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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只要能让小争脱身出来,赞助的费用好商量!” 史密斯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怼着手环又是一通操作。 岳齐也没闲着,他在新大陆、在洛城也有一些人脉,就算那些层次不够,他还可以找夏城那边,辗转请托。 即便起不到实质作用,能够让克莱博士和他的实验团队稍微犹豫一下也好! 两个都算是颇有成就的男人,就在走廊拐角这里狂打电话,可没过多久,现实就“告诉”他们: 希望与希望,总有距离。 这也是很正常的,都不用涉及到具体的人,只要是有关畸变感染这方面的问题,都是非常敏感乃至于禁忌的。更不用说他们正远在大洋之上,身处在一个及其微妙的地理乃至社会环境中。 翡翠之光号……只是听到名字,又有谁会轻易开口许诺? 对面甚至都不用拒绝,光是说“要了解了解情况”,几个小时、大半天乃至一整夜也就过去了。 岳齐也是老于世故的人,对这些有最起码的判断。联系的人越多,心里头越冷。 史密斯那边也差不多,即便到不了心头发冷的地步,站在岳齐身边也是越来越尴尬。 他迫切需要拿出一个像样的办法,但到头来,也只能是一个聊胜于无的东西:“约克,我觉得我们还要从白心妍入手。虽然她拒接,可我们知道她在哪里,直接去找她……也可以通过她的父亲,你不是说,以前有过合作关系吗?” “白日梦?” 此时此刻,把这个名字说出口,别扭感越发浓重,但也算一条路子…… 嗯? 史密斯和岳齐都是一愣神,几乎同时想起了什么,前者声音骤然拔高:“那个……叫什么来着?” 岳齐没有回答,第一时间转身,赶往c12区。 史密斯赶紧跟上,大概是血液循环加速有助于刺激大脑,他想起了那个名字:“罗南对吧,他确定还在?” 岳齐仍不说话,只是操作手环,确认自己并没有罗南的通讯号之后,迅速换了个人,发出通讯请求――目标是远在数千公里开外的自家女儿。 他的心情要爆炸,但在接通之后,却又强行按耐住情绪,变得温和从容,连脚步都放缓了,以维持气息的稳定: “琴琴,没在上课吧。 “嗯,那就好。没事儿,不用担心,由你哥自己折腾就行……” 以绝大的毅力陪女儿聊了几句闲话,岳齐终于拐入正题:“对了琴琴,刚刚我在这里意外看到个人……对的,是你认识的,你说过,那个很神秘的校友。 “对,就是小争得罪过的那个,刚刚擦肩过去了,才刚记起来,没来得及打招呼。 “是呀,我也很奇怪,他怎么到这边来了。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也没什么,能够在远洋游轮上碰到,实在太巧了,联系一下,加深加深感情也是好的……在夏城,有这么年轻的强势人物,爸爸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史密斯在旁边摊开手,必须要说岳齐的养气功夫是很不错,和女儿对话的口气,听不出任何的焦虑感。 可是既然要说谎,仓促之下,话里头的逻辑多少就不够严密了,但愿那边听不出来吧。 看岳齐的表情,确实把他家闺女给瞒过去了,问题是,岳琴和人家的交情,貌似也没有到交换通讯号的地步。 岳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但又很快强振精神,对那边道: “机会难得,我记得你和他的亲戚也是朋友来着,嗯,帮爸爸问问吧,好的,一会儿发过来……” 通讯挂断,岳齐眉头皱得更紧。 史密斯见状说了句废话:“我们先往那边去,说不定直接就碰上了。” 岳齐不知在想什么,有点走神,让史密斯叫了一声,才惊醒过来。刚才那个没有理顺的小疑惑也给抛到脑后,点头同意,脚下也再度加速。 他自然不知道,数千公里外,夏城六中,自家的闺女已做了决断,拨出一个刚刚声称并不知道的通讯号。 复杂如迷宫的游轮上,几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目标,不管是内驱还是外迫。 “工具人1号”承接了奇怪的命令,找到了通向c区的快速通道,进入了必经之路上的一部电梯。 他出来得还是仓促了,那份烫手的笔记本,竟然都没用什么东西包裹遮掩一下,拿在手里又不合适,到头来还是像黑狮所做的那样,揣到怀里。 问题是这个笔记本是真的烫手…… 不是形容。 “工具人1号”怎么说也是里世界圈子的外围,他可以确定,这个笔记本一定是具备某种特殊的魔力。 自从揣到怀里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向外发散热量,烤得人心口发皱,同时还存在着微幅的震动…… 当然这里面也可能有一些错觉。 不管怎样,这么烫手的东西,早早出手绝对没错。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向他索要,他就盼着电梯快点儿上行,进入c区展厅,把东西摆到应有的位置上。 然而电梯是公用的,中途上人很正常。 在跨过两个楼层后,电梯门打开了,一个同样是黑西装、黑墨镜打扮的“同事”走进来――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身份识别装置就发挥了作用,是真的同事没错。 