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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室怎么了,世子对她疼爱,她一个庶女,将来被封为世子夫人,她生下了儿子,若是操作得当,她儿子将来还有希望继承爵位。 承平大长公主抬了抬衣袖,大袖平服地贴在膝盖上,高髻和繁复精致的钗环令她原本威严的脸庞显得越发肃穆,“方才在庆寿宫里,皇太后特意提了清涵,她如今还没有身孕吗?她嫁过去也有两三年了吧?” 陆氏忙站起身来,她低着头,心里咯噔一下,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声音颤抖着,“母亲,也才两三年功夫,兴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这话,我们自己关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将来你娶了儿媳妇,儿媳妇没有身孕,你也可以这么说说,可毕竟是咱们家的孩子嫁到了别人家里去。” 承平叹了一口气,“我也想清涵能够好好的,我是她嫡亲的祖母,我还能不盼着她好?可是,也不能让人说咱们家因是皇亲,孩子是天家骨肉,便如此跋扈,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将来,她的妹妹们怎么办?” 陆氏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却不敢哭,只噗通跪下道,“母亲,清涵打小儿在您跟前长大,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最和善不过,她原本身子骨儿弱,这才把子嗣耽误了,如今,她外祖母请了名医在帮她调养身子,应是很快就会有孕。” “唉,我也不想如此,可既然皇太后都说了这话,这调养身子的时间也不能太长了,你跟亲家母说,若是半年之后,还没有身孕的话,还是把通房妾室的药给停了。” 陆氏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哆嗦,她喉咙里半天才发出声音,“是!” 承平看着直皱眉头,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着吧!” 陆氏答应一声,她转过身来,脚步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杨氏生怕被撞到了,朝后退了一步,看着她踉踉跄跄地出去。 承平眼中无法掩饰对陆氏的厌烦,杨氏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承平也不想看到她,随便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把身边一个嬷嬷拨给她帮着养胎,也将她打发了。 陆氏回到院子里,才进正堂,便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她身边的嬷嬷吓了一跳,将屋子里服侍的人都屏退了,关上门,问道,“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呢?” 陆氏好半天才止住哭声,她断断续续地将婆婆的话说了一遍,任嬷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里有娘家人主动要帮姑爷把姨娘通房停药的?要是这样,二姑奶奶将来怎么在婆家立足呢?”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两三年来,我受了娘家嫂子多少气,现在让我主动去跟娘家说,这不是把我的涵儿往死里逼吗?” 任嬷嬷见陆氏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这,皇太后为何要这么做?总要有个理由吧?” 陆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如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有半年时间,难道说,涵儿半年内不能有孕,还真的要把姑爷身边的通房姨娘停药不成?” 如今,姑爷身边本就没有通房和姨娘了,将来不是停药的问题,而是要帮姑爷安排通房,抬举姨娘吗? 还不如直接拿刀把女儿杀了算了。 任嬷嬷想不出更好的来,她只有安慰陆氏,“太太也别太着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好歹还有半年时间呢,姑爷又刚进学,后面还有乡试,那可是万人过独木桥,怕是太太让姑奶奶给姑爷安排通房,姑爷也未必肯要呢。” 陆氏知道这总归是安慰人的话,她虽口里说“但愿如此”,心里是一点儿都不敢相信的,却是把承平给恨死了。 她心里苦,想找个人说说,帮她拿个主意,可这满京城里,竟然找不出一个说得上话的来,随便扒拉了一下,竟是人都搬走了。 次日,去哭丧的时候,她才发现,跪在她旁边的人竟然是东平伯府伯夫人,两人一向没有什么交集,也难怪跪在一块儿几天了,没有说上话,也没留意身边的人都是谁。 第879章 念旧 想到自己的伤心事,陆氏哭得很是真诚,把东平伯夫人阴氏给吓着了,她见好多人都朝这边看,心里把陆氏怨恨一通,生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一对比下来,她显得不伤心,也只好跟着干嚎起来,却是声音大,泪滴儿少。 中途歇息的时候,东平伯夫人低声问陆氏,“二太太,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能说出来的说出来,说不出来的,就想个法子解决,光哭又有什么用呢?” 陆氏不由得扭头看东平伯夫人,说起来,她真算不得是个多好看的美人儿,脸有些长,下巴尖尖,只有一双眼睛还算秀美,戴了孝后,如同一株开在夏日里的六月雪,在繁花盛景中并不出众,却也令人目光留念。 这样一个人,硬是在常寿长公主的死缠烂打中,守住了自己的婚姻,伯夫人的位置,还有几个孩子嫡出的名分,只能说是个狠人。 陆氏低下了头,扪心而问,若是换了自己,自己绝对做不到阴氏这一步,只怕,她会求一个决绝,但那之后呢? 苦的是她,是孩子们。 或许,阴氏能帮她出个主意,但她有些犹豫,这毕竟事关女儿的幸福,若是传出去,实在是不好。 陆氏犹豫良久,一直到哭丧散了,她慢吞吞地走着,阴氏也一直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前面,等出了宫门,阴氏扭过头来对陆氏道,“二太太,您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若是不能帮您出个主意,也能安慰您两句,有些话说出来了,比压在心里强。” 陆氏便让自己家的车跟着,她上了阴氏的车,一面哭着,一面将苦闷的事说了,阴氏皱皱眉头,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个人养的个人疼,二姑奶奶既不是从大长公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更加不是皇太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知您是否知道惠和县主?” 陆氏愣了一下,摇摇头,阴氏居然跟她说起惠和来,这是什么意思? “原先,我是想着惠和县主的名声不太好了,可女儿家不嫁人哪怕贵为县主,又算个什么事,本想将她和我娘家的侄儿撮合一下。我娘家虽说非富非贵,可女人过日子,要的是个疼爱自己的男人,这可是比什么都强。” 陆氏很赞同这一点,点点头,心说,冲着这一点,阴氏的打算也没什么错。 阴氏叹了口气,“那孩子,瞧不上我娘家侄儿也就算了,她竟然为了个和尚跑出了京。孩子年纪小,就要做父母的帮她掌舵,只可惜,她终究还是走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听说和那和尚私通,生了个女儿,我都不知道将来她能怎么办?” 陆氏“啊”了一声,又觉得很失礼,忙掩住唇,“这,这,真是太可惜了!” 阴氏道,“是啊,我听说了之后,实在是为这孩子难过。伯爷说要去把她带回来如何如何,我说,终究是条命啊,做父母的没有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再埋怨孩子,这算怎么回事呢?” 陆氏是很认可的,她落下泪来,“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可不是,从小儿因是县主,长公主又只有这一点子血脉,养得骄纵了些也是难免,可孩子到底是孩子,她知道什么,走错了路,做父母的就要帮着去补救,又都是不管不顾的,孩子小,又是女儿家,能怎么办呢?” 陆氏听她说了这些,心里头那点芥蒂就没了,“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要一想到我涵儿是如何在吃苦,这日子过得跟黄连一样,我这心里就难过得要命。” 阴氏笑道,“您也别难过了,我才说这些,是想说,二姑奶奶有您,就比别的孩子们都强。我们都是做父母的,我能体会到您的心情,说实话,当年,若不是有了孩子们,我如何能够熬过那一关?“ 陆氏算是第一天认识阴氏,她不由得想到当年,宫里是要东平伯休妻的,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阴氏是如何熬过那一关的? 她也相信阴氏的话,这么一个能干的人,何必在皇权的威慑下瑟瑟发抖地活着呢? 为母则刚而已,否则,又有几个人会为了那么破落伯府而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成为世人眼中的笑话。 “你也是不容易,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二太太,我听说二姑奶奶以前和端宪郡主很亲近的,这种事,不好在外头随便找大夫,可端宪郡主同是女人,何不让端宪郡主帮忙瞧瞧呢?” 陆氏顿时如醍醐灌顶,她顿时想扇自己两耳光的心都有了,只知道着急,竟然没有想到这上头来。 “你看我真是糊涂到极点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上头来?我竟然把郡主给忘了!” 