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段段被岁月侵蚀过的文字,让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站了很久,才将树上的祈福牌一一取完。 天擦黑,我回到永宁宫。 刚进去,便见皇叔和徐嘉柔在里面。 我心下不安,加快了脚步。 见到我,皇叔举起手中的木牌,怒问道:“你做这晦气的东西作甚!” 我看清他手中正是自己做的墓碑。 正要解释,一旁的徐嘉柔已经红着眼开口。 “阿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柔娘娘,才赌气做些这种东西。” “若是如此,我这便自请出宫,你也不要再作践自己。” 闻言,皇叔将徐嘉柔护在身后,脸上怒意更甚。 “去了匈奴几年越发无法无天了,以后这种东西不许出现在永宁宫!” 话落,他高举木牌重重砸下。 “不要——” 木牌落地,四分五裂。 直到皇叔带着徐嘉柔离开,我才跪地捡起断裂成好几截的木牌。 我一片又一片的拼着,却怎么也无法复原。 眼泪大颗的砸落, “我为大魏身入虎穴,死无全尸,最后却连个墓碑都保不住!” 我边哭边笑着,笑声凄厉。 没了,什么都没了…… 不过还好,还剩两天,我就能离开了。 倒数第二天,我去街上买了些纸钱,来到父母坟前。 “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匈奴已破,边疆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生活了。” “女儿没有丢苏家军的人。” 我在坟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待到黄昏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宫。 刚回到乾清宫便听见小太监一路急跑高呼有前线传来的战报。 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皇上,八百里加急战报。” 我猛然回头,便见太监跑得帽子掉了都来不及捡,急匆匆的上前将手中信件递给他。 我呼吸一紧,自己去世的消息,这么快就要传到皇叔耳中了吗? 5 “匈奴已破,我军还有八日即可班师回朝!” 皇叔翻看着信件,满脸喜色。 我也松了口气。 我死在匈奴王手上,战胜的消息要先一步。 我的死讯应该会随棺柩一起回朝。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 醒来便看到徐嘉柔站在书柜前,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只一眼,我便大惊。 我曾在此写下我对皇叔满腔的爱慕。 她眼神朝我扫来,“你居然对将自己养大的皇叔动了此等龌龊心思!” 她的眼神中满是嫌恶,出口的话更是毫不留情。 “你要是在开战前以身殉国,我还敬你是个英雄,但眼下你不仅私逃回朝,还赖在宫 里不走,对自己皇叔满心龌龊,真是丢尽了你们将军府的脸!” “那都是过去……” 我的话未完,便被徐嘉柔打断。 “你敢说你对皇上已经没了想法?如今看这书上的情话,再想到你对霁云的心思,真叫人恶心!” “若你还要些脸面,就去九泉之下寻你爹娘,跟他们磕头认错!” 话落,她直接将架子上的长剑抽出,朝我直直捅来。 “柔娘娘……” 我下意识夺过剑刃。 她突然眼神一变,人径直往剑上撞去。 瞬间,她胸前的衣襟被血濡湿。 她指着我惊叫,“阿遥,你竟想杀我吗?” 下一秒,房门被人踢开,司霁云大步奔了过来。 “柔妃!” 他忙搀扶住徐嘉柔,急声唤着太医。 徐嘉柔虚弱地靠在皇叔怀里,“皇上,臣妾只是来关心阿遥,没想到她竟对臣妾下此狠手。” 听着颠倒黑白的话,我连忙辩驳:“皇叔,我没有……” “够了!” 司霁云阴沉着脸,“伤了人还不承认,你太令朕失望了!” “但凡你还有半分良知,便自刺一刀,向柔妃请罪。” 我心脏抽痛着,一阵高过一阵。 我举起剑,对着自己的右手狠狠刺下。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出现,瞬间血流如注。 “不知这伤皇上可还满意?够不够向柔妃娘娘请罪?” 司霁云瞳孔猛的一缩,脸上神色不明。 我不欲再管,转身离去。 我原以为已死之人不会再心痛、流血。 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蜿蜒了一地的血,触目惊心。 我抽噎着,全身都在颤抖。 “阎王大人,我已无了心愿,只想去见爹娘,能不能带我走……” 6 最后一天。 刚走出永宁宫,司霁云的銮驾便迎面而来。 他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昨日的事,柔妃已经原谅你,朕也已既往不咎。今日大军还朝,朕会和柔妃一起去城门迎军,阿遥可要一起?” 闻言,我摇了摇头。 “不了,我的身份不宜太张扬。” 司霁云闻言点了点头。 叛逃回朝的公主确实要低调些。 司霁云伸手想碰我的脸,被我仓皇避开。 霎时,他冷了脸,沉默了半响后沉声交代道。 “今日是你生辰,迎完大军进城,朕陪你一起吃长寿面,再给你画张岁月图。往后你就留在宫里,朕会护着你。” 我微微一怔。 我没想到,皇叔还记得。 “好。”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呢喃:“皇叔,我等不到你的长寿面了,大军进城,我便要消失了。” 我来到小厨房,学着从前司霁云的模样为自己下了碗面。 三岁那年,我来到宫里的第一个生辰,皇叔就亲自下厨给我煮了一碗面。 以后每年的生辰,我最期待的就是这碗面。 在匈奴时,那里没有这样的习俗,汉人更得不到这样的尊重。 我吃不到热腾腾的面,只能一口一口咬着干硬的饼子许愿。 这碗长寿面是我们缘分的起点,现在,也将成为我们缘分的终点。 面条带着暖意,可吃下却成了断肠的毒药。 灼烧感再次传来。 我知道自己不该吃的。 可我总觉得,这碗面吃完,我的所有遗憾都能消失。 很痛,但是心很安。 面碗见了底,我的身体也变得更加虚弱。 可我却笑得开怀。 我给皇叔留给了一封绝笔信。 留下字条,我出了永宁宫,直奔宣武门。 烈日当空,落在头顶山上。 我只觉得身上很暖,随后衣袖下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 城门口突然喧嚣起来,百姓们兴奋的声音传来。 “大军凯旋归来,圣上也来了,和我们一起恭迎大魏将士们和长安公主!” 号角声响起,城门大开。 整齐的军队有序进城,马蹄声哒哒响起。 可队列其中,有一尊突兀的漆黑棺柩。 每个人脸上都是出奇的沉重。 有人不解问道,“明明是凯旋而归,怎么吹的是丧乐,还抬了棺材进城?” 人群骚动起来。 “长安公主呢?她可是我们大魏的英雄。当年若不是她去和亲,匈奴的大兵早就踏平大魏了。这次我们大获全胜,也是公主里应外合的功劳啊,怎么不见她的凤仪?” 我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我,我欣慰一笑。 “哗——” 棺柩旁的士兵开始高撒白纸,高呼,“长安公主,魂归故里!” 午时已到。 阎王的声音传来:“苏念遥,时辰已到,可已了却前尘?” 看着大胜而归的军队和免受战乱的百姓,我点了点头。 “苏家百年夙愿已成,我也了断此生妄想,再无遗憾。” 说完,我看向朝棺柩奔来的司霁云,缓缓闭上了眼。 皇叔,永别了。 愿来生,你我再也不见。 7 我藏在人群中,身躯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在寸寸阳光下化作无数尘土,消散于天地间。 两边的百姓炸开了。 “长安公主?!” 全军倏地跪下,盔甲落地声势惊人。 百姓们也纷纷下跪,哭嚎一片。 司霁云不敢相信,他踉跄着奔至棺柩边,却不敢靠近。 为首的将领下马跪在他跟前,汇报军情。 “启禀皇上,匈奴已破,大魏一统天下,但长安公主被匈奴人泄愤杀害,死于城墙之下。” 话落,司霁云如遭雷击,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胡说!苏念遥分明活得好好的!” 将领声音嘶哑,难掩悲戚:“长安公主的尸首我们带回来了,此刻正躺在棺中……” 跪在地上的将士们依次散开。 司霁云更加清晰的看到了棺木的全貌。 难以言喻的恐惧似浪潮涌入他的身体,他心脏紧揪着,呼吸都已变得困难。 司霁云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 他拨开人群,冲过去用力把棺盖打开。 只一眼,他便僵在原地,脸上血色退尽。 棺木之中的那张脸,当真是他自小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我静静地躺在棺木中,七窍流血,了无生息。 司霁云眼前水雾凝结,一切都似蒙上了一层雾。 “朕不信,这定是苏念遥授意你们跟她演的!” “皇上,属下不敢妄言,长安公主之死也是一众将士们的心头之痛,还请皇上节哀,保重龙体。” 司霁云此时已经听不进去,盛怒之下抽剑想要当场斩杀身前的将领。 被其心腹拦了下来。 随后一记手刀将他劈晕了。 “皇上舐犊情深,一时难以接受,还请刘将军见谅。” 8 司霁云醒来时,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 他拉着心腹说,“江湖中有人擅制皮面具,棺中之人定然不是阿遥,快去查!” “阿遥向来淘气,想必是前几日训斥她,她恼了。此时她定藏在永宁宫,等朕去寻她。” 他急忙下床,鞋也来不及穿,便跑了出去。 “朕要快点,不然阿遥就哄不好了。” 司霁云用最快的时间赶到永宁宫。 可踏入时,不知为何,他竟紧张到手心冒汗。 “阿遥,快出来,皇叔回来了。” 可庭院里空无一人,房间的门窗大开,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我的身影。 司霁云跑着将永宁宫寻了个遍,身后跟着一群侍奉的太监宫女, 他们惶惶跟随,口中不敢劝说一句。 不知跑了多久,他已气喘。 心里的不安几乎将他淹没。 他看着空荡荡的寝殿,质问着侍奉的宫人,“阿遥的屋子,怎的那般空?你们竟敢耽误长安公主!” 屋子里瞬间跪到一片。 “这些东西都是长安公主亲自扔掉的。” 