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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周二郎就笑道:“我也没卖过,不过我估摸着应该可以,城里没多少艾草,但城里这么多人,不是谁家都乐意出城去割的。” 周二郎计划过了,道:“我就把艾草分成一小把一小把,一把两文钱,要就直接付钱选一吧,不要我也不亏,反正就费些功夫。” 周三郎深以为然的点头,和以前不同,这几年家里啥生意都开始涉及一些,他观念也与之前不同了,“现在又不是农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 钱三舅觉着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袖子一挽就帮他们绑艾草。 周四郎去柴房里扯了两把稻草来,这是去年留下的,一把艾草用两根稻草绑上,摆放好在一旁,一会儿再抱到阴影里放好,明儿直接放车上拉走就行,这样的生意轻松不困难,多好。 不错,老周头同意明天他们拉着牛车出门,主要是去的人多,媳妇孩子一大堆。 当然,更主要的是老周头很想享受一把赶着牛车去赶集的那种感觉。 太阳刚蹦到小半空,老周头就戴着草帽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钱大舅问他,“你这是看麦子去了?” “嗯,有两块地抽穗晚了点儿,我看看去。”老周头道:“我正想着今天要是嫂子们来,我还得让大嫂帮传个话呢,你们家里的粮食现够吃吗?” 钱大舅咳了一声,道:“缺一些,主要是去年也就种了五亩多一些,前儿麦子刚收下来家里就断炊了,所以早早就晒了麦子磨面,现在家里还剩下的都是后头搓出来的,有三袋左右。” 老周头道:“那也够吃了呀,夏粮再过不久就下来了。” 钱大舅就一脸无奈的道:“本来是够的,但昨儿回去我才想起,我舅兄那边早一段时间就和我说好了,今年要和我借两袋,他去年冬小麦才种了两亩,从二月开始就跟人借粮了,这会儿他麦子一收就得还人,家里又不够了。” 老周头忍不住嘀咕,“他们家人也不少,怎么就种了两亩?” 钱大舅有什么办法? 他叹气道:“去年他家运气实在是不好,河水直接冲垮了河岸,他家那一大片的麦子地和稻田全给淹了,一粒麦子都收不回来,更别说当时还没灌浆的稻子了,借了粮食也没熬多久,家里孩子不懂事,偷吃了一些麦种……” 他们这一片为了保持地力,加上地也足够多,所以很少种冬小麦,他们家也不太确定冬小麦的收成怎么样,所以留够春小麦的种子后,剩下的种子也就够种两亩而已。 偏普通的麦种不像是他们的新麦种,一亩也就收了两麻袋的麦子而已,还是他们农家惯常用的那种小一号的麻袋。 钱大舅道:“他那两个小孙子也才三两岁,总不能看着孩子饿死。” 老周头就问道:“那二哥和三弟呢?” “他们好点儿,自家够吃了。” 因为人力有限,他们倒是想多挑一些麦子过来,但这不是没挑过来吗? 所以留下的勉强还够吃,但要给钱大舅借给岳家那边却是不可能了。 而且钱大舅也另外有些想法,他想把家里现有的麦子留下,回头当麦种借给亲戚,让他们也试着种新麦种。 好歹来年收成能好点儿不是。 老周头倒是没什么意见,道:“白老爷家里之前拿麦子跟我们村里人换麦种,家里还剩下九袋,我打算买三袋,就够家里吃到夏粮下来了,你要是也要,回头我多买一点儿。” “多少钱一斗?” “三十文。” 钱大舅点头,“那是比县城的便宜不少,我那舅兄说,县城粮铺里麦子四十文一斗呢,可粮商下村子里买却只肯收二十八文一斗?” ”啥?“老周头忍不住高声。 钱大舅就笑道:“行了,咱也买不着,那些粮商来我们村收粮,一斤都没收上去。如今家家都难,家外头还有亲戚,有多余的粮食也是先借给要活命的亲戚,有几家愿意卖粮的?” 别的村子倒是偶尔有这么几家,但他们也不是很敢买就是了,生怕以后又有纠纷。 老周头就摸了摸烟杆,当着大舅兄的面没敢抽,“那你是借钱还是借粮?要是借粮,你们家现在不缺粮吃,可不亏了。” “亏就亏一些吧,吃些亏也是福气,”在这一点儿上,钱大舅和钱氏一样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他笑道:“都是亲戚,为这么点儿粮食难道两家还闹起来?” 娘舅亲,娘舅亲,几个孩子也大了,而且早些年岳家也没少帮他。而且之前他就应承好要借粮的,哪有中途换成借钱的? 钱大舅道:“你帮我也买三袋吧,明儿我让大郎他们过来挑回去。” “不用,”老周头道:“后儿吧,让大郎直接给你们用牛车拉过去。” 老周头没想到大舅兄会买三袋这么多,要知道他家里现在还有麦子呢,这是打算买了借给岳家两袋,还要换下一袋麦种来分给亲戚? 老周头咋舌,心中暗道:幸亏他媳妇听她的话,不然这家要是像大舅兄这么败,那肯定是没钱的。 钱大舅却突然问起牛的事来,“我听说你们家的牛是赊的?” “是,赊了三两银呢。” “三两就能买下一头牛不错了,还是赊回来的,可惜当时里正来我们村说是家里没多少积存的钱粮,当时要是知道冬小麦能当麦种卖出去,我也去赊一头了,也不知道现在县衙还有没有牛赊。” 老周头:…… 钱大舅也就惋惜一下,他得看看这些买三袋麦子要多少钱,其实他也想买一头牛的,那样干活儿要快很多。 ☆.第四百四十二章 己所不欲 庄先生放下课本来,与白善宝和满宝道:“你们将刚才讲的内容整理成册,再仔细的琢磨琢磨,有不解之处先自行讨论,再不能解便问为师。” 俩人应下。 庄先生便走到白二郎身后,看着他写作业,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点头,这才背着手走到教室后面几排。 那里此时正坐着几个少年,都是之前在他这儿读书,年前刚辞学回去的。 庄先生走到他们身边,含笑问道:“可有问题吗?” 少年们纷纷起身行礼,红着脸道:“先生,你再教我们一些做账的本事吧,我,我们就要去县城找活计了。” 以前上课的时候再认真也会走神,现在却是后悔不已。 庄先生就笑着,“你们几人的算学学得还不错,这并没有什么难的,而账房想要做得好,光靠书本上的知识还是不够的,等去了县城要多听多看少说,看看老账房们是怎么做的。” 庄先生道:“平时多勤快些,多学一些他们的长处,总能学到他们的本事的。” 庄先生拿过他们的算筹,一粒一粒的归位,道:“你们先打算筹给我看吧,基本上你们算筹打得好,那就没问题了。” 因为刚入门的账房,也只能打算筹或抄账册而已。 少年们激动的点头,拿出算筹来等着先生出题。 满宝他们头都不带抬一下的,因为今天庄先生讲课的速度加快了好多,而白二郎也只是往后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写作业。 听过了早上庄先生讲的课,又旁听了一下白善宝和满宝他们的进度,他觉得,如果他再不努力点儿,回去一定会被老爹抽的。 庄先生现在对他们抓得很紧,午食到了也没让他们乱跑,甚至都没让满宝回去用午食。 刘老夫人一般都会让厨房给他们准备午食送来,自从大课堂没有后,他们师徒几个的饭食多数情况下会由白善宝家负责。 老周家在开年后就给善宝家送了一袋碾好的米,老周头估摸着,以闺女隔三差五回家吃一顿午食的闺女,那袋米足够她吃到过年了。 毕竟一天就一顿饭不是吗? 除此外,老周家基本上每隔一天就给白家送些菜蔬过去,都是自家菜地里种的,新鲜又好。 虽然白家可能也不稀罕就是了,因为他们家在七里村也种了不少菜蔬的。 但每次小钱氏送去,白家人都收了,有时候也会回一些他们家种得好的菜蔬。 两家一直如此有来有往。 今天白家照例送来三人的午饭,庄先生与他们一起用完饭,便给他们讲了个饭后小故事。 自然是历史故事了,史书上写的那种。 不过庄先生说得好,三个孩子,尤其是满宝,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等说完了故事,庄先生便让他们去午睡。 他自觉满宝已经长大,是个小姑娘了,所以特意在书房里放了一个大屏风,屏风是竹制的,周二郎友情提供。 屏风后面是一个小榻,那就是满宝休息的地方。 而屏风这边则是庄先生和白善宝白二郎休息的地方。 当然,多数情况下庄先生是不会躺在这儿的,但今天庄先生似乎格外的兴奋,午睡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就靠在塌上与他们说些闲话。 说是闲话,但白善宝他们也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下午起来,他们继续学习,甚至他还延长了授课时间,一直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才放他们离开。 满宝背着小书箱,戴着草帽回家,不断的在心里和科科叹气,“你说先生这是怎么了?” 科科很有经验的道:“等过一段时间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先生遇到了什么令人激动的事吗?” 科科道:“他可能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天才学生,所以很激动。就跟你们史书写的伯乐突然遇着了世上难得一见的千里马一样。” 满宝嘟嘟嘴,“你说的天才学生不会是白善宝吧?” “不,是你?” “咦?”满宝眼睛一亮,“你不是说白善宝比我聪明吗?” 科科道:“可宿主你有我。” 满宝不太确定的道:“所以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科科电子音道:“两者都有。” 满宝一边和科科聊天,一边回家。 老周头正在家里等着她呢,一看她回来就道:“来来来满宝,爹跟你说过,我们家已经算好了要买多少袋麦子了?” “多少?” “六袋,你看啥时候和白老爷说一声?” 满宝道:“不用和白老爷说,和白善宝说就行,不对,也不用跟他说,您直接拿着钱去他们家里买呗,他都和白庄头说好了,一称就行。” 老周头有些失望,“称的呀?” “对,”满宝道:“量斗太坑人了,‘一不小心’就能量多。” “那坑的也是卖家,现在我们是买家。”老周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闺女。 满宝却道:“我们现在是买家坑人,那等我们是卖家的时候也是会被人坑的。” 钱氏当时也听到了,不过她没说什么,等没人了她才说老周头,“你不要总是想着占便宜,万一以后孩子们都学你怎么办?” “占便宜有什么不好的?”老周头道:“占便宜能活得下去。” “可一定活得不好,我们家现在又不缺那点粮,照着规矩来就是,孩子们商量好了是怎样就怎样。” 钱氏转头叫来周大郎,让他领着几个弟弟去找白家买麦子。 周二郎把牛牵出来套上车,和周大郎周三郎一块儿去了,当然还带着钱氏给的钱。 钱氏跟着满宝进她的房间,见她正把书箱里东西拿到书桌上,便上前帮忙,笑问:“你和白家小少爷的生意做完了?” 满宝点头,小小声的道:“娘,我们赚了好多钱呢。” “那你自己收好,以后你读书需要花的钱还多呢,”钱氏并不问她到底赚了多少,道:“你是个能耐的孩子,家里能给你的有限,所以你得自己多考量,有什么事就告诉娘知道吗?” 满宝点头。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转而问道:“你们先生这次怎么如此严格,竟然端午都不放假?” 满宝就叹气,“我的朋友说,是因为先生突然发现我是一个天才,如果不用心教导我,先生可能会难过。” 钱氏:……闺女什么都好,就是这臭屁的样子越来越像老周家的人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数银子 钱氏揉了一把闺女的头发,让她好好读书便出门去了。 满宝跟在她屁股后面,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她要去教他们新的课本。 这是《论语》,大头他们手上现在也有一本,是满宝抄了送给他们的,平时背着背着忘了,他们就可以自己在家翻看,不用非得等她回来。 而且三头、四头和三丫现在也在学习《千字文》,大头大丫他们几个已经学过的大的便能教他们。 只是字还是满宝教的好,因为大头他们的字不好看。 大家照常聚在大院的一角里读书,满宝先是一句一句的教他们,等他们读熟了才将意思给他们解释一遍,以前几个哥哥也会来瞅一眼,尤其是周四郎,基本上都会和他们一起混。 但这一年来周四郎很少再来跟着读书了,周五郎和周六郎还在,有什么他们要去干活儿不在,回家也会问大头一声。 不过几人中二丫学得最好,基本上周五郎和周六郎嫌弃大头说的不清不楚,都是直接找的二丫。 为了方便他们看字来读,满宝拿了木棍在地上将这一篇新课文写出来。 方氏抱着儿子走过来,好奇的歪头看了许久,然后指着一个一个字问道:“这是不是‘子’?” 满宝看了一眼,赞道:“不错,就是子,四嫂你好聪明,这个子是孔老夫子的意思,这是‘曰’,就是说的意思。” “子曰,子曰,”方氏念了两声,笑问:“那不就是孔老夫子说的意思?” 满宝连连点头,“是呀,是呀。” 四嫂抱着儿子晃了晃,让才瘪嘴的六头又舒适的闭上了眼睛,这才道:“那读书也不难嘛,多认字就行。” 满宝问,“四哥没教你吗?四哥也认字的。” “他才教了几个月就不耐烦了,之前记的我都快要忘了,而且我光会背,我也不认字呀。” 满宝立即道:“四嫂,回头我练字的时候再给你写一本《千字文》,你要认字可以和大丫借《千字文》来看,自己先对照着念。” “好啊,”方氏笑道:“主要是现在又不用出门干活儿,整天待在家里带孩子没事做,闲得慌。” 大丫和二丫也表示会教她的,三丫更高兴了,因为女孩子中只有她一个还在学《千字文》,现在四婶和她一起,那她就有个伴儿了。 满宝确定他们都会读这篇课文了,也讲过了意思,就让他们自己背,自己挥挥手回屋写作业去了。 她教书一向这么简单,他们要是没学会,明天再继续呗,基本上一篇课文她要讲两三天的,进度并不快。 