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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一般。 这些棋子是不是太弱了? 拉尼尔皱眉,扭头看罗南,却见旁边的年轻人眉峰锁得比他更死,注意力完全投入到虚拟工作区里的地月系动态模型上去。 这种情况下,拉尼尔也不好再问,只能自己琢磨。 与之同时,在“时空泡”里,即便连续两次获得战果,可耿怀便真是傻子,也知道做不得数。最重要的,他所面临的“对手”越是孱弱,背后暗藏的意味儿,就越是可恶。 “罗南,你特么的玩我!” 不需要通过游戏界面,拉尼尔都能感受到从“时空泡”内层轰出来的狂暴震波。 那是直接作用于外围平滑时空的力量。 这还不止。 拉尼尔通过上帝视角,就能够看到,耿怀表面上是愈发的暴躁冲动、与渊区湍流的交互干涉也是更加不计后果,但在背地里,却是借着暴躁外表的掩护,尝试和外面联系。 超凡种这级别,就没有个省油的灯。 拉尼尔不由失笑,都弄不清楚,此时他究竟是头痛多一点呢,还是莫名其妙的自豪多一些。 可再回味一下,这种心思本身就很诡异。 其实,耿怀的其他手段基本上都用不到了,连续两个棋子被瞬间击破,对于时空泡的结构似乎也造成了一定损伤。挡不住内里的震波,就是最明显的表征。 此时周围现实世界中的山川江景,似乎都要收卷变形,“时空泡”更是连续几波大幅扭曲跳荡,碧草青天的场景,仿佛要就此崩盘――事实上有那么几个瞬间,拉尼尔已经觉得“时空泡”崩灭掉了。 可是,并没有。 每次已经超出“时空泡”承受极限的力量,总是在更广袤的虚空中,消解于无形。 也就是拉尼尔在时空层面不甚精通,等到这样的情况连续出现了几次,才蓦然惊觉,把握住了一些脉络。 他视线脱离了“时空泡”,转动脖子,用全新的眼光去看身下这艘已经残破不堪的货轮。 此时的杂货轮,还在“时空泡”透出的震波中摇动。普通钢铁结构,在长达一个月的水下航行后,便如拉尼尔手边这栏杆,处处锈蚀不堪,濒临崩溃。 可是,这玩意儿竟然出奇地安静。 要知道,这地方已经不是只有罗南一个人呆着了。除了他造出的那些“缝合怪”,还有他们教团投送过来的、总数超过三十人的实验人员。 这些人,理论上存在于这艘破旧杂货轮的底层货舱,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先期造成的一点儿喧嚣,全都沉寂。 实验人员都还活着。 这个没有疑问,拉尼尔在他们身上――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人身上都留下了特殊“记号”,可以实时监控每个人的状态。 可如今,这些人存在于杂货轮上,却是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冒出来。可相应的,里面不少人都还在非常剧烈的运动状态。 也怪他被罗南的“时空泡”吸引了全副注意,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问题。 但也正是由于“时空泡”,让问题和答案,一发地浮上水面。 来自江面上“时空泡”,仍然处在破灭边缘,外溢的震荡愈发严重。可相应的震荡看似四面扩散并造成严重影响,但其衰减的幅度,也很出人意料。 明显的雷声大,雨点小。 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这艘看似随时可能沉底的杂货轮……确切地讲,是附着于这艘破船上的,隐秘而复杂的支撑架构。 当破除了知见障,拉尼尔就以深厚老辣的经验,对精神感应模式做出了相应调整,逐步触及到了远在正常人感应范畴之外的实质结构。 而就是以他的老道,在触碰到渐露的真实之后,也有些微微的眩晕。 此时的杂货轮内外,已经不能用常规的空间结构来区分。什么货舱、甲板、水上、水下,都没有了意义。 因为这里,其实早已让层层叠叠的“时空泡”堆满。 拉尼尔当下的直感,便觉得这里好似是由一根不可知的天外粗藤,垂下了一串葡萄,果实累累,而每一颗果实,都是一处“时空泡”。 耿怀所在的那个,不过是枝上蔓生的一个零余。 作为专注于入梦、祭祀方向的大主祭,拉尼尔对时空类能力并不精通,但也能看出来,耿怀对单个“时空泡”的外溢冲击,已经快速消化在超级复杂的时空环境中――这些看似虚无脆弱的结构绝不是并行的,彼此之间还有推挤、渗透、交互作用,相当一部分仿佛已经出离了本地时空环境,半隐半现,若存若亡。 他寄魂的权敏赫,此前在杂货轮上侦察,说不定每到一个货舱,都是从一个“时空泡”转到另一个……一步一换,也说不定。 也是到这时候,拉尼尔这时候才明白,罗南所说的“只在于事先做了多少准备”,是怎么个意思。 这绝不是一时的兴趣所致,而是持续制造组构的结果。 可他还想再问:罗南究竟怎么做到的? 第六百七十九章 正相对(上) 拉尼尔的视线又往罗南那边飘,然而他发问的冲动,在看到那张专注而苦恼的年轻面孔后,便于蔓生出来的谨慎乃至荒诞中消解掉了。 很快,新的疑惑又冒出来: 罗南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看那复杂到近乎炫技的时空泡架构,拉尼尔实在不具备相应的解析能力,也就无法理解相应的思路。