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别看“老手”在一帮后辈眼前架势十足,那口气也是强顶着,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缓一缓。 又沉默了一两分钟,“老手”才又开口,哑着嗓子道:“应该不是冲咱们来的,偏偏当了池鱼。” 江冢低头不语。 不管是“老手”还是江冢,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私密之事,如果有可能,他们绝不愿意暴露在聚光灯下。 可不管是“老手”带领的小小迁徙游民部落,还是江冢这位技术总监,都没有挣扎出漩涡的能力,身不由己,如之奈何? “老手”难免要琢磨:“咱们是池鱼,‘城门’在哪儿……”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通向观摩通道的小门再度打开,这回进来的,就不是弱气的技术总监,而是如狼似虎的社会暴力人士。 “守雄,你个潜藏的邪教徒,跟我们去对质吧!” “还有这个……江冢,名字稀奇古怪,多半也是同伙,也带走!” 不等“老手”和江冢反应过来,七八个人已经一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上了尼龙扎带,拽了便走。 组装车间里为之哗然,这下谁还管什么纪律、工位,几十个青壮年劳力呼拉拉都涌上来,眼看就是一场推攘厮打。 “不好!” 这一刻的“老手”,身体遭受的推攘,全抵不过脑子里尖锐的警报。这种场面,分明就是奔着激化事态去了! 此时“老手”那点身板儿,虽是被膀大腰圆的社会暴力人士掩在中央,见不到人影,却有嘶哑嗓门拔起来:“粗胚,二十套粗胚!今天无论如何给造出来……造不出来你们特么的就不配是横断山上的爷们儿!” 如此场面、言语极是荒诞,可就是这份荒诞,让一群热血上头的青壮年为之愕然。也在此时,“老手”用力挣扎,却并非是要挣脱钳制,而是爆发了蛮力,硬带着身边两三个大汉,强挤出门去,来到观摩通道上。 就在这里,车间里看不到厚墙边儿上,几十号带着电棍、防暴枪的武装人员,已经蓄势待发。 观摩通道的尽头,奥平容三和后藤义都站在那里。 “奥平容三,你这小人,你敢动枪!” “老手”目眦欲裂,嗓子已经喊破了音,不但是对幕后的操盘手,也是对车间里那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 车间里的骚动有所凝滞。 通道那头,奥平容三面无表情,但他心里头雪亮,“老手”迸出来的恨意,对的究竟是哪个。 “真是个老辣之人哪。”旁边的后藤义赞叹一声,随即拐进了通向出口的消毒通道。 奥平容三远远再看了“老手”一眼,跟在后面,几步路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后藤先生,你的人可以撤掉了!” “就在那好了,也许还有想不开的人呢?” 看上去,后藤义是打定主意要爆个雷玩玩。 奥平容三甚至想拿出当年冲锋队长的气魄,一拳头砸在这厮后脑勺上,可最终还是咬牙忍住,紧跟上去:“后藤先生,守雄是游民出身,就算是信仰混乱出格,也情有可原;至于江总监,她是我们聘请的高级人才,平常只埋首研究……” 后藤义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脸来,?C脸上抹画着通道的灯光和阴影:“奥平专务,据我所知,松平社长一向是以善于管理著称,他的经营之道,整个阪城没有不佩服的。可在你这儿,日常管理着实让人担忧,尤其人力资源这一项…… “别忘了,我是劳工联合会的副会长,是劳工安全督察协会的理事,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就这件事向贵方进行问询,并将问询结果向有关方面反映。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不是这种没有营养的分辨。” 奥平容三深吸口气:“后藤先生,我是在向你介绍情况……” 后藤义举手打断他的话:“我说过,草率的回答是没有诚意的。如果你总是这样的态度,我只能理解为,这是推诿应付。” 奥平容三就算是泥人儿,如今也给逗起了火性,他雄壮的身躯往前倾:“后藤先生,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先框选好了,再让我往里面填东西?” “请注意!” 对比自己大出两圈儿的奥平容三,后藤义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再次举手,而这回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回转手腕,虚指自己的双眼:“奥平专务,你可以不信任我,但要信任我的眼睛。” 后藤义的眼睛,大约是瘦脸上最突出的一部分。比常人都要大出一些,特别是在他那张瘦得脱形的面孔上,鼓涨着凸出来,即便他始终半耸拉着眼皮,可眼球在眼眶内的活动细节,都清晰可辨。 此时,那半遮在眼皮底下的昏黄瞳孔正转过来,乍看黯淡,可在最深层,却透着暗红色的光。仿佛黄昏时分的晚霞,隔开了地平线和夜幕天穹。 