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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替,不少人病倒,沈棠才发现偌大一个浮姑城居然没一个像样的医馆,庶民生病不是硬熬便是用土方治病。 她一拍脑袋觉得不行,便让人去物色。 有些名声的医师一听是河尹浮姑这个破穷地方,说什么也不肯搬过来开医馆,哪怕沈棠许诺免费给建医馆,送一栋院子也不答应。正为医馆医师苦恼,顾池出差一趟带回来这俩爷孙,说是路边喝茶时捡到的,彼时老者正在为一个老乞婆诊脉看病。 顾池一眼相中他。 当场给人家发了份浮姑城offer。 董老医师倒是没像其他医师那般一口回绝,他跟贫穷庶民打交道最多,这几月时常从他们口中听到河尹郡守沈君如何爱民如子。自打沈君过来了,河尹彻底脱胎换骨。 他这才知道,为何自己最近出诊总能收到诊金,甚至倒贴药都少了…… 合着都是这位沈君的功劳。 一听顾池是沈棠的郡府属臣,董老医师没多做犹豫便答应下来,第二天就被人用马车,恭恭敬敬拉到浮姑,那老乞婆也被顺手带回来了,在医馆谋了份洒扫的活儿。 郡守沈君亲自接见。 董老医师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 他也不是医署太医令,这阵仗属实让他手足无措、受宠若惊。 但沈棠这么干也是有目的的。 董老医师和他的孙子在浮姑城开医馆,主要任务就是给上门的庶民看病。 看一个庶民就能收到一份来自治所的补贴,若出诊还能额外获得一笔“差旅费”,相当于治所替庶民支付了诊金、出诊金。 抓药的钱还是要庶民自个儿自费。 沈棠还给董老医师抓来一批孩童。 这些都是学徒。 这一行为,褚曜几个反对。 他们知道沈棠是觉得浮姑城医师太少,求爷爷告奶奶也找不来俩,恼了,干脆自己培养。且不说培养医师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单说董老医师这边儿就是个大问题。 人家董老医师可是年少当学徒,毕恭毕敬将老御医当亲父亲伺候,兢兢业业多年才让人松口,一点点学到人家的真本事,这一身本事也要传给自己的孙子。 说白了,这已经是家传了。 不是血脉至亲或者胜似血脉至亲,谁愿意倾囊相授?白白将本事传授给一群陌生学徒?老师傅带徒弟都要留一手。 董老医师初时也不愿意。 沈棠二话不说,星夜上门相劝。 彼时,董老医师借着那盏昏暗腥臭的油灯微光,看到那双比油灯还亮的眸,被少年赤诚打动。他怜悯庶民疾苦,而沈君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惠及更多的庶民。 一个小爱,一个大爱。 他一把老骨头,岂能自私? 沈棠也不是爱占便宜的吝啬老板,不仅用了思想攻击,占领道德高地,还用了“投其所好”攻势,例如送董老医师几卷医书。 这玩意儿沈棠没有,但其他人有啊。 顶尖的文心文士可是移动硬盘! 祈善和康时,这俩都是闲时翻过《农桑辑要》残卷,前者能默三卷,后者反手又给补上一卷。褚曜更是能默五卷《齐民要术》,要知道它一共才十卷九十二篇! 这些文心文士抓起来抖一抖,总能抖出几卷能打动董老医师的医书。 董老医师在前:“见过沈君。” 身后的孙子和学徒跟着行礼。 沈棠道:“免礼。” 董老医师问:“沈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棠心下微沉:“自然可以。” 董老医师并未说虞紫几人的病情,而是问她知不知道河尹曾经发生过的疫病。 “知道。” 此事发生在沈棠上任之前两年,她印象极深――先前处理河尹张氏问题,便有张氏家主胞弟遣家仆哄骗受难庶民,谎称手中有治病良药,但还缺一味药引,需要庶民家中儿郎稚女配合,借此手段,残害无辜孩童二十余人又全身而退,民怨沸沸。 “两次疫病同出一源?” 董老医师脸上皱纹沟壑渐深。 沉重道:“是,症状几乎完全一致。” “几乎一致?” “那就是说还有不一致的地方?” 董老医师:“比之先前更加凶险。” 沈棠:“……” 简单来说就是上次疫病的PLUS版本? “上次怎么治好的?