阴氏笑道,“灯下黑是常有的事,再,二姑奶奶也是嫁得远了些,您一时想不到是常有的事。” “是啊,当姑娘的时候还能常在一块儿玩,到了如今,一个东,一个西,这一晃又是两三年了,寻常也想不起来这些事。” 陆氏就跟去了一块心病一样,在东平伯府所在的巷子东下了车,她与东平伯夫人告别后,上了自家的马车,将身边的婆子召上来说话。 “若是把涵儿送到燕京去,总是要有个理由的,只这理由不好找。” 嬷嬷想了想道,“姑爷进了学,不是说要找个好书院吗?听说皇上将香山别院拨了出来,请了个姓杨的先生当山长,多少国子监的监生要去那里读书,太太何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姑爷,若是姑爷动心了,再想办法把姑奶奶弄过来,也省得……” 也省得在婆婆跟前不好过日子。 陆氏眼前一亮,“这是个好办法,郡主下半年要生了,我提前跟涵儿说一声,让涵儿做些准备,最好能够给郡主的孩子做几件小衣服,将来我亲自送去给郡主,郡主是个念旧情的人,我把涵儿的事一说,她不会不管。” 第880章 登基 陆氏闭了闭眼睛,她如今不得不庆幸当年幸好当机立断地把女儿远嫁了,没让大长公主把涵儿和郡主之间的情分磋磨光,要不然,现在就很难开口了。 到头来,还是要依靠郡主,陆氏是很不想求人的人,欠下人情终归是一件不好的事,再好的手帕交,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衬,日子总是要自己过出来。 可是,眼下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陆氏的哥哥陆天锡任武昌府知府,在那个位置上已经连任三任都没有挪位置,她哥哥是个本分人,但架不住嫂子是个贪婪的,听说拿了人钱,帮被告的人给推官递话,反过来坑害苦主。 陆天锡两榜进士,她父亲曾任巡抚,对诸多人有恩泽,陆天锡却连任三届都不得升迁,不能说与嫂子没有关系。 反而,嫂子还总是明里暗里地说,她在承平大长公主府这么多年,没一点根基,连娘家哥哥都帮不上,不堪大用云云。 但这些事,她要如何解释?陆氏如今着急成这样,也还有一宗,她母亲年岁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前些日子,女儿写信来说母亲卧床不起,若是一旦有什么事,她女儿没有个一儿半女,怎么立足啊? 回到家里,陆氏还是给女儿去了一封信,派了心腹送到武昌府去。 大行皇帝在麟德殿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钦天监选了吉时,梓宫从顺天门出,通往陵寝的道路已经全部铺平了,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意外,梓宫被安放好之后,便封了地宫,属于寿康皇帝的时代已经结束。 萧恂一身孝服地站在陵寝前面,萧昶远和萧昶曜各自烧了一炷香,在神像前三跪九叩之后,转过身来,站在萧恂面前,欲行礼,萧恂一把扶住了他们,“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萧恂朝外走去,萧昶远和萧昶曜陪在一边,他问萧昶远,“还回云南吗?要不要回来?” 萧昶远没有多想,他总觉得和萧恂这种人打交道,没必要想太多,他太骄傲,不屑于用一些阴诡手段,就像他坐在龙椅上,张胜言那样的人想利用新君爱惜名声来要挟他一样,他就直来直往地要人的命。 “不了,我就在云南和沐王爷做个伴吧,一来这是母亲的遗命,二来云南那边局势也很复杂,我就帮你守着这西南边陲吧!” 萧昶远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他自嘲一笑,“臣是说,若是皇上信得过臣的话。” “我有什么信不过的?”萧恂边说,脚步不停地往外走,“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帮我给沐归鸿带个话,就说,朕登基,他可以不来,但封后大典,他不能不来,还有,你也留下来,等过了封后大典你再回云南去。” 萧昶远不得不提醒道,“皇上,您在梓宫前继位,并不算是正式登基,您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呢!” 这也是萧昶远作为一位就藩的郡王,到现在都没有提出要尽快回封地的缘故。 “登基大典?”萧恂想了想,“先等等吧,你也暂时别回云南了,既然回来了,多待些日子再走。这边和燕京城,我都让人给你们留了宅子。” 这是对萧昶远绝对的信任了,萧昶远是做梦都想不到,萧恂的心胸气概竟然到了这一步,他愣在了原地,看着萧恂走出殿门的背影,不得不想,他是因为绝对的实力呢,还是因为他本就是这样有着一颗赤诚之心的人? 萧昶曜不得不拉扯了萧昶远一把,他忙跪下来,“臣领旨!” 萧恂已经离开了,出了殿门之后,自然会有朝臣们围拢过去,在别人的眼里,萧昶远兄弟的处境十分尴尬,可两人与萧恂相处却感觉不到。 兄弟二人联袂而出,两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点,当年,父皇是不是也是看到了昭阳皇帝心底的这一抹光,他心底的这一片赤诚,才会起了别样的心? “大哥,你真的打算去了云南之后,再不回来了吗?” “回来自然是要回来的,我这次来的时候,你嫂嫂又有了身孕,若是个儿子,我打算向皇上请旨,送回京城抚养。” 萧昶曜大吃一惊,“大哥,有这个必要吗?” “皇上还把我们当兄弟,那是他宅心仁厚,可是我们做臣子的,不能让人钻了空子,我远在云南有远在云南的好与不好,你就在京城,在朝臣们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未必没有我好。” 萧昶曜笑了一下,“我懒得想那么多,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还不如坦坦荡荡,将来如何,我想,上天自有安排。” 萧恂回到宫里,东暖阁已经重新收拾一下了,但他嫌弃,也没住进去。 想着幸好大哥当初和他不谋而合重新在燕京城里建了宫城,要不然,让他住皇帝住过的这麟德殿,他实在是不愿意。 萧恂索性在西暖阁宴息,还没坐稳屁股,内阁联袂而来。 如今内阁一共五个人,谢眺乃首辅,次辅曾士毅,兵部尚书张明贺,太常寺卿池裕德和户部左侍郎张权谨。 萧恂歪在榻上,年纪轻轻,像是没骨头一样,翘起一条腿,手里把玩着一个翡翠镯子,这翡翠通体碧绿,雕刻着龙凤呈祥的纹样,浓绿悦目,纯正无邪,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眼。 张权谨低下头,皱了皱眉头,想到张胜言的下场,他没有说话,跟着内阁其他四人一起请安,等萧恂叫了起,他又慢慢地跟着起身。 “赐座吧!” “臣不敢!”谢眺忙道,“在皇上跟前奏对,哪里有微臣们坐的礼?” 萧恂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这祖父是在帮他立规矩,实则,他不太需要这些,不过,既然是祖父开了口,他自然从善如流,“那行,那就先站着说吧,不知诸位来见朕,所为何事?” 张权谨忍了又忍,一向登基大典都是要在大行皇帝驾崩后一个月内举行,池裕德早就提了,可是皇上怎么说的,还要什么登基大典,他登基是谁不服还是怎么的? 第881章 昏君 当时是在麟德殿上,此言一出,那一干子武将们个个都跟要吃人一样,虎目圆瞪,恨不得把他们这些文臣们给瞪死算了。 可哪有皇帝不举行登基大典的?虽说梓宫前登基正位,可那毕竟只能算作权宜之计,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登基。 “皇上,臣斗胆请求皇上,这登基大典还是要举办的。”池裕德道,“从古至今,没有皇上不曾举办过登基大典,为江山社稷着想,请皇上恩准!” “登基大典?那你说说,怎么个办法?”萧恂朝池裕德看了一眼,“是只举办个登基大典呢,还是封后大典一起举办?怎么个章法,你可想好了没有?” 池裕德没听懂萧恂的意思,忙噗通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皇上,不管是登基大典还是封后大典,均是有章可循,有度可依。” “有章可循?行,这样吧,这登基大典的事,朕就交给池爱卿你去做好了,曾爱卿是礼部尚书,这原本该是你的分内之事,但朕看你最近累得很,大行皇帝的丧事让你费心了,就先歇息两天吧!” “这些都是臣的分内之事,臣不敢言累。” “那行,那你就和池爱卿从旁协理,这件事由靖江王领头。务必办好,对了,既然要办,封后大典一并儿办,规制与登基大典同。” 张权谨一听这话,什么都不顾地跪了下来,“皇上,封,封,封后大典?” “不错,怎么,朕封皇后,你有意见?” “臣没有意见,臣是在想,不知皇上封谁为皇后?” 萧恂气笑了,指着张权谨,“这人是你们谁举荐的?问出这样的话来,说话结结巴巴,君前奏对的规矩都不懂吗?” 张权谨反而冷静下来了,“臣该死,请皇上赐罪!” 事关谢知微,谢眺担心这帮文人对付不了萧恂,将矛头对向自己孙女儿,历史上,不得文人们敬重的皇后,后来有几个得了好的? 他忙跪下来,“皇上,封后之事,皇上先前没有旨意,方才猛然提及,臣也吓了一跳,事关国家社稷,张阁老有些惊慌,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皇上恕罪!” “朕只有一个嫡妻,这封后大典封谁,还要朕说吗?朕的嫡妻谢氏,封后大典自然是为谢氏所举办,朕再说一遍,一应规制与登基大典相同,不要惹朕生气!” 张权谨却依然道,“皇上,封后大典自古以来,便有例可循,一应的规制均有定制,若是与登基大典相同,敢问皇上,遵的是什么礼?” 萧恂气笑了,他盯着张权谨良久,突然发现,这皇帝当得挺有意思,身子往后一靠,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枚玉镯子,慢条斯理地道,“张爱卿,朕想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你帮朕想想,该遵什么礼好?” 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张权谨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萧恂盯着他的目光如炬,要将他的头顶灼出一个洞来。 谢眺朝他看了一眼,低着头没有说话。 张明贺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上前来跪下,“皇上,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仪制相同,这的确不合礼数,想必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不安。” 