待满宝将庄先生布置的作业做完,家里也要吃晚食了。 可能是今天上的课太多,接受的知识也比往日多,满宝有些恹恹的,并不太想再学习,可外头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于是她去洗澡澡,然后就待在自己的屋里不愿意出门了。 满宝坐在自己的床上,将系统里的银锭都拿出来数,把它们排成一列一列的,等排好了又数一数,玩一玩,满宝的郁闷的心情才好些。 满宝重新将银锭放进系统里,但留下了一个,她觉得摸着银锭的感觉很好,能让自己心情变得特别快乐,所以她决定要把这个放在外面,最好还能随时看见,心情郁闷的时候就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 满宝左右看了看,最后把它放在了书架上的一个荷叶样的花篮里。 这个花篮很浅,也很小,满宝将那么大一锭银子放进去,便是坐在书桌前,一抬头也能看见。 满宝看了看,满意的点头,又把银子移到了自己的床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躺下,进入系统里逛论坛,顺便看看今天她的朋友们有没有给她发邮件。 其实目前为止,满宝的朋友也只有三个。 一个是教学室的莫老师,一个是D博士,另一个则是D博士的研究生了,最近多是研究生和她联系,俩人通过D博士的账号迅速成为了好朋友,嗯,比D博士更有共同语言的那种朋友。 很可惜,不知道她的朋友们在玩儿什么,除了莫老师回复了她的问题外,并没有其他的邮件。 满宝便去逛论坛,等看够了热闹和各种奇怪的帖子后就定下心来去教学室里继续上课。 不管白天多忙,晚上躺到床上后,满宝都至少要拿出半个时辰来教学室上课,哪怕不能学到新的医学知识,重复听以前的课也是好的。 而此时,白善宝和白二郎也各自洗漱好回屋休息,准备看看书,或是准备睡觉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用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了。 白善宝今天也没有出去玩儿,他同样感觉精力被消耗干净,如果以前他们每天能接受容量为1的知识,那么庄先生就会给他们传输0.8,所以他们往往精力旺盛,不仅有精力四处玩儿,还能看看课外书,从中学个0.3左右。 但这会儿庄先生白天给一口气给他们塞了1.5的知识,别说再自己看课外书,连玩都不太有精力了。 所以白善宝一回屋就坐在榻上不动弹,老半天,他才慢腾腾起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拖出一个箱子来,打开看里面的银锭。 他懒得搬动,干脆把银子丢到床上,然后就坐在床上玩银锭。 他将银锭排成了一列又一列,摸了摸,有数了数,心情略微好起来,也懒得再收拾,干脆把银锭都扫到床里侧,然后就摸着它们呼呼大睡起来。 白二郎的心情也很郁闷,虽然庄先生给他讲的课没有白善宝和满宝的多,但也比以前的多了不少,他连晚食都不想吃了,更别说出去玩儿了。 所以他一回到屋就趴到地上伸手往床底下摸去,摸了老半天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白二郎一呆,便忍不住伸头进去看。 白二郎越钻越进去,不一会儿就大半身子都进了床底下,虽然床底下黑乎乎的,但他有手啊,仔细的摸了一遍,果然没有自己的箱子。 白二郎在床底下“嗷”了一声,倒爬出来,转身就往屋外跑,大叫道:“爹,娘,我们家进贼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争钱 端水来给白二郎泡脚的小厮见自家少爷浑身灰土的跑出来,立即放下木盆跑上去,“二少爷,二少爷,你怎么这么脏了,不是才洗了澡吗?” 白二郎总算是找到了人,拽住他跳脚道:“我屋里进贼了,我的东西不见了!” 小厮念头一转便明白了,“是不是床底下的箱子?” 白二郎瞪眼,“你怎么知道?” “那是太太拿走的,”小厮道:“明儿是端午,今天一早太太就派她屋里的姐姐们来房间里打扫撒雄黄粉,就发现了床底下有个箱子。” 小厮小声道:“少爷,您那箱子也没上锁,姐姐们一开就给开了,然后太太就来了,她让人把箱子给搬走了。” 白二郎一呆,“刚才吃饭的时候娘也没说呀……” 小厮不太确定的道:“或许是忘了?” 白二郎眼睛都红了,撒腿就往父母的正屋跑去。 小厮忍不住叫,“少爷,您不泡脚了,老太太说五月邪气重,临睡前都要泡脚的……” 白二郎冲进父母的房间,直接问他娘,“娘,我的钱呢?” 正在泡脚的白老爷闻言抬头问,“什么钱?” 白太太先不理白老爷,而是和白二郎柔声道:“二郎,那么多钱放在你那不安全,还是娘给你拿着吧,以后你要用了再问娘要好不好?” “不好,满宝他们的钱都是自己收着的,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己收着?”白二郎很生气,觉得母亲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把钱带着大大地冒犯了他,因此他吼道:“之前也是这样,明明都把压岁钱给我了,后来又收回去!” 白太太微微皱眉,依旧柔声道:“娘那也是为你好,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白二郎叫道:“那也是我的钱!” 白老爷在一旁听着母子俩的争执,脸色一沉,直接擦了脚后把毛巾扔到木盆里,生气道:“二郎,是谁教你这么和母亲说话的?” 母子俩一时安静下来。 白老爷穿了木屐,哒哒的拖着走过来,道:“不论什么事儿都不应该与你母亲这样大小声,难道我与庄先生没教过你礼吗?” 如果是以前,白老爷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但见多了庄先生教孩子,他也知道,有时候一味的怒斥是没用的。 你还得跟孩子讲道理,哪怕是讲不通,或孩子不听,那也得讲。 白老爷见他眼睛通红,满眼是泪,好在安静了下来,他这才看向妻子,蹙眉问道:“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墙之隔的白善宝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啊呜”一声巨大的叫声让他惊跳了一下,手脚蹦了一下后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迷糊的坐起来,然后就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大哭声,虽然不太清楚,但隔壁能这样嚎啕大哭的也就一人。 白善宝立即下床,住在隔壁的大吉也开门走了出来。 白善宝踮起脚尖看着白家的方向,问道:“大吉,白二怎么了?” 大吉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要不派人去问一声?” “快去,快去。” 大吉立即去找人了。 而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了,白家各处本来都准备要睡觉了,虽然是地主家,但也不能浪费灯油不是? 但这会儿主院亮起了灯笼,好几处都点亮了等,白二郎很耍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着眼嚎啕大哭。 白太太气得不轻,既心疼又下不去手揍他,只能不断的安慰,“好了,好了,娘给你一锭行了吧?” “我不要,我要全部的,那都是我的钱。” 白太太难得的坚持,“你一个孩子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白二郎正想满地打滚,突然想起白善宝和满宝说的话,他立即放弃他娘,转而看向他爹,明明哭得一抽一抽的,但他还是抓着他爹的裤腿断断续续的道:“爹,善宝和满宝的钱都是自己拿着的……” 他抽泣道:“以后农庄里要钱,我也是要出一份子的……” 白太太立即道:“你需要用钱跟娘说,娘一定会给你的。” “不要,我要自己拿钱,”白二郎坚持,“伸手拿钱的滋味不好受,而且我不想问娘要钱,也不想问爹要!” 白老爷听着一眯眼,才要说话,一个老嬷嬷便在门外道:“老爷,太太,老太太问这是怎么了?” 白老爷道:“没事,二郎闹了些别扭,一会儿就好了,嬷嬷回去伺候母亲吧,别让她老人家受惊。” 老嬷嬷往屋里看了一眼,见二少爷完好无损,只是自己坐在地上,可能是受了委屈。 她放下心来,笑着应下,只要不动手就行。 白太太连忙去送人,顺带提了一句原因,知道又是掌管钱的事闹的,老嬷嬷便没有多问。 白太太松了一口气,才回到屋里,白老爷就和她道:“把钱给二郎吧,他自己的钱让他自己去管。” 白太太惊呆了,失声道:“这怎么行,这么多钱呢。” 白老爷坚持,“给他,孩子已经大了,且他现在自己管着一个农庄,手里没钱像什么样子?何况这钱还是他自己挣的。” “那也是从你这儿挣来的,”白太太坚持道:“这孩子手上不能拿这么多钱。” 白老爷蹙眉,显然不太高兴,事情最后还是闹到了白老太太那里,这会儿倒不是白二郎闹了,而是白太太闹的。 夫妻俩当时吵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多,最后老嬷嬷又来了。 这一次来,她把一家三口都领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的头发都散下来了,显然是要睡觉了,她这会儿简单的把头发一挽,坐在榻上问,“你们这一家子今晚闹什么,一个一个的都不消停。” 白太太委屈的抹着眼泪将事情说了一遍,求老太太给她做主,她哭道:“二郎是我儿子,难道我还能害他吗?娘您不是不知道,前两年这孩子闹着要自己拿压岁钱,结果他拿了怎么样?” 白太太道:“那么多的钱,不到半年的功夫全花光了,而且还都是散给别人的。” 白二郎叫道:“我没有,我的钱都是买东西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强硬 “那东西呢?”白太太问,“你买的那些东西哪儿去了?” 白二郎一呆,说不出话来。 白太太继续道:“你那屋里才留了多少东西?余下的全叫你送人了,我不是不叫你跟村里的孩子玩儿,但也没有这么玩的,这么多的压岁钱,说散就散了。” 白老太太闻言,也立即道:“二郎啊,你现在还小,且让你娘帮你管着,你放心,我们家里不差钱,你娘不会用你的钱的。” 白二郎就抹着眼泪道:“祖母,东西是我要送给朋友们的,他们也送我东西了。我以后不乱花钱就是了,您让娘把钱还给我吧。” 白老爷也道:“娘,二郎已经长大了,不比以前,而且这钱是他赚的,不是家里给的,就给他管吧。” “不行,”白老太太脸色一沉,强硬的道:“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二郎花钱没个节制,就让他娘管着,他要是想用钱,平时给他几两银子就是了。” “几两银子够干什么的,”白二郎道:“庄子要是买新奇的种子,或是要做些什么都不知要花多少钱呢。” “你别瞒我,打量我不知道吗,那庄子如今花的钱都是善宝家出的,用你出什么钱?” “娘,”白老爷忍不住道:“您看善宝都自己管钱呢……” “你儿子跟善宝一样吗?”白老太太打断他的话,道:“善宝的钱存住了,那孩子除了会买一些玩具,钱大多花在了书和笔墨上,你看看二郎他的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白老爷劝了半天,白老太太都没答应,到最后,白老太太生起气来,干脆的道:“我要睡了,你们也别在这儿站着,出去后不许再吵架,钱暂且让他娘收着,等他长大以后再说。” 白老爷前段时间有跟庄先生谈过小儿子的教育问题,知道这孩子不能光打,还得夸,有时候往他身上压一块石头,比用拳头揍还要有效。 结果没想到在儿子那里进行得挺顺利,竟然会在母亲和妻子这里受挫,白老爷也有些火大了,沉着脸行过礼后便退下。 当然,是拎着他儿子。 白二郎觉得拿回钱无望了,幸亏他还在善宝那儿留了二十九块,不然他一定会哭死的。 他发誓,他一定会当着母亲的面哭死给她看。 白老爷拽着儿子走得飞快,白太太见丈夫生气了,心中有些忐忑,连忙提着裙子追上来。 快到正院时,白老爷停下脚步,让儿子先回去,等白太太赶上来后便沉声道:“把钱还给二郎。” 白太太显然没想到他还会提这话,张嘴就要辩解,白老爷突然沉郁着脸道:“陈氏,你就算要从二郎那里拿钱,也该先问过他,或是告诉他一声,我才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跟二郎提一声?” 白太太脸色一白,不是因为白老爷的质问,而是因为白老爷叫她“陈氏”,他们成亲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她。 第一次是他要送二郎去县学的时候。 “老爷你……”白太太运了运气后道:“你不知道二郎花钱有多大吗?” 白老爷不耐烦的道:“这钱要是家里给的也就算了,可这是他挣的。” “那是从你这儿……” “那也是挣的,”白老爷知道她的想法,因为三个孩子买断麦种高价卖给他的事,老太太和陈氏这两天都有些心气不顺,他道:“既然说了让三个孩子自己干,那我们就不能插手太多,在商言商,我既然肯做这笔生意,那就不会亏,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以更高的价钱把这些麦种卖出去吗?” “那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坑三个孩子?” “当然不是,你是大人……” “仅仅因为我是大人吗?”