某一瞬间,奥平容三竟有些眩晕,他下意识就偏转视线,不愿与之对视,后藤义的声音适时穿入耳孔: “记住,它不会出错,错的只会是你!” 第五百二十八章 湖面风 “老手”和江冢终究还是被后藤义提走了。 奥平容三也没能脱身,此时他正坐在车上,随后藤义一行前往客运码头。除了坐自家的车子以外,性质上与“老手”貌似也没什么差别。 “社长,很抱歉……”奥平容三终于拨通了电话,他已经做好准备去承接松平义雄的怒火。 奥平容三认为,这是正确的判断。涉及到当前阪城大背景,他在这种时候强行出头,只会带来灭顶之灾不管是对他个人,还是对大泽教团。 “按照后藤义的说法,灵魂教团是已经定性的非法教团,‘老手’是灵魂教团在阪城的重要接头人,而近期‘老手’与江冢已经形成了经济往来,合作收购加工厂的股份……他认为,我们在明显有更赚钱方式的前提下,与‘老手’商谈收购事宜,有利益输送的嫌疑。 “而且这里面还有所谓的‘血焰教团的高层’参与,血焰教团在夏城涉灵魂教团的暗杀事件中,持有较大的嫌疑,也可能与灵魂教团有勾结。 “所以他要求我们去和血焰教团的莫先生等人对质,甚至要前往湖上某个疑似灵魂教团据点的位置,现场勘探。” 很奇怪的,松平义雄并没有发火,他以不可思议的淡定,面对加工厂面临的麻烦,还有疑似其挚友的江冢的遭遇。单纯听起来,他对后藤义似乎还更感兴趣一些:“是吗?看上去已经线索齐备,即便推理很武断,也基本实现了闭环。他终于又找到了暴饮暴食的机会……” “社长的意思是?” “他是对着我们来的……在执行任务的同时,顺便填饱肚子。” 松平义雄冷静得像是在说别人家的闲事:“既然要当恶狗用,肚子就要饿着;要当刀子,总要临阵打磨,这样下口才深,下刀才狠……他现在饿得急了,不找食吃,怎么能撑得起皮囊骨架?” 奥平容三大约能理解松平义雄的意思,可是对照后藤义平日里的手段行为,除了那副“瘾君子”的外貌,怎么也和“饿”和“磨”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压下心中疑惑,奥平容三说出他心中最大的担忧:“这样一来,今天的事情,大事化小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除非他能找到更肥美的肉骨头。” 奥平容三心底发沉,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了松平义雄的推断。 目前的大泽教团,由于主祭的神明脱逃,已经算是一只没牙的老虎,偏偏他们还在阪城有颇为可观的产业……他们不是肉骨头,谁才是? 事情说来很尴尬,如果天照教团按当日未进行的计划持续推进,这边还有可能搏一个“先见之明”的名声。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照教团似乎彻底遗忘了他们的大计划,他们在阪城的境况,也就越来越窘迫。 这段时间里,已经不止一家新老势力对他们流露出恶意,后藤义只是这里面威胁最大,也是最恶形恶状的一个借着天照教团生事,一举将大泽教团的主要产业吞下肚,绝非不可能。 他们目前,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 奥平容三深深吸气:“社长,我们该怎么应对?” “务实地看,教团在阪城机会不大。” 便在这种时候,松平义雄的语调依然平静,简直像是一个纯粹客观的分析师:“教团的根基散掉,露出空当,别人没理由留手,就我而言也会动手的。” “……” “仅就后藤义来说,还有些变数。因为就算是恶犬,啃肉骨头之前,总要听主子的话,呲一呲牙……说不定就要挨一脚呢?” “呃?” 奥平容三一怔神的功夫,所乘坐的车子速度减缓,后藤义拉出的车队,已经陆续下了高速磁轨,进入平贸市场的客运码头,然后停下。 没法再和松平义雄交流,奥平容三匆匆挂断电话,再调整一番呼吸,开门下车。 车子就停在湖岸边。 今日多云,但漫天的云彩间隙中,投射下来的阳光仍然有着发热致眩的功效。在这样的环境下,奥平容三感觉很不舒服。 在他之前,后藤义已经从前车上下来,远眺码头上的高级游艇停泊位。码头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不过在那边,人员的密度还是上了两三个级数。 游艇停泊位那边,已经变成一个典型的对峙现场。 在岸上,聚着一群人,个个身强体壮,穿着板正的黑西装,中间还穿插着几个身着制式战斗服的人物,看上去却又不似善类。 在天空中,还有嗡嗡作响的无人机;近岸的湖面上,则有三五条快艇,轰鸣着来去。 海陆空三方夹击,聚焦的中心就是正在岸边的游艇。 至于游艇上面,近岸的位置,十多个精壮水手站成一排,背靠着快十米高的舰身,气势倒也不落下风。 这场面,好像在围捕哪个罪犯,但要把立场掉转过来,似乎也说得通。 奥平容三当然知道双方的底细。 岸上那帮人不用说,“天国众”里的一些重要人物,在平贸市场乃至阪城,露脸的机会还是挺多的;至于困在停泊位上的游艇,还是两周以前从他的手上转卖到了血焰教团的名下,换回了一批周转资金。 现在连舷侧漆上的名字,都还没变呢。 后藤义的眼皮耸拉着,半遮挡凸出的眼睛,叹息式地感慨:“现在的人不比当年,都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认账。” 