刻在他心尖子上,冰冷凝视,又似在嘲笑这个不接受现实的老朽! 这一刻,宫启心神躁乱滋生,斩不绝,灭不尽。 扎心的言语固然是引子,更实际的根由,则是因为这片熔岩洞窟,已经化为了血魂寺法则支配的场域,起源于战场的极端躁郁绝望力量,有着强大的感染同化之力。 那火神蚁巢穴,依稀就是血魂寺的架构。 宫启隐约还记得相关资料,血魂寺的实物建构,别说血焰教团四分五裂以后,就是最巅峰的时候,也没有完成这类壮举。如今成形,却成为了预设的战场、布置的陷阱,且专门为他而设…… 简直混账! 如此场域内,其他人都受到干扰压制,血焰教团一脉却可以从中获取无穷无尽的力量。 而遍数血焰教团主脉和支脉,身为女性,且能够驾驭该场域的,也就那么一位…… 宫启强自按下心头的波动,偏转视线,就在他斜下方,围绕火神蚁巢翻涌沸腾的熔岩里,一位身形修长的女性正慢慢拔起,身上并无寸缕。 可以熔金销铁的高温下,世上也没什么衣物能保留住……正常人体也是。可这位确确实实是从熔岩中浮出来,意态自若。 哈尔德夫人。 目睹此景,宫启心神又是一燥,隔了半秒钟才冷森森地开口:“血焰教团什么时候成了小娃娃脚底下的哈巴狗?” 他得到的回应,只是一个古怪的微笑。 哈尔德夫人翘动唇角的时候,近乎火焰的红光从她五官七窍,甚至是细嫩纤薄的皮肤中喷射出来。由内到外好像是被烈焰吞没,下一刻就要化为灰烬。 可事实上她并没有。 她身上喷薄的红光,其实是高温高压、精血元气充分混化的表征。在宫启眼中,这无疑是超凡种级别的干涉控制水准……不,不是控制! 宫启的眼光很毒,他很快就发现,哈尔德夫人根本没有把心力放在调和内外上,这女人选择了“大撒把”,任由血魂寺架构自行镇压运化,她的心念则纯化内聚,形成一道锐利的明光,在毁灭性的高温中游动,任意拨弄那脆弱的平衡。 “你疯了? “你受制于人? “你凭什么给罗南卖命?” 如今宫启严重需要一个解释,去搞清楚这一系列变故中的核心逻辑。可是他等来的,是哈尔德夫人微笑后,合身扑击的锋芒。 熔岩洞窟红光剧盛,内部温度分明又有提升。高温高压的物理环境对宫启的灵体伤害不大,可是在血魂寺场域运化下,反向干涉渊区所形成的风暴,还是具备了相当的威胁。 哈尔德夫人是血焰教团的主祭,实力上虽然未臻超凡,可在渊区是有血魂寺构形支撑的,不可小觑。倒是宫启,肉身损毁,在渊区根基崩溃,此消彼长之下,不得不小心…… 见鬼的这是搞什么! 宫启在防备渊区搅动的风暴,可哈尔德夫人前指的,仅是她纯粹的心念力量。这难分虚实的念力,分明是经过了不可思议的淬炼,凝成了无匹锋芒,不管不顾,一击直斩。 咝! 防御模式和攻伐方向南辕北辙,宫启的灵体险些就让那明锐锋芒一击穿透。饶是他避得快,灵体架构也仿佛被烈火燎过,隐然间有扭曲浮动的迹象。 这是,焚心刀! 宫启很快捕捉到了哈尔德夫人攻伐秘术的内核,心思又是微乱。他明知道这门秘术早已经公布于世,很多B级强者都在修习,却还是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武?住? 罗南、哈尔德夫人……后面再多一个人,似乎也不奇怪。 此时,哈尔德夫人又一道斩击过来,那架势真把自己当成了肉身侧,而且是燃烧血气,毋论生死的肉身侧,直来直去,毫无保留。 “滚!” 宫启的情绪炸裂了,灵体外层,那一道性命交修的青灰精气刷落,与哈尔德夫人念力相接。这一刷真的是毫无保留,便如极地之下万载寒冰,强行冻结了焚心刀锋,顺势反透,要打破哈尔德夫人那份脆弱的平衡,速战速决。 红光微乱,青灰气芒反冲,污染了原本通透的血魂寺场域,甚至还渗入了哈尔德夫人体内。 哈尔德夫人身形一窒,面颊上的旧伤痕似乎重新撕裂,火焰如同毒蛇,在面颊上游动,又像是点燃了第二根火捻。