白老爷打断她的话,道:“别说我能从中赚一笔不小的钱,就算不能,亏钱能看三个孩子长成这样我也乐意!” “母亲年纪大了,刚才在她那儿有些话我不好说,但这会儿你听着,善宝那儿且不说了,就说满宝,你知道吧,周家的那个小姑娘,比你儿子还小两岁,他从我这儿赚了这么多的钱,他们老周家那样的情况,结果那么多钱也是给孩子拿着的!” 白老爷问她,“以我们家的家底稀罕那几百两吗?为什么他们周家就可以,我们白家就不行。” “满宝懂事得很,她可从不会乱花钱,哪像二郎……” 白老爷有些疲惫,声音也低了下来,有些有气无力,却又咬着牙道:“那就让他学!你不知道你儿子变了许多吗?” 白老爷一字一顿的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知不知道?在一年前,不,就在十天前,二郎告诉你他能挣四百九十多两回来你信吗?” “什么?四百九十多两?不是只有二百两吗?”白太太惊叫道:“我看箱子里只有二十个银锭。” 白老爷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笑闭,问白太太,“你看,你儿子已经会分开藏钱了,不,是已经学会用钱来试探你了,你觉着他还是你认识的儿子吗?” 白太太脸色一白。 白老爷挥袖道:“把钱给还给他,你总是想着他不会管钱,会大手大脚,那他就一辈子都不会管钱,会一直大手大脚!” 说罢,转身回屋。 白太太站在院门口老半天才红着眼眶进屋。 白老爷没睡到床上,而是睡在榻上,老半天他才幽幽地开口道:“前儿庄先生喝醉了,拉着我哭了半晚上,你我都小看庄先生,他是一位极好的先生,只是可惜大郎跟他没缘分,不然我还真想把大郎从府学里带回来继续让庄先生教。” 白太太一怔。 “可就是这么好的庄先生,前儿拉着我的手说,满宝是他见过的悟性最好的孩子,不论是为人,还是读书。” 白太太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而善宝也很优秀,他读书比子启还厉害些,现在二郎左边坐着满宝,右边坐着善宝,进学堂有庄先生教着,出学堂也多是跟他们两个一起玩耍,你这时候压着他,不是为他好,而是在害他。” 白太太沉默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想偷回来 白二郎哭了半晚,第二天眼睛红红的起床,恹恹的扯了书箱就出门去,根本都不吃早饭。 小厮忧心不已,只能去厨房包了一包点心跟上。 等白太太让人送银子过来时,白二郎早出门去了。 难得的,他是今天最早到达学堂的,比满宝和白善宝都早到,这算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了。 待俩人一到学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屁股坐在学堂前的石阶上一动不动的白二郎。 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关心的问他,“你怎么了?” 满宝见他眼睛红红的,关切的问,“不会是被打了吧?” 白二郎的眼泪哗啦啦的流,抽泣道:“我娘把我的钱偷走了。” 白善宝和满宝同时瞪大了眼睛,显然都惊得不行。 俩人之中,不论是出身富贵的白善宝,还是出身贫寒的满宝,那都是没有见过贼的。 所以俩人一时也拿不出来主意来。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道:“那是你娘,总不能报官吧?” 白善宝道:“报官也没用,母为上,白二要是去告了反而不孝,衙门也不会管的。” 满宝带入自己想了想,觉得钱氏要是拿她的钱——那就给娘好啦! 不过好像娘亲不会不问一声就偷拿她的东西的,这种事情一般只会发生在她爹身上。 于是满宝道:“你跟你爹告状吧,每次我爹翻我五哥六哥的私房钱,我五哥六哥就会和我娘告状。” “我告了,我爹也站我这边,可我祖母给我娘撑腰,我爹也拿我娘没办法。” 满宝便叹气道:“那我没办法了,因为我没见过我奶奶。” 她和白二郎一起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也苦恼的皱着眉头,“我也没办法,因为我娘也喜欢听我奶奶的,但我娘不会偷拿我的东西。” 白二郎伤心的哭着,两个小伙伴只能一起安慰他。 半响,白二郎一抹眼泪道:“我知道我娘把钱藏在哪里,我要去拿回来。” “那不还是偷吗?”白善宝道:“这是不对的,好人怎能做贼?” 满宝也点头,“不然等下学我们一起去和你娘讲道理?我觉得你娘平时人挺好的。” 白善宝也点头,“总是给我们各种好吃的。” 满宝:“而且很和善。” 白二郎愤愤,“你们到底站哪边?” “你这边!”俩人异口同声。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们,“果然吗?” “那是当然,我们不说谎的,”满宝起身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多做一些准备,我们问一问先生吧,若母偷盗孩子的东西,那作为孩子要怎么跟母亲讲道理。” 白善宝也没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例子,觉得只能请教庄先生了。 庄先生,庄先生也被难住了啊。 才下了早课,他就被三个孩子围住,并丢了这么一个难题。 庄先生觉得,端午,不,是过节果然不适合授课。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你们待为师想一想,等想到了再告诉你们。” 三人眼巴巴的问,“久吗?”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晚食之前告诉你们?” 三人很失望,“先生,不能下学前告诉我们吗?” 庄先生笑,“为师尽量。” 三人便满腹心事的去上课,不过很快他们就没精力想心事了,因为庄先生的课又加重了,他似乎是在试探三个孩子的极限,然而三个孩子并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为了跟上先生的进度,他们只能更加集中精神听课,并在下课后还要翻一翻课本才能巩固一下才学过的知识。 午食过后,庄先生今天没有与他们一起午休,看着他们半眯着眼睛要睡着的样子,庄先生便背着手悄悄的出了小院。 太阳正当空,晒得不行。 庄先生直接顶着大太阳往白家而去,等见到白老爷时,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庄先生苦笑道:“失礼了。” “哪里,哪里,庄先生也太客气了,快进屋消消暑。”白老爷把人请进去,问道:“先生顶着烈日来访,不知有何事?”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才将三个孩子的问题告诉白老爷。 白老爷脸上有些尴尬,苦笑道:“让庄先生见笑了,内子见识短浅,不过昨晚我已经劝住了她,今儿一早她就把银子还回去了的,只是二郎那孩子太心急,昨夜也没睡好,一大早饭都没吃就上学去了。” 庄先生一听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顿了顿后笑道:“民间有句谚语说得不太对,却也有些许道理,但或许会冒犯白老爷和白太太。” “庄先生只管说。” 庄先生顿了下后道:“龙生龙凤生凤,在我看来,不止是遗传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子女都会学习父母,坏人也总是把自个的孩子往好里教的,却忘了言传身教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先生。” “孩子会听,会看,也会想,而二郎这孩子性子单纯直接,他此时年纪尚幼,还不知是非对错,所以以后白老爷教子还应该再仔细些。” 白老爷听明白了庄先生潜在的意思,红着一张脸应下,连连告罪的将庄先生送出门去。 等庄先生走了,他才看向一旁伺候用茶的小厮,道:“你去后院,将刚才庄先生来拜访说的话一五一十的传给太太听。” 只是负责上茶打扇的小厮:…… 他磨磨蹭蹭的往后院去了。 而一路艰辛挺到下午下学,一脸慷慨就义模样要回家的白二郎被庄先生叫住了,他笑道:“回家后先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然后去与你母亲请安认错,知道吗?” 白二郎瞪眼,“先生,怎么我还有错了?” “怎么没有?”庄先生道:“为人子者,再如何,也不该对着父母大呼小叫,有理便好好的说理,撒泼打滚算怎么回事?” 白二郎还要辩解,满宝却在一旁问,“先生,你去找过白老爷和白太太了?” 庄先生含笑不语。 白善宝也雀跃的问,“是不是白太太把银子还给二郎了?” 庄先生依旧不语,但白二郎也反应过来了,乐道:“真的吗,真的吗?先生你可真厉害!” ☆.第四百四十七章 衙役到访 庄先生却笑道:“不是我厉害,而是你父母通情达理,我去时,你母亲早将银锭给你送去了,只是你早食都未吃就出门,这才错过了。” 庄先生道:“这便是你的第三错,为这么点事你不吃早食,伤的是自己的身,也伤了父母的心吧啦吧啦……” 庄先生兴致上来,干脆就拉着三个孩子讲了一通孝经,三个孩子都焦心不已。 庄先生见他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才大手一挥道:“行了,回家去吧。” 三个孩子就背着小书箱一起冲出去,白二郎比他们都大,跑得最快,一马当先的跑上桥,飞奔一般的冲他家跑去。 白善宝和满宝略落后两步,但也紧随他之后。 一口气冲回自己的房间,白二郎连书箱都没放就去找银锭。 白太太的丫头就放在内室的桌子上,白二郎的小厮也没怎么收拾,所以白二一冲进来就看到了。 他冲上去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熟悉的银锭,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宝和满宝也为他高兴,俩人一起帮他想藏钱的地方。 俩人觉得,好东西藏在床底下是最不安全的,因为是人都能想得到要把东西藏在床底下。 像她爹的私房钱,就从来不藏在床底下。 “那剩下的二十九块银锭,你要不要拿回来自己管?” “不要,”白二郎道:“我要再等等看,如果没人再打我的钱的主意,我再拿回来,你先帮我保管呗。” “没问题,钱放在我的书房里,你要想看自己去看就行。” 白二郎有些忧心,“安全吗?” “放心吧,不会有贼的。” 谈完了正事,白善宝邀请两个小伙伴儿一起回他家喝雄黄酒,“据说端午就要喝雄黄酒。” 满宝很好奇,“你能喝?” “不能,但我也准备了,到时候让大吉喝给我们看。” 满宝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因此拒绝了。 白善宝很惋惜,道:“我祖母过几天就回来了,唉,先生的课怎么就这么重了呢?” 刘氏就是压在白善宝头上的一座大山,没有祖母在家的日子里,他就是家里的王霸,谁也管不到他头上的。 而现在王霸就快要变成王八了。 满宝却有些想她了,道:“刘奶奶去了好久,你都不想她吗?” “想,但我更想在家里当大王。” 满宝和白二郎:…… 刘氏比他们所有人想的都更早回来,才初七,巳时都没到,车就进了七里村。 这两天都没有旁听的学生,所以庄先生便在小院里教他们,四面围墙围着,虽然只有三人,但读书声音挺大,因此并没有听到村口那里车马喧哗的声音。 一直到刘嬷嬷拎着一个食盒亲自找来。 跟在刘嬷嬷身后的丫头还捧着不少东西,都是给庄先生的节礼。 刘嬷嬷笑道:“我们老太太这一去益州,多亏了先生照看我家公子,这些东西都是老太太从益州带回来的土产,还请庄先生不要嫌弃。” 然后就提了给白善宝请假的事,“我家老夫人久不见公子,心里想念得紧,且有些事想要问他,因此想和先生请半日的假,待下午上课时再将他送来。” 意思是上午可能要提前早退。 庄先生看了一下沙漏,本来离中午下学也没多长时间了,也就三刻钟左右,因此点头笑道:“好,你把他带回去吧。” 刘嬷嬷笑着把东西留下,还和满宝白二郎打了招呼,笑道:“堂少爷,满小姐,老夫人也给你们带了东西,中午下学了就去家里,老夫人带了不少好吃的回来呢。”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却不住眼的去看庄先生。 庄先生失笑,挥手道:“行了,你们都一块儿去吧。”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今日上午便给你们早退,不过你们得先回家一趟,和父母家人说了再去找善宝玩儿。” 人家是祖孙重聚,总要给人家说话的功夫不是? 满宝和白二郎狠狠地点头,能早退他们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满宝背着小书箱乐滋滋的跑回家。 钱氏见她满头大汗,连忙把她拉到厨房门口,一边给她把书箱拿下来,一边道:“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回来了?” “刘奶奶回来了,她给善宝请了小半天的假,先生就给我们也放假了。” “那今儿中午在家里吃了?” 满宝点头。 钱氏就笑道:“也好,娘给你煮些小麦粥吃,这大热的天,吃干的胃口不好。” 满宝连连点头,提要求道:“我要吃大嫂做的咸菜配粥。” 钱氏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你可真够挑的。” 钱氏回屋正要煮粥,大门便被人敲了敲,一个人从外头探头进来,高声喊道:“这是周金家吗?” 钱氏笑着应了一声“是”,走出去,待看到站在门口的衙役时笑容一顿,然后又忐忑的挤出笑容来,“是,周金是我当家的,不知道官爷找他什么事?” “他人呢?