萧恂转动着手中的玉镯子,“朕没读过多少书,当年在南书房读书的时候,气走过多少老师,想必你们比朕都要清楚,礼数不礼数的,朕是不懂了,现在学也来不及了。朕只知道,朕是天子,连自己的嫡妻都护不住,想给的尊荣都给不了的话,朕坐这龙椅有何用?” 他身子前倾,笑了一下,“要不,你们再另外找个人来当这皇帝?” 张权谨在心里骂了一句“昏君”,却依然要做出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怕萧恂逼着他死谏,嘴里道,“臣等罪该万死!” 曾士毅站在一旁,就跟个柱子一样,眼前这一番君臣之争,好似与他这个礼部尚书没有关系。 “死一次就够了,死一万次,朕也想有个这个本事啊!”萧恂摆摆手,“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下去好好办差吧,明日朕启程回燕京了!” 张明贺忙道,“皇上,宫城在这里,您回燕京,这宫里谁主持?” 萧恂笑了一下,“朕想住在燕京,你们这些阁老们这么厉害,还要皇帝做什么?” 这话就说不下去了,张明贺只好率先告退,其他的人似乎听到了某种信号,也忙跟着出来了。 等回到了秘阁,谢眺心情复杂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其他的四人很自然地围了过来,张权谨朝谢眺拱手道,“谢阁老,令孙女乃是皇上的嫡妻,皇上敬重嫡妻,想要为令孙女举办隆重的封后大典,我等能够理解,但凡事越不过一个礼字,谢家数百年诗礼世家,难道如今不愿重名声,数百年声誉要毁于一旦不成?” 谢眺心里头的火突突突地,他孙女婿敬重孙女,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但,天家之事,就不再是一家之事了,天家之事乃是天下事,他想了想道,“张阁老,你也不必拿这些话激我,老夫一会儿回去就会写辞呈,明日就回家种地去了。” 张权谨气得不得了,也顾不上礼仪了,指着谢眺道,“你,你,这是你谢家该做的事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天底下,没有谁比你谢家受的皇恩多,眼看现在皇上执迷不悟,你不但不劝阻,竟然要撂挑子不干了,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谢眺闭了闭眼,“张阁老,老夫记得你也有女儿吧?你女儿嫁到顾家有七年了吧?七年无所出,如今也不给顾御史纳妾,你怎么不说把你次女送过去给顾御史当妾?” 张权谨深吸一口气,道,“好,好,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把我未定亲的女儿送一个过去给顾家当妾,为顾家传宗接代!” 他转身就走,许是气得糊涂了,走了两步才转过身来,对谢眺道,“谢阁老,您可要记住方才说的话,我把女儿送过去,您要劝阻皇上不要做糊涂事。”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竟然会成这样,曾士毅等人一下子有些傻眼了,到了嘴边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第882章 七出 张明贺叹了口气,道,“谢阁老,您这又是何苦呢?何必把人往死里得罪?听说顾御史因敬重张氏执意不肯纳妾,张氏性情刚烈,张家要是把妹子送过来当妾,出点事,岂不是闹得朝野内外都知道了?” 谢眺心说,也没有人怕把他往死里得罪啊! 谢眺不说话,张明贺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这件事一时半刻不好解决,又是刚刚给大行皇帝送葬回来,人人都年岁大了,累得要死要活,便先散了。 谢眺回到家里,一个人在七谏斋坐了很久,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孙女嫁给萧恂,若今日萧恂只是个亲王,谢家都有本事护住她,偏偏,萧恂如今当了天子。 天子看似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可谢眺却知道越是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越是四面都有人虎视眈眈,越是不得自由。 谢仲柏任国子监司业,这些年来都不曾挪过位置,他担心老父亲,在七谏斋门口看了多次,见里面的灯火一直不灭,父亲也不出来,他只好上前来敲门。 谢眺让沉霜将他放进来,沉霜给二人上了茶,便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儿子听说皇上要封后,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不成?”谢仲柏担忧地问道,这些年,皇上身边除了侄女儿,连个通房都没有,侄女儿都怀了身孕了,难道皇上还有本事去哪里临时找个女人来封后? 谢眺将皇帝的打算说了,他万般无奈,“皇上有这个心,我也很高兴,他看重微姐儿,若是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一般仪制,微姐儿又能诞下嫡子,无论将来如何,微姐儿皇后的位置就稳稳当当了。只是……这的确会引起很多非议,如今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要不要劝一劝皇上。” 谢眺当然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谢仲柏这点脑子,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只好提议道,“父亲,要不要跟大哥写封信?听听他的意见?” 谢眺摆摆手,“一旦皇上决定封后,依皇上如此看重微姐儿,他必然会让你大哥回来,我们不必多做,眼下,多做多错!” 说到这里,谢眺道,“你明日给我告假吧,就说我头疾犯了,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得去燕京城里找郡主帮我治病,你们这些日子准备一下,皇上若是启程去燕京,我们也尽快跟着一起去。” 谢仲柏还没来得及答应下来,沉霜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老太爷,二老爷,李管事说有急事求见!” 一听是急事,谢眺道,“让他进来!” 李禄走了进来,行过礼后,道,“老太爷,才顾家传来消息,说是顾大太太殁了,是在张家姑娘的花轿从后角门进去后,不到一刻钟殁的。” 谢眺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沉寂,谢仲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父亲隐隐有股怒气,他忙低了头。 “是谁来报的消息?”谢眺隐忍片刻,问道。 “是张阁老家的管事来报的,说张阁老说了,并非张家的女儿没有谢家的女儿值钱,而是凡事再大,大不过一个‘礼’字!” 他说完,谢眺朝他摆摆手。 门又被关上了,谢仲柏问道,“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家的姑奶奶死不死的,跟谢家有什么关系? 谢眺不得已,将内阁大臣们反对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的事说了,道,“张权谨这是在逼着我让步,把好好一个嫡女逼死,我是没有他这份狠劲。” 谢仲柏能够感觉到父亲的那股子怒气,他也很生气,不由得道,“张阁老这是病急乱投医吧,有本事他去劝阻皇上,把谢家架在火上烤,这是几个意思?” 他很着急,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父亲,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张家没了个姑奶奶,谢家就该让步不成?将来,别人都拿这一招来逼咱们,怎么办?” 谢眺笑了笑,他有些累了,头枕在椅靠上,望着房梁上承尘,道,“明日你亲自去一趟顾家,吊唁顾大太太便是,多的话,不必说。张家是张家,谢家是谢家,谢家自有谢家人做事的原则。” “是!” 次日,谢仲柏先是去秘阁帮父亲请假,然后去了佥都御史顾元德家里吊唁,他去得有些早,正好遇到了张权谨的太太从马车上下来,还没进门,便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嬷嬷都扶不住她。 “我的儿啊,你死得真是冤啊!” 谢仲柏听到他来来回回就说这一句话,别的话也不说,顾家大太太还没有大殓,棺椁还没有摆出来,来的都是些关系近的,先来帮忙。 谢仲柏是奉了父亲的命先过来,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听说顾大太太是奉了张阁老的命,要么自请下堂,要么就……” 那人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旁边的人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这是为何?天底下无子的多了去了,纳了妾室生儿子不就得了,莫非顾大人连纳妾的钱都没有?” “怎么会,听说张阁老斥责顾大太太七年无所出,还不帮丈夫纳妾抬姨娘,犯了七出之罪!” 谢仲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匆匆行过礼,与顾元德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回到家里,父亲还在七谏斋,谢仲柏忙过去,见父亲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道袍,腰间系了一根丝绦,正闲情逸致地在写字。 “父亲!”他匆匆行礼,不等父亲问,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父亲,莫非张权谨是在用顾大太太的死逼迫父亲?” “逼就逼,我谢家的声名,可不是用谢家女儿的性命和尊荣换来的。”谢眺头都不抬一下,“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这几天安心收拾家里的箱笼,看哪些带过去,哪些不带过去,安排那些人跟着过去,那些人留下来守宅子,多费点心思!” “是!”