他只能从实用角度去分析: 罗南如此做法,是为了让雷池实验场的功能更丰富?为了让他制作的“游戏”可玩性更强?亦或是为了完成某种震慑? 这些疑问,在自我思虑中同样得不到明确的解答。 拉尼尔视线转回到自家身前的虚拟工作区,看到游戏界面,忽然失笑:还说什么胜负,这根本就是把难度调到最低的简单模式。 明悟了这一点,他仍是兴致盎然。 这个由罗南手制的“游戏”,应该是与周边时空架构密切关联,通过它无疑可以观察记录更多的信息。 那就继续。 随着“游戏操作”渐入佳境,拉尼尔也渐渐了解:当他具体点选到某个‘缝合怪’时,原来是有“提示信息”的,或者说是引导他的感知去那边,让使用者先明白,是怎么个东西。 罗列的诸多场景,其实也有类似的提示。可惜在这方面拉尼尔实在不是专业的,只能凭借感知和经验,进行配合。 就这么半琢磨半试验地玩下去,拉尼尔愈发体会到其中设计的复杂、精妙……以至深邃。 他不自觉又看向罗南,看这个正在抓头发、动脑筋、貌似比耿怀更烦躁的少年人,忽然间无比好奇: 能够搭建起如此超乎想象的复杂时空结构、能够“缝合”出那般千奇百怪的异形妖孽、能够将耿怀这样的超凡种强者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样的罗南,又会被怎样的难题困扰? 或许是他的眼神和疑问,都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一直盯着虚拟工作区,冥思苦想的罗南终于有所感应,扭头看过来。 “怎么样,还可以吗?” 拉尼尔用权敏赫的面孔,给出了真诚的笑容:“神奇的建构……恕我冒昧,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也是前面累积的疑惑太重,他问得相当直白。 罗南答得简单,却也没有绕圈子:“一些时空构形范例的模仿,当然还有理论支撑。” 构形他知道,只是加上“时空”…… 另外,还有理论? 拉尼尔追问:“理论?” “比如一些通识知识的应用,主要是通真观想。嗯,就是怎样站在自我原点上,更高效而准确地认识、理解、定义外部世界。” 拉尼尔尝试去理解:“有点像欧阳的自我逻辑。如果是这样,每个人的方式都不同。” “理论是那个理论,技巧和模板还是很重要的。没错,最初是模仿和学习……现在这些基本上都是习题作业吧,很多也只能是看看。” 拉尼尔下意识环视四周,着实很难将这层叠的时空泡结构,与“习题作业”联系在一起。 “当然,后面还要自我阐发。”罗南倒是继续为他解惑,“我就把自己习惯的方式称为‘大坐标系’。” 大坐标系? 拉尼尔将这个词儿在心中咀嚼几遍,刚品出点儿滋味,就听罗南笑道:“有空可以细聊,现在有点儿别的考虑……” “你是指?” “拉尼尔先生,最近还有投送实验人员的计划吗?” 拉尼尔很奇怪,有关实验人员的投送,两边不是早就议定了批次和人数吗?罗南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不过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这一批次的人员全部撤回后,5号左右会派出下一批……” 他觉得自己依稀懂得了罗南的意思,又补充道:“雷池试验场的结构大大超出了我方预期,我们可以对有关试验人员的规模乃至合作范围再进行讨论,罗教授你意下如何?” “哦,可以啊。” 罗南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甚至还有点儿的失望的意思,显然拉尼尔的主动并没有打在点儿上。 拉尼尔更失望。 这说明,他的抵近观察,并没有帮助他得出更准确的判断。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这和是否熟悉、是否识人无关,纯粹是因为在思维方向和层次上,出现的巨大差异乃至于断层。 断层…… 要接受这个结论,并不容易。 拉尼尔并不想强调年龄资历这些东西,但在过去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上,绝大多数阶段,思维水平的高低,和年龄资历的长短还是基本呈正相关的。 而二者之间一旦出现了严重不匹配的情况,基本上就代表了两种思维模式之间,出现了革新式的换代,以至于知识体系和认知模式,也陷入到鸡同鸭讲的地步。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考虑。 但只是这份可能性,已经足够推动着拉尼尔陷入长考以至于更痛苦的判断之中。 拉尼尔的思考是如此的复杂深入,以至于他就在罗南眼皮底下,彻底忘记了早先答应过罗南的事情。 他一手安排进去的缝合怪们,失去了及时的补充以及更合理的布局,再一次触发了全灭的结局。 等拉尼尔再一次被澎湃躁动的震荡惊醒,失去了控制的时空泡,就算是已经标定了简单难度,也真的要撑不住了。 时空泡内部的场景彻底扭曲崩溃,游戏选择界面中,相关的场景也进入到灰sè不可选状态。 在罗南的注视下,拉尼尔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拉尼尔先生,还要继续吗?”