把他找回来,这儿有他一份公文。” 正在屋里休息或干着各种活计的各房媳妇们推开门带着一串孩子出来。 衙役看见院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女人孩子吓了一跳,皱了皱眉道:“问这么多干什么,我看你们家户籍上有挺多男人的,他们呢?” “他们上山去了,”钱氏怕他误会,连忙道:“山上有些野菌野果什么的,他们上山去找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其实是上山找茯苓去了,早上太阳还没大的时候去地里除除草,太阳大了,媳妇们就回家,男的则背着背篓和锄头上山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茯苓。 去年他们家可是因为茯苓赚了不少钱。 当然,周二郎不在,他进城卖豆腐和菜蔬去了。 所以钱氏说的是真的,这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没法把人给找出来。 她看了一眼衙役身后,确认只来了他一人后,钱氏便咬咬牙,侧开身子请他进门。 她笑道:“这太阳太大,总不好叫您在门口等着,还是进来做吧,喝口水也行。” 又道:“我让我孙子去把村长叫来,我们村的村长跟我家同出一族,男人们不在,您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衙役脸上这才好看,跟着钱氏进到堂屋。 ☆.第四百四十八章 报丧 钱氏看了小钱氏一眼,小钱氏立即拉过大头和大丫,小声道:“你们两个一块儿去找村长,让他请人去山上把你爷爷和爹叫下来,你们可不许自己往山里跑知道吗?” 俩人点头应下。 小钱氏又低声道:“把村长叫来,快去吧。”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一起跑了。 小钱氏进厨房里打了一碗豆腐花,忍痛撒了一把糖进去,搅拌好了给衙役送去。 衙役没吃过这东西,吃了一口后惊讶得不行,“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豆腐,却又不像。” 钱氏便笑道:“这是嫩豆腐,我们叫豆花,放了糖很解暑的,劳烦您一路走来,还请官爷不要嫌弃才好。” 衙役的脸色就更好了,也放松了许多,见钱氏一脸忐忑,便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到这儿一顿,又挠了挠头道:“也算大事吧。” 钱氏的心随着他的话一上一下的,她捏紧了衣角小心问,“那敢问官爷,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坏事吧。” 钱氏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底部,她强笑一声问,“是不是我家不小心犯了什么事?” 衙役怀疑的看着她,“你家有人犯事了?” “不不不,”钱氏连忙摇手,一脸担忧的道:“这不是我家开春那会儿跟县衙赊了一头牛吗?是不是因为这赊牛的事……” 满宝站在钱氏的身后,暗道:赊牛是不会有问题的,前儿初五爹还进城问过呢,只是县衙过端午节,所以没人办公,但守门的衙役说过,三年之内还上钱就行。 因为他说,进了初一就算一月,不管满不满月都算一个月的利息,所以老周头特别小气的决定等到二十九时再去衙门还钱。 所以赊牛能有什么问题? 果然,衙役一听说是赊牛的事,他便挥了挥手道:“那是县太爷办的事,能有什么问题?你也别胡思乱想,我就是个报信的?” 满宝见娘亲实在紧张,就忍不住问道:“是机密吗?” 衙役这才看到站在钱氏身后的满宝,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所以他摇了摇头。 满宝就道:“既不是机密就告诉我娘好了,我家都是我爹娘一块儿做主,我娘知道跟我爹知道一个样儿。” “那不行,上头指明要找周金,那我就得找周金。” 满宝就忍不住逗他,“那我爹在山上十天半个月的不下来,我们也找不着,你怎么办?住我家?” 衙役一呆,恼怒道:“怎么可能有人待山上十天半个月?” “怎么没有,猎户就会呗。”满宝的目光不由落在他身后,惊讶的问,“你背着个包袱,不会真的要住我家吧?” 衙役:“……这不是我的!” “那是给我家的?”满宝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不是有人给我爹寄了东西,所以驿站要送来?也不是呀,驿站只给官儿送东西,难道给我爹寄东西的是个官儿?” 衙役真是怕了她了,连连道:“行了,行了,你别猜了。” 他不就是想要点儿打点的钱吗? 怎么就这么难? 他瞪了满宝一眼后道:“是有人给你爹寄了东西……” 此话一处,屋里坐着的钱氏,屋外头围着的小钱氏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在心底埋怨这衙役,真是的,寄东西有什么不能说的? 衙役吃了一口豆花后才继续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叫周银的?” 钱氏和小钱氏等人的心又猛的一下提起来,钱氏甚至眼前眩晕了一下,她一把抓住满宝的手臂,而满宝已经高兴的应声道:“是啊,是啊,他是我小叔,很久以前就卖身走了,是他给我爹寄的东西?我小叔当官儿了?” 这不可能! 当初周银的脸虽被划了十几道,但是不是他,钱氏还能认不出来吗? 那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衙役却同情的看了满宝一眼,反正打点的钱可能无望了,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很干脆的把包袱拿下来,打开道:“这就是周银的东西,是从梁州送来的,三年前梁州闹匪患,周银带着家小出门时遇匪全死了,去年冬,梁州剿匪,这是从匪窝里找到的东西,这里头有周银的路引及一些东西。” 衙役见钱氏脸上怔然,满宝更是张大了嘴巴,便撇了撇嘴道:“梁州衙门觉着人死了总得通知其家人,便照着路引查了查,最后查出周银是我们罗江县人,怎么样,他是你们家的吧?” 满宝就拿起路引看,连忙给她娘念了一遍,问道:“娘,这是小叔吗?” 不是! 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钱氏便想到去年来村里的那俩人,还想到山上的那座没有名姓的孤坟。 钱氏的眼泪一下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的往下落,她转而去捏着包袱里的东西,那里面有两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一双虎头鞋。 那衣服不知道是谁塞进去的,所以钱氏一把握住了虎头鞋,哽咽着点头道:“是你小叔,是你小叔,这路引上写的样貌与你小叔一模一样……” 钱氏转而一把抱住满宝,大哭道:“我的心肝啊,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出去了这么些年都没回来看一眼,我还以为你是忘了回家的路,原来却是这样……” 门外的小钱氏和周喜也立即也哭了起来,姑嫂两个抹着眼泪就进去扶住钱氏,冯氏等全跟着哭起来…… 大人们一哭,孩子们就忍不住跟着哭,一时老周家哭声震天,急忙赶来的村长才到门口就听到这哭声,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奔进去,高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满宝也哭了,她哭得哗哗的,虽然没见过这个小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而且娘哭得这么伤心,满宝便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但她还好,便开口道:“村长大哥,我小叔死了。” 村长一脸的茫然,“你小叔是谁?” 钱氏已经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哭道:“就是周银啊!” 村长瞳孔一缩,钱氏已经连珠炮似的哭起来,“衙役说,我家周银三年前就被土匪杀死了,难怪他一直不回家,也没信儿回来,原来他早没了,我以后可怎么去见公婆啊……”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中午十二点,真是,第一次发现复制粘贴也好累啊! ☆.第四百四十九章 贪占 一时之间,村长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乱糟糟的,让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听得见钱氏在哭,“村长,当家的回来我怎么和他说呀,周银连个尸首都没有啊……” 这一句话好似劈开了村长的任督二脉,让他一瞬间通达起来,谁说周银没有尸首的? 当时周四郎抬回来的人一定是周银,哪怕对方的脸被划花了,但前一天才见过的熟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 但那个周银,是被官差找过,定性为盗匪的人;而这一个,却是被盗匪杀了的人…… 村长脸上要哭又哭不出来,只能对周喜和满宝道:“快让你娘别哭了,官爷还在这里呢。” 衙役是有些不耐烦了,但毕竟是人家家里死了人,他不好阻拦。 等钱氏的声音慢慢低下来了,他这才道:“县尉大人让我来通知你们,回头去县城消了周银的户籍,把该办的都办好,近来县太爷对民事关心的狠,你们可别给县尉大人惹麻烦。” 钱氏一脸胆怯的点头,问道:“需要带什么东西去吗?” 衙役这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告示单拍给她,道:“拿着这个去,还有你们家的户籍,村人的具保书就行。” 村长还没问,钱氏便已经开口,“怎么还要具保书?” “当然要具保书,不然谁知道周银是不是你们家的?”衙役一脸理所当然的道:“这个具保书直接说明这路引上的周银是你们家的周银就行。” 没有这个东西,谁知道他们的东西是不是送错了人? 村长一听,立即看向满宝手里的路引。 满宝连忙给他看。 村长眯着眼读了老半天,心中各种念头都闪过,然后在衙役越来越狐疑时点头道:“这个就是她家的周银,这,这字可真别致,哈哈,哈哈……” 衙役一听,便知道他是不太认字,也没有多计较,他起身道:“行了,既然你们的村长也来了,那这事就算了结了。” 钱氏连忙挽留,“这都快午时了,官爷不如留下用饭,我让家里的小子去买条肉回来,这大热的天劳烦您跑一趟……” 衙役闻言一顿,就犹豫起来,没有钱,能吃肉也行啊。 钱氏见了,越发尽心的挽留,一叠声的吩咐小钱氏,“去给二头二丫拿些钱,算了,让老二家的亲去,买些肉回来,你再把鸡蛋拿出几个来给官爷炒个菜……” 衙役听了道:“你们家还养有鸡呀,鸡蛋多吗?” 钱氏闻言,顿了一下后赔笑道:“有几只。” 然后转头对小钱氏道:“算了,让你二弟妹去鸡窝里抓只鸡来杀了,再去菜园多要些菜蔬。” 衙役连忙道:“这鸡要嫩些的好吃,最好是头年下蛋的鸡,不然这有了年头的鸡虽然闻着香,但那肉太柴。” 钱氏应了一声“是”,和小钱氏道:“让你二弟妹抓只嫩一些的母鸡。” 满宝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胸中有股气冲撞着,她张嘴就要说话,却被眼尖的周喜一把捂住。 听到动静,衙役看过来。 钱氏立即道:“快把你幺妹带下去,这孩子哪看过这样的阵仗,一定是吓坏了,带回屋去,晚上拿了饭去村口叫她。” 周喜应了一声,半抱半拖的把满宝给带下去了。 门外的二头和二丫等人脸上也有些愤怒,但被娘亲和婶娘们瞪着,也被拦了一把,没有闹出事来。 冯氏瞪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快带着弟弟妹妹们过去?就在房间里陪小姑玩儿,哪儿都不要去。” 周喜把满宝拖回房间,这才放开她。 满宝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恼,眼泪就哗啦啦的流。 周喜抱着她安抚道:“好孩子,这事不同其他,我们不能闹脾气知道吗?” 周喜不太明白,“就是因为事情不一样,我们才更应该生气呀。” 在她的记忆里,便是遇到不好的官差,爹娘和哥哥们虽然也会点头哈腰,却也会不软不硬的顶回去,这回子怎么把身段放得这么低? 满宝道:“他不过是个报丧的衙役而已,我还认识县太爷呢。” “这事不一样,这事不一样,”周喜不知道怎么跟满宝解释,只能给她擦了擦眼泪,道:“你可别出去坏娘的事。” 周喜道:“你看娘那么低头,就不能把这事给搅黄了。” 满宝这下垮下肩膀了,半响才点头道:“好吧,我不骂他,也不生气。” “好孩子。” 满宝抬头问周喜,“大姐,那真是我们小叔吗?我看路引上写着他是商州人,既是商州人,怎么又是我们家的小叔?” 周喜一愣,却是想起爹娘曾经说过,小婶是商州人氏,前些年日子刚好过一些的时候,他们就提过想要去商州找一找夏家的亲眷,只是商州那么远,他们连商州在哪儿都不知道。 不仅老周头和钱氏,就是胆儿比较大的周四郎也害怕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念头一闪而过,周喜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道:“满宝,你就在屋里看书,等你五哥六哥回来带你玩儿,我去隔壁看看。” 