透体的红光在瞬时的混乱之后,迎来了再度爆发,将宫启精气的侵蚀力量强行排除,且又一次冲击而上。 青灰精气与明锐锋芒瞬间交错、分离;转眼又盘绕、反冲,常人一个呼吸的功夫,二者之间就交锋三十余回合。 到后来,对冲形成的高频震荡,几乎要撕裂血魂寺架构的场域,熔岩洞窟已经塌了小半,这还是只是精神层面的冲击反向干涉物质层面的结果。 忽有“哧”声长鸣,哈尔德夫人的身躯被巨力击实,整个人像一颗火流星,重重砸落到高温熔岩之中,与实体血魂寺结构相距不过半米左右,瞬间掀起的熔岩火光则将这个“建筑”吞没了一半有多,也砸下了不少碎片,但其主体仍是巍然不动。 可惜! 宫启暗叫一声,要打破血魂寺场域,破坏其物质层面的根基,就是最直接的方式。可哈尔德夫人也是邪了,那般被动局面下,都还能做一次强控,势头挫而不乱。 当然,就算她有血魂寺场域支撑,以“建筑师”的层次和超凡种对撼,必然会付出代价。 可以看到,哈尔德夫人的身体真的已经燃起了火,胸腹四肢血肉焦黑,身躯轮廓更是极诡异缩了整整一圈儿。 “烧精气,燃血肉,够狠!” 看哈尔德夫人气息的涨落起伏,宫启觉得更加刺眼烧心。眼前是哈尔德夫人,可他心底想的是另一个: 能够让一教之尊舍命相搏,罗南究竟是使了什么版本的迷心咒?再这么搞下去,就算突破血魂寺场域,他的损耗也会远超预估…… 不,现在就已经过量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死有规(四) 宫启有一份觉悟:身处血魂寺场域中,对方的力量运化和相应规则已经形成了闭环,他就等于是在一个敌对的超凡领域里作战。 这是战略上的挫败,基本的起始条件已经很难改变或扭转。在这种情况下,在承受相应压力的同时,就必须要谋划对应的反制,从战术细节入手,尽可能的重新夺回主动。 主动并不等于是狂冲猛打,相反,宫启的态度更加保守。保守的态度,最大的好处就是保持冷静头脑,抑制住消耗,尽量精准调配资源,以应对后续可能的变故…… 理论上应如此。 可是,在一轮交锋后,宫启感受到的并非是这样。相反,消耗与他预估的有明显落差,最大的可能是:血魂寺场域的高温高压和相应法则环境,能够对他形成更强的压制、制造更大的损耗。 而且,此消彼长。 宫启没有趁势追击,他盯住哈尔德夫人,看那边的状态变化。 对面那位,气血强度在衰落,可是内聚力和锋锐度不降反升。哦,气血又从血魂寺场域中找补回来了,这是打了持久战的主意? 不,不对,从心志层面上看,这女人动机也并不单纯。 宫启半讥讽半试探了一句:“身心如刀,场域如炉,还有我在这儿鼓风锤打,设想得不错,要我搞配合?” “由不得你。” “……” 宫启又给闷了一记,都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态度,而此时哈尔德夫人又是微笑,完全不管自家血肉燃烧乃至残缺的状态,再度扑击而上 放着血魂寺的场域威能不去驾驭,反而搞起了“格杀流”,这种不安于位的野心……看不上自家教团的主祭吗? 真是让人荒诞得让人笑不出来! 宫启不在乎血焰教团的未来,可这样一个不滞于名位、甚至不在乎性命的强手,凭什么就让他碰上了呢? 一时间,宫启给缠得有些恼火,可思路还算明晰:罗南在这儿给他打了埋伏,多半还是有后手的,毕竟哈尔德夫人用来阻击勉可胜任,要做一锤定音的人物,就不太够格。 要知血魂寺场域的威能超乎寻常,若在这儿继续耽搁下去,罗南那小子追上来也还罢了,真等到欧阳辰、武?字?类的出头,他的性命多半就交待在这里了。 可话又说回来,超凡种要打埋伏何必旁生枝节,让哈尔德夫人出头,多此一举……里面的逻辑实在太混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罗南背后究竟是谁? 