奥平容三很想告诉他,如果这世上的人们都像肉骨头一样,那么“天国众”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想来这个道理,后藤义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这位也只是发一通感慨,顺便等人罢了。 “后藤义?” 有些生硬的腔调,在停车位的侧方响起。一个身穿标准战斗服的黑脸男子,大步走过来,与远方对峙区域那些社会暴力人士相比,同样彪悍的体型,同样的战斗服,穿在这人身上,就颇具正规气象,却不知是什么来路。 后藤义并未因为对方不客气的称呼而生恼,瘦脸上笑容反倒更清晰了些: “吉米队长?” 黑脸男子朝着对峙区域呶呶嘴角:“这是你搞的?我飞回来的时候,以为可以开战了,结果又是这么个场面……警方、sca乃至阪城分会都可以上,怎么就让这些不着调的家伙过来?” “不不不,我们首先需要观察。” 面对这位颇有些骄横气的行动队长,后藤义依旧不紧不慢,只是咧开嘴巴发笑:“我的使命就是观察,观察就要有不同的场景和条件。如果两边都是守法良民,一切按规矩行事,还有什么意思?” “哦,这是个好理由。” 吉米队长看出来了,后藤义就是故意往激化事态的方向去的,这符合预期,但他还是做出了细节修正。他直接伸手,很不见外的揽住后藤义肩膀,把这个“观察员”往前推: “你需要的是抵近观察。” 后藤义并不抵抗,只是抽动嘴角:“是的,如果升级,就需要你们出马。” “相信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条还没吃饱的恶犬,一把已经迫不及待的尖刀…… 在奥平容三眼中,后藤义和这位吉米队长,都有对应的角色,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比较微妙的。他们存在着等级差,也有功能性上的差异,但在根本性质上,又都属于工具类,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当然了,就算是使用工具,手眼协调也是必须的,他们之间仍然要互通有无。 后藤义又问:“虽说可能用不到,但证据方面……” “我让蒂城那边给予配合,直接对质也可以。” “这么听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点上,我们最在行。要不然现在就预排一下?” “预先沟通是很好的。” 此时,后藤义的手下,已经把“老手”、江冢等所谓证据链上的关键人物带过来,他便当先起步,一行十来号人,沿着湖畔木制的走道,往对峙现场去。 吉米队长说到做到,走路的时候拨出了一通电话:“筹备得怎么样了?让卡德曼接电话……” 话说那边换人的速度有些慢,吉米队长久久没有开口。 奥平容三终于感觉到异样,扭头去看,却发现那位吉米队长黑脸发沉,眼神从远程通话的空视状态转回来,凝聚成一点。 在其聚焦的位置上,也就是在他们即将经过的湖岸边,作为围护栏杆一部分的粗矮金属立柱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并没有太多可以记忆的特点,如果强说一点,大概就是特别闲适的肢体语言吧。他穿着休闲装,双腿自然的岔开,仰头向天,嘴皮不断的启合,乍看上去就像是神经质似的自言自语。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通过内载的通讯工具和人聊天。 这是一幅很生活的情景画面,放在人来人往的客运码头,没有任何的突兀之处。可如今,不远处的游艇之前,就是气氛紧绷的对峙,相隔不到三十米,这位先生的表现,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吉米队长的反应不用再说,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时间,奥平容三就有些抬不动脚。 他身边的后藤义,甚至比他还要更早放缓步子。昏黄眼珠在眼眶中发生了明显的位移,带着那堪称干枯的头颅,完成了一次注意力的转移。 可不管他们如何反应,和那个人的距离都相当接近了,一定是停车的地点挨得太近的缘故…… 由于距离接近,他们能够清楚听到那位的“自言自语”: “母亲节……对啦,老姐你真聪明,我肯定不掺和呀。 “你聪明我也不傻,咱们可是从来不过这种洋节的,多半是谁漏了口风,你过来兴师问罪了吧。 “呵,你好不容易享几天清静,就乖乖闭关好了,回头出关再大杀四方,名震天下。 “怪?有什么怪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放心,我这边地位不同往日,自然有人伺候着,比在家还舒坦。 “是滴,我也不会得意忘形,故意给家里招惹麻烦。如果事情轮到让你去处理了,这个世界离毁灭也差不多就是一步之遥…… “哈哈,玩笑,就是玩笑!” 那位男子用正常的语速聊天谈笑,却让这边后藤义一行人不自觉把脚步放得慢了又慢,到最后还是无法保证自然姿态,陆续都停下了步子,站在距离男子大约七八步远的位置,盯着那边不放。 如此大约二十秒钟后,那位男子终于结束了聊天,带着笑挂断通讯。也在这时,他似乎终于发现了这边不正常的关注,微微偏转脸颊,也将视线投注过来,与这边打了个照面。 