罗南这时候倒变得有耐心了,“想继续的话,可能需要一些复杂操作,直接再覆盖场景可能会造成时空泡自我崩溃……” “没必要了。”经过一轮未成功的艰苦思索,拉尼尔在这种表层设计上的钻研兴趣,不免消耗殆尽。 “开始也只是为了长长见识,如今见识过了,还要和耿怀纠缠,怕是日后见了面上不好看。” 拉尼尔一边拒绝,一边也是有所试探的。 罗南的回答就有些微妙:“日后嘛……” 拉尼尔心头微紧,下意识竟然为耿怀有些担忧――这一刻,罗南的视线是盯着不远处江面上那颗时空泡的。 确凿无疑。 别怪他想多了。在大主祭的位置上,待了这么长时间,本身又是里世界数得着的强者,拉尼尔的人际关系网络,稠密又复杂。 他不可避免要受到这张网络的影响,也不可避免去考虑,如果耿怀这头野猪,真的在这里被罗南给宰杀了,会在里世界造成何等样的动荡。 当然,还有他这个目击者、见证者甚至于参与者,在这场动荡中也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一念至此,拉尼尔脱口道:“这个人……” 然而不等他把 话说完,旁边罗南已经探过手来,就在他这边的虚拟工作区上稍作点划。 指尖触碰的是游戏界面中“场景”一栏,至于选项,则是拉尼尔之前看到过的“星空”。 你刚刚才说了不要轻易去替换! 拉尼尔心中的怨怼,来得微妙。 这让他的反应又慢了半拍,罗南已经点选成功,江面上空那个光sè迷离的“肥皂泡”,一下子就暗淡下去,之前的“透明体质”,也被骤临的幽暗所替代。 拉尼尔看不到耿怀了。 无论是从实景中,还是从虚拟工作区的游戏界面里,他所见到的只是无光的黑暗――与午后阳光下的江景,形成了最明显的区隔。 然后就是这片碍眼区域持续收缩的过程。 这次的收缩,视觉上甚至要比上一次更让人印象深刻,因为它表现得迅速、规整……坚定。 时空泡在短短一两个呼吸的时间里,就一路卷缩为拳头大小。越是收缩,质感越是鲜明,依稀就像是一颗黑珍珠,在空气中滴溜溜滚动 而滚动的方向,就是杂货轮这边。 期间,耿怀与渊区的强劲干涉力量,仍然从时空泡里持续透出来,甚至还包括他的声音。 寄托在能量激流中,难免会有严重变形,可那意思是清楚的、一贯的: “姓罗的,你别落在老子手里!” 这哥们太头铁了。 拉尼尔不忍卒闻:你哪怕是闭上嘴巴,让我在这里帮你说个情! 这时候他险些就忘了早先是谁玩得不亦乐乎…… 罗南对这种话完全无反应,只是在那个黑珍珠漂浮到近前的时候,伸手捞了一把,手拿把攥。 拉尼尔下意识皱眉,确定罗南是真的把那颗时空泡握在手里了。也是自此刻起,一切的震荡,一切的叫嚣,猛然间就按下暂停键。 五指山吗? 拉尼尔也是熟谙东方经典文本的,很快就找到了对应关系。虽然一个是猴子,一个是野猪。 他脑子里的想法,多多少少是有些乱七八糟了,但有一件事,他无论如何都要去做。他拿出见面以来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郑重提醒: “罗教授,耿怀虽然讨厌,但是罪不至死。” 罗南看他,大约有半秒到一秒的样子,然后才道:“拉尼尔先生,你们这一波派过来了35个人……你觉得把他们和这位野猪先生相比,谁的分量更重一些?” 威胁我? 拉尼尔觉得这不太像是罗南的风格,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就算是加上敏赫,我们这边也远远不如。” “是啊,三十五六的流星雨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一颗可以直接坠地的陨星……” “啊?” “劳驾,让一让。” 说话间,罗南先往后退了两大步,几乎要撞上后面的舱壁。 拉尼尔下意识让开空间,就看到这位少年,稍微错开了与栏杆的角度,以便于有更长的距离。 然后,那边连续两个跳步,几乎要撞到栏杆的时候,抡臂发力,像是扔石头……或者是扔手雷? 反正,是将手中那一枚时空泡,远远投掷开去: “走你!” 拉尼尔的眼皮连跳了四五下,不知道是否是受到这场面的刺激。他又分明看到,在刚转出云层的太阳光芒下,有灿烂流星,逆向飞起,曳尾远去。 第六百七十九章 正相对(中) 拉尼尔也如罗南那般,眯着眼睛,顶着太阳,注目天空,也将精神感应同步放出更远,追踪着“流星”的轨迹, 只是,他很快就感觉吃力。 刺眼的阳光倒在其次,真正的问题是:短短一两个呼吸的功夫,那颗“流星”就穿入了可感知的时空结构“内层”,便如同杂货轮层叠的“葡萄”结构,进行他理解范围之外的“交互”。 拉尼尔以为感应要脱钩了。 可就是这个时候,被镇压在五指山……或者是五行山下的耿怀,展现出了超凡种的倔强。 也许他在变动的时空结构关系中,寻觅到了某种机会,又或只是单纯搏命一击,做最后的挣扎。 总之,在“流星”穿入虚空壁障的刹那,拉尼尔感觉到了远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更暴烈的震荡。 耿怀那独特的暴躁又奔放的气息,形成了横扫天际的飓风,瞬间撕碎了天空云层。 附近某个厚重的云团,转眼蒸发大半,剩下的亦如残鳞碎絮,在天空圈起了断续的环形云图,怕是几十上百公里都能看到,绝非自然所能成就。 天空震荡的余波,在短暂间隙之后,回传到杂货轮这边,如同野兽吼啸时扑鼻的血气腥风,格外惨烈。 气流吹打在脸上,似乎还有些微幅的电流穿过,以至皮肤微微发麻,汗毛都为之倒竖。 电? 