谢仲柏见父亲胸有成竹,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离开,想起一件事来,扭头又看父亲,欲言又止,不等他开口,谢眺便道,“慧姐儿出阁的事,暂时不用跟肖氏说。” 第883章 不满 这就是不打算把肖氏带过去了。 谢仲柏半晌不说话,谢眺抬起眼皮子朝他看了一眼,他浑身一哆嗦,忙道,“是!” “给澄哥儿去封信,让他回来参加香山书院的考核,若是过了,就在香山书院读书。今年的秋闱暂时不用下场,待来年。” “是!”谢仲柏忙肃然应下。 等他踏出了七谏斋,正要回院子里去,想了想,还是背着手朝院子西北角走过去,来到了家庙门口,他站在台阶下,背手而立,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黑漆大门。 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不知道二老爷想做什么,面面相觑。 屋子里传来小肖氏疯魔般的声音,“谢仲柏,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虐待嫡妻?” 谢仲柏扭头就走,脚步快得出奇,一直走出了园子,他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株玉兰树,气喘吁吁。 女儿要出阁了,他想着,肖氏到底生养了女儿一场,他还打算向父亲求情,将她放出来,送女儿出阁。 谁知,她竟然死不悔改! “二老爷,三老爷回来了,要和您商量收拾箱笼的事。”来旺家的匆匆走来,似乎没看到谢仲柏的异样。 “我就去。” 来旺家的走了之后,谢仲柏站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去前院。 萧恂从宫里出来,回到襄王府,凝晖堂里还有谢知微的一些物件,他亲手将这些物件收拾起来,装进了箱笼里。 墨痕在门口晃了一下脑袋,正不知该找谁传一声,萧恂便走了出来,一面用热帕子擦手,一面道,“什么事,神神叨叨的。” 墨痕忙道,“皇上,听说顾大太太昨日殁了。“ “殁了就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萧恂边说,边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要赶着出城。 他当然不会坐龙辇走,仪仗会在后头慢慢地走,他快马加鞭走驰道的话,五天时间应当能赶到。 也不知道湄湄有没有搬进宫里去住,若是搬了进去的话,又住在哪里。他跟大哥说了,让湄湄住在乾清宫的,他可不想和湄湄分开住。 一时间,萧恂心急如焚,喊了李宝桢进来,“这些是皇后要用的,专门用一辆马车,你好好看着,不得出半点差错!” “是!”李宝桢很是高兴,皇上没有把他留在这里守着,愿意将他带在身边,他就很高兴了。 墨痕见皇上没把这话听进去,忙解释道,“皇上,听说这是张阁老在给谢首辅施加压力。” 听说与谢家有关,萧恂停了下来,道,“把话说清楚,说一半不说一半的,什么时候落下的这毛病?” 墨痕便将他打听来的事说了,道,“皇上,您说谢首辅不会真的为了封后大典的事上折子吧?” 萧恂抬手朝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个指蹦儿,“先把自己的事想好,若是想跟着我进宫服侍,就把自己那命根子给割了!” 墨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臣的老娘还等着臣给她找个媳妇,生个孙子传宗接代呢,皇上饶了臣的命根子吧!” 萧恂笑着踹了他一脚,“那还不快滚,朕都没给你封官,你算哪门子的臣?这样吧,朕给你个恩典,西疆还是北境,你选个地儿去做个七品县官。” 墨痕一听这话,跳了起来,“哎,臣这就去!” 墨痕走到门口,萧昶远和萧昶曜联袂而来,看到墨痕喜滋滋地跑出来,萧昶远郁闷的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些,笑道,“墨痕,这是捡到宝了?跑这么快,皇上呢?” 墨痕忙两腿一并拢,反应过来,又忙给两位郡王请安,“皇上在里头呢,奴才帮两位郡王去通禀一声。” 凝晖堂原先是皇后住的地方,墨痕是知道皇上待皇后有多好,想必是不肯让外男闯进去的。 萧昶远二人便顿住了脚步,在凝晖堂前面的立定了,站着无语,等萧恂过来。 萧恂很快就出来了,邀二人往前面外书房说话,问道,“去见了皇太后了?” 兄弟二人从安陵一回来,便进了宫,去庆寿宫拜见皇太后,将大行皇帝安葬的事细细说了,皇太后一直无语,等二人说完了,皇太后就端了茶,一副不想见他们的样子。 萧昶远是兄长,自然是由他来回话,道,“已经说过了,皇太后既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萧恂笑道,“那就是好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昶远来的时候听说萧恂在收拾东西,准备即刻就启程,他不由得很是担忧,“皇上,方才臣在庆寿宫的时候,没见皇太后那边收拾东西,皇上这次去,不打算请皇太后同行?” 萧恂道,“怕是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萧昶曜的身上,“二皇兄,要不,你留在京城,等庆寿宫收拾好了,你再陪皇太后到燕京城去?”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比河务要复杂多了,萧昶曜不由得想起了皇太后那张冷脸,他满心不愿意,但这件事也只有他或是大哥来做,大哥既然领了封后大典的事,此时他不出力,谁出力呢? “臣领旨!” 萧昶曜忙要跪下来,萧恂起身一步扶住了他,“你也别太有压力,这件事不急,燕京那边还没有全收拾好,六部也没搬过去,皇太后若是想在这边多住几天,也是可以的。” 最好别过去了,省得给湄湄添堵。 不过,这些话,萧恂也不会当着萧昶远兄弟说,皇太后可是他们的亲祖母。 说完了话,萧昶远兄弟便告辞,从襄王府出来,两人骑着马,等出了踊路街,萧昶远才问道,“可想好了如何办这差事?” 萧昶曜想了想,道,“你我自小就不得皇祖母疼爱,说起来,皇祖母最疼爱的还是皇上,可今日听皇上的意思,竟是不想奉养皇祖母,我又能怎么办?皇祖母若是去,我欢欢喜喜地护送她去,她若是不去……” 萧昶远沉下脸,“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只说这一次,从今往后,我要是再听到了,皇上饶过你,我也是不饶你的。” 第884章 谈心 萧昶曜不由得抬头看兄长,其实,从小到大,他与大皇兄并不亲,可如今,父皇不在了,他们都是身份尴尬的人,或许是血脉里的那点牵绊,一下子觉得亲近起来了。 萧昶曜知道兄长是为了他好,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皇兄!” 萧昶远看着前方,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低着声音道,“我送你去宫门口,我们说说话。”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谈心了。 “阿恂是个无情的人,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也看到了三弟和四弟,如今只能算是苟活着,兄弟中,阿恂对你算是最好的了。当然,你若是存了那样的心思,这些话当我没说。“ 哪样的心思?自然是夺嫡之心了。 萧昶曜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别说这样的话,我是从无这样的心思。我母嫔的身份你也知道,母嫔从小就跟我说昭阳帝的事,我只是想到从前皇祖母对我们都不好,只护着阿恂一个人。” “这和阿恂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皇祖母和皇叔之间的事。上一辈的这些恩恩怨怨,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应当知道,皇祖母对阿恂的好,都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了,大哥,三弟和四弟……” 萧昶远截断了他的话,“今天要是三弟和四弟登基,你我恐怕没有机会活下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萧昶曜便不再说话,脑子里却想着同安跟他说的话,“三殿下和四殿下突然又被送回去了,不过没有回诏狱,回到了府里圈禁着,奴才给了守门的人五两银子,从门缝里瞅了瞅,人是瘦了,精神也不是很好,可到底还活着。” 萧昶曜却不敢多想,陆偃将两人从诏狱放出来为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弟和四弟也不是傻子,知道只要对皇上动了手脚,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二人,不敢让父皇死。 陆偃见没戏了,后来,谢知微怀孕,萧恂一时赶不过来,父皇不能立时就死了,陆偃只好又将二人送出了宫,继续圈禁。 神思恍惚间,二人就到了左掖门门口,如今东华门可以进,他二人却不敢过去。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事儿也多,不陪你进去了。”萧昶远看了一眼重重叠叠的宫殿,谁也看不透他眼中的神色,“二弟,皇后是个重情义的人,有二弟妹在,你好好督办河务,将来……总是会越来越好的。” “大哥,我知道,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再回京城了吗?” 萧昶远道,“以后的事,谁也算不准。总之,你记住今日的话,哪怕没有阿恂,这皇位也未必轮得到你我,我们都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凭着萧家子孙的血脉,一份富贵还是少不了的。” 萧昶曜郑重点头后,萧昶远这才勒马掉头离开。 萧昶曜身后的护卫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马缰绳,正要进去,迎面便看到香稠来了,萧昶曜快走两步,上前道,“香稠姑姑?” “郡王爷,您来了,奴婢正要让人出宫去找您,敬嫔娘娘让您去福宁殿说话。” 萧昶曜不知母嫔有何事很是着急,宫里的规矩,不管心里有再多疑惑,都不要说出来。