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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说:“我丢了好几天了,找不到。” 时雨没回复,耐心等待陈启出来。 冲澡不需要多长时间。过了两分钟,陈启半裸上身,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运动裤,边擦头发边向时雨走近。 “其实我洗的时候,客卧浴室也能用,你可以……” 话没说完,他看见时雨手上拿着他的烟盒。 如果时雨再仔细观察,她会发现每根烟上都有她的花体英文名Ivy。周展宇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笑了个半死,说陈启分手重返十五岁,是脑子不好使的非主流。 现在,陈启冷汗快下来了。 他需要澄清,他十五岁那会儿也不非主流。三年前那是真的如坠地狱,才做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 幸运的是,时雨好像没观察香烟刻字。她举起那盒子,心平气和问:“你的?” 陈启“嗯”了一声。 时雨把烟盒扔在沙发上:“不学好。” 陈启没来由地气恼:“我学不学好,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我即将成为你的近亲属。” “法还不溯及既往呢,我学抽烟的时候,你和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说的,一点都没有。” “记仇啊,”时雨站起来,缓缓走向陈启,“为什么学抽烟?” 陈启不答,时雨又问:“因为我吗?” 陈启坚决说:“不是。” “不是就好,”时雨从陈启身边走过,“我要用浴室。” 陈启忽然说:“我戒了,现在不抽。” “真的?” “真的。” “那烟盒送给我?” “你要来干嘛。” “我抽烟。” 陈启倏地转身,见时雨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 “抽烟没什么意思,”陈启捡起烟盒,扔进垃圾桶里,“别学。” 时雨点头:“我也觉得。” 第19章 初次 为这一夜沉沦 回到丽贝湾的第一晚, 时雨想着余筱珊那句“给点甜头”,打算让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陈启却预判她的想法,等她洗完澡出来, 客房的门已经锁上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 让时雨睡主卧, 自己睡客房。时雨看着紧闭的房门,只能默默转身回去。 主卧床具都没变,仍是温柔绵软的奶白色, 和陈启冷调的装修风格不符。 时雨躺在多年前睡过的床上,嗅着陈启常用的香水味,不由自主想起,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们的第一次。 高中毕业舞会结束, 全班约着出去吃饭唱歌。唱完了骑车从长安街过, 一路唱唱笑笑, 离别的泪水被风吹干。 有人提议去看升旗, 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出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后来这位同学果然留在德国工作,没有回国。 陈启对看升旗兴趣一般,微微偏脸看向时雨, 时雨正好也转过头对他笑。 他突然喉头发紧,想了又想才开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像商量一起去食堂那样随意, 时雨说:“好啊。” 回丽贝湾的路陈启走了高中三年,没有一次像那晚一样紧张。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还有时雨偶尔的说话声。 “阿启,暑假你有计划吗?” “陪读。” “能不能有点出息?” “那就边陪读,边练英语,免得开学上不了课。” 时雨笑着说:“不需要陪读,我再有一个月就放假了, 想想我们去哪。” “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陈启回想一下,“去南美吧,你之前不是想去吗?” 时雨说:“嗯,想和你去。” 陈启抱起时雨亲了一口。 回到家,他们默契地没开大灯,只亮起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陈启帮时雨解围巾,对视一眼,没忍住用围巾把她拢过来,又亲上半天。 氛围正好,时雨打开音响,播放罗朱的音乐片段。 