一出门,看到二丫二头领着几个小的嘟着嘴不高兴的过来,连忙道:“别在外头晒太阳了,快进屋去陪你们小姑,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周喜急匆匆的赶到隔壁,钱氏又让小钱氏盛了两碗豆花出来,衙役一碗,村长一碗,让俩人坐着说话。 看到闺女站在门外给她使眼色,钱氏就抹着眼泪出去…… 周喜把母亲拉到一边,低声将满宝问的问题说了,“娘,这路引我们也看不懂,总要问清楚才好,不然回头发现弄错了……” 钱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留他多待一会儿,等你爹回来,话就好问了。” 钱氏说到这里眉头一皱,看着门外道:“你爹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我去山上找一找吧。” 钱氏想了想,点头道:“行,你去看看吧,你一个人,别走太深。” ☆.第四百五十章 相似 “我知道,这附近几座山头都小,不会有猛兽的,我又不去绵山那儿。” 周喜说到这儿一顿,绵山便是出了村后往县城那个方向的山,那一片是山连着山,倒是不高,记得小时候他们没少往那上面找野果,野鸡兔子之类的,那里面都比别的山多。 甚至还有野猪狍子和狼一类的东西。 但七里村的青年们胆子都挺大,并不会因此就不去绵山,呼朋唤友,只要人多,他们敢从这边一路越过绵山到另外一个县去。 可自从周银夫妻的尸首在上面被发现后,七里村的人就下意识的避开了那里,好些年了,很少有人再往上去找东西。 周喜急匆匆的出门。 钱氏依靠在墙壁上出神了一会儿。 老周家的孩子都被赶到了隔壁小院儿,大院儿这边只有四个儿媳在忙碌。 冯氏抹了鸡的脖子,正等着开水脱毛,方氏正在烧开水,何氏去菜园摘菜了,小钱氏则在和面。 家里早就没有米了,自然不能蒸米饭,最近一直吃的面片或烙饼,偶尔老周头会容许他们奢侈一把,让小钱氏给每人扯一碗面条…… 隔壁的小院里偶尔传过来几声孩子说话的声音,遥远得却像是天边传来,钱氏本来已经停下的眼泪突然就跟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哗哗的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 老周头领着一众儿女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子,他忍不住高声问,“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屋里的村长和衙役听了声往外走,钱氏泪眼朦胧中先是看到了紧随其后的周喜,见她点了头,便知道已经和老周头说过了。 她便很干脆的靠在墙壁上没说话,她现在不想说话,更不想搭理老周头。 老周头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先在村长的介绍下和衙役互相认识了一下。 衙役惊讶的看着他身后一大群大小伙子,咽了咽口水后道:“好说,好说。” 满宝听到隔壁的动静,丢下一众侄子侄女就往隔壁跑…… “小姑!”二丫抓不住她,正要追上去,被放在床上的五头和六头就齐齐啊了一声,二丫便只能跺了跺脚,让二头去追小姑,自己回去继续看着两个堂弟。 满宝冲到堂屋,看到老爹,直接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老周头心疼得不行,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钱氏擦干了眼泪走过来,拉过满宝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让你爹招呼客人。” 满宝依偎在母亲怀里抽泣起来,偷偷的偏了一下头,悄悄瞪了衙役一眼。 衙役没发现。 在看到老周头的六个儿子之后,衙役对老周家的人客气了许多,因此对钱氏上桌没说什么,对靠在钱氏身上的满宝也没说什么。 虽然已经告知了村长和钱氏,但衙役还是正式和老周头又重申了一遍,着重强调他们要带着东西去县衙里办理消籍手续。 虽然已经提前从周喜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也估摸出了老妻的意思,但老周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然名字一样,可到底不是自个的亲弟弟不是? 可当年周银死后找到村里来的官差却又让他如鲠在喉,此时便有一个机会让他,让老周家,甚至让整个七里村摆脱那个困境。 村长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老周头一下,提醒他道:“金叔,官爷问你话呢。”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这具保书要多少户主签字啊?” “至少五户。” 老周头想抽烟了。 钱氏抹了抹眼角道:“官爷,我当家的兄弟情深,这会子还有点儿缓不过劲儿来。对了,我家周银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旱灾出去了,虽然路引上的样貌写的是我家周银,可那地方好像是商州……” 衙役喝了一口豆花后道:“可不是商州吗?梁州的衙门都查证过了,本来这些东西是已经发往商州了,但商州那边县衙的人说,这周银不是本地人士,是从我们绵州过去的,在当地娶了一个姓夏的娘子,夏家父母亡故后就带着家小搬走了,据说就是要回绵州来。” 老周家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衙役一拍大腿道:“结果也不知怎的,人去了梁州,一家三口还都遭了山匪毒手,要不是年前梁州剿匪,恐怕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呢。” 衙役不太有诚意的安慰了他们一声,“你们节哀顺变,好歹这会儿知道生死了不是?” 老周头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钱氏却是率先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是,您说的有理。” 钱氏起身,拉住满宝对衙役笑道:“您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家里人多,小钱氏做菜便很快,不一会儿就置办了好一桌席面,然后端了上去。 老周头只点了周大郎一块儿坐下,其他儿子自个去厨房端了一碗面片汤蹲在院子里吃。 衙役对此毫不在意,他啃了一个鸡腿,乐道:“我就说嘛,这鸡就得吃嫩的,你们家养的鸡可真够好吃的,这算是爷今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鸡了。” 老周头对他笑笑,将另一个鸡腿也夹给他,笑道:“官爷觉着好吃就多吃些。” 村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暗道,这要是钱婶儿在这儿,便是再不舍,钱婶儿也会送给他一只鸡提走。 不过,管他呢。 村长低头吃面,周银的情况,除了老周家,他是最了解的一个,刚才衙役说的,要不是确定周银是七年前死的,他也几乎要以为衙役带来的就是周银的遗物了。 情况这么相符,还怕啥? 衙役吃饱喝足,最后还是带了东西走。 因为他觉着豆腐也很好吃,于是老周头便让小钱氏给他包了好几块豆腐,还得搭送他一个篮子。 人家还看不上小篮子,非得要他们家放在屋檐下的一个大篮子。 老周头一一忍了,反正这些东西不贵重,但想要鸡是不可能的。 才杀了他一只刚下蛋的小母鸡,可把他心疼死了,还想要拎走一只,做梦呢? 衙役见暗示明示都没用,便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走了。 显然一顿饭才发展起来的情谊立刻烟消云散了,甚至印象可能还往下掉到了负数。 ☆.第四百五十一章 怀疑 人一走远,老周家立即把大门给关上了,周四郎往门外啐了一口,暗骂道:“吃不死你!” 钱氏脸一沉,喊道:“老四!” “哎——”周四郎立即满脸笑容的转身,“娘,您有啥吩咐?” 钱氏将满宝交给他,道:“送满宝去白家和小公子们读书。” 周四郎立即殷勤的上前提过满宝的书箱。 满宝嘟了嘟嘴道:“娘,我不想去。” “怎么不去?”钱氏板着脸道:“你才不是说刘奶奶回来了吗?你也应了人家要过去请安问好的,不去岂不是失信又失礼?” “去吧,太阳太大,午休也不必回家来,下午直接一块儿去先生那里上学,”钱氏道:“如今家里乱糟糟的,我和你爹都还没一个章程,你留家里也没用。” 满宝却觉得娘似乎是有事瞒着她,但她不能违背娘亲,便只能闷闷不乐的跟着周四郎走了。 周四郎走在她的身侧,顶着大太阳给她遮阳,一路安慰她,“你是不是因为那个衙役很讨厌才不开心的?” “没错!”满宝道:“还有,小叔死了。” 小叔早死了。 周四郎暗道,不过他还是做出一脸惋惜的样子,“这事其实爹娘和家里早有预料了,毕竟这么多年没消息。” “衙役说小叔都娶媳妇了,还有一个孩子,那些山匪也太可恶了,连孩子都杀。” 周四郎连连点头,“不错,他们都是坏人!” “那个衙役也不是好人,娘这么伤心,他还光顾着从我们家里捞东西。” 周四郎就给她出主意,“满宝,你不是跟县太爷挺熟的吗?下次去县城你去找县太爷告状,我刚才问过村长,知道了他的名字。” 周四郎冷哼道:“这样坏的差爷,继续在衙门里当差也是害人居多。” 满宝狠狠地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上,问道:“四哥,他叫什么名字?” 兄妹俩边说边上桥,而此时,钱氏让冯氏把一众孩子拘在了小院儿,大院这边只留下了六个儿子和小钱氏。 一大家子和村长坐在堂屋里开会,连说话的声音都特意压低了一些。 村长将那张路引看了又看,心里还是很疑惑,“你们别说,这上头写的是很像小银叔啊。” “银叔就银叔,你还非得加个小,”老周头嘟囔了两句,道:“样貌像有啥,反正这路引上的样貌来来回回不就那几句话吗?什么五官周正,肤白,鼻子微挺……奇怪的是,这个周银怎么也是我们罗江县人,还是从我们这儿过去商州娶媳妇的……” 村长忍不住问,“对了金叔,我记着小银婶就是姓夏吧?”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所以你说巧不巧?” “巧!”村长放下路引,脸色也有些沉重,“这也忒巧了,就是县城酒馆里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啊。” 屋子里一下沉默下来,都不知道要说啥。 从满宝那儿听过各类故事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看看,忍不住小声道:“爹,娘,会不会小叔是得罪了什么人,但小叔也有朋友,这是小叔的朋友帮忙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家不要担惊受怕的?” 老周头生气道:“那前几年怎么不来,非得等到现在?” “或许是前几年没找到我们?”周五郎猜测,“去年咱村不是出事了吗……” 周五郎的话没说完,村长和老周头的脸色同时一变,也想到了去年灾后的事。 俩人竟然觉得周五郎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村长愁得不行,问道:“小银叔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老周头气愤的道:“他能是干什么的?就是读了几年书,会种地,会做些小本买卖而已,难道你还真信那些官差说的他去打家劫舍了?我家二郎是那样的人吗?” 村长没说话。 老周头愤愤道:“他回来时你也看到了,就他得意的那样子,他像是说谎的吗?而且那些来村的官差自己就很不对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后面,老周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一直坚信周银不会做坏事,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当时周银在家的日子太短了,他虽然说了那些年他的经历,可更详细的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问,而且也没人能证实他说的是真话。 这些年也就靠着他早年间在村里的好名声,大家才会潜意识的相信周银不会干坏事,更不会做那些官差嘴里打家劫舍的山匪。 可别说让老周头拿出证据了,更详细一些的经历他都说不出来。 老周头抱着脑袋不想说话了。 村长便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那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给他治丧,”钱氏突然道:“给他招魂,就往外说立个衣冠冢,这些年我们也只敢偷偷的给他烧些纸钱香蜡,都没能好好的拜一拜,现在既然衙门让我们去消籍,那就把这些都办起来。” 村长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落实了这事,村子里的人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了。那具保书呢?” 