他脚步走得快,香稠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福宁殿。 依旧是在偏殿里面,敬嫔听到动静从次间走了出来,迎着儿子道,“你进来说话吧!” 她坐着受了儿子的礼,便亲手扶着儿子起身,“在母亲跟前,不必这么客气。” 这两年,她虽一个人在宫里,上头没有皇太后皇后和那些妃子们,日子过得很自在,原先的谨小慎微也跟着去了一些。 换了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受儿子的礼。 萧昶曜心头稍微好受了一些,起身,与母亲隔着小几坐着,接过了香稠递上来的茶,问道,“母亲,您找儿子有什么事?” “你怎么进宫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萧昶曜将萧恂让他送皇太后去燕京的事说了,他心头说给萧昶远的那些话,没敢说出来,只道,“儿子和大哥从安陵回来,就进宫去见了皇太后,皇祖母许是嫌弃儿子没志气,一句话都不曾对儿子说。” 敬嫔叫儿子进来,原也是问这事,此时听了,她看着儿子道,“你心里很难过?是不是还后悔当日没有听你皇祖母和父皇的话,应了太子之事?” 萧昶曜忙起身跪在地上,低着头,“儿子不敢,儿子没这么想,儿子从未想过要当太子,继承大统。” “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很敢!”敬嫔怒道,“你心疼你的皇祖母,心疼你父皇,你眼里只看到了你皇祖母和你父皇被欺负,你可曾想过,他们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 敬嫔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连你都这么想,可见天下人会怎么想!” 她转过身来,看向萧昶曜,“你这样的性格,又如何担得起这天下呢?优柔寡断,是非不分,即便皇位让你来坐,你也不过是当一个昏君,平白葬送了祖宗的江山,对不起天下的百姓罢了!” 萧昶曜低着头,“儿子不敢!” “你可知道,你妻儿回京之后,陆大人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问我要不要跟着他们去燕京城?你如今心疼你皇祖母和父皇,可你想过没有,你父皇封你大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封你个爵位?你竟然还想这些!可见,你实在是没有良心。” “儿子糊涂!” “你起来吧!”敬嫔走到萧昶曜跟前,“你若再这样想,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儿子错了!”萧昶曜不敢起来,“求母亲原谅儿子,是儿子糊涂了!” “皇上既然让你请皇太后去燕京,你便尽力去做吧,哪怕你自己担一个不孝的名声,你也不能让天下人骂皇上不孝。” “是,儿子记住了!”萧昶曜松了口气,“母亲呢?” “我既然是你父皇的嫔妾,看皇上如何奉养我这个庶叔母了,是去宫里住着,还是跟着你们住,待我去了燕京城再说。” 第885章 回来 “是,只儿子不能护送母亲去燕京城了。” “我要你护送做什么,宫里一切都有安排。”她正说着,香稠进来了,道,“娘娘,张婕妤和俞选侍求见!“ 敬嫔成了宫里位份最高的人,眼下,大行皇帝已经安葬,皇帝又离京了,这宫里还有不少服侍过先帝的人,上面又没给出个章法,一时间人人自危。 敬嫔又能做什么?她也不想做什么,想着都是可怜人,便道,“请进来吧!” 她们这些先帝的嫔妾们,最好的结局便是去守陵,可又有谁的心是知足的? 萧昶曜也心知这一点,忙起身告退,他出门的时候,目不斜视,自然没有留意到,张婕妤和俞选侍从他身上擦过去的目光。 燕京城里,谢知微坐在坤宁宫里读着萧恂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信上,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将他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纸,到了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知微反反复复地将信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折好了,放在匣子里收好。 容氏从京城回来后,在燕京城里没待两天,便去了京兆府,她担心谢知微生了之后,她舍不得走开,趁着这段时间还闲着,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宫里,谢知微一个人住着,皇极殿虽说给陆偃留着了,他留在宫里的时间虽然多,却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前些日子,工部让萧惟去挑王府,萧惟挑了一座面积不大,但园子颇有江南韵味的园林,最近在忙着做一些小修葺,倒是萧灵愫,跟着住进宫里来了。 她算着这时候,嫂嫂午睡醒来,便进来了,“嫂嫂,今日日头不烈,我陪嫂嫂去外头走走吧!” 这已经是四月下旬了,谢知微身孕五个多月,她的肚子大得出奇,进宫之后,崔亭湛不好进来为她诊脉,每五日,王世普来给她请一次平安脉。 谢知微便托着肚子起了身,“正好,慧姐儿是五月十八的婚期,这都没几天了,我要给她挑点礼物压箱底,你陪我去瞧瞧。” 姑嫂二人一起朝外走去,去了内库,里头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不少奇珍异宝,谢知微笑道,“你有没有想要的?你也随便挑两件?” 萧灵愫笑道,“我要是瞧中了什么,我自会向嫂嫂要就是了。” 谢知微道,“那行,你也别跟我客气。明日顾家大太太要进宫来见我,你早些过来,陪我用早膳。” 萧灵愫的脸一红,蚊子似地应了一声,明白顾大太太进宫,是为了来相看她。 “顾家搬了过来,听陆大人的意思,朝廷肯定要起用顾家的人,顾家也是诗礼世家,顾大太太是个极好的人,娘家是颍川陈氏,顾大太太的母亲还出身孔府,最是知书识礼。” 谢知微说到这里,担心给萧灵愫压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不过,将来你若是嫁过去了,和那边过不好也没关系,凡事,咱们占个理字就行了,若是真不投缘,你回来跟我说,我会为你做主。” 萧灵愫鼻子一酸,她含着泪笑道,“嫂嫂,哪有这样的?谁家不是让女儿去了婆家,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谢知微却道,“没有这回事,这日子比树叶还稠呢,忍一时之气也就罢了,哪有天天忍气吞声的,这对身体不好。人与人之间,都是投缘,若是不投缘,咱们就不必勉强。” 萧灵愫哭笑不得,“嫂嫂,您这是让我去了别人家里,飞扬跋扈么?顾大太太要是听到了,怕是会担心死了。” 谢知微哈哈大笑,她挑了一尊三尺高的珊瑚树,福禄寿三星,一柄金镶玉如意,一套金累丝五凤朝阳嵌红宝石头面。 头面上的宝石呈樱桃红,浓烈纯正,晶莹剔透,又充满了喜庆。 谢知微一共三套红宝石头面,她指着旁边一套鸽血红宝石头面,“等你将来……,我就把这套送给你,好不好看?” 这套头面中,最大的一颗鸽血红宝石约有成人的大拇指般大小,金累丝的凤尾上一字儿排开七根翅膀,每一根翅膀上由大到小一颗宝石,热情似火,极为罕见。 萧灵愫心头砰砰跳,激动地点头,“嫂嫂赐下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谢知微笑起来,让玄桃将她挑的礼物用匣子收起来,与萧灵愫往外走,才走到门口,杜桂便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在离谢知微三步远的地方刹住了脚步,“郡主,皇上回来了!” 皇上? 萧灵愫怔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惊喜地握住谢知微的手,“嫂嫂,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谢知微心情有些复杂,她并没有想好如何与萧恂相处,人到了高位是会变的,这些天来,她的心里很不平静,可是,到了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想看到萧恂,很想看到他! “人到哪儿了?”谢知微的语气有些急促,边问边往外走。 萧恂的马儿直接冲进了午门,过了金水桥,冲到了太和殿前的广场,从昭德门进,过了中左门,出后右门,看到陆偃从皇极门迎了出来,他高兴不已,勒马下来,上前与陆偃拥抱一番,“大哥,湄湄呢?” 陆偃上下打量他一番,眉眼含笑,“郡主住进了坤宁宫。” “你不是说,乾清宫是我住吗?怎么把湄湄安排在了坤宁宫?” 陆偃不由得好笑,“这是我能安排的吗?是郡主执意要住进坤宁宫。不过,阿恂,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如今当了皇帝了,盯着你的人可不少,我才来,郡主就说,好多女子进了桃源书院,目的就是想进后宫。“ 萧恂吓得跳了起来,他匆忙朝坤宁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把将陆偃拉到了立柱的后面低声道,“大哥,你得帮我!” 陆偃挑起长眉毛,“我帮你?我如何帮你?你要是想让我帮你说服郡主为你纳后宫,我可做不到!” 萧恂急得跳脚,“我有这么说吗?我是要你帮我,大哥,我答应了湄湄,答应过谢家,这辈子只要湄湄一个,我不能食言。” “原来是不想食言啊!”陆偃意味深长地道,“也是,人无信而不立,更何况你还是天子,应当一诺千金。这也没什么不好,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不过……” 第886章 皇后 陆偃顿了顿,斜睨了萧恂一眼,“你为什么要把这话说给我听?你不会将来想纳妃了,或是想换后了,你要杀我灭口吧!” “大哥,我是那样的人吗?”萧恂快哭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心思了?” 陆偃道,“很多事,可以勉强自己,可这宠妻纳妾,却是半点不能勉强的。阿恂,若你将来真的有看上了的女子,你跟我说,我来帮你想办法。你万万不能勉强自己,觉得自己是为了郡主,才受这种委屈,毕竟你以后乃是这天下之主。” 萧恂低着头,摸了摸鼻子,“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赶了四天四夜的路,就为了早点回来看湄湄,还有你,我累得满脑子都是浆糊了,你还给我挖坑。