两个人也没什么表情,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新进来这位就站到轿厢另一侧,拉开了距离。 做他们这行的,谨言慎行才是第一要务,如非必要,绝对不会相互打听、搭讪,沉默反而是最安心的氛围。 问题是,“工具人1号”的平稳心态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就被打破了。 电梯门关上,厢体刚启动,进来的那位“同事”便转向他,视线隔着墨镜,投注过来: “你怀里的那本笔记,能让我看看吗?” ,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血之亲(中) “同事”说话很客气,而且具备让同为男性也很羡慕的一口磁性低音炮。可这些元素,与其所说内容合在一起,却让“工具人1号”本就过热的心口,差点就爆炸开来。 “可以吗?” “……” “工具人1号”身体本能绷紧,几乎要做出防御姿态,可在这个时候,黑狮的吩咐在他心头弹拨一记: ……要是路上碰到人向你索要,给他就行。 这个命令,打消了他所有的主观能动性。 “工具人1号”愣神了半秒,随即忙不迭的将胸口处的笔记本掏出来,双手奉上。 那位“同事”也很客气地双手接过,在手中摩挲两下,似乎是验了验材质,这才将笔记本打开,翻阅起来。 接下来的场景,“工具人1号”非常自觉地屏蔽掉,目不斜视,只盯住电梯的面板,好像上面有他升职加薪的终极秘籍。 电梯还在持续的下行状态,旁边“同事”翻阅笔记本的动作也很轻柔内敛,除了偶尔的纸页摩擦声,再没有别的动静,以至于磁浮电梯的轻微噪声,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这肯定是“工具人1号”这辈子所经历的最艰难的时段,无比的漫长。他已经在想,要不要按下中途哪一层,直接逃走算了。 反正笔记本已经给出去了,不是吗? 偏偏,当他打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位“同事”仿佛是窥见了他的心思,依旧用磁性低音炮柔和地开腔: “不用太长时间,会还给你的。” 我不想要! 工具人的真实想法,注定不会有人理会。 不管对方态度是强硬还是温和,也就是这句话过后,纸张的翻页摩擦声突然响亮起来 “工具人1号”本以为是对方加快了翻页速度,却不想,旁边传来一声轻之又轻的叹息。 怎么了? 带着疑惑,他鬼使神差地转脸过去,视线投向“同志”手中的笔记本,与此同时,轿厢里又有声音响起来: “翻得再快些……先看个大概最好。” 谁! “工具人1号”一怔又一恍神,这声音怎地这么耳熟……不,他的唇齿舌头怎么在动? 他猛地一个激零,脑子里惊起的念头,如同响了个炮仗,炸得脑浆翻滚,一片混沌。脖颈以下则是寒浸浸的,像是被严寒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 可不管怎样,他仍然鼓动唇舌,清晰发声:“有点儿意思了,若是我,就给这些活页调个序……” “工具人1号”的眼眶几乎要撑裂了,却半点儿也看不到那背离自身意志的支配力量源头。 他只看见,一侧的“同事”连头也不抬,以平和地语调回应:“还是保持原样比较好。” “工具人1号”的唇舌继续活动:“百集找我的时候,我还颇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这种东西放在你们手里,真的是暴殄天物……我要不要答应他呢?或说者,你直接给我吧,交到我那个蠢徒弟手里也行。” “对不起,死巫女士,我答应了同事……” 你们不用管我,别管我啊! “工具人1号”僵在原地,眼眶发痛又发热,已经要流下泪来,他很想把黑狮吩咐他的命令,再高声复述一遍,可就是这样的想法,也难以实现。 这时候,他听到“叮”的一声响,电梯到位。 几乎同时,他也清晰感觉到,他的唇齿闭合,舌抵上腭,使气流冲抵鼻腔,发出了重重的“哼”声。 “工具人1号”的脑袋又扭向前方――与他本人的意志无关。他看到,电梯门向两边滑开,外面已经有人等在那里,男女均有,共五个,站在中间的,是个出奇年轻的少年人。 他们没有让开路,也没有想进来。 但是,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旁边的“同事”,准确的说是“同事”手上那本笔记上面。 …… “工具人1号”已经被连续的无形支配力压垮了精神,几乎已经丧失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地观察、映照周围的情况。 又或者,只是“代为”观察。 这时,旁边的“同事”抬起头,隔着墨镜,与电梯外的那几位打个照面。手上则仍保持着翻页的姿势,稍隔半秒,便一如既往地平稳开口: “能再看一会儿吗?” “要再看一会儿吗?” “同事”的“低音炮”,和五人中间那个少年人的嗓音几乎重合在一起。 两边大概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巧合,空气稍微停滞了一下,仍是那位少年人,当先微微侧身,让开了向外的通道。 “在这里是吧,请自便。” “同事”就向门外那位微微欠身:“多谢……罗南先生,初次见面。” 说着,他很自然的走出电梯。 “工具人1号”行尸走肉般跟上去。 他倒是“观察”到,少年人,也就是罗南的视线,有自家脸上有个明显的停顿。 