奥平容三早就认出来这是哪个,下意识想开口招呼,却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出不去了。 时近正午,由于天空中厚厚的一层鱼鳞云,即便阳光穿透下来,也并不算燥热,尤其还有湖面上微湿的空气,在水陆之间气压差的驱动下拂面而来,体感上算是很舒适的。 可就在这一刻,那拂面的微风,分明是化作了一层无形的厚重幕布,也许还沾透了水,飘荡着刮过来,猛的糊在他们脸上,封住了口鼻乃至五官七窍,甚至是每一个毛孔,隔绝内外,一时间竟有近似于窒息的昏然,从脑际心头弥漫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一行人都是口鼻呼吸中断,至于后面……后续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拂面的微风,带着北山湖上的水汽,中和了午间艳阳的热力,清新宜人。 这时候,被挟在人堆中的“老手”,终于也看清了湖岸边这个人,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到是那位又偏转目光,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 “守师傅。” “老手”心头,迟疑和惊喜的情绪前后推挤着,一发顶上喉头,脱口而出:“莫……莫先生!” 那人又笑:“我要的那些玩意儿,希望别耽误了工时。” “厂子里,他们还在干着呢。” 老手明知道眼下氛围微妙又紧张,就像一堆不断压实堆桶的火药,随时可能爆开。可在荒野上几十年来磨砺出的辛辣性子,也在这时顶出了头:“虚头巴脑的东西咱没有,都是一锤接一锤敲打出来的,一定实实在在。” “那敢情好,我指望着呢。” 旁若无人地和“老手”交谈两句,在多人的目光注视下,莫先生的视线又转向人堆里的江冢,停驻了几秒钟,才又垂头,捶了捶大腿,似乎要消除无形的疲惫。 也在这时,不远处的对峙现场,忽然有了一些骚动。那边密密麻麻的社会暴力人士群体,陡然分开了一道缝隙,似是有什么人出来。 可到最后,从人群缝隙中穿过来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电动轮椅。从逐步接近的噪声里分析,轮椅的电机似乎还没工作,天知道是哪里来驱动的。 一路上,气势汹汹的“天国众”成员,呆子一般看着这玩意儿路过,竟没有一个伸手拦下。 数秒钟后,已经失去一半功能的电动轮椅,乖乖的停在莫先生身边。后者缓缓起身,慢悠悠挪上去,再调整一下坐姿,这才吐出一口长气,视线移到了后藤义的脸上,与其昏黄的瞳孔对接。 后藤义的眼球,鼓胀的情形更加明显,瞳孔不动,却有层层叠叠的暗光,在更深处交错交融。 莫先生眨眨眼,赞了一声:“你这眼睛不错……感觉比我这个还要强些。” 那言语,好像路遇熟人,问其身上的尖货是从那里买来,价格几何。 也是在说话间,莫先生的左眼之前,凭空出现了一只单片镜,虚浮在眼窝正前方,映着天光,遮去了半边瞳孔的颜色。 第五百二十九章 暴火印 吉米队长在“莫先生”开始与熟人打招呼的时候,就往后移,把后藤义让到最突前的位置。他本人则通过深蓝平台,发布了一连串的指令。 阪城这边,几条指令很快都得到执行,可早先拨到数千公里开外的通讯,仍然没有转到最关键的人物手中。 吉米队长有些恼火:“你们还给证人午休时间?” 蒂城那边,同样为行动队长身份的胡德打着哈哈:“抱歉了,那是条贪婪的鬣狗,嗅到血肉味道,总想多来两口,这里又是他的老窝,动不动就成群结队的很讨厌……现在协议谈判临近尾声,我们想等他签字之后再接入,避免出现新情况。” “签字啊哈?要不要替他找律师?” “自备,而且有两位。其他什么能力者协会、老兵协会的见证人差不多一个班组――你说过要办成铁案。” “……” 吉米被噎得难受,他承认,当初设这条线,是为了给名义上的主管白心妍添堵,所以走的路子比较“正”,可现在形势变化了! “听着,胡德,现在别特么地废话,我就想知道,签字需要多久,精确些!” “唔,我算一算哈,大约……快了?” “……如果他在指证的时候也像你这么多废话,我发誓会割开他的喉咙!” “嗯哼,我可以代为执行,反正这几天我也受够他了。” 两位行动队长,隔着几千公里达成共识。 吉米队长随即通过预设的通道,将信息转给了后藤义,后者没什么反应,似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与“莫先生”的交流上。 后藤义的眼球仍然与“莫先生”单片镜后的目光互锁,骷髅脸上的薄皮微幅抖动,保持着聊天姿态: “你的镜片也不错,是直接用水分子凝结的吧?据我所知,世界上能够直接做分子级组构的,只有‘滴水剑’……” “准确地讲,是‘凝水环’。武皇陛下发布在总会rt8313任务附件2中的秘技是‘滴水剑’没错,但里面内藏有6种基本结构,真正拥有调动水分子效果的,只有‘凝水环’这一种,也是最有价值的一种。” 话题突然就有些偏了。 对此,北山湖畔以及更远处的不同的“观察者”们,都有各自的判断。 “莫先生?里世界可从来没听过什么‘莫先生’。” 私人飞艇上,高效的监控手段,正把湖畔的情形同步转送过来。 观众寥寥,又都非常关键。 回到阪城后,一直病恹恹的玉川瑛介,不自觉直起了腰板,他对这个人物很感兴趣。 