钱氏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想了想道:“还得麻烦你给我签一个,剩余的四份我再去找其他家,放心,将来要是出事,你们咬死了被我家蒙骗,我一力担下来。” “金叔说的这是啥话,就算出事,那也不是咱的错,是县衙告诉我们人死了的,之前那么多年我们都咬死了扛过来,没道理时间越久,反而还怕了。” 这种事,事发的头一年是最容易被翻出来的,这会儿都七年了,县衙这次又送来了这么好的借口,没道理反而要翻车。 不过要人签具保书,这东西的确风险较大。 老周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看向钱氏,商量道:“你去开钱盒,拿出一吊钱来。” 村长惊讶的看着老周头,这可真舍得出钱啊,一吊呢,这还是他那抠门的金叔吗? 老周头当然也心痛,但自家弟弟就要能吃到他们给的鸡鸭鱼肉和馒头白饭了,以后家里也终于可以不用太避讳谈起他,头上的那把利刃也被挪偏了点儿,所以这个心痛减轻了很多。 ☆.第四百五十二章 安排 钱氏拿出一吊钱,和小钱氏一起把这一千个铜板给分成了十串,一串一百。 村长忍不住看了又看,见婆媳两个数得飞快,忍不住沉思,村子里很少能有人数数这么快的,哪怕是数钱。 好像自从满宝念书以后,老周家的人数数就特别厉害了,有时候在村子里都能听到老周家的孩子一二三四……的数着。 这桩事压在心头这么多年了,老周头自然也等不住,将衙役带来的包袱抖了一下,把里面的两身破衣裳和鞋子抖出来,将钱放进去,还有衙门给的告示单,然后就和村长一起往外走。 站在门口,村长问,“你想找谁家?” “先去找来叔,看看他愿不愿意……”老周头已经想好了顺序,都是照着跟他家的关系亲疏来的。 村长也没意见,点了点头道:“周虎家应该也没问题,还有大亮他爹那儿……” 村长自然也想了一下,知道这几家跟老周家关系都挺不错,而且多少都受过周银照顾。 老周头点头,顶着大太阳便先往来叔家去。 而此时,满宝正有些闷闷不乐的低头吃奶酪,因为是冰过的,凉丝丝的,吃了好几口她的心情才算好起来。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都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 刘氏站在窗外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大吉沉默的跟在了后面。 刘嬷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到了正院,刘嬷嬷站在了屋檐底下,让丫头们跑泡茶,或是去拿冰盆,院子里的人一下就被她指使走了。 大吉跟着刘氏入内,垂着手站在一旁。 刘氏将手放到了桌子上,一封信被她按下,她拿过茶碗喝了一口,问道:“满宝有说什么吗?” “说衙役来报丧了,周家的人已经接了告示单,”大吉顿了顿后道:“满小姐抱怨来的衙役太贪,在周家又吃又拿,还言语不逊,她有些生气。” 刘氏笑了笑道:“孩子嘛,有意气才是正常的,看来魏大人也只是在梁州做了布置而已。” 大吉低着头没说话。 初三那天,正是家里乱糟糟的在做生意的时候,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他一看那信的落款便知道是京城送来的,本来还犹豫着是不是要立即送到益州去,但见没有加急的字样才按捺下了。 今儿上午刘氏刚回到家坐下,应付完了儿媳回到院子,大吉就悄悄的从学堂那里回来了,把一直随身带着的信交给刘氏。 信是魏知派人送来的,里面有益州一事的最新消息。 去年犍尾堰决堤的案子年前就判了一半,益州刺史闫大人被判了斩立决,抄家,三族之内流放;而底下还牵连出了无数的官吏,也都是砍的砍,流放的流放。 而益州节度使和益州王的判决一直未下,朝廷为了这事前前后后吵了快一年,益州节度使黄大人一直被收押,而益州王则是被留在了京城,除了不能出京以外,他都人身自由。 四月,皇帝终于判了,黄大人被流放,而益州王则是被训斥一顿,同时被收回了一个县的封地以做惩戒。 魏知告诉刘氏,六月是皇太后千秋,皇帝是不可能砍益州王的,别说他们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犍尾堰的决堤和益州王有关,就是有…… 在没有叛乱的情况下,皇帝也不可能砍了益州王。 刘氏捏紧了手中的信,半天才压抑住情绪继续往下看,信的最后,魏知告诉刘氏,他已经为周银安排好了新的来历,可以确保周家脱离这一事。 但刘氏得保证周家的人要接衙门送去的文书才好,县衙认准了梁州死的是周银,那也要周家认下来才行。 不然周家一口咬定那不是自家的人,县衙便只能再查,不可能强迫他们认下。 可其实,七里村这里的情况反倒是最好把握的,周家人的心态,甚至整个七里村村民的心态都很好把握,只要抓住了他们想在这件事中想要的,想要达成目标就很简单了。 而他们想要的也极简单。 就是安全! 果然,周家都没多犹豫就顺势应下了这件事。 刘氏喝了茶,心情这才略微好一些,她将桌上的信收起来,打算藏好。 这些东西,将来若是翻案都是证据。 她安慰自己道:虽然前路依然渺茫,但她好歹知道了当年那对伸手帮她儿子的年轻夫妻是谁;还在朝中找到了一个有身份的同盟;现在还将周家从这件事中暂时摘了出来,让他们安全了许多…… 这都是好事不是吗? 最主要的是,她的孙子在长大,很平安,很健康,还很聪明的长大。 三年翻不了,那就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 刘氏缓下情绪来,抬头对大吉道:“你平日跟紧了少爷和满小姐,别让他们太调皮,要好好跟庄先生读书……” 大吉躬身应下。 刘氏这才挥手让他下去。 刘嬷嬷轻手轻脚的进来给刘氏添了一杯茶。 刘氏对她笑笑,问道:“刘贵还在地里吗?” 刘贵是刘嬷嬷的儿子,本来是在陇州管着庄子的,去年年底来会账,不知为何,刘氏将他留了下来。 白家不远处的那几亩种着瓜果蔬菜的和些许麦子水稻的地现在就是他管着的,他悄无声息的在那附近起了几间石头房子,平时就住在那里,都没有住在白家的下人房里。 那块地出去都是白老爷的田地,所以七里村的人基本都不过去,加上白家也没有在村里请人去修建房子,一直到开春后,村里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里起了三五间石头房子。 一问才知道是白家建来住下人和养牛养羊的。 村民们知道后都忍不住咋舌,觉着白家的牛羊住的都比他们人好。 因为很少过去,所以没人知道,其实那边住着七八个人,平时只有一两个会出现在人前,其他人很少往村子里,或白家这边走。 刘嬷嬷并不知道老太太在做什么,她也不会去打听,她只是躬身道:“在地里呢,说是家里种的甜瓜长了虫,正在捉虫。” “让他来一趟,我问问他地里的事儿。” “是。” ☆.第四百五十三章 治丧(一) 刘氏小心翼翼的用着每一个人,甚至都不敢让他们彼此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刘贵很快就来了,这一次依旧是刘嬷嬷守着门外,屋里说话的声音很轻,她哪怕是全神贯注的去听,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但刘嬷嬷并不想听,她会往前走一点儿,直接坐到栏杆外头去,然后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花发呆,这样就不会听到里面的声音了。 “……小的带着人仔细的翻找过一路上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找到东西,近来我们每日进山,开始搜地皮,打算一点儿一点儿的翻过去。”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 “不知道,”刘贵低头道:“绵山很大,里头树木茂密的地方不少,连人都下不去脚,所以这样搜很慢。” 刘贵没有说的是,想要在这一片山里找一包东西,比在大河里摸一滴水还要难,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找不到。 刘氏闭了闭眼后道:“我知道了,你们尽心尽力就好。” “是。”刘贵悄悄地退下。 刘嬷嬷看见他便笑开来,亲自送他出去,“天儿太热,你别总在外头晒太阳,多往树底下走一走……” 刘贵应下,也关心了一下母亲,“您年纪也不轻了,才和老夫人从益州回来,也得好好的歇一歇才行。” “我知道,我知道,我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没做什么,就是捧捧茶,我自己都有小丫头伺候着,能辛苦到哪儿去?”刘嬷嬷看着他的脸道:“倒是你,我怎么瞧着你比初一那会儿更黑了?” 刘贵嘿嘿的傻乐。 刘嬷嬷愁得不行,“这才几天呀你就黑成了这样……” 刘嬷嬷把刘贵送到院门前,就迎面撞见了三小孩儿,双方忍不住一顿,白善宝已经看到了刘贵,揉了揉眼睛,干脆蹬蹬的飞跑过来,盯着他的脸问,“这不是刘贵叔吗?你什么时候来家里的?” 刘贵笑道:“少爷您忘了,我年前就来了,现在后头那块地就是我管着的。” “啊?你放着家里的大农庄不管,怎么来管这几亩小地?”而且还悄无声息的,要知道在大吉以前,白善宝和刘贵可是最好的。 他怀疑的看着刘贵,“你不会是犯错误了吧?” 刘贵脸色一僵。 白善宝见了却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犯什么错误了,要不要我帮你和祖母说说情?” “不用,不用,”刘贵连忙道:“少爷,我就是舍不得老夫人和您,而且我娘也在这儿呢,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平时种种地,给老夫人跑跑腿儿。” 白善宝便转了一下眼珠子,道:“要不,我把你要过来,你来替我当庄头怎么办?” 本来只是站在一边发呆的满宝一听,不乐意了,庄头怎么能随便换呢? 于是伸手拽了一下白善宝的衣角,白二郎也不太乐意,他跟白庄头玩得还挺好的,才不想换人呢。 而且这个刘贵一看就是凶巴巴的,他不喜欢。 白善宝也反应过来,有些苦恼的皱着小眉头。 刘贵笑着拒绝,道:“白庄头小的也知道,他做庄头老实,且他是老夫人给少爷的,少爷怎能不通过老夫人就换了呢?” 白善宝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有些不好意思。 他有些惋惜的看着刘贵和刘嬷嬷走远,“刘贵叔很厉害的,他什么都能做,我在陇州时被欺负,好多次都是他帮我找回场子的。” 说罢瞥了一眼满宝,意思是,不用他你会后悔的。 满宝却道:“可白庄头也没做错事呀,你突然换下他,他多伤心,而且庄子里的长工不服管怎么办?” 她道:“我家里的事,只要领头,我爹都是叫大哥,我娘都是叫大嫂。从不会让我二哥和二嫂他们越过大哥大嫂去,我娘说了,只有这样,我大哥大嫂才能指使得动家里的人。” 白善宝惊奇,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小还有这样的讲究。 满宝却道:“比如我四哥,他就不喜欢听我二哥的话,我五哥和六哥也不喜欢听四哥的话。”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去正院里拜见刘氏,刘氏稀罕的拉着三个孩子看了又看,然后道:“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醒了吃些点心再去上课。下午下学了再来家里,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 满宝先应下了,但其实下午一下学她就和白善宝说了一声跑回家里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肯定要回家看一看的。 但经过一个下午,老周家人的情绪都已经稳定了下来,老周头甚至已经拿到了签好字的具保书。 他和钱氏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去买一具棺材回来,他小声的道:“到时候我们连夜把他们的尸骨起出来放好,对外只说放的是衣服。” 钱氏点头,问道:“那摔盆打幡……” 老周头想了一下道:“让老六去,他年纪最小,要不和老大老大家的商量一下,他们要是答应,就让大头去,满宝也穿上孝服……” 老周头的声音几不可闻,“以后二弟的祭扫肯定是大头来做的……” 他是大房长孙,而满宝总是要出嫁的。 钱氏想了一下,点头道:“行,我问一下老大他们。” 周大郎当然没意见,他还道:“大头的命还是他给保住的呢,本来就应该的。” 小钱氏也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满宝回来的时候,老周头正算着家里的粮食发愁呢,一看到她回来,他立即招手叫她过去,“满宝啊,白家小公子剩下的那三袋麦子卖了没有?” “没有,爹你怎么了?” “哎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老周头笑道:“家里要办大事,到时候很多人来家里吃饭的,所以家里的粮食不够了,我打算把剩下的三袋麦子也给买了。” 老周头对闺女很温柔的笑,“满宝啊,你去问问小公子,现在外头的粮价是多少了?要是便宜了,能不能也便宜些卖我们,这夏粮就快要下来了,还三十文一斗也太贵了。” ※※※※※※※※※※※※※※※※※※※※ 作家的话 月底了,手上还有月票没有投出去的小可爱看一下我呀~~ PS: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八点左右 ☆.第四百五十四章 治丧(二) 满宝想了想,应道:“行吧,我问问他,爹,我们家小叔真的死了吗?” 老周头脸上的笑容就一僵,他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后腰别着的烟杆抽出来,点头道:“是啊,死了。” 