这时候,外面男女中一个穿花衫短裤的中年人,呵呵的笑起来:“屠格老弟,又把你老板给甩了?” “同事”略微抬眼,又向花衫中年人点点头:“血妖先生你好,暂时没有任务。” 血妖就向那个少年人,也就是罗南介绍:“他叫屠格,是世界上最逍遥的保全人员,丢下雇主满世界乱跑的家伙……哦对了,他长年受雇于王钰,如果起冲突,一定要小心他!” “哦,是吗?” 罗南的视线从“工具人1号”脸上挪开,转而又投向屠格。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被好奇心所驱使的少年,虽然答应了屠格借阅笔记本的要求,却又很快走到了屠格身边,和他肩并着肩,一同观看。 当然了,罗南充其量也就170公分左右,屠格则体格健壮,在190公分以上,双方身高有明显的差距。所以,前者干脆脚尖离地,悬浮起来,就像一个浮游在屠格肩后的幽灵。 血妖啧啧两声:“这种借阅法还说得过去,不像某些人……” “工具人1号”就看到,血妖以及另一位短发美人,视线都转到他这里来。直面那或昏黄、或明亮的眼睛,他不自觉有点眩晕。 偏在这时候,他的嘴巴又开始蠕动、发声: “谁借谁……还说不好呢。”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血之亲(三) 死巫操纵着“工具人1号”,所说的话,明显就是挑衅。 然而,正主儿并没有搭理她。仍旧像个毫无存在感的背后灵,和屠格一起,翻阅查看笔记本上的内容。 屠格看什么,他看什么,最好脾气不过。 别说死巫,就是血妖和万流花,都没想到,一贯性格古怪、在有关家人事务上特别敏感、此前分明也是要来大干一场的罗南,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这不只是表面上如此。 目前大家所在电梯间,本身大约有三十个平方左右,在游轮上已经算是比宽敞的了。但若是算上五个超凡种……或者超凡种意识的汇聚,空间就骤然变得狭小起来。 大家都是感应高度灵敏的人,形神内外自成领域,离得这么近,气机彼此绞缠,精神层面互相作用,都需要格外小心控制,多多少少要绷几分心神。 这种情况下,任何物质和精神层面的波动,特别是明显的敌意和恶念,都可能会导致紧张甚至失控的局面。 不只是现场的这些人,游轮上其他区域的超凡种,甚至是稍逊一些的精神侧高手,都对这里骤然汇聚又彼此制衡的强大张力,生出感应。 一时间,翡翠之光号上,万千生灵所映射的精神空间变得有些“安静”……以至于在其间回荡的“颂经声”,都愈发地响亮起来。 不得不说,在当前形势下,电梯厅里面两个关键人物,都做得特别好。 一个是屠格,手持那个最要命的笔记本,可以说就站在暴风眼儿里。可他从头到尾,不管是在电梯轿厢里和死巫交流,还是在电梯门打开见到罗南之后,都没有暴露出任何敌对意识。 周身气血内敛周正,浑无半点锋芒,在周围都是超凡种的环境中,能做到这一点太不容易了。 固然可能有性格的因素,而这份收敛的功夫,也实在让人钦佩。 另一个做得极好的,就是罗南。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沉得住气,虽然此时精神海洋中、渊区之上,仍然回荡着那十六字短句真言所形成的波纹,如经文排布,如细烟弥漫,时时刻刻都在宣告着他的意志存在。 但也仅仅是宣告而已。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约是以黑狮将笔记本“礼送出境”为分割点,最早时候的雷音冲击已经渐渐消褪,在此时精神层面,罗南 的力量作用,正如他本人的精神感应模式,自然流变,若有若无。 就算其间偶有波动,也并没有给人、至少是给船上这些敏感的超凡种带来直接的压迫或威胁。 最多就是觉得他聒噪…… 但是你总要允许一位超凡种的些许任性吧? 这是强者必然有之的权利。 这种奇特的存在感,从一开始的些许张扬,慢慢沉淀下来,直到让人习惯如此,实现了一种磨合成果。 而且,罗南到现在为止,把这种“成果”给守住了。不管是见到屠格,还是面对死巫,都保持了一种稳定性。 特别是对后者的挑衅,完全漠视。 没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是没有让人察觉出来。 以至于死巫这老太婆,也无以为继,找不到发作的机会。 这就比较厉害了。 血妖又下意识刮起了自己的下巴。 几个小时前,他还评价罗南,说年轻人闷不吭声,没有实质主张,让人一路推到家门口…… 现在这样,算不算反推了一波? 此时的电梯间,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家的算计,却又约束克制着,气氛说不上紧绷,但也比较僵硬。 作为连接c区和d区的快速通道之一,这间电梯厅还是人流往来很密集的。这样古怪的氛围,在一众超凡种看来,已经是难能可贵。 可白心妍、塔卡尔这些的,就比较吃力。 再等而下之…… 至少已经有两波途经此地客人,给吓了回去。 终于,屠格终于翻过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和他在电梯里一样,可能是延续,又轻轻叹了口气,手指还往回拨了几页,似乎想再回看一遍。 罗南并未阻止,可最终,屠格还是把笔记本合上,侧过身,稍微拉开与罗南的距离,双手交回笔记: “多谢。” 