拉尼尔查觉到了异样。 云层破碎后,太阳光更加刺眼,时空泡与天空交融之地,依稀有处黑斑,那正是耿怀在时空结构变乱处奋力挣扎,透出的一点儿影子。 可为什么会有电流? 下一刻,拉尼尔确实看到了晴空电火,就在那片耿怀裂空爆云的区域…… 甚至不是常态下峥嵘一现,而是扭曲盘结,更莫名涂染了深沉色泽,颜色诡谲,似紫如黑,几如同平滑虚空“表皮”突起的粗黑筋络,在夺目的阳光下,也是分外清晰。 因为这一联想,拉尼尔恍惚中便觉得,那片区域的天空,骤然间有了具体的形态: 真如同自天外垂落的魔爪,先向外打开,后又收卷、合拢。便在这个过程中,耿怀的暴烈燃烧的气息,也以同步的节奏,被强行收拢压制。 耿怀还在挣扎,但留在这处时空的影子,却越来越淡。那只天外垂落的魔爪,就这样将他强攫进未知的所在,丝毫不在意那疯狂的动荡会对复杂的时空结构关系造成何等影响。 会有影响吗? 拉尼尔本能还要追索,他的精神感应确实是投射过去。很快,便触碰到了天空盘结的紫黑电光边缘。 那片区域,强大能量电离了空气,当真是如光似火,大有弥散失控之态。再算上仍然不稳定的时空结构,远观不显,环境实则复杂到极点。 以至在有形的电火之外,还形成了无形的、极不稳定的场域,涨缩不定,隐然有一种磁吸之力作用,还有电光余沥崩溅,很难把握。 拉尼尔已经非常小心,但在这种环境下,总有意外,防不胜防。大约是探出的感应触手,触碰到了电光余沥,冷不丁就“过了电”。 拉尼尔皱眉,对这种诡异电火在精神层面的干涉力度,有了新判断。 他正考虑是否要做进一步的评估,整个人忽地一飘。 是真的飘。 与祭骑士高度协同的灵魂力量,分明受到了强劲磁吸作用的摄引干扰,瞬间失谐。 对于公正教团内部人士来说,主祭与祭骑士之间的这种异常状态,处理方案至少有几十种,本不值得惊慌。 可问题是,下一步变故来得实在太快。 那份磁吸摄引的力量,来得猛烈又诡异,拉尼尔本是回头关注与权敏赫形神框架失谐的情况,可刚一分心,前探的感应触手竟是被强扯进那个混乱的场域中…… 然后就是意识。 一瞬间,拉尼尔的意识被那边场域中混乱又强势的力量“锁”住了,恍惚间被那磁光电火包围,又强力拉扯,势头是如此猛烈,以至于竟然有了荒唐的濒死感――是那种被大卸八块儿、抛尸到无穷远处的剧痛,以及更无逻辑的错乱综合在一起。 感觉也只是感觉。 拉尼尔不过是寄魂至此,便是感应前端被攻击,也不至于就这样“填进去”。 可是这份“濒死感”又是确凿无疑地传导过来,不只是他,便是处在静默状态的权敏赫,也受到影响。 作为优秀的祭骑士,权敏赫懂得配合主祭的行动,但在主祭遭遇危险时,他也有责任去调整、挽回局面。 短暂失谐也还罢了,当直击人心大恐怖的“濒死感”传回,权敏赫身体本能作出反应――他要躲开,暂避锋芒。 可这时候,拉尼尔却是在全力收拢感应。 两边的反应南辕北辙,以至于形神的不谐瞬间放大、撕裂,当场僵在那里。远方天空磁光电火场域导过来的影响,趁机席卷全身。 这一刻,他们肉身与精神上的痛苦眩晕反倒达成了同步,荒唐得很。 还好,拉尼尔也好,权敏赫也罢,都是有决断、有判断的人物。同步的晕眩中,反而在意识层面达成了共识,强按住严重不适,在微幅又高频的错位震颤中,重新锁定彼此,重归常态。 权敏赫重归于静默,拉尼尔要更多一项任务。他保持住镇定,全力记忆之前、现在遭遇的一切。 这样新奇又恐怖的体验,自有它的价值。 拉尼尔是如此专注,以至于手上捏扁了锈蚀栏杆都不自知。 嗯,也要断了。 罗南的视线在身边这组“特殊形神结构”上扫过,但也只是扫过。另外,也好心扶了一把栏杆,让它不至于立刻断掉。 磁光云母发力时,意到带到了拉尼尔,只是小小插曲,不足挂齿。 现阶段,罗南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那高飞远去的“时空泡”上。 耿怀这个莽汉在疯狂挣扎,调动渊区力量,完全不管不顾,导致框住他的“时空泡”严重不稳,濒临崩溃…… 这很好。 就该这样。 便如同在大气层中炽烈燃烧的流星,因其燃烧,才更加醒目绚烂。 力量总是相互的。 时空自有法度,远距离挪移最忌干扰不谐,主导这一切的磁光云母,便是如今已吞没地月系,环拢各内行星轨道,对太阳形成半包围状――面对这种层级的干扰,也需要调动更多的力量。 这个庞然大物在“抽搐”。 局部微小的不适,有时也会激起全身反应。 它遵循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本能,庞大又虚无的身躯,与本地时空摩挲作用,又搅动渊区湍流,以至磁光弥漫,试图控制住那枚不太听话的“时空泡”。 两边在推拉角力,虽然远不对等。 关键在于,在时空挪移这件事上,当力量运化超过了一定阈值,磁光云母这边自然会有更高效的手段。 一切都在自然而然中发生。 就如同要在越发宽广的身躯内部,完成高效的信息流转。需求推动本能,统合了渊区奔涌的能量,在极域之上,架构起特殊的规则,后又“垂降”到物质层面。 这大概也可以叫“星门”吧。 仍只算是雏形的“星门”显化,给不听话的耿怀,以及圈禁他的时空泡,安装了一道无形导轨。 并无定向,只是遵照罗南的意志,推动这颗剧烈燃烧的“流星”,击穿了虚空壁障,在在地球本地时空最晦暗、最微妙的组构边缘处划过。 这一刻,不知道是“流星”燃烧的“火光”,还是幻想种扭曲时空的“磁光”,又或者是二者的融合,使得周边一些浑沌不明的细节,依稀显现。 