可有病案留下?” 董老医师摇头,吐出一个让人心惊的真相:“没有人治好,染病的无一活口。因郡府下发文书而来的医师,十有七亡……” 爆发疫病的两个村落被郡府派人封锁,只有身体康健的人能活着出来。 董老医师并未参与那次征召。 具体情况也是听幸存的医者说的。 他笃定这次的疫病跟上一次有干系,或许是那一次的病气蛰伏两三年又卷土重来了,病情更加凶险迅猛。沈棠作为郡守要尽快拿定主意,为一城的庶民考虑啊。 沈棠深呼吸一口气。 她道:“我知道了。” 让人排查虞紫等人接触过的目标,并且将浮姑城划分隔离开来,分成互不相通的几个地区,每个地区不得随意流窜。路口有兵卒持武器把守,已经发病的被安置在治所,接触过的安置在另一个观察区域,剩下的照旧生活,杜绝与新来的难民接触。 浮姑四道城门。 关闭两道。 一道用于庶民的日常进出劳作,一道用来转移已经出现疫病征兆的庶民入疫区。 尽管当下医术发展不怎么好,但勤劳智慧的庶民也逐渐摸索出一套防疫经验,例如焚草驱逐虫豸病气、薰艾、洗手,甚至在发现疫病之后也知道将病人集中安置,隔开他们跟健康的人,在疫病发生的地区布下人手,隔绝染上病气的庶民乱跑…… 医师能救则救。 不能救―― 那只能封闭疫区等病灶杀光宿主。 董老医师接触过病患,也知道自己作为医者不可能离开此处,心中并无波澜,但见沈棠也没走的意思,反而准备踏入安置人的屋子,阻拦:“沈君不该留在此处。” 沈棠态度坚决:“我作为河尹郡守,不留在治所主持大局,那该留在哪里?文心文士好歹还有文气护体,倘若疫病真凶险到连我都能撂下,我就更不能离开!” “可……” “我进去看看!” 脚步还未迈入屋内,停了下来。 她扭头吩咐跟在身后的林风:“令德,你去库房清点一下有多少葛麻,全部调出来!再传信去百货杂铺找杨公,那里的葛麻也调出来……若还不够,再去庶民家中收!” 葛麻是庶民制衣常用布料。 家境稍微富裕一些,或者家中女眷手艺不错,葛麻凑凑也能凑出来几匹。 “郎君要这么多葛麻作甚?” 沈棠:“用来做口罩。” 鬼知道这个疫病靠啥传播。 口罩先戴上。 “口罩?” 林风不懂这是何物。 但根据字面意思,估计跟面纱差不多?只是面纱遮面,此物用来挡住嘴? 沈棠道:“礼记不是有载――掩口,恐气触人?口罩此物就是隔绝、过滤人与人之间的气,不然病人口中呼出的浊气再被没病的人吸进去,没病的也会中招染病。” 董老医师眸色亮起,惊道:“吾多年前偶得残卷,上面有先贤记载――疫者感天地之疬气,在岁运有多寡,在方隅有厚薄,在四时有盛衰!此气之来,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邪自口鼻而入!沈君欲以口罩阻隔疬气,确实可行!” 341:西北乱局(四) 退下,让朕来 不少医者都认为疫病源头,不外乎是六淫之邪,诸如风、寒、暑、湿、燥、火。 是某个时令出现不符合时令的气候,例如《伤寒论》残篇记载“春时应暖而反大寒,夏时应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由此产生“瘟疫”。 但偶得的残卷却不这么写。 残卷作者认为寒热温凉属于四时季节常规存在,这些因素会受到天气影响而变化,导致�A病情凶险跟“瘟疫”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没有“瘟疫”那般可怖和特殊。 导致“瘟疫”的,应该另有元凶! 那就是疬气! 疬气一来,不管男女老少统统撂倒,于是推测疬气会从口鼻处进入人的身体。 按照这推测,若能防住口鼻入口,便能减少疬气对人的威胁!用葛麻做口罩,掩住口鼻,防止病患浊气流入正常人身体,其防疫核心与残篇的描述不谋而合! 事实上,现在有些医者出门看诊也会用手帕等物掩住口鼻,不过不是为了避免浊气或是疬气,纯粹是因为有些病人身上的病会让身体奇臭无比,掩鼻是为了降低刺激。 董老医师默默记下口罩。 准备看看这个口罩长什么样,怎么用,以后再行医或许能派得上用场呢。 林风小跑着去调取葛麻布匹。 整座浮姑城悄无声息地开始运转。 出人意料的是,赵奉最先抵达。 