罗南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笔记本接过来,反而多问了一句:“不看了吗?” “看不懂,也分不清,还是不看了吧。” 罗南点点头,也是伸双手,把笔记本拿回来,达成了一次让绝大多数人都暗吁口气的交接。 一秒钟后,罗南翻开了笔记本的牛皮封面,扉页上,果然也有那十六字短句,以及四面体和它的内切外接圆球结构。 与罗南放在夏城的、还有被角魔烧毁的那两本相比,这个页面上的字迹要更工整些,也没有二度抹画的痕迹。 他没有再往后翻,又把笔记本合上,抬头看屠格:“能问一下,您的看法吗?” 罗南语气和用词,都非常的客气。 屠格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却很简单: “罗远道先生,当年很辛苦吧。” 仅此一句,罗南听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屠格略一欠身,屠格也如此回礼,并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 从头到尾,这两个人都在一种出奇礼貌、又格外客气的氛围下交流,仿佛彼此之间有一份特殊的默契,却让其他人看得云里雾里。 两边客套已过,说是要走的屠格,视线却是转向了“工具人1号”,道了一句: “不走吗?” 谁也不知道,他对话的目标是“工具人1号”说话,还是死巫。 嗯,死巫大概能听出来一些,这位飘来荡去、神游无踪的超凡种,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便驱使工具人,再度翻动嘴皮: “这是又觉得谁辛苦了?虚头巴脑,亏得有人还能当真?” 除了明着讽刺,还暗戳人的心窝子。 然而这话出口,非但屠格被墨镜遮住大半的面孔毫无波动,便是罗南,也只是低头看手中的笔记本封皮,也不翻阅,倒像是又出了神。 至于其他人……装聋作哑都是有一手的。 对于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没有什么比遭人无视更尴尬的了。 死巫性子再孤僻怪诞,也还是要脸的,实在不能再纠缠下去,干脆就又冷哼了一声,直接舍了临时的工具人,纵入精神海洋深处,失了踪迹。 此前还认真观察电梯厅布局的血妖和万流花对视了一眼,很显然,这个老太婆定然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记恨上了。 话说这个世界上,有她不嫉恨的超凡种吗? 血妖没把这个当回事儿,也不管软倒在地的“工具人1号”,伸手就去拍罗南的肩:“今儿我是要刮目相……” 后半截话戛然而止,血妖很尴尬地看到,他拍过去的巴掌,直接嵌入罗南的“肩背”中,使得原本还不怎么透光的水汽假身,半转虚幻,看上去随时可能消散一空。 ,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血之亲(四) 展厅这里,大家一起探讨罗南留下的“钩子”,猜测后续的发展变化,其实是一件很有深度也很有趣味的事情。 然而,“不远处”电梯厅里的那场短暂的对峙,多多少少让人有点儿在意。 对正常人来说,“翡翠之光”是一艘海上城市,空间阔大,内容丰富,一两周时间都未必能玩得过来。 但对超凡种这个层次的存在而言,一旦彼此之间发生冲突搏杀,这艘钢铁巨轮,基本上也和小舢板差不多――几乎没有什么缓冲,尤其是对精神侧。 再加上大家各有立场,一旦形成大乱战,那场面想想都让人头皮涨痛。 微妙的心思变化间,讨论什么的,暂时可以押后了,康士坦茨和星巫便向武皇陛下打了个招呼,结伴离开。 走出了武皇陛下的视线范围,星巫脚下的速度就明显加快。 康士坦茨不动声色地跟上,视线微微下垂,看着星巫行走过程中,手指头不自觉的抽搐比划。 她皱了皱眉头,终究没有说什么 康士坦茨不开口,精神层面自有意识回荡,那是刚刚结束了和罗南对峙的死巫。 大家都很熟了,也没有什么客套话,直入正题:“笔记本确实是有价值的,里面至少封存着可感的、形而上的信息……百集那个混球,他唯恐天下不乱!” 康士坦茨略有疑惑:“罗南得到消息,好像太早了些?” “百集满天下的找外援,指不定就是故意泄露风声,这个圈子才多大?大嘴巴的又不只是那一两个。” 死巫不太喜欢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废功夫,有些不耐烦:“……好了没有。” “马上!” 星巫终于参与进来,自家老师的强势意识,即便是对他这种超凡种,也很有压力。要想达成协调共享的状态,更需要相当的技巧、耐心……和信任。 说是“马上”,还是等到两位超凡种“携带”着死巫飘流的意识,回到了自家房间里,才真正达成了“完美协调”的状态。 没有再耽搁什么,星巫的右手直接在打开的虚拟工作区里描画,将刚才 死巫看到的笔记本里的混乱线条、文字和图形复现出来。 显然,这是死巫的意识操纵的。但现在没人管这些细枝末节,三份超凡意识,都集中在这些简单又混乱的笔迹之上,试图对它们进行重新的编排处置。 可哪有那么容易? 康士坦茨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结界师,对于古今东西的各类秘文符号,有着精深的研究,但面对眼前的这些,仍然是无从下手。 谁知道这些错乱的文字图形,所指向的对象是什么? 连个方向都没有…… “这是一本观测记录。”