我是承诺了谢家没错,可我是真心实意的,一点儿都没有勉强。” 陆偃笑道,“那就好,你去吧,郡主也等你等得好久了!” 他话音方落,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知微已经穿过了乾清宫走过来,喊道,“阿恂!” “湄湄!”萧恂跟个孩子一样跳起来,蹦过了高高的门槛,朝谢知微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欢喜地在大殿里转圈。 “哎呀,你快放我下来,我头都晕了!”谢知微吓了一跳,忙紧紧地抱住萧恂的脖子,萧恂忙停了下来,却不肯放下她,一双溢满了笑意的眼睛细细地打量谢知微,见她瞧着圆润了一些,才很是满意,轻轻地将她放了下来。 谢知微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双手扶着肚子,萧恂歪着头盯着看了好久,才忍不住惊叹道,“湄湄,怎么长这么大了?” 他心头一动,含情脉脉地看着谢知微,“是不是很辛苦?” 谢知微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前两天,她都能感觉到胎动了,血脉相连的悸动一直在她的心底,此时,眉目间不自觉地就溢出母爱的光辉,显得格外圣洁。 “不辛苦!”谢知微笑道。 萧恂却是一点儿都不信,他上前一步,牵起了谢知微的手,两人朝殿内走去。 陆偃站在门口,含笑地朝二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李宝桢还没有过来,牧剑锋在殿门外等着他,陆偃让小太监将牧剑锋带到了左角楼旁边的南薰殿,这些天,陆偃一直在这里处理政务。 芝麻进来给牧剑锋上过茶之后,牧剑锋抿了一口,打量这南薰殿,笑道,“督主,这里比起京城来可是要好多了。” 陆偃道,“皇上虽然还没有下明旨迁都,但以后这里理所当然要成为京都,你们以后说话要注意些了。” “是!”牧剑锋忙起身拱手。 陆偃摆摆手,让他坐下,道,“说说吧,陪都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牧剑锋这才重新落座,道,“靖江郡王领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差事,延平郡王领了护送皇太后来燕京的差事,二人从襄王府离开的时候,有过小小争执,不过,说是争执也不太合适,靖江郡王对延平郡王有过不太严厉的训斥,之后,延平郡王便进宫,先是打算去庆宁宫见皇太后,后来,敬嫔娘娘将延平王叫了过去,敬嫔娘娘再次训诫了延平郡王。” 陆偃点点头,“骨肉亲情,刀斩不断,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盯着些,别让他酿出大祸来。皇太后那边如何?” “皇太后将娘家的侄孙女儿殷氏召进宫里陪伴,承平大长公主和庆云侯夫人经常进宫陪皇太后说话。庆云侯府在收拾箱笼,想必会进燕京城。” “听说内阁最近不太平?” “是!两位张阁老逼着谢阁老向皇上上谏言,说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不合礼数,谢阁老便说张权谨阁老的女儿嫁到顾家七年无所出,不予顾御史纳妾,也不合礼数,为何不见张阁老夫人教女。” 牧剑锋见陆偃两道长眉皱得快要连到一块儿去了,他斟酌用词,道,“阁老们从陪都宫里出来的当天,张权谨就将庶女送到了顾家为妾,并严词指责顾大太太,顾大太太羞愤不已,服毒自尽。” 陆偃靠在紫檀木椅子上,他一只手搭在书案上,手边一个粉青釉菊瓣茶盏,他修长而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着,相得益彰得如同一副唯美的画卷。 牧剑锋朝这边瞥了一眼,心头震撼,却忙收回了目光。 督主生得美,但凡有人对他流露出一点点的哪怕是欣赏的目光,这样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的。 “张权谨是如何进的内阁?”陆偃这几年在朝政上花的时间不多,他几次出征,又要盯着皇帝,也是分身乏术。 牧剑锋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道,“谢大人既是首辅,这些年朝政又是谢大人在总理,张权谨进内阁,想必谢大人也是首肯的。” “张权谨与张明贺是同族吗?” “不是,两人只是同姓而已。” 陆偃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那就好好查查,张权谨,本座都没有印象的人,竟然一步登天,入了内阁。” “是!”牧剑锋起身,脑门上都是汗,他实在是猜不透督主说这句话的用意,也觉得张权谨这人真是多事,封后大典是他一个内阁该管的事吗? 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在乾清宫转了一圈,乾清宫的后面是交泰殿,再之后,才是坤宁宫,他与谢知微并肩在乾清宫后的月台上,指着交泰殿后面的坤宁宫道,“湄湄,你看,从这里到坤宁宫有多远,走路的话,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吧?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行呢,所以,你和我一块儿住乾清宫好不好?” 谢知微没有说话,陆偃说萧恂早就嘱咐了,让她住进乾清宫来,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朝臣们会如何说?民间知道了又会怎么说? 等到了这个位置了,谢知微不得不多想,她不仅仅是萧恂的妻子,未来大雍的皇后,她的背后,还有谢家。 谢家的祖训乃是“勤、俭、慎”,而所谓“慎”,从心,诚也,谨也,德之守也。 第887章 温柔 “阿恂,我也不想和你离这么远,不想我们虽然是夫妻,可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天长日久,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揣摩对方,有揣摩对了的时候,也有揣摩错的时候,一旦猜错了,就会有误会……” “是啊,是啊,湄湄,所以,夫妻就应该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才会想让你搬到乾清宫来呢。” “可是乾清宫的话,你看,明间和东西次间都想通,我要是住进来的话,就要改造一下,可这是大哥哥设计的,原本就很好,要是再改造,也会很麻烦。” 她朝乾清宫西面的养心殿看去,“阿恂,我最喜欢那座殿,大小和格局都很合适,而且,娘住在慈宁宫,那边离慈宁宫也很近,我就住在你和娘的中间,好不好?” “走,我们去看看!” 萧恂也觉得很好,要是湄湄不愿意住在乾清宫,那他就和湄湄一起住养心殿好了,他又不是非要住在乾清宫的。 两人从月华门出,穿过夹巷,便是遵义门,进了遵义门,左边是一道玉影壁,右边是养心门,入门又是一道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养心殿的前殿,东西配殿及后殿。 前殿一共五间,后殿则是七间,萧恂前后看了一遍,才发现,这养心殿与他们在襄王府的凝晖堂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前殿与后殿中间的庭院里,萧恂情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他的侧脸贴在谢知微的额头上,动情地道,“湄湄,都是我不好!” 谢知微搂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阿恂,你很好啊!” “都是我不好,总是让你一个人,凝晖堂那么好,我也没有陪你在那住几天。” 还有后来在京兆府的宅子,搬到真定府之后的凝晖堂,萧恂不由得想到,湄湄把每一个他们住过的正屋都取名叫凝晖堂,是不是就是想让他别忘了她? “我一点儿都不好,我总是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萧恂愧疚不已,他松开谢知微,将她鬓边落下的一缕头发顺到了耳后,深情凝视她的脸,“连你怀孕,我都没有好好陪你。” “你以后可以好好陪我了啊!”谢知微牵起萧恂的手,“阿恂,我们让人把东西都搬过来吧,把这里布置成和在襄王府的凝晖堂一样,好不好?” “好!” 萧恂真是很庆幸,他将湄湄留在凝晖堂的很多东西都装进了箱笼,很开心地道,“湄湄,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凝晖堂留了不少东西?我想着,我们或许再也不会回去了,这一次,我就让人帮你全部都带过来了,我让李宝桢在后面押着,过几天就到了。”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谢知微兴奋地和萧恂在养心殿里转来转去,“阿恂,前面的东西配殿就留给你用,后殿两侧的燕喜堂和体顺堂就留给我用。“ “好,你说什么都好,一切都照着你的做。”萧恂很喜欢看到谢知微这么开心,只觉得,只要她开心,让他做什么都好。 燕喜堂和体顺堂各五间,对着两道如意门,谢知微便将这两处用作待客之所,体顺堂正中设座,燕喜堂则设炕,中间摆放炕桌。 养心殿一应的摆设均齐全,杜桂和李椿安排人将谢知微日常的用具从坤宁宫搬了过来。 后殿的西稍间用作内室,靠燕喜堂中间有个小耳房用作净室,谢知微安排人担了热汤,她亲自拿了萧恂的衣服进去,正好看到萧恂跨步进浴桶,一不小心便看到了他光洁而又结实的后背。 谢知微的心头一阵狂跳,正要扭头离开,萧恂喊她,“湄湄,过来!” 谢知微背对着他站着,“我让小太监进来服侍你!” “我就要你服侍我!”萧恂耍赖道,“你要是不来,我就过来捉你了!” 岂不是会把他看得一清二楚,谢知微的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曾经的一幕,红烛的光透过床幔照进了拔步床狭窄的空间里,在他的身上镀上了淡淡的一层红晕,汗珠从他的身上滚落…… 谢知微不敢再想下去了,两腿有些发软,声音颤抖,“你,你别起来,我,我这就过来!” 背后没了声音,谢知微咽下一口口水,她转过身,便看到,热气氤氲的浴桶里,萧恂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是如此认真的深情与期待。 