当然,他突然振作精神,也有一部分因素是教宗猊下已经切断了通讯,未在此时此地镇压的缘故。 “凝水环、莫先生……这两边的连线可是不清不楚的。倒是这好为人师的模样……” 玉川瑛介盯着监控画面,看湖畔那两位围绕“凝水环”的讨论,越听感觉越怪异。十几秒钟后,便把视线移到了白心妍的脸上:“他是在和谁说话?” 白心妍坐在沙发扶手上,偏头看私人投影区,上面显示的,是数千公里外的蒂城某会议室――她和玉川瑛介关注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所以过了五秒钟后才回应: “后藤义嘛,某种程度上也算猊下……这么说应该没毛病。” “我是说刚才。” “那老头儿,你手里有资料的,守雄,绰号‘老手’……” “他自言自语的那个!”玉川瑛介脸皮发青,音调都变尖了些。 白心妍摊开手:“这哪能凭空猜得到?” 玉川瑛介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波动,眼神也越发犀利,里面还泛着狐疑:“你就没有一点儿思路?” “你有看法可以说嘛。”白心妍又把问题推回去。 玉川瑛介盯住白心妍不放,裂开嘴笑,牙关却还咬着:“思路不外乎两个方向,一个是按照这位‘莫先生’的人物设定,为他找一位在血焰教团够资格当‘姐姐’的对象……” “嗯哼?” 白心妍随便应了声,视线还是更多地停留在私人投影区中。蒂城那间会议室里,两排的谈判人员已经开始互相握手了,搞得和正规商务谈判似的…… 其实也没差别。 玉川瑛介面皮又有些发赤了,不自觉就加大了嗓门:“另一个,就要把范围放开一些,搜索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里世界强人中有‘姐姐’的人物。” “哦,那就要麻烦许多。” “加个筛选条件而已。” 玉川瑛介手指抽动,好像真要把指令发出去,他的眼神则还是粘在白心妍脸上,继续询问:“如果两个方向协同一致当然最好,但要是只满足一个条件,你选哪个?” 白心妍回过眼神,然后微笑:“当然是选最稳妥的那个。” “你!” 白心妍继续微笑:“现在免不了还要猜测,偏偏我们的猜测又都是不作数的,不如再往下看?” 说话间,她伸手划动,把这边的私人投影画面,投入到房间的主投影区域,与北山湖畔的监控面画并列。 “瞧,虽然目前二者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在更深层面,早已经是暗流往来,只等着敲开那层信息屏障……到时会发生什么,你不觉得好奇吗?” 玉川瑛介很烦白心妍这种绕来绕去的调子:“找个证人搞指认的意义在哪儿?‘莫先生’这个身份是真是假,他和血焰教团的关系是浅是深,谁关心?就算蒂城那边成功转接,并且指认成功,难道还能指望这位束手就擒不成?与其玩这种侦探游戏,不如让你那一队手下直接动手,后藤义还能多看到些东西!” “吉米队长需要一把‘钥匙’,打开自己的武器箱,永远站在道义的立场上――这是一线人员难得的素质。” 白心妍仿佛对里面七拐八绕的情节完全不知情,表现出了上位者的气度,然而很快话锋一转:“玉川先生,你把对血焰教团的轻视,摆得这么明显,真的好么?” 玉川瑛介冷笑:“丧家之犬,无根之萍,我就算想重视,也要看他们能否接得起!” 白心妍没有立场为血焰教团辩解,她只是耸耸肩:“一线行动人员的判断,我们还是要尊重的。就算真有什么问题,这里又不是洲际飞艇,距离这么近,还怕来不及反应吗?” “……” 玉川瑛介刚刚有些涨红的脸皮,在这一刻又给磨白了,挺直的腰背也塌了下去,场面陷入了僵滞、尴尬还有某种未完全展现的疑虑之中。 便在这样的氛围下,客运码头那边终于起了变化,后藤义从与“单片镜”对视、围绕“凝水环”闲聊的古怪状态中脱离出来,进入正题: “血焰教团的莫先生……” “可以这么称呼我。” “全名呢?在血焰教团的职位?” 后藤义逐步增加压力,也紧盯“莫先生”的反应。依仗特殊的眼睛结构,他等同于是一个人形测谎仪,能够对监控对象的呼吸、脉搏、皮肤湿度等进行细致入微的把握…… 可是,莫先生的配合度明显不够: “这是审讯?” “如果找不到更合适名词的话,可以暂时这样表述,我觉得,还具备对应的资格。” 说话间,后藤义回手到怀中,掏出了一个复古皮夹,从中取出了设计精美的名片:“上面头衔是多了些,但有更大概率从里面找出和审讯对应的职位,阪城官方,能力者协会,或者是其他什么……都是我擅长的领域。” 莫先生并没有去接的意思,他只是眯起眼睛,略微抬头去看厚厚的鱼鳞云间隙中,依旧刺眼的光边。 “莫先生?” “想来你那些名头再耀眼,也比不过今天的日头。我不喜欢这天气,同样也不喜欢你……也就是这对眼珠还有趣些。” 后藤义愣了半秒钟,呵的笑出声来。 不管他怎么笑,周边的气氛都在迅速发冷、变僵。也在此时,已经半掩在他身后的吉米队长,轻咳一声,给出了“一切就绪”的信号。 “有些事情,半点不由人。” 后藤义“有趣”的昏黄眼球,锁定在莫先生脸上,唇齿缝隙中,咀嚼出冰碴似的音节。 说话的时候,他摇动手腕,指尖从外围的江冢、奥平容三脸上虚划而过,最后落在“老手”那边:“这个人……” “他是我罩的,有事情找我准没错。” “……” 后藤义不大不小地噎了一记,他抖起嘴角起皱的皮肉,想笑又觉得分外古怪。下意识回眸瞥了眼“老手”,却见后者也是一脸懵懂,连感动都忘了的样子。 “坦率的回答!” 虽然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后藤义还是尽快定了性,昏黄眼球在眼眶内稍稍移位,重新聚焦在莫先生脸上:“那么,你就是承认与灵魂教团的联系了?” 莫先生叹了口气:“所以?” “所以你承认血焰教团与灵魂教团的勾结……” “damn you!这是最卑劣的污蔑!” 喝斥声骤然在码头上响起。浓重的西式口音,还有仿佛拍案而起的环境声,与湖畔码头显得格格不入。 码头这边,大多数人都被这嗓子给惊了一记,循声移转视线,看到的却是一圈荡漾开来的光晕――这是投影区,为了在晴天白日拥有好的效果,还做了些处理,以至于里面的人影和背景,多多少少有些颜色失真,清晰度却在标准以上。 人们都辩认出来,投影区中呈现的,是一处会议室空间,里面有十来号人,分成两组,隔着长桌面面对面坐着,各种发色、瞳色、肤色都有,肢体语言则是一致地放松。 唯有一个人,刚从会议长桌主位上起身,脸色愠怒,还挥动手臂,以至于掀起了身上西装衣角,感觉是走路带风,迎着镜头方向过来。 “判断轻率,罪名荒谬,你们远距离连线,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愤怒男子的镜头感很不错,最后停下的位置正好,既给予这边的“观众”以压迫感,又不至于让面孔身材变形。话说他身材很棒,休闲西装穿在身上,搭配深刻端正的脸盘,以及略有些不修边幅的棕色络腮胡,颇具明星范儿,是个让人容易形成深刻印象的人物。 被这样的人喝斥,后藤义的耐受度似乎都提升了,他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视线仍固定在莫先生脸上,眼睛眨都不眨。 倒是莫先生,对新出现的投影人物有些好奇,移转目光,在投影区域打了个转,也与对面的“愤怒男子”视线对接。 “愤怒男子”做出了即时反应,他身体略微前倾,进一步增加了压迫力:“血焰教团的名誉,由不得某些见不得人的臭虫……” “你哪位?”莫先生好奇询问。 “what?”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瞬间的真实反应,让他的“愤怒”表情破开了多条裂隙,随即便由荒谬引发的笑容淹了过去。 “你,不认识我?” 莫先生背靠轮椅,微微偏头,撇了撇嘴,姿态竟有些孩子式的天真,即便没有再说话,却也毫不遮掩他的真实想法: 我应该认识你吗? “愤怒男子”彻底破功,他“哈”地笑出声,半转过身,右手叩击胸口,向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展示不可思议的情绪: “看吧,他说不认识我!” 会议室里至少有一半的人笑出了声,另外一半则恍如观看荒诞剧时般哭笑不得。 聚合了整间会议室里的认知共鸣,“愤怒男子”再转回来,深凹的眼眶里,灰绿色的瞳孔便满溢了快活的情绪:“这位,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可有一点,既然你不认识我,那么在血焰教团……” “卡德曼,休得无礼!” 尖亮的嗓音横切过来,强行打断了那边的发言。而就在刚刚电动轮椅穿过的路线上,一身职业套装的殷乐穿过人群,快步趋近。 唔? 自从远程投影显现,便进入看戏模式的后藤义,眼角血管突地一跳,眼看着殷乐获得了先前电动轮椅的待遇:啸聚于码头的“天国众”,几十上百号社会暴力人士,乌压压地站了一片,一个个瞪眼发狠,却没有什么实质作为。 这不对头! 后藤义从不约束自己的手下,他的“天国众”更不是秋毫无犯的正义之师,而是一窝唯恐天下不乱的暴力渣滓。 那么,连续两次“夹道欢迎”是什么鬼? 后藤义抿起嘴唇,昏黄瞳孔在眼眶中移位,视线由远而近,在码头几个关键位置扫过,经过殷乐,稍稍一顿,最后重新落到莫先生脸上。 “先生,您还好吧?” 殷乐终于赶到事态最紧张的区域,她在船上就看到码头这边的变化,便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下船之前,她锁定的主要目标是瘾君子模样的后藤义,以及退得比较靠后的吉米队长――两人同时出现,证明了在阪城怀有敌意的两系人马,已经完成了合流。 她以为,这已经是挑战的全部了。可没想到,半途却又冒出了新的、也不应该出现的变数! 本该作为大后方的蒂城,竟然隔空捅过来一刀……对哈尔德夫人闭关期间,暂时主持教务的殷乐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特别是在那不可思议的经历之后。 殷乐是心口揣着毒火过来的,路上甚至都忽略了无处不在的阳光以及其间如影随形的灵压……至于码头上的社会暴力人士,倒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莫先生对她的到来,不置可否。 这让殷乐心中愈发不安,但她也不能任由焦躁情绪冲毁了风仪气度,否则只会是给老板丢人。 她唯有借着向莫先生欠身致意的时机,调匀呼吸,自觉站在轮椅后方,轻握住两边的把手,明确了自己的位置,视线才又指向码头上的投影区域,指向那个数千里开外的熟人。 “卡德曼,莫先生当前,你太放肆了!” 