死巫突然下了断言。 “老师您的意思是……” “观测的对象,不知是何物,但是这本笔记的书写者,试图将它描绘下来,偏偏力有不逮,造成了糟糕的生理和心理状态。” 死巫的意识持续流动,如同舱室中不知何处而来的气流微风,渗入肌理骨缝。 “直接接触那个笔记本,能够从中触碰到混乱而躁动的力量、绝望又倔强的情绪……不同的源流,却已经扭结在一起了,变成了无法辨识的怪物。只不过,被扉页上的文字图形封印住。” 康士坦茨和星巫目光交错,都没有置疑。 死巫是公认的世界上最权威的通灵者,可以溯往、可以前知,她的判断,不管是出自证据还是直觉,都有着强大的说服力、指导力。 当然了,康士坦茨和星巫也都是拥有着强大自信的超凡种,不至于死巫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这样的说法,总是一个方向不是吗? 按照这个思路,星巫试图往相对合理的方向上去考虑:“笔记本里的页面,没有什么顺序可言,也找不见什么规律。从单个页面本身看,这不像是直接的描绘,至少不是机械的复制,否则应该会有更简便的办法和更清晰的直观印象,那么……” 康士坦茨明白他的意思:“那么,很可能是一种无法直接描述或形容的对象,又或者是具备精神压迫的目标,就像很多宗教典籍上所说的内容: “不可直视神!” 在场的三位超凡种,没有 一个相信所谓的神灵,自然而然的将这字眼替换成“强大的未知存在”。 也许这还是一个臆想,但至少思路可以延续下去了。 死巫当仁不让地主导了话题: “那可能是一个活物,也可能是一个或一系列更复杂更古怪的东西。无论如何,要想将它描绘下来,以罗远道当时所掌握的能力和方式,必然是非常吃力的一件事――显然无法借助仪器。 “他必须要先去观察理解,然后再用实际允许的方式记录下来,也只有靠他的脑子和手。 “有时候能够成功,有时候会失败。而这些,还有几个笔记本上的零星涂抹,就是失败结果的结集。” 星巫的手臂抽搐了一下,虚拟工作区被直接打灭。 很显然,这不是他自身的意志驱使。 死巫从不在没意义的事情上多费力气,她的时间和精力太宝贵了:“从失败的观测结果上复原,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笔记本上留存的,只是一些经过拙劣翻译、丢掉了大部分有效信息、经过‘降维’的碎片……” “而价值在于,它们确有其物。”康士坦茨总能找到正面的东西。 “这就是那个疯子,叫罗远道是吧?这就是他存在的价值了。” 死巫的意念愈发地飘忽不定:“他至少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世界,触碰到了他不该触碰到的层次,并留下了一鳞半爪……偏偏都是没法复原的垃圾! “而这,大约也就是他能够存活至今的原因之一。” 星巫在脑子里过了遍有关罗远道的资料:“所以,这就是他疯掉的原因吗?” 死巫的意念在发笑:“强行去容纳不可能消化掉的东西,追逐注定没有资格去拥有的宝贝。殊不知,这玩意儿进入消化系统会撑坏他的肠胃,进入思维体系会烧坏他的脑子。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挺辛苦的……” 星巫抓住自家右手腕,稍加舒展:“那宝贝,眼下是在罗南那里?嗯,这倒和现在的热点串起来了。” “罗南?”死巫略为沉吟,随即冷笑,“他以后会更辛苦……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血之亲(五) 安海精神疗养中心,正处在一天里最清闲的时段。 查房、换药、诊疗工作都进行了一轮,在此长期疗养的病人、老人也纷纷走出房间,到外面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这种时候,如果抹去天空中厚厚的云层,让偶尔才透射下来的阳光不那么吝啬,就更加完美了。 近段时日,精神方面不说了,罗远道的身体状态保持得不错,随着天气转暖,已经在特护的贴身照应下,恢复了室外活动,而且还多了修神禹的陪伴,笑容都多了许多。 今天也不例外。 这让通过监控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张瑜亮医生,也就是章鱼,也保持了良好的心情。 他给自己冲泡一杯咖啡,给因为昨晚上熬夜而捐躯的脑细胞,再敬上一口断头酒。 要不,我也出去溜溜弯儿? 正想着,安置在耳廓中的六耳微微震动,并通过视网膜投影,播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发布方,是夏城分会的灵波网维护小组,并有欧阳辰的签章,是针对夏城分会核心人员和精英行动组成员做出的提醒: “目前,灵波网覆盖区域对应的渊区层面,出现持续不规则作用力,浮动范围在.5DG之间,至今未发现作用力源…… “为确保分会成员和城市能力者安全,将临时关闭灵波网有关干涉端口、渊区血意环堡垒……并建议在警报解除前,暂缓修行、切磋、超自然研究等一切可能触及渊区乃至精神海洋深层的活动。 “接收到通知的人员,请即刻起进入一级待命状态,开启坐标定位。若有身体或精神不适症状,请即联系分会实验室。” 啥意思? 章鱼也是精神侧,看到这个通知却有些懵懂,半明不白。 他迅速登录了灵波网的主页和论坛,却见这里还是风平浪静,只有措辞轻描淡写、完全不涉及渊区动态的有关维护和暂时关闭通知,刚刚才挂出来。 