陈启取出一瓶葡萄酒,倒在玻璃杯里,两人喝一口亲一下,借微醺状态肆意妄为。 酒液在唇舌间交换,时雨被亲得头晕,怀疑自己已经醉了。 一杯酒喝完,陈启抱起时雨往主卧走,脚步有些不稳。时雨揽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问:“有没有……” 那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字,时雨没够勇气说出口。 陈启勾着唇角,故意说:“没有。” 时雨愣了,背部接触到床的同时,把手环在身前,不让陈启靠过来。 陈启双膝跪在她两侧,像山岳倾压而下。在时雨怦怦乱跳的心跳声中,他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拿出一片薄薄的塑料。 他捏着那薄片,展示给时雨看:“是问这个?” “你怎么会有?” “为我们准备的。” 陈启扯下领带,一颗一颗地解衬衫扣子,露出锻炼痕迹明显的上半身,还有垂在锁骨处的项链。 项链设计很简约,纯银的一行字母,是时雨小名“MENG”。 陈启摘下项链,好好地放进床头柜里。与此同时,时雨把脸埋进衣领,看陈启每一个举动都觉得好难熬,好漫长。 她说:“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那怎么办,”陈启唇边有浅浅笑意,“我去冲个澡,尽量冲久一点,你再准备准备?” 时雨只想赶紧逃离这种脸红耳热,手脚无处安放的局促感,猛猛点头:“好。” 陈启下床进浴室,时雨身上顿时轻松很多,但又忍不住留恋被陈启拥入怀里的感觉。 平复过快的心跳后,她也下床走去隔壁客房的浴室,打开淋浴喷头。 热水从头顶流下,冲去越洋旅途的疲惫。她低头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身体,突然很不好意思。 很难想象,她会看见陈启的全部,陈启也会看见她。 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客卧浴室的水流声响了很久,久到陈启冲完澡,把头发吹干,重新坐回床上。 他用的是常温水,却越洗越热,不管怎么弄,热度都下不去。他怕时雨还没准备好,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十分钟,终于忍到极限,围着浴巾就走了出来。 然后果然,没看见时雨在床上乖乖等他。 也许今晚就这样了。十八岁的陈启想,没关系,日子还很长。 又过十分钟,客房响起吹风机的声音,时雨似乎洗完澡了。陈启的心脏随吹风声停止而加剧跳动,他紧张到窒息,还有一点想哭。 两分钟后,主卧的灯被关了。 陈启的眼睛不适应黑暗,瞬间什么都看不见。可他能听到,时雨正走进房间,向她靠近。 窗外有灯,只不过很微弱。只要适应这种弱光,黑暗里仍然能视野清晰。 时雨即使紧张,走姿也是舒展从容的。陈启看着她发红的膝盖轻轻压上床尾,慢速但坚定地前行,直到攀上自己的肩膀。 她问:“可不可以关着灯?” 陈启快要过载了,不管是思维还是别的什么。现在时雨问你可不可以从这里跳下楼,他为了搏时雨一笑,也会说可以。 更何况关灯这种小事。 即使有点可惜,看不太清楚时雨的脸。 “很害怕吗?”陈启用手掌托起时雨的下颌,“还早呢,怕就不做了。” 时雨问:“几点了?” 陈启说:“我们才十八岁。” 时雨心里猛地一顿。 她以为“还早”是指钟点,原来陈启想说年纪。她还在为这一夜沉沦,陈启已经计划好一生。 “我们还有很长的一生,去探索世界,也探索彼此。总有一天我会比你更熟悉你的身体,你也熟悉我的。” “陌生让你感觉害怕,你不喜欢可能导致失控的新体验。比如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情绪混乱,第一次尝试性。但是没关系,就像我陪你习惯恋爱,总有一天,你也会习惯……和我做。” 时雨听到前半段很感动,听到最后一句忙不迭来捂陈启的嘴。 “别说了,”时雨把脸埋在陈启颈窝,“我想冒险,现在就想。” 陈启问:“准备好了?” 时雨抬头吻他:“我很好,现在就可以。” 刹那间,天地倒转。 时雨仰面看见陈启忍得通红的一双眼,呼吸发颤,带着粗重喘息。 室内供暖太足,身上又盖着厚重的温度,时雨掌心出汗,蹭在陈启的手里,两人都湿透。 “我想……”她在浪潮里捡起一丝理智,“垫着,垫一下。” 陈启问:“什么?” 她说:“会有血,弄脏床。” 陈启停下来,忍过一阵细密颤栗,求饶似的:“宝贝儿,你说话别太直白。” 时雨不明所以:“为什么?” 陈启简直要崩溃:“因为我不想……太早结束我们的大冒险。你这样,我受不了。” 时雨的脸“唰”地全红了。 从这时候起,她紧紧闭上嘴,不管多想出声都忍着。忍到陈启又反悔,求她回应,不要咬自己。 “是你让我别说话,”她也快崩溃了,“我也,也不想这样……” 陈启看她疼得直哭,却还拼命忍耐、包容的模样,一下就没控制住。 — 松开禁锢意味着失控。 时雨后来果然渐渐习惯这种过激行为,甚至有些上瘾。当意识到自己沉沦于欲望,她本能地想逃。 陈启有时理解这种恐慌,有时不理解。他患得患失,最难过的时候去找同学算塔罗,茫然问:“为什么我的伴侣很享受,但下一次又不想要了?” 那位巴黎来的棕发女同学说:“Chen,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女友想要无性恋爱,她的享受只是为了满足你?” 陈启把话听进去了,时雨的状态果然好起来。坚持一段时间后,陈启发觉,时雨精神上也并不依赖他。 而他自己,已经处于一种迷恋时雨的状态。 失衡导致天平崩塌。他在极度的安全感缺失中隐忍,偶尔忍不住时会乞怜或爆发。他们后期的生理交流伴随轻微暴力,时雨仍然宽恕一切,安抚他就像安抚流浪狗。 “失去自我”是时雨给他的最终判词。时雨也承认,第一次分手时她还不够爱。 至于三年前的那一次,像余筱姗说的一样,本来没有必要。 时雨说出分手两个字,看到陈启失魂落魄的表情,自己也心如刀割。那个雪夜像一道难以去除的阴影,盖在迈阿密的阳光海滩,让时雨常做噩梦。 痛苦疗程中,她有了大段空白的时光,可以去回忆,去反思自己的不足。 江雪曾说,时雨有完美主义倾向,高度要求自己成为完美,不要求外界。至于为什么陈启也被纳入这个范围,显而易见地,因为她把陈启当成另一半的自己。 “你想让阿启保持独立,但恰恰是你想让阿启成为你,而不是他自己。” 江雪发来这段话时,余筱姗正给时雨推着轮椅。 “濛濛,我觉得阿雪说得挺对的。你还记得么,刚对陈启心动的时候,你不太高兴。我很奇怪,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不高兴呢?尤其是,对方也对你有好感,你应该特别高兴才对。后来你告诉我,因为你不想成为情绪的奴隶。” “你说,你过度关注阿启的一举一动,被他牵动情绪,这种感觉让你陌生。你认为这是荷尔蒙在作祟,会摧毁你的理智,你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可是濛濛,我不认为一个人必须时刻保持理智。当你饰演朱丽叶的时候,你其实是理解她的,否则观众不会被你打动。你打从心底爱罗曼蒂克的表达,不需要通过演绎来实现。” 时雨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思索好一会儿,垂下的眼睫浸着湿润。 “我明白。但可惜,好像来不及了。” 彼时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躺在这张床上,被陈启的气息包围。 房间摆设一成不变,除了床头悬挂的捕梦网,没添置其他物件。传说捕梦网能过滤梦境,筛去噩梦,留下美梦。 不知道这三年里,陈启做了多少噩梦,其中又有多少次与她有关。 时雨把脸陷进枕头,枕头渐渐湿了一小片。 第20章 供灯 A大物理系的玄学信徒 时雨枕着回忆睡了一夜, 早晨八点醒来。窗外在下绒绒雪,阴云不散,隔着玻璃也能想象寒冷。 陈启已经出门, 微信给时雨留言说:“我去上班。” 今天是周六, 他就算要忙, 这个点返工也太早了些。 时雨走到餐厅,桌上的保温盒装着早餐。打开来看,三明治和拿铁咖啡还冒热气。 咖啡杯是某家博物馆的纪念款, 时雨一直想要,可惜没买到。 陈启在杯子上贴便利贴,写着:巴旦木奶。 时雨坐在餐桌旁打字回复:“下周五晚上回我父母家, 周六去你爸妈家, 怎么样?” 陈启隔三分钟回复:“好的。” 就像听完下属汇报的方案, 他给出肯定答复, 再没别的交待。 时雨退出聊天页面, 随手拍一张落地窗雪景,不带文案也不设权限,发在朋友圈。 点赞评论增长很快, 其中有个眼尖的高中同学说:“这景我怎么瞅着眼熟呢?” 另一人回复:“陈启发过,同视角。” 接下来的回复时雨都没理。她吃完早餐, 给额头的伤换了新药和棉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准备去找江雪。 还没出门,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周展宇给她朋友圈点赞,私聊她问:“你在丽贝湾?” 时雨:酒醒这么快。 周展宇:刚醒。你等我,我接你去个地方。 时雨:什么地方,阿雪去吗? 周展宇:不带她。 时雨:酒精含量还没下去, 带司机,别自己开车。 周展宇:知道。 放下手机后,时雨莫名地有些紧张。周展宇很少单独约她,这个时候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很难不联想,这个地方是不是和陈启有关。 