卡德曼的络腮胡和雪白牙齿,共同构建起了一个灿烂笑容:“莫先生,是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的莫先生吗?” 这时候,本来应该是后藤义出声配合,但不知为什么,那位盯着莫先生出了神。 压后的吉米队长提醒无果,也就翻着白眼自己上了:“卡德曼作为血焰教团的高层,不认识自称是‘血焰教团’成员的莫先生,教团的副主祭则持完全相悖的立场,这算什么!” 殷乐面无表情,眼中的火焰却似要穿透投影,烧到远隔半个太平洋的蒂城去:“作为副主祭……” 后藤义仿佛含着浓痰的哑嗓,适时横切过来:“殷副主祭,这种时候血焰教团内部的层级划分,最多只是证据的一部分,而决不适合作为否定证据的工具。 “话说卡德曼先生已经自愿签属相关证人协议,并由法务机关携蒂城能力者协会、老兵协会、雇佣兵服务社等第三方资深人士做了公证。在法律可采纳的证据优先级上,卡德曼先生已经超过你了……与他血焰教团高层的身份相得益彰。” 这是有预谋的围攻! 殷乐的感觉更糟,如果有可能,她会把卡德曼按到血魂寺底层的熔岩湖里,翻上百千个滚,烹熟炸透,才够解气。 可如今,数千里的空间距离,抹消了所有可能的武器,只剩下最没杀伤力的言语…… “高层?”莫先生的低语,像是自说自话,又带着疑惑的调子。 吉米队长为自己的先发表述辩护:“教团议事组的成员,整个血焰教团才九个,当然是高层。” 卡德曼很配合地欠身,露出矜持的笑容。 码头这边,莫先生微微摇头:“我精力有限,不太清楚血焰教团现在的治理结构。只知道教团127名狂信徒和1540名虔信徒,12万7千名浅信徒的话也勉强可以辨识……你不在其列。” 不等旁人回应,他的头颅略向后仰,似乎在找殷乐说话,又像是自发感慨:“作为教团,虔信徒和狂信徒的数量,说实话是有点儿少,都不足以支持血魂寺全力运转――是因为理念教派的缘故吗?” 殷乐:“……” 卡德曼愣神了一秒钟,又露出明星般的灿烂笑脸:“嗯,这位莫先生,你是准备否认哈尔德夫人包括你身后这位殷乐女士,对于教团信众的选拔和任用吗?要知道,我非常尊重教团对我的信任,颁发的聘书和权限认证也都有很好的收藏。还有,更实际的证据……” 卡德曼伸出手,古铜色皮肤之下,分明有一层近于血色的暗光在流动,而手臂周边的空气,则似是受到了高温炙烤,形成了明显的扭曲。偏偏腕口以上的衬衫、西装衣袖,没有任何焦化、燃烧的迹象。 暴火印。 这是血焰教团的高端体术之一,像卡德曼这样说来就来,几乎不需要调整聚气的,已经是登堂入室,绝对是b级的战力。 最重要的是,以体术形成近于火焰的超自然力,肯定是需要强大的干涉力量。卡德曼身为肉身侧能力者,要实现这一效果,只有借助血魂寺! “我随时可以调用血与火的力量,我一直认为这是血焰意志给予我的认可,现在……莫先生,你准备否认这一切?” 几句话的功夫,卡德曼就又找到了“愤怒”的感觉,并以高明的表情管理,将其顺利转化过来:“殷副主祭,难道你不给虔诚信众一个教义上的解释?” 殷乐没有回应。 莫先生则挠了挠下巴:“唔,这种情况,就算排除掉理念和法门的因素,血魂寺体系本身,也确实存有不合理的地方。” 卡德曼险些又崩不住脸:“你这种说话的口气,可不像是咱们原初教派,倒有点像……控缚派?” 所谓“控缚派”,是号称“超凡以下第一人”的田邦,所在的血焰教团分支。也正是这位军方强人及其势力,将哈尔德夫人这一系从夏城赶到了蒂城。 卡德曼这种说法,饱含着恶意讽刺。 可惜,莫先生对此完全无感:“血焰教团的教义,其实也是平平,还不如参照实物,认认真真地研究一番……现在我不太方便过去,不如,你过来?” 蒂城那边的会议室,有人闷笑出声。 局面正向更荒诞的层面滑落, 卡德曼摊开手,对这个忽而神秘,忽而神经兮兮的莫先生,已经快没话讲了:“真是个好提议……我想我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它。” 随着肢体动作,手臂摊开、摆动,带起了火焰炙烤的热风,暴火印的力量,仍对周边区域形成了影响。 咦? 卡德曼下意识又甩了甩手,如血暗光受到气流扰动,就像是从半熄的余烬堆里,重新吹起的火苗,光度陡然转亮。 真的有火焰、血色的火焰烧起来! 卡德曼脸色变了。 , 第五百三十章 腐口诞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看不到卡德曼的正脸,大多数人仍然沉浸在由荒诞引发的快活气氛中。 可是终究还是有个别人,比如行动队长胡德,他并不属于谈判双方,也就没坐在谈判桌边上,而是按照专业习惯,站在会议室的墙角位置,大约是卡德曼的右后方。 此时他就看到,卡德曼伸展到身侧的右手,连续甩动的不自然动作。这种情况下,突然明亮的火焰光色,就变的格外诡异起来。 作为一个正常人,心理上从一种状态转入与之相悖的另一种状态,总要有一个适应期。胡德就迟疑了两秒钟,终于还是快步走上去,想询问一下情况。 然而只差一步距离的时候,前面的卡德曼,甩手的动作突然变得激烈十倍,如同一记激烈的摆拳。 胡德的敏锐远超常人,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纯凭腰腹力量,上身往后折,脚下同时滑步。 裹着血色火焰的拳头,几乎是挨着他的下巴甩过去,胡德甚至听到了燃烧空气的爆音,还有些混在其中的模糊且混乱的噪声。 