他又在夏城分会的几个工作频道和聊天群里翻找,大概是核心信息有限播发的原因,知情者不太多,也没有形成有效讨论,大多数知情者和他一样懵逼。 正稀里糊涂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是竹竿。 电话接通,对面劈头就问:“你那边没事吧?” 章鱼知道,竹竿问的绝不仅仅是自己,他不急于回答,而是先仔细观察了相关监控画面,才道: “一切正常……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还不清楚,我现在正在尚鼎大厦这边,会长正在领着排查。” 章鱼又问:“作用力超10个标准单位,有超凡种杀过来了?” “目前没有定论,至少现在没有发现,只是基本排除了感应设备故障。因为,基本上B级以上的精神侧都有不同程度的反应。” 竹竿也是B级精神侧,这就是说,他也有感觉:“另外,游老、白先生还有高天师,三位通灵者反应最强烈,当然还有欧阳会长……” 说到这里,竹竿在那边应该是和谁说话,隔了快半分钟才又道: “现在有了个初步估计,可能是有某个未知的强者,肯定是超凡种级别,可能是成名的高手,也可能是荒野上的畸变种,正把意识的触角探进来。” 章鱼下意识反应:“要开战?” “目前只是在精神层面折腾,但一直在寻找一个通向物质层面的切入点,试了很多都不满意,好像是个强迫症……这是会长说的。” 章鱼“呵呵”两声:“不知道是谁?” “至少欧阳会长觉得很陌生,资料库里也没找到对应数据。这么来看,某个未知畸变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划入暗面种也说不定。” “像人面蛛那样的?” “别乌鸦嘴啊!”竹竿对当初夏城的混乱心有余悸,“超凡种级别的暗面种……” “我没说,是你说的!“ 两人习惯性的斗了两句嘴,竹竿还是很快的归入了正题:“总之一切要小心为上,今天晚上,可是超级敏感,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这就不用我再强调了。 “一会儿白先生会到那边去,什么事情你们商量着来,保持联系,及时汇报。 “另外,欧阳会长的建议,不管是谁,减少室外活动。他觉得,头顶上这片云层挺别扭的。” “我擦?!” 章鱼吓了一跳,抬头又看监控画面,罗远道和修神禹正在一片柔软平整的草地上慢慢活动,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罗远道,还少有的做了个大动作,伸了个懒腰…… 也就在这个动作期间,他上仰的头颅有了一个固定,还叉着腰,却不再摆动脖子,而是怔怔地看天上的厚实云层。 此时大概是上午左右,天空中虽有厚云挡住了大部分太阳光线,却还是多云而非阴天。 阳光在云层边缘晕开了一层层的金边,一般人直视天空,用不了太久就要被阳光刺激到流眼泪,看得久了,肯定不是好事。 罗远道还不如一般人呢。 “老爷子那边有点事儿,我去看看!” 章鱼顾不得和竹竿多说,三两步冲出门去,就往那边草坪上跑。 也亏得他事先有安排,让照顾罗远道的洪特护,但凡是陪老爷子出来遛弯儿,就往他办公室前面的这片区域来。 这样离得近,有点什么事情分分钟就到了。 等章鱼赶到罗远道身边的时候,后者仍保持着直视天空的姿势…… 好吧,老爷子是闭着眼睛的。 大约正是这样的情况,早已在罗远道身边的修神禹,虽然眉头皱起,也并没有劝阻;也可能是劝了,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那份极专注、极认真的模样是啥意思? 出乎意料的是,当章鱼小跑着过来,罗远道忽然开口了:“中衡啊,你来的正好……好久没有这种齐整的印象了。” “嘎?” 章鱼愣在那里,下意识去看修神禹,后者并无言语,只是微微摇头。 那边,罗远道继续道:“清文的思路比咱们都清晰,她调整这一轮,我也受益匪浅……” 后面,罗远道又说了一段含糊不清的话,涉及到一些不太熟悉的人名、专业名词等,末了又道: “我尽可能用清文的法子复述一遍,你也记……咱们爷俩先钻研钻研,看能不能先拼出个轮廓,拼出个‘神明’的样子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血之亲(六) 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一些过往的隐秘了。 此时的章鱼挺纠结的。 听下去吧,可能会触犯到罗家的隐私;不听吧,这种机会失不再来,罗南偏又不在这里。 和罗南打交道久了,章鱼当然知道,那小子其实对自家祖父、父亲过往的事情,特别是荒野上的往事,所知甚少,但是又极其渴求…… 回头说起这事儿,要是罗南细问,也不好交待――作为朋友,他这是该听啊,还是不该听啊? 章鱼的纠结心思,不会影响到外界。 不过,罗远道接下来也没有再说太多话,他仍闭着眼睛,可那神态,却仿佛聚精会神在观察。 末了,他甚至还缓缓抬起手臂,似乎要抓取天上的云层,又似要迎接云层后绚烂的阳光。 他终究没能抓到什么,倒是在漫过云层的天光下,那过分枯干的手掌,好像随时都要化为烟气,融解在云层的阴影中。 正是这条手臂前端,老人僵硬的手指,在不可控制的微幅颤抖中,比划着完全看不出基本逻辑和具体形态的线条。 不过,也许在他自身的思维圈子里,是在做着有意义的工作吧。所以渐渐的,老人脸上竟显出了笑容,而且愈发地灿烂。 