从周家过来要四十分钟。时雨换好衣服,从垃圾桶里找出陈启扔掉的烟盒,揣到自己口袋。 周展宇坐在车后座,时雨一上车就把烟盒给他,笑说:“还你。” 他从容收下,装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车子驶出一号院,往什刹海方向开,最后停在火神庙附近。周展宇忍着宿醉头疼,下车给时雨打伞。 “用不着打伞。” “也是。” 周展宇把伞递给司机,双手插进大衣的衣兜,和时雨一起走进火神庙。 周末来上香求签的人很多,尤其是财神殿前,还排着长队。 周展宇径直走向月老殿,规规矩矩地上香跪拜,求了个签。时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只好也跟着上香求签。 “展宇,”时雨好笑地叫住周展宇,“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一起拜月老殿很奇怪吗?” 周展宇说:“你运气很好,我沾个光,不行吗?” 时雨还想说些什么,眼见周展宇低头盯着签,脸色已经完全阴了。 他抽到下下签。 时雨翻过自己的签,月老灵签上上大吉。确实运气很好,只是没让周展宇沾到光。 周展宇丢下月老签,拉着时雨去供长明灯的地方。 “其实求签只是顺便,”周展宇站在一盏格外精致的灯旁边,“今天约在这,主要想让你看看陈启供的姻缘灯。” 透明琉璃盛淡红油膏,灯座底下压着一张粉色的签纸,工工整整写了陈启和时雨的名字。 “你们分手后,他去过教堂,去过佛寺和道观,最后在这里供了一盏没什么用处的灯。” “我取笑他,打趣他。谁知道,这灯竟然还挺灵的。” 周展宇故作轻松地笑一下,回头去供一盏灯,叮嘱时雨:“别让阿雪知道。” 从看到姻缘灯的那一刻起,时雨的眼睛就虚焦了。她仿佛目睹陈启在月老殿前长跪不起,从前不屑一顾的灯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求上帝,拜神佛。 只想要时雨回头。 时雨不敢问陈启那三年过得怎么样。病痛里沉浮,她自己过得很糟糕。和对方交换这些痛苦和难捱的片段,只能徒增烦恼。 可现在,她很想知道陈启那三年是怎么过的。 “阿启他……” 才说出三个字,周展宇就把她的话打断。 “你去问他,好不好?” 她把喉间酸涩忍回去,稳住声音说:“好。” 从火神庙离开,周展宇找了家淮扬菜馆子,请时雨吃饭。饭桌上两人心照不宣,不聊江雪和陈启。 午后雪停了,时雨陪着周展宇在后海边上逛。逛不到一小时,时雨嫌冷,说要回家歇着。 周展宇送她回家,顺道蹭了时家一顿下午茶。 回周家的路上,周展宇给陈启发一张照片,背景是银锭桥,主体是时雨的背影。 陈启:? 周展宇:今儿约你老婆出来散步。 陈启: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约我老婆,你有病啊? 周展宇:我带她去火神庙了。 陈启:?? 周展宇:看你供的百年好合姻缘灯。 陈启:谢谢你啊,帮我丢脸,我这一周都不想出现在她面前了。 周展宇:别啊,你不还得跟她回家吗? 陈启回复一个省略号,把手机息屏,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自卑自怜的小丑,要靠这种事情唤起时雨对他的同情。 他知道时雨会心软,因为时雨足够善良,换作别的男人也一样。 想到这,不好的回忆又涌上心头。 温柔待人是时雨的习惯,陈启最开始也为这个特质着迷。可当他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时雨,他又觉得时雨同情心过重,以至于拒绝别人的死缠烂打都显得过于礼貌。 周展宇这混蛋真是酒精腐蚀大脑,陈启想,他这一周都不要见时雨了,免得难堪。 另一边,时雨找出诊断书和其他病历材料,夹在随笔本里,打算周末见完两家父母再跟陈启坦白。免得陈启生她的气,在家人面前把氛围搞僵。 — 工作一旦忙起来,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时雨这一周常回时家过夜,父母问她和陈启相处得怎么样,她说很好,这婚她心甘情愿结。 孟溆林很高兴,把管家罗叔叫来商量晚餐菜单,随口问女儿:“小启有忌口没有?” 时雨说:“不吃芹菜,香菜,苏子叶,肉桂,香茅,生姜,大蒜……所有气味重的蔬菜都不吃。” 孟溆林吩咐下去,回过头又笑着说:“濛濛这么了解小启呀。” 时云廷也笑:“这么看来,濛濛已经和小启吃过很多次饭了。” 罗叔在旁附和:“怪不得小姐最近都不怎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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