他手下的人负责划分区域,有武气的武胆武者防守疫病蔓延的治所――武胆武者的身体素质极强,有武气护体的他们被疫病撂倒的几率比普通人小了几十倍。 没有跟虞紫几人接触过的转送到观察区域,忙碌的治所不多会儿便空了大半。 赵奉化出一身武铠,行走间,甲胄碰撞摩擦发出悦耳肃杀的金属声。 沈棠许久没见到他这副装扮了。 “沈君!” 沈棠眉头舒展。 “大义来了,外头怎么样?” 赵奉:“庶民并未察觉,还算安稳。” 沈棠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倒不是沈棠不肯说实话,而是疫病源头没有查出来,庶民又多无知,容易被有心人煽动。沈棠手中人手不足,倘若疫病直接传扬出去,庶民会因为惶恐而冲击城门。 拦都拦不住。 本就混乱的局势会乱成一锅粥,一旦演变成那样,疫病失控,后果更糟糕。 沈棠道:“人手都安顿好了?” 赵奉回答:“尽数安顿完毕。” 按照沈棠的意思,区域开始划分隔离,每个区域只留一道有兵力轮值的出口。 只是―― “这般大的阵仗,庶民迟早会察觉。” 沈棠:“那便悄悄放出消息说我得了重病,有心人意图投毒加害我与治所其他属官!记着,是投毒不是疫病。凶手歹毒,如今还潜伏城中,随时准备第二次加害!” 恐惧源于未知。 凶手投毒,抓到凶手就行,但疫病无处不在,任何人都可能在不知觉的时候中招。 庶民一定要听从治所指挥行事。 他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要跟着照做就行,待庶民安抚好,再慢慢透露真实情况。这次疫病来得过于蹊跷突兀! 上南谷仁中招,紧跟着就是她倒霉。 好家伙,怎么会这么巧合? 要知道沈棠接收难民也不是瞎接收的,被发现的难民都要被带到统一的地方看管,清洁衣物、清理身体毛发、清洁他们的随身物品,一切做完了才能带去登记造册。 防的就是这种情况。 万万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最先发病的,不是庶民或者负责难民安顿的人,而是虞紫和治所的老官吏! 怎么染上瘟疫的? 瘟疫源头又是什么? 沈棠方才入内看过虞紫几人,几人昏迷不醒、浑身发热、呕吐吐血、皮肤发绀,某些病症非常像是一种叫“黑死病”的鼠疫。 但直觉告诉她,乍看很像,但不是! 她握着年迈的万老先生。 尝试着往其体内输入文气。 很快便发现文气犹如泥牛入海。 不过,效果还是有的,万老先生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呼吸似乎稳定不少,脸色也没先前那么难看,沈棠又去看了其他人。 绕一圈回来,万老先生情况又恶劣。 这些人之中情况最好的反而是虞紫。 她虽吐了血,但没有发热,肤色看着只比正常人惨白一些,胸口起伏稳定有力。 “他们此前接触了什么人?” “或者吃了什么东西?” “喝了什么东西?” 若是疫病,总有一个源头。 或是鼠蚤叮咬,或是饮用带着病源的水,吃了有问题的食物,再不济也是去了同个地方碰到什么……当下的瘟疫往往在自然灾害或者大型战争之后,生存环境恶劣,食物、用水条件不卫生,携带细菌病毒的蛇虫鼠蚁横行,瘟疫才有扎根爆发的土壤。 但沈棠敢拍着自己的良心说,她治理下的浮姑格外注重环境,为了督促庶民讲卫生,甚至兴建几家“香水行”,通俗来说就是公共澡堂子。男女分开,洗一次五钱。 洗十次还能送一次。 若是有“澡条”就可以白洗。 实在不是沈棠连这些都想管,而是不管的话,他们真能一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洗澡,头发爬虱子,泥垢脏得能cos包黑炭,随便用手指一捻都能捻下一条泥巴。 冬天还算好,体味不重。 夏天真是能要人命。 隔着老远也能嗅到一股酸臭汗味。 在沈棠敲锣打鼓、半卖半送的营销政策之下,香水行(澡堂)的生意才逐渐稳定下来,浮姑庶民很不适应,但还会五六天来洗一次,有“澡条”的会跑得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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