罗南与磁光云母共享感知,贪婪捕捉其中脉络走向,努力与此前的灵感相印证。在时空构形领域,这些脉络细节,具备了无以伦比的价值…… 唔? 罗南心神忽然一紧,与磁光云母紧密贴合的感知,似乎被什么东西划过――来自于他如今聚焦的位置,但又像是隔了无数层幕布,不见全貌,只溢出冰冷寒意。 磁光云母又一个“抽搐”,这个庞大的幻想种似乎也感觉到不适,以至于躯壳内流转的磁光电火,骤然密集,又以更强势的姿态辐射开来。 层层磁光铺卷,穿透未知的结构与幕障,使得地球本地时空原本紧密的结构,都似变得松动了。 这一刻,时空泡“流星”的闪光,都黯淡下去。 随着磁光云母罕见的激烈反应,罗南的感应也在调整聚合,趁着层叠的磁光冲刷,要趁机穿透层层幕布,窥见后面的真实。 他确实看到了……似曾相识。 同样的,他也被另一边看到。 那本就是一次对视,惨白冰冷的妖眼,与当日在哈城外海呈现的时候,几无差别。 它以深蓝世界为基,深沉运化,又能刺破迷障,直指真实。这一刻,罗南就觉得,他与磁光云母的依存关系,在这妖眼的照射下,不知泄露出去多少。 但反过来,刷落的磁光,也让这冰冷妖眼出现了绝不自然的波动,那是内蕴信息被搅动、震荡的表现。 所以,妖眼张开,旋又闭合。 呦,这就比较小气了。 不过话又回来,原来李维也对磁光云母充满了好奇……和忌惮。 罗南用心琢磨,手上却也失了控制,暗哑声响中,扶着的锈蚀栏杆,终于断裂。 第六百七十九章 正相对(下) 拉尼尔从感受和记忆中惊醒过来,注意力回转到近前,看到了从焊点处断开、只靠他和罗南用手撑着的栏杆,不免一怔。 但是,让他跳出沉浸状态的,绝不是“栏杆压手”这种原因。他也感觉到了嘴里的血腥气,这小小伤势,无论是拉尼尔还是权敏赫,都不会在意。 真正的问题出现在渊区。 对一位超凡种,特别是在渊区建构了“固化构形”的精神侧超凡种来说,时刻掌握渊区的动向,在永不停歇的风暴湍流中,窥见机缘和风险,是必修课。 渊区从来都是无序且狂暴的,所以与之对应,异常情况反而都是“秩序的建构或崩溃”。 这次,似乎还触碰到极域? 拉尼尔的面孔变得分外严肃,出现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确证:不久前,或者就是现在,发生了超凡种级别的冲突对战。 噢,耿怀那事儿不算。 那甚至都算不上冲突,完全是单方面的羞辱。 想到这个,他眼皮又一跳。 或是气机触动的原因,身边那位便在此时转过脸来。拉尼尔保持面部平静,及时将视线迎上去,与之对视。 刚刚吃了个闷亏,拉尼尔却并无怨恚,起码不会展现出来,甚至还要露出一个自嘲的笑脸。 罗南也在笑,多少有点儿心不在焉。 也是这次对视中,拉尼尔忽觉着,对方眼底有一团模糊的倒影,周边又有磁光电火,缭绕盘结,似曾相识。 他眼皮微垂,压下惊异。 看上去不太现实的景象,却并非错觉,而是超出阈值的高层级事件,在精神与物质世界的交界处,留下的痕迹。 某种意义上,也是当事者意志的集中体现。 入梦法深谙于此,拉尼尔更是此中大家。 所以,渊区极域的动荡,是这位搞起来的? 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拉尼尔先生,还好吗?”罗南倒是操心他的健康。只是一开口,形神结构深层气机状态,就有所暴露,潮涌潮落,起伏不定。 “倒还好。”拉尼尔好像是刚受到提醒,在嘴边摸了两下,信手揩去了唇角血痕。 其实他是借这个动作放慢节奏,让自己有更多时间收集信息。 就趁着揩嘴角的空档,拉尼尔抬眼,再看天空中那让人印象深刻的磁光场域。因为它的存在,午后天空似乎多了一个难以修补的漏洞,里面则泄露出了更丰富的信息。 或许与渊区、极域的冲突事件紧密相关。可惜,拉尼尔在时空领域实在缺乏研究,挂一漏万,解析不能。 他心中扼腕,又不免去想,如果厚着脸皮再去询问,以罗南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坦白态度,是否会得到一个正确答案呢? 心有所思,目有所指。 拉尼尔的视线又转回来,正好又和罗南的视线对上,对面仍然保持笑容: “如果没事儿……拉尼尔先生,我这边倒有事请教。” 拉尼尔略微偏了下头,做出了疑惑的样子。 这时罗南眼底的异象……其实是拉尼尔自身的感应淡去了,问题是那起伏动荡的气机,正愈演愈烈,而且那感觉倒是愈发熟悉且鲜明了。 事情还没 完! 所以罗南向他打问的事儿…… 也是这个时候,箕城本体所在,公正教团的信息渠道向他提报了几条最新的消息。 说是几条,其实就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前面有罗南的视线压迫,拉尼尔也不能细看,一眼扫过大略,眉头便是跳动。 罗南却不管他如何感受,径直问道:“拉尼尔先生对李维怎么看?他这个人经得住刺激吗?” 拉尼尔此时扫过的条目便是: 深蓝世界门户疑似在南大西洋出现。 所以……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表述不够精确,罗南随即做出补充:“我是说,那家伙突然面临一些意外情况,会做出不理性的举动吗?比如直接掀起世界大战之类?” 拉尼尔表情管理开始有些困难了,只觉得刚才失谐的形神框架,似乎又有复发,怎么都不是个劲儿。 