司霁云又匆匆跑到御花园。 夜风四起,可曾悬挂在梅树下叮叮作响的风铃早已不见,树上他们曾一起写下的祈福牌也消失无踪。 他心尖一哽,蓦地又想起前段时间我烧物的画面。 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却后知后觉。 他还是不信我已死,但他信了,我此时是想离开的。 因为他明明几日前亲眼见过我。 他喃喃着,“阿遥,为了离开我,你竟如此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假死,放弃一切尊荣地位。” 司霁云不解,作为我的皇叔,他自认从未薄待我。 只是自从我十三岁,他发觉自己无法控制起了生理反应后,自觉疏远了我。 可这一切都是身为一个皇叔应该做的,他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作为长辈的责任他从未忘过。 想到此处司霁云心中升起一股恼意。 突然,他看见书案上放着一封信。 拆开阅完。 信纸被他用力揉皱,他额间青筋迸起。 “胡闹!满嘴谎言!” 他不信我信中所言的阎王。 只是他想到我这段时间的异常,惨白的肤色,眉头又忍不住皱起。 只是很快他又找到了借口。 “不过是天寒,阿遥从小就很怕冷。” 可司霁云忘了,匈奴边境靠北,秋日的风冷冽刺骨。 能在这种极寒条件下苦熬三年的我,又怎会如从前那般怕冷。 夜色渐浓,司霁云心下已没当时看见棺材时那般的不安。 只是派出的影卫不断增多,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急切。 他从黑夜等到白天,又从白天等到黑夜。 没有他的命令,没有人敢去安葬我。 因为他的不承认,甚至没人敢把我抬回宫,我尸首孤零零的停在将军府前, 9 司霁云精疲力尽的靠坐在椅子上。 脑袋也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疼的厉害。 可是一闭上眼,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与我过往的点点滴滴。 幼年时我牵着他的手,撒娇叫皇叔的模样。 我们一起去溪边垂钓,我提起一条鱼,对他笑的模样。 还有,我春日放纸鸢,笑着朝他跑来的模样。 “皇叔,我想要老虎形状的纸鸢,你给我做好不好!” “皇叔,你看看我,厉不厉害!” “皇叔,我会像爹娘一样,做一个有担当的公主,报效大魏。” 这一声声的呼唤,仿佛就在昨日。 让他无法相信我已经死去的事实。 那些压制在脑海里的痛苦,让司霁云极尽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司霁云猛然起身,心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阿遥!” 他猛然起身将门打开。 可映入眼帘的人却是徐嘉柔。 “皇上……”徐嘉柔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看到徐嘉柔这幅模样,司霁云也想起了这几日因为我的事情对徐嘉柔的忽略。 心里升起一抹愧疚。 “柔妃,这几日……” 话还没说完,徐嘉柔便摇了摇头。 “臣妾知道阿遥是皇上养大的,最近皇上因为她心绪不宁是正常的,臣妾心中不敢有怨言。” 司霁云将徐嘉柔紧紧抱住。 不过很快,司霁云脑中闪过一丝疑虑。 他松开徐嘉柔,眼神中带这一抹审视。 “这几日,你也曾见过阿遥,可那日看到她的棺木,你为何不吃惊?” 徐嘉柔身子一僵,眼神闪烁着,但又很快挤出一抹泪。 “怎会不吃惊,臣妾害怕极了,想寻您,可您却早将臣妾忘于人后。” “臣妾一个人担惊受怕,又默默盼着阿遥还活着,可如今,皇上却……您却……” 徐嘉柔的声音带着哽咽。 看着她这幅摸样,司霁云的心里也只剩下了愧疚。 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情,又怎么能怪罪徐嘉柔。 “是朕不好,这几日你可还好?” 徐嘉柔收起泪意,在司霁云面前撒娇。 “其他倒是无法,只是想皇上想得紧。” 司霁云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再次将人抱住。 现在只有徐嘉柔之词能证明苏念遥的存在。 想到此处,司霁云轻声叹息:“柔儿,还好还有你。” 徐嘉柔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皇上,其实今日臣妾还有一事要告诉您。” 她说着,双手轻抚上了肚子。 “皇上……前两日太医为臣妾请平安脉,说臣妾已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司霁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只是他很明确心中并无欣喜。 他的第一反应是,阿遥知道应该会很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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