满宝转身跟他蹲在一起,双手撑着下巴,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没见过小叔呢。” 刚把烟枪塞进嘴里的老周头眼眶一下就红了,烟一下就呛了上来,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老周头很不讲究的抹了一把,转头对惊讶的满宝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呛着了……” 眼泪却跟擦不干净似的。 老周头一边抹眼睛,一边不太清楚的嘟囔,“这呛的也太厉害了……” 满宝就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很伤心起来,她拍着胸部保证,“爹你放心,我一定让白善宝便宜些。” 白善宝当然不可能便宜啦,因为他刚从堂伯那里知道,粮商们或许是没有收到粮食,所以麦子的收价又涨了,昨天重新涨回了三十文一斗,而今天就蹦到了三十二文一斗。 听说粮铺里往外卖的麦子也涨了两文钱,显然老奸巨猾的粮商们并不愿意白白多付出收价。 所以白善宝剩下的三袋麦子是不愁卖的,只要有粮商找来,三十二文,轻轻松松出手。 要不是看满宝是熟人,眼眶还有些发红,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情况下,他是怎么也不会三十文就卖给她的。 满宝因为刚陪她爹呛了一下,眼睛还有些发红,和白善宝商量道:“那你跟我爹说,你便宜卖我们了,缺的钱我给你补上好不好?”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问,“干嘛这么麻烦,你直接告诉你爹你花钱跟我买了呗?” “不要,麦子便宜我爹更高兴。” 她花钱和老周头花钱,在老周头的心里都是一样的。 “行吧,那我要和你爹说多少?” “二十文?” “你爹会信吗?” 满宝想了想,觉得可能不会。 “那就说二十五文吧,”白善宝拍板道:“回头你可要把缺的钱给我补上啊。” “没问题。” 谈完了生意,两小孩儿就一起坐在大门不远处的石头上说话,“我看你家那边闹哄哄的,他们在干什么?” “我爹要给我小叔治丧,还要去请道观里的道长们来招魂,以后逢年过节,我小叔一家人就可以回来跟我爷爷奶奶一起吃饭了。”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爹好像没有招魂,我要不要也给我爹招一招?” “不用吧,”满宝也不太了解,因此有些犹豫,“你爹不是有尸首吗,我小叔一家人尸骨无存,所以才要招魂的。” “好吧,什么时候开始治丧,到时候我去送奠仪。” “可能后天吧,明儿我大哥他们要去买棺材。” 白善宝好奇的问:“你去吗?” 满宝摇头,“小孩儿不可以去。” 其实棺材一般都是自己出木料请棺材铺里的木匠打造的,但总有横死来不及准备的,这时候就需要去棺材铺里买现成的棺材。 有时候棺材铺里没有剩余的,还要跟人借,或是直接挪用铺子里人家打造好的,这里头麻烦的事太多,满宝这种小孩儿本来就应该远离这些阴事,钱氏怎么会让她跟着去? 满宝带着好消息回家,老周头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去把那三袋麦子给买了回来,当然,着重要感谢一下白善宝。 再顺路找一趟白老爷,告诉了他周银的事,暗示他周银的事到这儿应该就算了了,再顺便请他有空去上一炷香,他们一家还要好好感激感激白老爷呢。 白老爷已经从婶娘那里知道了此事的经过,知道这是京城那位魏大人的手笔,于是欣然应允。 老周头把粮食运回家,对周三郎道:“我估摸着来的人不少,偏这会儿各家家里都不富裕,所以我们得多弄些面粉出来,免得到时候不够吃就难看了。” 周三郎点头。 “把三袋都脱壳了吧,把麦麸收好,三袋的麦子留下一袋的麦麸,磨碎了掺到面粉里去。” 周三郎:“……爹,这样会不会不好看?” “不好看,但实惠,”老周头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就算今年咱村子里收了不少麦子,但也没有放开肚皮吃白面的,你也不看看全村老小有多少人,还有你舅舅家,各房亲家……” 老周头咬牙道:“还有我舅舅家呢!” 周三郎想到了什么,抖了一下,连连点头,问道:“爹,一袋的麦麸够吗?要不要多掺点儿?” 老周头犹豫了一下,“虽然要实惠,但也不能做得太不好看,做出来的馒头得好吃才行,要不你去问你大嫂吧,她是做馒头的人,她应该懂。” 周三郎摸了摸脑袋,果然去厨房问小钱氏。 不一会儿就被小钱氏给赶出来了,“亏你想得出来,还掺一袋的麦麸,那能揉成馒头吗?十斤的面粉你给我掺一斤我都嫌多,就这么三袋麦子你就想掺一袋……” 周三郎缩着脑袋跑了,可怜巴巴的去找他爹。 老周头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行吧,再从家里抬一袋麦子去碾了,唉,晚上让你大嫂做馒头的时候也掺些麦麸进去吧,咱家省着点吃,离夏收还有段日子呢。” 周三郎点头,转身去搬麦子。 钱氏则在给周大郎拿买棺材的钱,“不是现打的棺材要贵得多,你带上五两银子,尽量往好的买,你小叔跟你小婶儿是葬在一起的,尽量买宽敞点儿的。” 周大郎应下。 钱氏又打开另一个钱盒,从里面拿出一吊钱来给他,“还有白纸,麻布,白幡这些也一并从棺材铺里买了,你仔细着些,别少了东西,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治丧,这事要办得体面些。” 钱氏抹了抹眼角道:“当年匆忙,黑灯瞎火的就把人埋了,只有一张席子和一床被子,这会儿可得让他们好好的回来,再好好的出去。” 周大郎接了钱应下。 ☆.第四百五十五章 治丧(三) 周大郎退到一边,周二郎才上前。 钱氏依然给了他一吊钱,想了想,又加了一吊,“当初给老四办酒的时候才用了一吊出头,但这会儿不同之前,这次远的不说,全村老幼肯定都要请到,加上现在肉也贵,你多买一些,有备无患。” 周二郎接了钱应下。 “要是不够,先把东西赊回来,等过了后天再去把钱还了。” 冯氏则去菜园里逛了一圈,回来道:“娘,菜园里的菜恐怕缺一些儿。” 他们家种的菜虽然多,但周二郎几乎每天都去县城卖菜,一下子要供应这么多人吃菜也困难。 钱氏想了想便起身道:“我出去走一圈,家里你们多看着些,让大头大丫把几个小的看住了,不许他们到处乱跑。” “是。” 此时正是一年菜蔬最多的时候,万物生长到了最快速的时候,地里的菜两三天就能长出一茬来,所以只要家里不是懒人,基本上就不会少菜吃。 而在七里村,家家户户之间并没有买菜的习惯,这家看上了那家的菜,就说一声,去掐一把回去尝一尝。 老周家的菜就经常被人问到掐一把。 因为他们家的菜不仅种得多,种得好,种类也多。 既有往,自然要有来了,钱氏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就将明后天要用到的菜蔬都凑齐了。 这些事情好像和年纪小的孩子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他们都只能在家里打下手,基本上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他们并没有具体负责东西。 而周四郎则带着村子里的一些青年往亲戚家送信,算是告诉他们一声,至于来不来,则看各家。 但老周头并不想请太多的人家,除了现在的亲家是必须要请的,也就多请了他外祖家。 毕竟从周银那里论,最亲近的除了宗族这边的外,就是外家那边的亲戚了。 这些事情满宝一无所知,她只是被要求照常吃饭,照常去上课,再从学堂里回来时,家里便摆了一具不小的棺材。 钱氏给她的解释是,“只是做衣冠冢,就让他们在一块儿,到时候你记着给你小叔小婶儿磕头就行。” “还有他们的孩子,娘,衙役有说是弟弟或者是妹妹吗?” 钱氏一愣,半响才道:“没说,他年纪小,不用特别设祭,满宝,你拜的时候别乱说话,知道吗?” 满宝疑惑的点头。 钱氏忧心忡忡,看来还得跟道士们说一声,招魂的时候只招周银的夫妻就行,可别连孩子的都招。 “你跟先生请假了吗?” “请了,明儿我不用去上学了。” “嗯,”钱氏道:“不用上学也要早点儿睡,明天你要哭灵的。” 说罢让她下去洗澡,早睡才能早起。 今晚老周家,甚至村子里的孩子都睡得格外的早,天才黑,各处的声音就渐渐的小了下来,等月上半天时,全村就只有虫鸣声了。 老周头穿好了衣服出去,周大郎带着五个弟弟都绑好了白布,悄悄地将棺材抬了起来。 钱氏和小钱氏举着火把走在一旁,才往前走了一段,隔壁一家开了门,有个人举着火把扛着锄头也跟着出来了…… 等到了村外头的墓地里,围在他们四周的火把已有了不老少。 老周头也不问都有谁来了,大晚上的喧哗不好。 到了坟地,大家开始便开始挖。 将坟堆扒了,再往下挖三米左右便碰到了腐烂的棉被。 大家的动作就放轻了,开始用手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扒开,再轻轻将那已经腐烂变形的棉被给掀开,下面两具依偎在一起的尸骨便显了出来。 他们身上的衣服还好,只是黑乎乎的混着原来的颜色显得很难看,除了头顶的头发外,血肉都化成了乌有。 周大郎道:“左边这是我小叔,右边这是我小婶儿,你们可别捡错了,来来来,捡尸骨的,左边的给我,右边的给我家老二。” “得擦过吧。” 钱氏和小钱氏立即把两块大大的棉布拿出来道:“我们把布带来了。” 老周头就一脚踹在老四老五老六的屁股上,对瑟瑟发抖的三人道:“怕啥,还不快去擦,仔细些,可别丢了骨头。” 头发其实也脱离了头骨,轻轻地一扯,它们就落下了,四五六他们哪见过这阵仗,哪怕周围人不少,心里也怕得不行。 钱氏看着他们,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真是傻孩子,这是你们小叔小婶,他们心里疼你们的,哪敢舍得吓你们?” “就是,给长辈擦骨有福气的,回头让你小叔保佑你们发大财。” 周围人也纷纷应和,坟地四周便热闹起来,兄弟三人这才不那么害怕了。 等他们把尸骨都擦干净放回棺材里,都已经三更天了。 大家便将这个坑填回去,还做成坟堆的样子,虽然看得出这块地被翻过,但这一片都是七里村的地儿,所以大家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周家兄弟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抬回家,放到了堂屋的正中间。 钱氏和小钱氏这才将准备好的寿衣展开,铺在了两具尸骨上。 还有该放进去的铜钱等,钱氏都一枚不少的放进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大家这才合上棺木,由村子里的人将钉子钉上,彻底封死棺材。 大家悄无声息的在大门和堂屋上挂上白布,老周头并没有买很多白布,但村里的人还是觉得这丧仪足够了。 并不是谁家都买得起麻布挂在门口上的。 能有块白幡挂着就不错了。 满宝还没醒呢就被从床上挖起来套上孝衣,小钱氏简单的给她抹了一下脸,让她清醒了一些。 见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小钱氏就低声道:“一会儿就有客人来了,你得去戴孝,满宝乖啊。” “这么早呀?” “是啊,主家都要早一点儿的。”小钱氏哄着满宝,将一条白麻布绑住麻衣和她的小胖腰,便领着她去堂屋。 堂屋里已经烧过一波黍稷结了,小钱氏带着满宝走到周大郎身边,让她跪在了第一位。 ☆.第四百五十六章 治丧(四) 棺材的两边铺了席子,此时周家兄弟姐妹都在,满宝左右看看,想坐到大姐那边去,却被周大郎扯住了,低声道:“就坐这儿陪着大哥吧,一会儿客人来祭奠时记得回礼,知道怎么回礼吗?” 满宝犹豫着点头。 老周家是没办过丧事,但村里其他家却是办过的,满宝也跟着去过,知道守在两边的孝子要弯腰低头回礼的。 天才刚刚亮,便有客人拿着奠仪上门来了,最先到的竟然是钱家人,然后是村里的一些人家。 老周头家和村里不少人家都借了桌椅板凳,因为知道吃饭的人多,他们很干脆的沿着老周家门前的路摆到了村口的大榕树底下。 饭菜也分到了左邻右舍家里煮,每家负责十桌这样,剁好的肉分到了一家家,还有一袋袋掺了麦麸的面粉…… 没人觉得这样不对,请这么多人,又不是大户人家,谁家办席还能全白面白米饭? 何况,这还是灾后的第一年。 等真正的丧事办起来时,老周头和钱氏却全然不管了,甚至老周家的儿子女儿们都没去插手,外头全程是小钱氏领着几个妯娌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办下来的。 老周头扶着钱氏出来,俩人也坐在了棺材的一旁,却没有着麻衣,只是在腰间绑了一条白麻布。 俩人时不时的给火盆丢一些黍稷节,眼眶有些红。 凡是来拜祭的村里人,夫妻两个都郑重的跟着回了一礼。 章家的人到时看到的就是老周头和钱氏正弯腰和才上香的人道谢,一抬头,双方就对上了眼。 老周头便按了按老妻的手,穿了鞋子走出去,“表哥,表弟,你们来了?” 章老大皱眉,“你是做哥哥的,怎么也坐那儿?” 章老二左右看了看道:“大哥你管他呢,还不兴表哥心里愧疚啊,对了表哥,我们坐哪儿?” 一个青年见缝插针的上来道:“是章家的表叔吧,来来来,你们的桌子就在院子里,我领你们去。” 章老二把带来的小袋子交给门口收奠仪的人,都不记名,直接背着手走过去看了一眼桌子道:“这一桌不够呀。” 话音才落,章家落在后头的人终于到了,呼啦啦的进来了一大堆人,男人,女人,孩子挤成了一堆,有一个甚至还抱在了怀里,看着只有七八个月大的样子。 别说一桌了,三桌都不一定能坐下。 