理论上,问出这种话的,才真具备“掀起世界大战”的想法吧? “罗教授这么问……” 他拉长声音,又一心二用,关注消息条目的细节,大概是说: 大西洋南部洋面,有“妖星”跃升,并伴有雷电大风天气。初步判定为超凡级别冲突,且由于“妖星”模样和上个月哈城事件极为相似,所以大胆评估为“深蓝世界”相关事件。 四舍五入,说是“深蓝世界”入口在那片海域出现,也没毛病。 只是南大西洋这件事,和目前正在东亚大陆上的罗南…… 耳边则传入罗南坦荡荡的言语:“刚刚算是和李维照了个面吧,那人不太爽利的样子。我听人说,他很理智,但理智的边界在哪儿,还不清楚。” 我这个寄魂分身,可没看到你们怎么就“照面”了。 拉尼尔试图用意蕴复杂的笑容去应付,可是直面罗南格外认真的眼神,这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所以,他只能苦笑着反问回去:“刺探理智边界……这种想法是不是太危险?” 这也算是很坦白的表述了。 罗南则回应:“因为我确信他在用理性做更危险的事。” 难道你不是吗? 拉尼尔这句话终究没有出口,也是这时候,他扫到第二条情报: 地球突遭磁暴侵袭,全球短波通讯普遍受到影响,但近期并没有太阳异常活动的报告,故而高度怀疑与本次超凡种冲突相关。 拉尼尔不用再抬头,都觉得远处天空那个磁光场域的裂口,格外炙热危险。 再一条,是转发的求救信息。 这信息是以广播形式发出,位置是南纬53度29分,西经31度20分,正是来自于刚刚发生异象的南大西洋海域附近。之所以会放到拉尼尔的案头上,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求救人的身份特殊。 拉尼尔看到了那个名字:耿怀。 再大致估算一下距离:一万五千公里。 所以,他还能说什么呢? 拉尼尔沉吟数秒,期间,握住变形栏杆的手指,缓缓松开:“打定主意的事情,旁人是没法再给意见的。只是……如果有可能,罗教授不妨考虑一下,如我这般被询问之人,承受的边界又在哪里。” 罗南注视拉尼尔的眼睛,好像是用心琢磨了一下,又好像仅是做了个微小的情绪调节,然后回应: “多谢指点。” 这一刻,罗南也松开手,锈蚀的金属栏杆失去了最后的牵系,先撞在两人脚边,又往下翻,重重砸在下方甲板上,呛啷作响。 只是在此刻,无论是罗南,还是拉尼尔,对这样的杂音,都是充耳不闻。他们精神感应层面,听到的是更惊人的轰鸣。 所不同的是,拉尼尔只是听到了一点儿自渊区、自复杂时空结构间隙透出来的余响;至于罗南,他一直就在最前沿。 磁光电火又一次照耀、击打深蓝世界那大半隐没的暗影轮廓,让它与地球本地时空的关系建构,若隐若现。 可那只“惨白妖眼”再未睁开,以至于它所根基运化的深蓝世界,也整体回归了浑吞幽暗的状态,甘心蛰伏于本地时空的阴影之中,任磁光漫卷、攀附、敲击、渗透,只是谨守门户,不使有失,竟再无下文。 北向数百公里,勘探队营地,李泰胜所在的帐篷里面,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其中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卫星信号传输受到强干扰的缘故。 应该吧。 更多的,李泰胜也想不出来。 除了他和袁无畏,两位超凡种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会因为卫星信号的短暂故障,就丢掉对远方局面的把握。 可不知道为什么,信号中断后不久,帐篷里的气压就极不稳定……不,不对,其实这个诡异的氛围,从卫星图像显示耿怀入场后不久,便开始了。 也在耿怀离场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当时,袁无畏好像在大叫“牛b”,山君则在冷笑。 有时冷笑代表不屑,但有时候也代表心虚……李泰胜当然懂。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山君的情绪格外起伏不定。前一秒钟情绪还在冷笑中低落下去,却又在卫星信号出问题的时候,变得格外激动。 当时李泰胜以为,他是严重不满信号提供方,可现在…… “啊,信号恢复了。” 袁无畏拍了拍巴掌:“这个供应商给踢掉吧,关键时候撂挑子,军方产品都是这种玩意儿,我们的幸福指数会狂掉。” 他的用词逻辑很难让人有共鸣感。 倒是另外一边,山君也拍起了巴掌,仍然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稳啊,真是稳。” 啥意思? 李泰胜没听明白,可是他有种感觉,这个帐篷里面恐怕只有他没明白。 袁无畏耸肩,全不在意的样子。 至于屠格,视线停留在刚刚恢复的卫星图像上。此时,已经失去了栏杆围挡的艉楼上,又只剩下了罗南一个人。 权敏赫……也可能是另外哪位,已经不见踪影。 从高分辨率的卫星图像上去看,罗南不复此前的活跃…… 李泰胜也不知道这个形容对不对,但很明显,眼下的罗南懒洋洋的,没有了栏杆依靠,就在艉楼上找了一个能遮阳的地方,席地而坐。 不知道在屠格眼中,罗南的肢体语言,表露出了什么信息。他看了几秒,便视线转移,径直抵在了山君脸上: “不用失望。” 第六百八十章 分两端(上) 屠格主动开口,着实罕见,也仅此一句。 