谢知微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萧恂的眼睛,她从来不知道,这双眼睛在面对她的时候,是如此温柔而又无害。 谢知微的手,轻轻地搓在萧恂的肩上,她的手没有太多的力道,萧恂握住了她的手,她哪怕没有身孕,他也是舍不得她受力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了,他哪里经得起她这般。 “湄湄,我自己来!” “那我出去帮你准备衣物?” 谢知微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便扭过了头,不敢看他,也不等他说话,便逃也似地离开,身后传来萧恂紧张的声音,“别着急,我不起来,小心摔着。” 紧接着是萧恂哈哈大笑,谢知微不由得满脸羞恼,忍不住腹诽,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似乎总是这么开心! 给萧恂的接风宴摆在了东配殿里,谢知微请的人不多,萧恪夫妇,萧惟,萧灵愫,陆偃,还有谢明澄和谢明溪,因都是至亲骨肉,便没有分桌,一张八仙桌,围了一圈。 萧恂坐在主位,谢知微和陆偃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其余的人序齿而列。 萧恂与谢明澄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他是谢知微的大弟,问道,“之前不是说你在外头游学,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明澄忙起身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臣正好游历在燕京附近,听说杨先生奉旨在香山开书院,臣便过去看看,刚好通过了香山书院的考试,三天后入学,便索性回了燕京,不打算再出去了。” 第888章 国舅 谢明澄还没有接到谢仲柏送过来的信,他还不知道,祖父也打算让他进香山书院。 萧恂便问道,“准备今年下场?” 谢明澄愣了一下,他还不知道今年有没有秋闱,便道,“这个倒是没有打算,想过几年再下场。” 谢明溪在一旁道,“姐夫,姐夫,今年有秋闱吗?” 萧恂脸上的笑不由得多了些,他抬眼看向谢明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你也想下场?” 谢明澄不由得低头笑起来,“五弟,你还没有进学呢,你打不打算参加明年的县试?” 谢明溪也知道萧恂在调侃他,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都喜欢摸他的头,可是,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范先生说了,要我明年争取考个童生,我觉得还是没问题的。” 谢知微被他逗笑了,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别说这些大话了,你知不知道要考上童生有多难?万一要是考不上,大家可都听到了,我看你嫌不嫌丢人。” 谢明溪习惯性地要往姐姐的怀里靠,可是看到她的肚子,立时就站直了,“姐,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人的。范先生跟我说了,明年二月里县试连考五场,四月里府试连考三场,都过了才是童生。” “咦,你今年怎么没有参加考试?”谢明澄道,“要是考了,你现在就是童生了。” 谢明溪道,“我最近几年都没有好好准备,我先跟着范先生去押运粮草,后来范先生又让我跟着俞先生学稼穑,我今年都十一岁了,范先生才说明年干脆一鼓作气考下去。” 陆偃在一旁听着,笑道,“那你好好学,明年等你的好消息,若是过了,就让你姐夫好好奖励你!” 谢明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有什么奖励?” 陆偃卖了个关子,“你不是从九品的伴读吗?将来小皇子出生,总不至于让你这个当舅舅的来伴读吧?你想不想升官?” 陆偃说起这个,萧恂不由得想到当年在杏花林子里头,谢明溪开口就自称“臣”,他噗嗤笑出声来,谢知微和谢明澄也想起了往事羞得脸都红了,只觉得丢人。 萧惟偏偏在一旁催道,“还不快跪下谢恩!” 谢明溪正要跪着,萧恂一把扶住了他,“你还真的想升官啊,你想好了要当什么官没有?” 谢明溪挠挠头,求助地望向了陆偃,陆偃端着茶杯,唇角含笑,没打算帮他的意思。 他的眼角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为难地道,“姐夫,我也不要当什么官了,别人都喊我国舅爷了,这官已经不小了。” 陆偃正好含了一口茶,听到这话,噗嗤就喷了出来,呛得直不起腰来,他还从未这么狼狈过,忙起身走到了窗边,机灵的小太监忙递给他一块帕子,他擦了嘴脸,一张玉一般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火烧云。 萧恂忍俊不禁,点头道,“是,国舅爷这官的确挺大的,谁都得叫你一声爷嘛!” 谢知微气得伸手掐了萧恂一把,“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陆偃转过身来,随手将帕子扔给了小太监,走过来揉了揉谢明溪的头,“算了,别听你姐夫的了,你姐夫也是个抠门的,等你考过了院试,讨赏的事都好说。” 几个人围着桌子,好生吃了顿饭,席间,萧惟和陆偃陪着萧恂喝了几杯酒,也没有“吃不言”的规矩,都谈笑风生,兴致颇高。 “大哥,你还歇在皇极殿的话,离这边也太远了一点吧?我看懋勤殿就很好,南薰殿都远了点。”萧恂道。 懋勤殿正对着体顺堂,陆偃想了想,“那儿好是好,可离前朝也太远了点,要不就南书房吧。” 南书房在乾清门的西面拐角处,就一个犄角旮旯。 萧恂道,“在南书房还不如就懋勤殿呢。” 谢知微想到,懋勤殿在适光门内,那道门相当于是前朝与后宫的一道仪门,便道,“我看大哥哥就住南书房那边好了,南书房旁边就是内奏事房,连通起来,也很宽敞。” 陆偃原先也没打算住皇极殿,萧恂没有回来,谢知微一个人住在宫里,偌大一个皇宫,实在是太过冷清了些。 见萧恂还有些犹豫,陆偃便笑道,“这么大的一个皇宫,哪里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你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大朝会什么时候开,让哪些人来,到现在你都还没有下旨迁都。” 萧恂笑道,“我不都还没有登基吗?有大哥和内阁在,我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他朝谢知微的肚子看了一眼,“大哥,天气眼看越来越热了,我想陪湄湄去香山住几天,你看怎么样?” 香山别苑是给了杨洽做书院,但那里还有一座行宫。原先萧恂的名分未定,不好贸然侵占,如今他虽然未登基,但也是名义上的皇帝了,住进行宫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谢知微也吃了一惊,她见陆偃眉头拧在一块儿,忙道,“阿恂,我现在这副样子,不好出京吧?再,二妹妹要出阁了,我还想到了那天,去看看呢。” “那就等你二妹妹出阁了,我们去香山行宫避暑,大哥,你也一起去。” 陆偃是没有办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满腔的郁气也一并咽了下去,他如今算是明白了,萧恂登基对他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阿恂,我是不可能陪你很久的,你也说过,你的第二个孩子要过继给我,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要养孩子,该你做的事,你要好好做。” 萧恂呵呵一笑,心说,湄湄生了这个,他好几年都不打算生孩子了,要不然,他自己憋得难受,只怕大哥的算盘要落空了。 他猛地点头,“嗯,嗯,我记得呢,先辛苦大哥帮我忙活几天。” 谢明溪道,“陆大人,我母亲说我姐姐有可能怀的是双胞胎呢!” 萧恂一时失态,一筷子敲在了谢明溪的头上,“你胡说什么呢,你姐姐怀双胞胎不辛苦吗?” 第889章 节制 谢明溪委屈极了摸着头,“姐夫,我姐姐怀双胞胎,不是跟你有关吗?你打我做什么?难道你当了皇帝,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谢明澄吓得一哆嗦,正要呵斥弟弟,陆偃慢悠悠地一挑眉,朝萧恂看去,“阿恂,你是不想把孩子过继给我呢,还是你想我多给你卖几年苦力?” 萧恂抹了一把脸,“大哥,你想多了,你给先皇卖命也是卖,给我卖也是卖,我哪里舍不得把孩子过继给你,我是怕湄湄怀双胎太辛苦了。” 萧灵愫在一旁看得抿着嘴直笑,她侧身对谢知微低声道,“我大哥原来这么会耍无赖啊!” 谢知微笑道,“别瞎说实话!” 夜里,沐浴过后,谢知微侧身躺在萧恂的怀里,她环着萧恂的腰,有些担忧地道,“阿恂,我其实也很担心怀的是双胞胎,要是龙凤胎还好,一对凤胎也没关系,就怕是一对龙胎。” 萧恂心猿意马,但什么都做不了,拍拍她的肩,“别瞎担心,没事的,不是说了要过继一个给大哥,丢给他,不用管。” 谢知微顿时哭笑不得,“哪能这样,我虽然不至于舍不得,可是都是我们的孩子,那岂不是太厚此薄彼了些?” “乖,别担心,就算是一对龙胎,那也分先后出生,分长幼,就看谁先抢着出来了。就算生得一模一样,也没关系,总是有解决的办法的。你现在安心养胎,别因为生孩子,就把身体养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这的确不是她会担心的事,她的肚子里百分之百是双胞胎,之前三表哥跟她说过,还说,让她谁也不要说。 双生子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也十分难得,可这样难得的事,却不该发生在皇家的嫡妻头胎身上。 有了萧恂这句话,谢知微担忧了很久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中,萧恂却睁开了眼睛,明亮得像是两盏灯笼,他不由得想起大哥私底下跟他说的话,“若是双生子,后落地的那一个,就由我抱走,我会带着他远离京城,你跟湄湄说,孩子跟着我不会受苦,会很平安。” 萧恂的手轻轻地抚在谢知微隆起的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里头的小东西猛地一脚踹来,他就感觉到掌心下的肚皮一鼓。 “若上天怜惜,请不要让湄湄怀上双生子。”