他们要出什么阴招? 那招数什么时候使出来? 宫启心思多头交织,难以安定,越发不愿意与哈尔德夫人纠缠:这女人心志可嘉,可实力才是硬杠杠,要指望血魂寺场域打持久战、磨刀淬锋,真当老子的超凡领域是摆设? 一念既动,幔帐舒展,烟气漫卷。 在熔炉般的血魂寺场域中,薄薄烟气并不起眼,可来自于超凡种级别的规则脉络,却是实实在在的, 由于宫启在渊区的根基受损崩溃,没有了居中调度的主轴,原本是优势的超凡领域破绽极大,着手不免谨慎。所以他并没有主动开启领域干涉,存的就是一个观察检验,后发制人的心思。 如今这就是机会。 纵然宫启自身架构规则已经是破绽百出,可纯要搞破坏的话,仍然轻松愉快! 血魂寺场域中,环绕二人的战圈,莫名清凉。视觉上,烟气幔帐若有若无,可它的存在真真切切地搅乱了能量的传递,使“幔帐”内外温度出现了明显的落差。 当然,想要完全隔绝是不可能的,可混乱规则绞杀之下,宫启有十成十的把握,破坏传输甬道的稳定性,袭扰哈尔德夫人的“粮道”,来一个釜底抽……咦? 哈尔德夫人身上气血冲霄,锋芒毕露,明锐光芒隔空斩击,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气势更盛。 轮到宫启这边,心神一个恍惚之下,倒真的被“焚心刀”直指精神层面的锋刃斩过,部分灵体架构灼然蒸腾,即便根本未失,也等于是受伤了。 “一刀。” 哈尔德夫人轻声呢喃,仅看表情笑容,不见搏杀的狰狞,倒像是下午茶时光,与闺蜜玩牌消遣时的简单计数。 “……很好!” 宫启顾不得这小小的伤情,只再度鼓动超凡领域“幔帐”,舒放收卷,更有青灰精气流转其间,几乎在熔岩洞窟中形成一朵暗云,强行扭曲了血魂寺场域架构。 手段上,他已经无所保留,完全就是超凡种交战时,领域干涉碰撞、互相压制的做法。原本他是想留力气,对付未知的大敌,可如今在哈尔德夫人那边显出来的兆头很不好…… 涨上来了! 宫启心头又抽了一记,不管血魂寺场域的建构如何神奇,两方领域干涉扭曲,早该把能量传输甬道搅得七零八落,可哈尔德夫人那里,分明每时每刻都在燃烧消耗大量的气血生机,偏偏其恢复进程始终不断、不乱、不减。 虽然并非一下子回满,可那种不知不觉间夜雨涨池,逐丝逐分抬起的平稳节奏,与宫启无所保留的手段、始终未能抑止的额外消耗形成了强烈反差。 里面有鬼! 宫启盯着哈尔德夫人、感受着自身,两相比照,那份模糊不清的感觉,渐渐磋磨得清晰起来。 不是血魂寺场域在作用,至少它不是主要的架构――它只是一个掩饰! 哈尔德夫人又冲击上来,无畏无惧。她每一次斩击,都毫无保留地燃烧气血,可无论她怎么折腾,总有一份“回馈”及时……不,是即时注入,看不到任何内外传导、异气转化的过程,仿佛她体内自带“回血”的装置。 可是,当宫启排除掉血魂寺场域的信息干扰,且将哈尔德夫人的“回血”与他自个儿的“消耗”对应起来观察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了里面某种起伏涨落的关联。 她在抽我的“血”? 不,她没这个能耐,还有中间环节。 换句话说,也许有那么一个“中间环节”,在对我“抽血”的同时,将抽取的力量转化为“通用能量”,再反注入哈尔德夫人体内? 玩呢! 荒唐的猜测,宫启自个儿都难以接受。 可是,这个念头一旦生发,便在他心头疯狂蔓延。与之同时,超凡种级别的感应能力,以及几十年的经验判断,驱动着他在血魂寺场域之中、在更加虚缈莫测的层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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