就是这四个字,就让山君的面孔,变得颇是僵硬,更为不善。 他素来以是豪雄自居来着,喜欢未语先哈哈笑两声,以示豪迈。但这回,他硬梆梆地甩下了话: “我失望什么?” 他喉咙眼儿里都似燎着火星,或算是这些天他对屠格最硬气的时刻。 屠格视线指向不变,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倒是旁边的李泰胜为之悚然――这两位超凡种关系本就微妙,如今感觉更不妥当,怕不会打起来吧? 精神侧大都是敏感之人,李泰胜此时多少有点儿紧张。 不过很快,帐篷里几人动作忽又一停,陆续都有反应。 地面震动,紧跟着就是空气中的闷爆,掀动了近乎有形的气流,从大家耳畔呼啸而过。帐篷里面一些茶杯、摆件之类,都在殷殷作响,声势颇为惊人。 营地外围响起了警报声,下一刻,外面一直在“站岗”的孟荼,掀帘走进来,通报了最新消息: “地洞高能射流无规律喷发,非常强劲,没有人伤亡,但是烧毁了几台设备。据现场的人讲,这次喷发不太正常,我们要去那边看一看。” 他语气郑重,然而天知道,是不是找到了终结这场“非法观影”的理由,心里分外轻松呢? 李泰胜心中暗讽,事实上包括他在内,帐篷里的几个人,反应多少都有些冷漠。 理所应当,在目睹了杂货轮那边,一位超凡种强者极不体面的入场和退场之后,对于低层次的事情,短时间内都很难再提振起兴趣。 孟荼有点尴尬,这时候他又隐约听到袁无畏在嘟囔。他皱起眉头,仗着军阶优势,直接询问: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高压锅也要有个减压阀。地球君没有爆掉,喘口气怎么了?” “” “好吧,我说的太夸张了。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预先知会一下。” 袁无畏这时候也罕见地摆出了郑重脸: “我决定了,我要去雷池试验场。” “” 帐篷里的各位,事实上是地洞勘探队伍里面的绝大多数人,并无所谓袁无畏的决定。 大家的心态大致分成以下几种: 这种碎嘴毒蛇式的麻烦人物早走早好; 这人水平是有,但飞扬跋扈看上去就是个有后台的,走了正好,省得后面还要分他一杯羹。 袁无畏他是谁? 相比之下,可能还是“人物现场”摄制组,对这位颇有人气的性格人物的决定,多少表示出几分遗憾。 面对这种群众反应,袁无畏大概是有些“触动”的。所以当他在地洞勘探现场,遇到了颂堪之后,也不管附近有多少镜头、耳目,拽着这个老实男人不撒手,再次强调: “我要走!” “哈?” “感觉雷池实验场那边会更有意思你要不要去?” “不去。”颂堪明确拒绝。 “去吧,你没看今天的‘卫星直播’,实验场那边经营得超级厉害――即使离得远,也能察觉出点儿端倪。相比之下,地洞这里说不定就是人家随手抛下的饵,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咬钩也罢了,咬不到肉实在不能忍!” 颂堪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无奈解释:“再厉害与我何干?我已经没有进一步研究的能力了,与其与深奥的时空知识做无望的搏斗,更想找一个感性的参照” “瑞雯吗?” 袁无畏一语点透,但还是带着些疑惑:“你好像知道点儿什么话说,你不是跟着偶像出去了吗?还兴高采烈的。怎么着,给赶回来了?” 颂堪也有些无奈:“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和龙七只能回来。” 袁无畏顺着他的视线往外围看,果然见到某台越野车上,龙七在驾驶座,对他们打了个灯闪,算是招呼。 “事情,肯定是有事情,这么步调一致的吗?”袁无畏就盯颂堪,“这么大声势,你别说你不知道。” 颂堪无奈:“我不如你灵敏,需要更多借助设备和数据” “这种动静还要什么设备,就如同你我看到这地洞就该知道,根本就是拿出来唬弄人的!” “我不知道,我觉得前几天你还是挺兴奋的。”颂堪老老实实,不增不减,“所以是察觉到什么问题了吗?” “还是卫星直播更清楚。哼哼,我偷偷录了像,回头让你见识一下。总之,我相信如果那哥们儿愿意,一天能搓出一百个地洞这样的玩意儿,偏偏一帮人还和狗似的在这儿嗅来舔去” 袁无畏说到这儿,忽地颈后发冷,不自主停了口,和颂堪一起扭头。然后就看到了山君那张瘦硬如骷髅的面孔,以及深凹眼底的冷凝光色。 颂堪有些紧张,袁无畏则仗着早年一点儿交情,对那边咧嘴笑了笑。不过也很快提议: “今天这老哥心情不好,离远点儿吧。” 两人便走去更远的位置,说话声音也低了好几个度。 山君注视着两人背影,良久,才转回脸来,看脚下已经玻璃化的地洞入口,任身边工程师、设备如何忙碌,都不再移位。 被他老人家霸占了地洞入口的位置,施工操作实在多有不便,但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有些麻烦人物,不用开口都知道不能惹。 知道更多内情的李泰胜,更不会上前凑热闹。虽然山君这位超凡种横在那里,对他监控地洞信息的任务,形成了比较严重的干扰还是先让让吧。 李泰胜也往外围走,有意无意和那两位时空监听的专业人士,拉近距离。 袁无畏和颂堪终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能力者,缺乏那根弦,浑不知他们的对话,在顶尖能力者面前,和大声讲话没什么差别。