老周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看着这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呆住。 钱氏眉头抽了抽,不过她没说话,也没起身,而是抓了一把黍稷结又给丢到了火盆里,让它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烧声。 想到这么多人要吃掉的馒头和菜,老周头心一痛,伸手拉住章老大,扯到一边问道:“表哥,这些都是谁啊,我咋有好几个不认识?” 章老大脸色便一沉,道:“所以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来的人哪个不是你表哥表弟?那两个是堂叔家的,那个是二姑家的……” “二姑?”老周头脸有些黑,“外公外婆不是只有我娘一个闺女吗,怎么还有个二姑?” “是堂姑!” 他娘的! 老周头差点就忍不住骂出声了,他抽着嘴说不出话来,心痛到无以复加。 但他的心理活动一点儿也不少,瞪着眼睛看章老大,要不是因为这是他亲舅舅的儿子,他真想,真想…… 老周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表哥,你们先坐着,先坐着,不,不对,先给二弟上炷香……” “上香一会儿吧,”端了碗水走过来的章老二不满的道:“我说表哥,这都快午时了,你们的饭还没开?我们一大早就出门赶来了,肚子早饿了,还是先吃了东西再上香吧?” “对对对,”抱着孩子的一个老太太一脸愁苦的道:“我们大人能饿,孩子是不能饿的。” 老周头转身就要走,村长总算是从外头挤了进来,连忙道:“快了,快了,这是章家表叔吧,许多年不见了,您的身体还好吧?” “还行吧。” “怎么能算还行呢,你看看,小银叔比您儿子年纪都小呢,您竟然还亲自来了,小银叔地下知道了不知道多开心呢,来来来,我们先给小银叔上炷香,我马上让厨房那边先给你们准备饭菜。” 总算安抚下了章家人,村长一把将老周头扯到一边,满头大汗的道:“金叔,今儿可是小银叔的大日子,你可得压住脾气,不就是来的人多点儿吗,忍忍,忍忍就行了。” “怎么忍,他一家就给我来了三桌人,三桌都不一定坐得下,”老周头气道:“他是我的舅家,不叫说不过去,叫了,你嫡亲的来了就行的,那什么拐了多少道弯儿的堂舅堂姑的儿子也给我弄来了,我跟他们有多少关系,我家周银跟他们有多少关系?” “行了,行了,来了就是心意。” 老周头这才沉下气,勉强将这口气咽下了,结果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呢,来叔的儿子就提了两个小袋子过来,他一脸为难的道:“金哥,你看这个怎么办?” 他打开袋子让老周头看。 老周头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村长吓得不轻,连忙一把扶住他,其实认真说来,老周头的年纪也不小了,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坐在比较靠外头的周四郎忍不住汲了鞋子跑下来,问道:“爹,你怎么了?” 来叔儿子将袋子给他看,周四郎一脸的迷糊,这不就是大家通常拿来装钱,装粮食的小布袋子吗? 他直接打开,看到里面一大堆黄褐色的麸皮中混着的几粒没麦粒,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谁家上门吃席这么送礼的? 这还不如不送呢! 周四郎袋子一合,怒问,“谁家送的?” 来叔儿子悄悄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章家,“一共送来了两袋……” 周四郎看着占了三桌桌子还坐不下,正到隔壁桌挤掉人的章家人默然不语。 那是他奶奶的娘家啊,来的人他得叫表叔,这可怎么说? 周四郎偷眼去看他爹。 ☆.第四百五十七章 治丧(五) 老周头揉了揉胸口,感觉没那么疼了,他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 村长便松了一口气。 周四郎鼓了鼓脸颊,拉着来叔的儿子就躲到一边说话,不一会儿,周四郎就悄悄的溜出去找周大亮和周大宏。 这两个都是他的好伙伴,嗯,俗称狐朋狗友,今天他们负责给各个桌上饭菜。 基本上,一张桌子上的菜好与不好,多与寡,一半要取决于他们,另一半则取决于厨房。 而厨房里的人周四郎更熟,因为他媳妇就在里面。 不一会儿,周四郎就回去了,重新在席子上坐好,在章家的几个人上堂意思意思的拜了两拜后也意思意思的微微弯腰回了一礼。 周四郎暗暗撇了撇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院子里一共摆了六张桌子,基本上会坐在主院里的都是跟老周家关系比较近的。 因为是周银的丧仪,所以关系要从周银那边算,章家算是首位,毕竟是周银的外祖家,就算亲舅舅们都不在了,但表哥们还在。 老周头预备着章家来四个人左右,毕竟离他们这儿有些远,然后是他们本族血缘比较近的,再然后是钱家的三个舅舅。 周银和钱家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是钱氏带大的,小的时候还认错了娘,一度因为周大郎不许他叫自己的娘亲做娘而揍他。 明明比周大郎还小,却能打得他鬼哭狼嚎。 他小的时候也没少跟钱氏回钱家,所以这个位置钱家人坐的起。 但章家的人一到,呼啦啦的占了三张桌子都不够,钱家的人一看,便都不在院子里上席了,等到了外面去。 族里一些本来被安排在主院上桌的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老周头拿外家没办法,堂上毕竟摆着他弟弟的尸骨,他不想在这时候闹得太难看。 但不代表周四郎没办法,果然,章家的这波人才祭奠完下去上桌,本来跟他们坐在一起的第四桌上的人被进来的一群青年拥着往外走,“这不是叔吗,您怎么坐这儿了,外头树底下阴凉,来来,我跟你换个位置……” “婶儿啊,刚才你孙子还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来来来,我带您去找您孙子……” 把第四桌上的人全都簇拥到了外头,然后他们就跑进来挤进去,他们人不少,七八个大小伙子挤进来,差点把一整个桌子都给占了。 章家人不满的道:“这人够多了,坐不下了。” “那没办法,隔壁桌也坐满了,就这桌人比较少,要不你们等最后一桌吃?” “你才最后一桌吃呢,你是谁家的孩子,没看见我们年纪大吗?” “哎呦,我还年纪小呢,您就不知道让让我们小的啊,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跟我们一群小孩儿争,像话吗?” 章家人被气得不轻,问道:“你是哪家的?这主院是你坐的吗?” “怎么就不是我坐的了,我姓周,上头堂屋棺材里躺的是我叔!你说我能不能坐?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呢。” “那上头是我们章家的外甥,他娘是我们章家出来的,你说我们是谁?” “没听说过,我在七里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们。” 正说着话,周大亮等人端着菜和馒头上来了,章家人看到馒头眼睛都快直了,装着馒头的篮子还没放到桌子上,他们直接上手就抢…… 周大亮差点没拿稳。 他只来得及“哎哎哎”三声,第一篮的馒头就被章家人抢光了,嘴里塞一个,手里拽着两个,还有一个一边强硬的往嘴里塞,一边努力的把馒头往怀里藏。 不仅周大亮,就是桌上有备而来的青年们都惊呆了。 坐在堂屋里往下看的周四郎恨铁不成钢的横了一眼小伙伴们,周三郎看见了嘟囔,“真是笨,谁让你找他们的?” “不找他们找谁?” “找大驴他们!”周三郎横了他一眼道:“他们会抢东西,但他们不会吃,论吃还是大驴他们厉害,不然我上也行啊。” 周四郎:“……来不及了,总不能中途换人。” 周三郎也有些惋惜,“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不然告诉大哥和二哥也行啊。” 周四郎:“……我怕你们骂我。” “骂你干嘛,你是自家人,我们吃饱了没事干吗?” 周四郎觉着今天的三哥有点儿怪。 他们兄弟俩在这儿说着悄悄话,下面的饭桌上却是风起云涌了。 青年们成功被章家人激起了斗志,甭管他们吃的有没有他们快,先把馒头抢到再说,哦,还有桌上的菜。 周大亮瞪了伙伴们一眼,在他们表示准备好后又拎了一篮子过来,这会儿他先高声道:“每一桌的饭菜都是固定的,大家别抢啊,每个人都要吃到的……” 他特意绕到了青年们的一边,将篮子放到桌子上,结果章家人直接站起来伸过胳膊来抓。 这就过分了,前头一篮子他们可一个没拿到,青年们奋起,直接把篮子从周大亮手里抢了过去,然后呼啦啦的抢了,自己手上拿不完,还特别友爱的伸手递给旁边的人,反正就是不能让章家人太占便宜。 章家人只抢了几个馒头,有些生气,暗暗的瞪了这些青年一眼,开始先吃手里的馒头。 其实章家人不仅跟别的客人抢吃的,也跟自家人抢吃的,另外三桌的战况可比这第四桌的强烈多了。 青年们偶尔扭头看了前头桌子一眼,都忍不住胆寒的。 章家人跟不要命似的把馒头和菜往嘴里塞,间或往怀里藏,老周头直接把头扭到一边去。 其实,章家以前的家境比他们家好多了,可惜到他表哥表弟手里,章家的日子就越过越难过了。 但老周头不觉得他们就难成了现在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老周头看着灵堂上的棺材没说话。 七里村的人也觉得章家人丢脸,宁愿到外面去吃,也不在主院里吃的。 今年七里村便是日子最难过的癞子家,那掺着麦麸也是能填饱肚子的,所以他们吃的速度也快,但不会直接哄抢起来, 吃完饭还有心情坐在桌子边上说说话呢。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有些晚了,大家先睡养生觉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 治丧(六) 章家人以狂风扫落叶的架势将桌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塞到肚子里或怀里,一桌饭菜,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吃得精光了。 不说负责端菜送馒头的周大亮和周大宏,就是厨房里偷偷往这边看的方氏等人都惊呆了。 方氏自认来老周家也够长的了,别的不说,她好歹是在老周家过过一个年的。 老周家要走的亲戚她可都是走过一遍的,却从不记得有这号人。 方氏咽了咽口水,问一旁的何氏,“三嫂,这,这章家人是奶奶的娘家啊?” 何氏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多看几次就习惯了,以后见着他们避着走就对了。” “吃得这么急,会打嗝吧?”方氏不太确定的道。 谁知她话音才落,那边章家人就有好几个人打起嗝来,不过他们似乎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反而左右看了看,叫道:“怎么没馒头没菜了?上菜的人怎么上的?” 周大宏立即上前,“每桌要上的菜都是固定的,馒头也是,我已经多给你们加了一篮馒头了,不信你们看其他桌上的篮子。” 章家人下意识的看去,发现第五桌上的篮子是比他们的少一个。 周大宏撇嘴道:“去年可是灾年,今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每桌的饭菜都是固定的,而且你们都打嗝还没吃饱啊。” “我们吃了孩子还没吃呢。” “那就把你们怀里的馒头拿出来给孩子吃呗。” 章老大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胸膛。 章家人骂骂咧咧起来,周大宏就把端菜的托盘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一旁桌子边上坐着的青年便齐刷刷的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看。 哼,正当他们七里村的混混是泥捏的啊? 往前三年,他们可是称霸过七里村内外的一号人物! 当然了,现在大部分都成了家,当了孩子的爹! 或抱着孩子,或年纪不小的章家人齐齐安静了一瞬,然后重新坐下一句话都不说了。 周大宏满意了,哼了一声道:“我们要收桌子了,赶紧让一让,让一让。” 这话很有些不客气,至少就不会有人家会这样对客人的。 偏章家人向来是欺软怕硬,此时也就敢怒不敢言。 章老二四处看着要找老周头说理,却发现本来还在灵堂上的夫妻俩不知道去哪儿了,而两边坐着的表侄子们就跟看不到他们被为难一样。 章老二怒了,撸了袖子就要去找他们讲理,结果他孙子从外头钻进来,扯住他的衣服道:“爷爷,爷爷,外面好多吃的。” 章老二眼睛一眯,跟着他就往大门外去,一出去,便看见顺着前头的路边一直往前,摆了起码有二十桌,每一桌上都有馒头和菜,和他们刚才打仗一样的吃法不同,他们都是边说话边吃饭。 章老二还眼尖的看到了钱大舅! 他眯了眯眼,转身回去找他大哥。 此时午正都过了,老周家的人也饿了,来叔就让儿子去通知守灵的孝子贤孙们先去吃饭。 周大郎他们便去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啃,满宝站在几个人高马大的哥哥中间,已经到他们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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