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下水道的男人_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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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色已沉，乌云压顶。他穿过回廊，一路直奔锦岚苑。此时院内灯火通明，虞苏早就备好了一桌好酒好菜。美味珍馐皆是合陆玄昭胃口的。王府人不多，也许久没有这等热闹。于是，虞苏上下皆细心打点，就连最下等的洒扫仆妇，也得了赏银。一时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陆玄昭迈步入屋，远远便见虞苏身影。她坐在桌前，身形纤细，几乎风一吹便要被卷走。他心头微动，脚步加快。三月不见，她似是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裳也显得空荡。空气中仿佛若有若无地飘着一缕药味。陆玄昭不由眉宇轻蹙。虞苏见他，便笑着盈盈起身，福了一礼。 “王爷大捷归来，臣妾有礼。” 陆玄昭连忙将她扶起，手指一握她的手腕，竟觉骨瘦如柴，仿若一折便断。他心中隐隐发疼。那封因风雪而延迟的信件终是没有送达。王府上下遵从虞苏吩咐，守口如瓶，将种种，尽数隐瞒了。虞苏一直觉得苦难不用多说，除了给倾听者增加心理负担，一点用处没有。陆玄昭道：“你我之间何时如此多礼？” 虞苏微笑，“平日是我放肆了些，今日王爷立了大功归来，应当郑重。” 陆玄昭垂眸未语，眸中沉意更甚。他又问： “你身上这股药香怎么回事？是哪里不适？” 虞苏，“倒是瞒不过你。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已经喝过药了。” 其实并不是。那一场胎崩之后，她的身子至今未养好。回京路上颠簸劳累，腹中时有冷痛，恶露不止。好在大夫看过，好生调养几月便好。想到这，虞苏垂了下眼睫，一丝黯然一闪而过。那个她期待的孩子。也是如此随着一抹鲜血从身体里流尽，归于无声。虞苏收拾好情绪，笑了笑。“不说那些了，今日为王爷接风洗尘，怎能扫了兴致？快坐罢，来尝一尝我吩咐厨房熬的羊汤，足足煮了几个时辰。” 陆玄昭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汤碗。热气蒸腾，香味扑鼻，他却只觉喉间发涩，入口如嚼蜡。虞苏为他斟酒布菜，神色依旧平静，仿佛看不到对方眼中的犹豫。陆玄昭嗓音温煦，“苏苏，我……” 虞苏打断，“食不言寝不语。王爷有什么话？不妨吃完后再说。” 终于，饭后。婆子们进屋收拾碗碟，屋中渐渐清净。虞苏忽地抬眸看他。 “王爷方才说，有话要与我说？” 陆玄昭停顿片刻，终是开口，“秦之宇……他想见你。” 虞苏动作一顿，片刻，轻笑出声。 “那王爷你愿意我去见他？” 陆玄昭沉默。虞苏看了他好一会，收回目光，眼神平静无波。 “那便见一见吧。” 王府，庭中。松柏苍翠，梅枝覆雪。仆从将秦之宇带来后，便躬身，退下了。秦之宇站在廊下，披着素色披风，身姿笔挺，面对着朱漆木门，手指僵硬，迟迟不敢推门而入。大门严丝合缝，一丝天光都无法从门缝透去。秦之宇伸出手，曲指扣上那扇朱漆木门，浑身却忍不住微微发颤。三年未见，她还好吗？他闭上眼，大口喘着气。似乎再没有勇气推开这扇大门。 “进吧！”此时屋内传来一道梦里十分熟悉的声音。他心一颤。那是她的声音，清润如初，却不知为何，听在耳中却恍若隔世。熟悉却疏离。温柔却无情。他眼神一闪，惶恐、不安，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你不是要见我吗？为何又不敢进来？” 秦之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房中静谧，窗边立着一抹清瘦的身影。她穿的很素，明明眉眼未变，气质却清冷，似从指缝间掠过的风，叫人如何也抓不住。二人隔了三尺，停住。秦之宇动了动唇，终是她先开了口。 “你还活着，真好。” 她语气平淡，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泪眼相对。秦之宇垂下眼眸，手指紧攥，心口隐隐作痛。虞苏走了过去，看着眼前从少年长成青年的男人。目光落在他颈侧处，一道纵横而下的疤痕。狰狞无比。仅仅是看着就能想象出，他那时经历了什么险境。在这华丽锦袍之下，这具身躯又是如何遍体鳞伤？虞苏，“瘦了，傻气也没了，倒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秦之宇抬眸，喉结一滚，哑声道：“苏苏，我……对不起……” 虞苏轻声：“别说对不起。当我知道你还活着时，心中有愤懑，但更多是庆幸。” “我从未怪过你离开我去赴死，因为你是将军，是战士。” “你有你的使命，我都理解。但那时，我只是不懂难过遗憾。” “永远不要说对不起。你的选择，一定是你当时的本心。” 秦之宇紧攥着手：“你恨我吗？” 虞苏顿了顿，眼里一片清明，“恨？我不知道。应该是恨的吧！” “恨你不肯给我留一句话，哪怕只有一句，让我知你是自愿，是使命，是忠义……而不是我不够重要。” 秦之宇动了动唇，终是低下头。虞苏望着他，眼神柔和下来。 “不过，我已释怀。” “阿宇，我们都再不是当年的我们。” 她话音落下，静默一息，走上去轻轻拥抱了他。秦之宇回抱她，颤抖的手落在她瘦削的肩上。他闭了闭眼，眼眶泛红。窗外落雪飘零，旧梦无情。就在这时，屋外回廊。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站在半掩的门缝处。看着屋中那一幕，陆玄昭胸腔狠狠绞痛。他踉跄后退一步，慌不择路，离开。第302章转眼又到一年年关。虞苏因小产受寒，身子还没有调养妥帖，恢复过来。陆玄昭也忙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暖阁中炉火正旺，窗外北风簌簌，室内却暖意融融。青葵舀了一勺甜羹送到她唇边，“小姐，再吃一口，就能压下药味了。” 虞苏唇角微扬，笑着接过，“我有那么娇气？只管将那药碗拿来。” 青葵抿了抿唇却没说话。小姐笑得再淡然，但她知道，那碗药入口的苦，哪及得心头的那一分。想到这，青葵到底忍不住轻声抱怨起来， “这王爷回来后，小姐喝了大半月的药。王爷若是有心，怎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这话明显带着指责。虞苏神色未动，垂下眼眸，“他把后宅完完全全交给我了，我若要瞒他，岂不容易？再说了，旧事已过，又何必再添一人烦恼？我又没那么矫情。” 青葵却不赞同，“夫妻之间本来就应该同甘共苦，哪有事事独担的道理？说来说去，小姐还是太善良了。” 虞苏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 “听说最近朝中事务繁忙，王爷已经连着好些日宿在书房与别院。咱们去看看吧。” 青葵点头，“正好炉子里煨的甜汤还没喝完。” 虞苏笑出声，“也行，那便叫王爷吃咱剩下的，也该让他尝尝我在家熬的苦甜。几日不归锦岚苑，他的心，怕不是也被外头的风雪吹野了？” 青葵低笑，“那只怕王妃是多虑了，府中上下谁不知王爷对您的好。” 虞苏起身披上斗篷，眼底笑意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