会议室里响起了惊呼,还有桌椅摩擦地面的声响,有人站了起来,有人则定在当场,但显然都被吓到了。 先前的快活气氛瞬间崩盘。 下一秒,胡德拉开了距离,厉声喝斥: “卡德曼!” 卡德曼没有回应,他在甩出那一拳之后,似乎把身体控制力也给甩掉了。整个人被带着踉跄了一步,半侧过身,正常的左手横过来,压住右边肩膀。 这是最本能的反应,因为这一刻,右手上吹卷起来的血色火焰,早已经突破了手腕的边界,迅速向前臂,乃至更贴近躯干的区域蔓延。 诡异的是,火焰分明炙烧了空气,甚至让周边温度有明显提升,可卡德曼的表层肌体还保持着相对完整,仅是浸入了浓重的暗红血色;甚至覆在手臂上的衣物,也没有丝毫损坏,倒是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如此情境,已经分不清虚实真假,仿佛有些固有性质被某种力量扭曲掉了。 “你干了什么……” 会议室里骤变的情形,通过远程视频,清晰传到了客运码头这边。后藤义含混的嗓音响起来,没多少同仇敌忾的“义愤”,更多的是惊奇,以及一份奇妙的雀跃感。 后藤义一直盯视着莫先生,在最短的时间内,收集到足够有用的信息,是他的使命乃至宿命。 故而对他来说,不怕莫先生有动作,先前那种似明非明的状态,才是最不可接受的……可就算动了,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经过前面一轮观察,后藤义已经隐约看出来了,莫先生身外,似乎时刻披着一件厚重的“斗篷”――当然这只是形容,形容莫先生遮蔽其超凡力量运作的奇妙模式,又或者这种模式本身,就是他的超凡力量运转运化的外在表征。 后藤义判断,莫先生最核心的秘密都隐藏在这件“斗篷”之下,这玩意儿是如此的厚重宽大,密不透风,把所有东西都藏得严严实实,就算偶尔撩起一角,所见的也是混沌模糊,没有可以辨识的轮廓。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斗篷之下的莫先生,是光着身子,还是穿着盔甲,又或者在里面根本就是一个超乎正常时空逻辑的军火库。 没错的,就是这斗篷,构成了一种封装了特殊规则的黑箱,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所呈现的,仅仅是结果――比如“夹道欢迎”之类。就像刚才连续通过的电动轮椅和殷乐。 又或者是现在……真的是莫先生的手段吗? 似是而非,这就很讨厌了。 对后藤义的询问或曰确认,莫先生没有什么回应,表情也没变化,只保持一个怀有兴趣的模样,摸着下巴,如同看电影那样,观看千里之外传回的影像。 倒是他身后的殷乐,表情管理略显脱节,不自觉已经张开口,有些呆滞的样子。 回到混乱的轴心,毫无疑问,卡德曼仍是痛苦的,在心理状态上,他比任何人的变动都要剧烈,切身的、难以解释的、甚至不可理喻的威胁冲击,以最直观的形式撼动他的意志。 此时他所站的角度,除了胡德以外,谁都看不清他的正脸。但不管是会议室现场,还是数千公里外的客运码头上,人们都能看到,这个原本英俊的男人,眼下扭曲如鬼怪的面颊肌肉造型。 或许正是在这些肌肉的挤压下,卡德曼嘴里发出了彻底变调的嘶叫: “放开我!” 他下步的动作,简直是要将自家的右臂整个撕下来,可是……血色火焰稳定而坚决地蔓延过了他的肩膀,烧向他的肩颈、躯干和头部,顺便也引燃了他原本完好的左手。 “咤!” 胡德拿出了行动队长的决断,他吐气开声,右手撮成手刀,向着卡德曼胸腹位置挥切下去。指尖前臂触及的空气,也为之明显扭曲,似乎是覆盖一层无形的火焰。 格式之火! 尽管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了三秒钟,但胡德的后续反应仍然是最快的。他快速做出判断,认为这与卡德曼利用暴火印调动“血与火”的力量,脱不开干系。事实证明,这是挑衅血焰教团权威根本的愚蠢行径…… 但首先要隔断二者的联系! 胡德单人的力量,肯定还达不到与血焰教团的根本力量相抗衡的层次,可是在他出手的一瞬间,这间会议室内外的所有行动队成员,都在第七代机芯的驱动下,瞬间同步,共同架构起了严密的“格式化空间”,并对胡德的手刀形成了其肉身可以支撑的最大加持。 这已经是未着甲的状态下,胡德所能发出的最强一击。 卡德曼胸口的衣物无声开裂,下片部分垂落,暴露出胸腹的肌体以及在上面滋滋燃烧的血色火焰。 而有那么一秒或半秒的时间,火光窜动的焰尾给压下去了一截……确实压落了,但也而已。 时间再跨越一格,血色火焰就重新开始了肆意的扩张。号称可以将世间一切超凡力量“格式化”的格式之火,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胡德感觉,他挥出的手刀,好像切入了一层浸透水的厚布中,绝大多数力量还没有击实,就已经在扭曲又浑沌的架构中消散了。 卡德曼又一次嘶叫,完全失措的本能,让他用力甩动刚沾火的左手,要把沾染的火焰甩出去,可这都是徒劳。 血色火焰的蔓延速度不算特别快,但只要沾上,就不会熄灭。 此时,卡德曼整个上半身已经被血色火焰彻底覆盖,当然也包括整个头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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