罗南静静地注视着云层阴影中,那个枯瘦到脱形的老人。那指向天空的手掌,似乎就是指在他的胸口上。 当然,他也看到了老人的笑容,虽然闭着眼睛,无所指向,可是说起来,这大概算是近些年爷孙两个“面对面”时,爷爷对他最“和蔼”的一次吧。 此时的罗南,意念正寄托于覆盖在夏城上空的云层中,集中在疗养院这边。 夏城是罗南掌控力最强的区域,没有之一。 这边也有太多他要时刻关注、保护的人,所以,随着“云母”与灵魂披风的互相支持贯通,次第积累补充,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夏城就没有晴过。 积蓄起来的水汽,化为厚重的云团,逐步堆砌形成“云母”架构,覆盖整个城市。又随着罗南意念跳转,开始与覆盖区域,发生直接干涉作用。 以罗南“纯粹感应”的能力,本不至于做得这样高调。 但他现在的心态也着实不够稳定。 通过接触原版的笔记本,罗南发掘出了很多东西。他能理解那些符号、文字乃至混乱线条背后的意义…… 这并不是说,他可以复原笔记上所记录的对象,破译自家爷爷思维的密码。 他只是真切“触碰”到了,在“十六字诀”和观想图形的封印压制下,那寻常纸页上残留下来的混乱灵光,以及极度痛苦的情绪残余。 爷爷是不具备超凡力量的,罗南可以确认这一点。 可那些页面上所沾染的,时隔十多年仍然昭示其存在感的灵光,又是如何而来? 罗南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新嫩了,这段时间的种种历练和学习,已让他具备了见微知著的判断力和推导力。 他似乎能够看到造成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甚至在阅读笔记的寥寥几分钟时间内,他已经初步构建起了一个“模型” : 一个强大的能量信息“辐射源”,穿透普通人脆弱的形神框架结构,在同样脆弱的纸页上,留下了印记。 分页笔记里面,构形那些错乱笔触的,绝不只是单纯的墨水油彩,而是执笔人燃烧灵魂的焦痕。 罗南确信,在“辐射源”穿透进来的时候,他的爷爷绝不只是单纯的受体,那位老人分明在记录着、控制着、表达着什么――当然,目前这本笔记,是失败结果的集合,看不出成就,只有破碎和痛苦。 但在另一种意义上,这也是“辐射源”穿透老人形神框架后,变形最小、保留最多的结果。 辐射源是哪个? 在哪儿? 怎样抵达或链接? 那些能够看懂或部分看懂的家伙,现在研究考虑的,想来就是这个问题吧。 呵呵。 在以前,“格式论”无人问津,“原型格式”如日中天的时候,大概没几个人会关心这种事情,这些记录失败、封印错谬的笔记本,也就尘封在实验室深处,不见天日。 如今,情况已然彻底不同――显然很大程度上是罗南的缘故。 那些家伙,想方设法要挖掘出罗南力量的源头,特别是“新位面”的所在。也许,他们是将罗南迄今为止所有的成就,都绑定在以“新位面”为核心的未知资源上。 还别说,罗南也是这么想的。 唯一的差别在于:那些家伙在想“新位面”,罗南则在想“日轮绝狱”。 没办法,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罗南早就知道,爷爷和父母所集中观测研究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是雾气迷宫,是雾气迷宫深层那至今不能得到有效解释的“日轮绝狱”之神秘存在。 母亲的“北岸齿轮”打开了通往云端世界的门户――那里是“雾气迷宫”与地球本地时空“碰撞”的产物。 老爹的“树洞”,则是为了观测雾气迷宫,并最终指向“日轮绝狱”而次第成形。 至于爷爷…… 虽说他的具体研究范围好像是在人体形神框架改造这一块儿,但毫无疑问,他必然是这一系列研究方向的主导者。 往这个方向去考虑,多半是没问题的。 罗南还能做一个简单的辨析: 雾气迷宫,那些破碎的时空和领域碎片,没有超凡力量或特殊设备进行统合分析的话,并不能形成大信息量的负担乃至辐射; “日轮绝狱”则不同。毕竟,罗南是真真切切亲身体验到那毁灭性的信息洪流冲击的…… 不只一次。 这是真相吗? 罗南不知道。 事实上,目前顶着罗南心口、翻搅他脑壳、让他心神恍惚的关键,并不是这个。占据他最多大脑资源的是另一件事。 因为这本分页笔记,罗南骤然明悟: 爷爷的所谓“精神分裂”,原来是另有原因!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神经系统病变,而是受到了外界“辐射源”的损害。 新发现总会带一些新想法。 罗南就在想:也许我可以……做点什么? 一念萌发,便不可抑止。 所以,罗南急匆匆地转移念头,直趋夏城而来。 罗南是带着相当的希望过来的,这段时间丰富的阅历和飞跃式的进步,给了他相当程度的自信。 毕竟,他已经是举世公认的精神侧强者,更建立起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精神领域高深架构,可以全球布网、控心通灵、溯往预知…… 还有刚刚才搭建起来“云母”结构,也是在剖分解析上,术有专攻的。 可现实给了他一闷棍。 现实就是,看不准、看不透! 倒不是说老人目前的形神框架有怎样强大的遮蔽功能,可以抵挡罗南的探测感应。核心问题在于: 复杂、混乱……还有脆弱。 老人的形神框架结构,已经到了“一触即溃”的地步。 