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话里面的信息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 李泰胜就在犹豫。 袁无畏信誓旦旦,说地洞这里,是个手搓的“人造景点”,可是梦境模板过滤整合的信息里面,那越来越清晰的呼唤声,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不觉,李泰胜又逾越了“工具人”的定位,这给他带来了很多额外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的情报库里,缺失了很多关键信息,导致他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可人就在大事件中沉浮,哪能真的心如止水呢? 这份压力,在教团内部突然下发了“秘约主祭以上人员修行时暂时避免触碰渊区”这个通知之后,达到了顶峰。 今天,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悲哀的是,他的认识到此为止。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教团群发内部通知的同时,也单独给他发了指令:今天会有人过来,调度地洞勘探的有关进展,并协助他完成梦境模板下一个版本的升级工作。 这个消息若是提前一周,李泰胜都要认为是奇耻大辱,但如今,他却欣然接受。 一方面来人是与他同属一个派别、没有竞争关系、还有一点姻亲的权敏赫;另一方面,他也充分认识到,在这件事上自身能力和层次的不足。 现在多过来一个人,就能帮助他多分担一部分压力。 是夜,李泰胜带着柳承宰,还有愈发神龙不见首尾的巴泽,早早等在荒野上预定的地点。 在他们后方,地洞的勘探工地上灯火通明,映得漫天星辰隐没,也带来了燥热且夹杂着油料味道的腥风,与夏夜的湿气混在一起,滋味儿并不好受。 他们出来的早了一些,荒野长夜难捱,免不了要说几句话。 问题是有巴泽在,比较深入的话题肯定是没法展开的,再加上彼此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挤兑的意思在,寥寥几句话的功夫,话题竟莫名转到了瑞雯那边去。 “瑞雯还不在营地吗?” “中午出去以后,一直没回来。”柳承宰本不多话,答得简单。 李泰胜呵了一声:“龙七和那个大龄粉丝都给撂下了。不过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倒是节目组人员。” 巴泽也笑,露出满口白牙:“可惜这种‘蚂蚁’不济事儿。” 地洞这边的录制要结束了,瑞雯还是大部分时间在野外找蚂蚁。他们没拍到几组有用的镜头,流量倒是让结束装死状态的zm挣去不少,节目负责人差不多是天天跳脚。 流量大战,不属于他们关注的范畴。 李泰胜挑了挑眉,顺势将话题带得更深了些:“是啊,不是瑞雯要找的那种――火神蚁真就那么大魔力,让她费这么些功夫?” “主祭可以直接去问。”巴泽的白牙在夜色中格外刺眼,“我一直认为,瑞雯小姐的脾气性格是顶好的。” “” 现在的情况就挺诡异。 谈论起瑞雯,巴泽的比他们两个还要放得开。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巴泽是三人中最放松的一个,“二五仔”当到这种地步,羡慕什么的不至于,也着实让人无可奈何。 “我去问问可以吗?”夜色中突然有人插话。 三人一起扭头。 李泰胜先是皱眉,后又喜悦:“敏赫” 话说一半,他便吸了口凉气,想说什么又强咽下去。只是站直了身体,向夜色中欠身致意。 第六百八十章 分两端(中) 来人是权敏赫没有错,但是说话吐字的习惯,以及形神框架所展露的气机运转模式,都使得李泰胜迅速确认: 权敏赫这次过来,其实也是一个工具人。 他只是作为承载拉尼尔大主祭意志的载体。 确认了对面的身份,李泰胜想出言问候,又考虑到保密的问题,一时有些犹豫。 倒是拉尼尔通过权敏赫摆了摆手:“不用遮遮掩掩,瞒不过人的。” “大主祭阁下。” 李泰胜率先欠身致意,身后柳承宰和巴泽也分别致以问候。 简单的礼仪过后,李泰胜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所以,今天在杂货轮上和那位沟通的……” “是我呀。唉,大受震撼。” 拉尼尔的声音似叹似笑,语气温和又带着一点儿坦诚的无奈,如果将权敏赫的精干面孔换成他的本来面目,应该会给人更慈和亲近的感受。 拉尼尔大主祭一贯如此。感觉并不强势,甚至没什么主见,种种表现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位以精算务实为标榜,带领公正教团“世俗侧”自成一派的领袖。 有些时候李泰胜也会疑惑,但最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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