黑暗中,萧恂闭了闭眼睛,只要想到将来,有个孩子会被带离,或许他们一生都难得相见,他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更何况湄湄,但他也知道,大哥的打算没有错。 湄湄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嫡长子,将来肯定要被封为太子,若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乱国的征兆,谁会放心呢? 只是,这样的沉重的负担,不该湄湄来背。 永新伯府被赐了新宅子,在明时坊,门前是崇文门里街,比起陪都的宅子多了一进路,又在内城,永新伯一搬过来,将燕京城逛了一圈后,就高兴坏了,花高价钱买了一坛子花雕去找襄王爷喝酒。 襄王爷将他迎了进去,闻到了酒香味儿,有些着急,“国丧是二十七天,可我这做弟弟的,要服齐衰,九个月,我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你,你这么坑我?” 永新伯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一哆嗦,提着的酒坛子正好上面的绳子不知怎么地就断了,哐当一声,酒坛子砸在了地上,一坛子酒有个五斤重,淌得满地都是,满屋子都是酒香味。 襄王目瞪口呆,良久,叹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百花酿。” 谢知微原先用来酿酒的方子,春天是桃花酿,夏天是荷花酿,秋天菊花酿,冬天梅花酿,后来世人索性统称为百花酿。 永新伯吓傻了,孝期是不能喝酒的,也不知道闻了酒味儿算不算是违制了,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听了襄王的话道,“王爷,百花酿实在是太贵了,我也想买,还是买不起。” “你拉倒吧,就你穷得都快当裤子了,你还喝百花酿。本王听说,你又纳了一房小妾,进门就有了身孕,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节制点呢?” 永新伯快哭了,摊开两手,无奈地道,“我也没怎么样啊,就进门那晚,我留在了她房里,她就有了身孕,王爷,我现在都不敢碰女人了。” “你少在我面前哭丧,我看,谢眺那老头,算计了一生,这一次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把孙女儿嫁给你当儿媳妇。谢家嫁女儿,听说,一个女儿,公中出两万两银子,这还不算父母补贴的,你这个儿媳妇在闺中的时候,名下就有铺子还是有地,是我儿媳妇给的,你说你是不是看中了谢家闺女嫁妆多,才打起了人家的主意?“ 这是死都不会承认的事,永新伯忙摆手,“王爷,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永新伯府再穷,也不能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啊!” 他哭丧着脸道,“更何况我这个儿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他在外头,听说跟着皇上挣了不少钱,一分钱都不拿回来补贴家里,可真是一只白眼狼啊!” 襄王“啊”了一声,惊讶道,“不是吧,不是我说你,你这养的是什么儿子啊,我可跟你说,我儿子,别看当了皇帝,以前在外头打仗,挣的钱可是一分不少地拿回来花。王府搬迁,世子娶亲,他一口气就给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 永新伯现在恨不得天上掉下个十万两砸死他算了,他来之前,曹氏就在家里骂他,说他没本事生这么多,张张嘴都要吃饭,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在生,儿子要娶亲了,连三千两银子的聘金都拿不出来。 他也是愁死了,同样是儿子,不说十万两银子了,许良可是一千两银子都没有拿回来啊! 幸好伯府还有祖上留下来的一些产业,只是,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好好经营,收益不多,偏偏他家里人口还不少。 第890章 孙子 书房里收拾干净了,但一股醇香弥漫着,三里之外都恨不得能闻得到,这要是被有心人误会了,怎么说得清楚? 襄王看到永新伯这鬼样子就头疼,便撵他,“哎,你走吧,走吧,酒又没喝到你的一滴,还惹了一身臊。” 永新伯唯唯诺诺,不太会说话,便直言道,“我酒是买了的!” 意思是我钱是花了的。 襄王听了这话,直愣愣地看着永新伯,直到永新伯被看得抬不起头来了,襄王压住怒气,点点头道,“行啊,要不是怕耽误了孩子们的婚期,我要把你送到诏狱去再待几天。你也算是命大,躺了半年,又活过来了。” 萧贵怕把王爷气出个好歹来,忙进来请永新伯出去,亲自送了永新伯出门,回来后,对门房上的道,“以后永新伯来,你们机灵着点。” 萧恂骑着马过来了,萧贵一抬头看到了,忙弓着腰上前去,“皇上,您怎么来了?” 萧恂将缰绳扔给了他,“我爹住在这里,我不来?” 襄王听到了萧恂的声音,忙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萧恂捏了捏鼻子,有些无奈,“父王,要不,您跟着我住进宫里去吧!” “我不去,我这宫里去做什么,我才不去呢。” 萧恂朝书房里走,愈发浓烈的酒味,他吸了吸鼻子,道,“爹,您要喝酒,就不能避着点吗?小心御史参您!” 襄王冤死了,朝萧恂哈了一口气,“你闻闻,我有没有喝酒,我就知道会被许成这死狗坑死,他肯定是故意的,我以前让他在诏狱待了那么久,他现在就来故意害我。” 萧恂听得有点懵,萧贵给他上茶,笑着将永新伯来找襄王喝酒,襄王不能喝,一坛子酒砸在了书房地上的事说了。 萧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点头,“爹,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爹,您要是不住到宫里去,别人肯定要骂我不孝,儿子就求您了!” 儿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求过他,襄王是最受不了萧恂这招了,他心头一软,“好了,这么大的人了,都当了皇帝的人了,你还跟父王来这套,你说说,你准备把我安置在哪里?” “儿子想着,您受不得拘束,就把乐寿宫那一块留给您,您随便住。横竖家里人少,我和湄湄住养心殿,乐寿宫前面是宁寿宫,就让皇祖母住那里好了。” “行,我知道了,我改日搬,反正眼下还不着急,我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萧恂笑道,“行,您说了算。” 襄王问道,“我孙子怎么样?最近还听话吧?” 萧恂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父王说的孙子是谁,不由得笑道,“应是个调皮的,不太安分。” 襄王哈哈大笑,指着廊檐下一个虎皮鹦鹉道,“瞧见了没,我最近在教这鹦鹉背诗,已经会背一句了,我打算把这鹦鹉教会了,将来让它教我孙子背诗。” 说着,襄王得意地上去,逗弄这鹦鹉,“离离原上……” “笨蛋,笨蛋,笨蛋!” 襄王气得差点把鹦鹉揪出来拔毛了,萧恂生怕把他父王气出个好歹来,忙上前道,“爹,您孙子以后肯定要请博学鸿儒来教的,哪有让鹦鹉教的道理?您要是得了空,做几把小弓箭啊之类的,或是物色一匹小马驹,何必跟着短毛畜生过意不去呢!” “你说得有道理!”襄王又兴致勃勃起来了,“要说小马驹,小孩子一开始肯定要弄一匹矮马骑,这好的矮马,要靠运气,我明日开始就到马市上去瞧瞧。” 父子二人难得有空在一起说话,说到兴起,萧恂留在了襄王府用饭。 谢知微正在燕喜堂见谢知慧,姐妹二人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定了婚期之后,谢知慧要待嫁,便很少去看谢知微。 “有没有说,会不会让二婶来送嫁?” 谢知慧摇摇头,神色间难免落寞,却很快坚定地道,“许是没什么母女缘分吧,这话,我也只敢跟大姐姐说。我听余姨娘说,父亲本来是想去祖父跟前帮母亲求情的,谁知,去了家庙,听到母亲正在骂他,父亲哪里还有好心情?” 大约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压了很久了,谢知慧道,“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这样,她愿意过这样的日子,那就过吧!” 谢知微不想让妹妹在成亲前这么难受,便道,“听说永新伯府又有个小妾怀孕了,前两天,伯夫人还和伯爷吵了一架,说是伯爷养这么多庶子庶女,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连嫡子娶妻聘金都出不起了。我倒是听皇上说,许良自己攒了不少私房钱,有几处产业很不错,听说他还有两艘海船,每年的收益不说十万八万两,三五万两总有。” 谢知慧极为吃惊,她瞪大了眼睛朝姐姐看了一眼,见姐姐笑眼里带着些戏谑,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许良是个聪明的,伯夫人也很能干,将来的日子,你不用愁,伯府里短了谁的吃穿,也短不了你的,嫁过去之后,好好儿过日子,有了什么难处,不好跟祖父和二叔说的,就来跟我说。” “大姐姐,我知道的,我不怕。” 谢知微便叫来了玄桃,将她给谢知慧挑的礼物端上来,“本来准备给你送家里去的,还没来得及,你先瞧瞧!” 谢知慧只看了一眼,很是惊慌,“大姐姐,这太贵重了!” “说得什么傻话?”谢知微叹了口气,“一晃,你们都要出阁了,也不知道祖父将来给大弟选个什么样的,一定要是性子很好的才行。”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谢知微让玄桃送谢知慧出宫,另外让杜桂亲自带着礼物送谢知慧回家。 临走前,谢知慧才想起一件事来,“大姐姐,云华姐姐让我和大伯娘给你带话,说她想进宫拜见你!”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了陆偃,一阵头疼,她扶了扶额头,“我知道了,你跟她说,让她要来的话,就往奏事处递牌子就是了。” 第891章 生情 谢知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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