任罗南的意识倾注在此,搅动风云,描画星空,在精神海洋和渊区极域,荡起了一片又一片波纹涟漪……然而在这里,在这个疗养院里的草坪上,面对那一戳即破的脆弱灵魂,他却只能却步不前,束手无策。 于是罗南知道,就算他积聚起地球上最顶尖的力量,用最擅长的生命星空架构也好、用刚刚获得的云母架构也罢,都是难以下手。 下手就要有破坏式拆解的觉悟! 那是罗南根本不能承受的后果。 偏偏因为刚才那无意义的行动,他还更进一步窥探到了,老人身后那更加趋近的不祥阴影……死气。 罗南已经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过去这段时间的丰富经历,可以秒杀世界上99%的正常人类。 他不是没有见过比罗远道更糟糕的生命状态,有些甚至是他一手制造。 可是,那又怎能一样呢? 他内心里能够清晰地辨别出,这是一种自私的想法,他的理性一直在发挥作用,让他可以压制住心中因大起大落而骤然爆发的烦躁、憋闷、阴郁等种种的负面情绪…… 也仅仅是如此了。 罗南“注视”草坪上枯瘦的老人,注视那已经不可能再进一步探究或剥离的脆弱形神结构,脑子里各种念头想法起起落落,一时间却再难抓取到有价值的片断。 此时唯一可聊做安慰的,竟然是老人闭目的“观察”。 罗南知道,老人并不是在看云层,并不是发现了云层中的什么结构,云层最多只是一个诱因,甚至罗南意识的存在和趋向也是诱因的一部分。 老人现阶段的主要意识活动还都是限制在自我逻辑圈里,外部世界仅仅是他意识舞台上轮转的背景。 他仍在自己划定的圈子里。 只是这一次,老人不再是诸事完备、无所不能的神明,而是回归了既往最深刻的生活里,做持续的奋斗。 他颤抖走形的指尖描画,就是用心血所灌注的笔触,正是用这个,与他的孩子、学生、同事们交流…… 无所滞碍。 所以,即便天空阳光渐失,密云不雨,他脸上的笑容还是越发地明朗、纯净。 罗南怔怔地“注视”这一幕,心绪恍惚。 第五百七十六章 找乐子(上) 如果老人的笑容、当下的状态,可以长久地持续下去,罗南的心态或许会更加保守,他可能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到“如何营造类似环境”的方向。 但现实并非如此。 罗远道的体力和精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状态,只是在草坪上独自站了不到一分钟,他的身体就开始摇摇晃晃。 章鱼和洪特护都赶过去搀扶,这直接干扰了老人的自我逻辑,他开始挣扎,情绪又开始波动、暴躁。 在罗南的“注视”下,老人那脆弱的形神结构,在短短数十秒的些许“平和协调”之后,又进入了糟糕的混乱状态…… 甚至更加衰弱。 草坪上也开始混乱起来,章鱼和洪特护,试图将老人送上轮椅。 老人还在挣扎。 期间,他的眼睛睁开了,混浊虚茫的视线,在几度飘移之后,却是死死锁定了天空中厚重的云层。 偶尔翻上来的手掌,也竭力向上探伸。 这一刻,就算罗南的意念如何束手束脚,也能理解:老人的自我逻辑,与天空中的云层形成了链接,并赋予了它某种奇特的价值。 也许这是十多年来,爷孙两人最心意相通的时刻? 问题是,这未必会导出好的结果。 天空中分明响起了郁郁雷鸣,可就在此期间,罗南的意念逃跑了――姑且这么说吧。 他在夏城和太平洋中部,完成了一个大切换。因为关注重心的迁移,导致游轮上的涣散一时的水汽假身,又凝实起来。 再加上血妖反应很快,肢体控制能力惊人,即便大家明知道罗南此前有点儿神魂出窍的意思,尴尬的局面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也在此刻,章莹莹的连环call,也适时给罗南解了围。 来自夏城的信号,追着罗南到这里。 “罗猿外,过分了啊!”信号接通,章莹莹开口就喷,“随心所欲,不按计划来也就罢了,找人的时候完全联系不上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吗?”罗南精神还有些恍惚。 章莹莹充满活力的嗓音,听上去就是理直气壮:“你的通讯器没爆掉么?要么占线要么不接,看不出来,你的业务还挺忙!” “除了 你还有谁来骚扰啊。”罗南顺口怼了一句,顺便从那边汲取些许力量,让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些。 也是受章莹莹提醒,他也分出一份意识,扫过远在数千公里开外的北岸齿轮地下实验室。 罗南的各种通讯工具都好端端的摆在那里,原本是想迷惑敌人,现在只是充当一个信号中继站。 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像灵波网这样覆盖范围有限的大局域网,他也可以登录无碍。 罗南注意到了夏城分会刚发布的通知。 显然,这又是他折腾出来的问题。 罗南叹了口气,逐步减小了灵魂披风与云母的混合结构,对夏城区域物质层面所做的干涉,也算是整理前面骤然“逃跑”留下的烂摊子。 但愿欧阳会长他们,别因为这事儿加班熬夜吧。 除此之外,罗南也看到了章莹莹号称“打爆”的电话通信,其实也就那么两三通,倒是另两位……罗南是真没想到。 一个恍神的功夫,章莹莹又问:“那罗猿外,您是骚扰够了呢,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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