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么客气做什么?” 他说完,走到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前,隔着马车帘子,他朝里头道,“这一去,隔了千山万水,恕我不能相送了!” 里头,容侧妃道,“你要听你儿媳妇的话,好好保养,我会回来的,我回来的时候,你到城门口接我,将来,你亲自带我去见他!” 襄王的眼中含满了泪水,他听得懂,“他”是指大皇兄。 他的大皇兄,乃是身份最尊贵的嫡子,国家有难,他冲刺在前;他知人善任,无人能及;他心怀家国,笑睨天下,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优点,身为君王,他唯独不该有对人的信任与慈悲。 他的大皇兄,是他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人物,他从小就跟在大皇兄的身边,跟着他进出军营,跟着他处理政事,他曾经期待看到皇兄将这个国家治理得百姓安居乐业,万国来朝。 时间过得真快,他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皇兄了,他好想啊! 襄王朝后退了一步,马车辘辘地启程,在朱雀门前与谢家的马车汇合后,朝着城外驶去。 马车出城后,一路向西,十日后,在日落时分,停在了河南府的城门前,排队进城。 约莫等了一盏茶功夫,轮到谢知微这一队了,守城门的甲士见他们人多,要盘查,曲承裕出示了一下锦衣卫令牌,城尉吓得快尿了,连忙亲自将城门打开,恭迎着谢知微等人进了城。 府城里,最大的客栈被腾出来了,谢知微等人入住了客栈,两个天字间留给了容侧妃和袁氏,谢知微住进了地字间,因时辰尚早,并没有急着摆饭,她让两个母亲先休息,自己坐在窗前看萧恂送来的信件。 开篇依然是“卿卿如唔”,如果说之前看着还挺羞涩的话,如今看到,只觉得温馨,也格外想念。 萧恂说了自己在北地那边的情况,着重说了他们在东大街上的宅子,门窗庭院,一应都已经修葺一新,她从这边送过去的家具也都安放妥当,话里言语间,均是对她的思念。 末了,萧恂道,“湄湄,昨晚我又做了个梦,梦到了你,我带你去爬山,你爬不上去了,我背你上去,湄湄,你是不是又瘦了?我这次打了胜仗,很快我就能回去看你了。” 思念如藤蔓一般,将她心上的角角落落占得满满的。 谢知微提了笔,在灯下给萧恂写信,写好封好,百灵便进来了,“姑娘,才在后院的柴房里,发现了一家人。” 谢知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之前他们腾空客栈的时候,分明是付了赔偿的,这家人为何没有出去? “既是没有出去,那就腾一间房出来,让他们安置一夜,我们明日就启程走了,不必折腾人家。” “是!” 百灵出去后不久,很快又进来了,道,“郡主,那家的太太非要来给郡主磕头谢恩!” 谢知微便有些不耐烦了,“没这个必要,若她有什么难处,你问清楚,能帮就帮。” “是!” 他们这一路人虽然多,但为了避人耳目,分开走,也没有彰显身份。 为的就是不要节外生枝。 这太太说是来谢恩,实则心里也存了一点念想,见谢知微拒绝,她也没有多纠缠,朝着谢知微的房间方向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这时,有人冲了进来,指着这妇人道,“就是他们,抓起来,郡王爷重重有赏!” 第653章 遇到 这妇人惊慌不已,起身就朝谢知微的房间这边跑过来,“不,不,你们不要过来!” 百灵郁闷极了,但郡主说了,能帮就帮,她忙一伸手拦住了那妇人,“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随意闯进来!” 曲承裕这边也被惊动了,他从庭院里走了过来,背着手站在百灵这边,问对方,“原来是孟津郡王的人,不知闯进来,有何贵干?” 对方看似个管事的样子,见此,改换了态度,拱手先行了礼,“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从哪里来?” 曲承裕一身便衣笑了笑,“行走的商人,送家里的老太太和太太去京兆府见老爷。” 但无论如何,对方还是托大了些,何贵想到自家好歹也是郡王府的人,也就倨傲起来,指着那妇人道,“这妇人的儿子乃是我家郡王府的逃奴,因这逃奴乖巧,郡王爷甚是喜欢,郡王爷已经满城搜寻这逃奴好久了,不想,竟然藏在眼皮子底下。” 谢知微在屋里听到了,眼中浮现出一些厌恶之色来,孟津郡王乃是个断袖分桃之货,竟是如此侵占平民百姓。 曲承裕乃是锦衣卫,稍微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不由得朝那妇人看了一眼,眼下这事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不知郡主是怎么个想法? 若郡主愿意出手,自然万事好说,若郡主不想管闲事,那这妇人和她儿子今日恐就难逃厄运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落魄的男子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从柴房里走了出来,那中年男子在庭院中一跪,“在下俞应治,乃寿康八年的进士,二甲三十八名,现逢难,求贵人搭救,在下一家感恩不尽!” 俞应治的声音很大,故意说给谢知微听,谢知微自然听到了,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对杜沅道,“你下去,让曲承裕把人打发走,让俞应治来见我!” 楼下,何贵见曲承裕听到了这话后,脸上泛起了难色,以为曲承裕是知道了自己这边的身份,高估了自身的地位,这才感到尴尬。 他哈哈大笑,对俞应治道,“穷酸鬼,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能当饭吃吗?别做梦了,你那两榜进士的身份,在别人眼里值钱,在咱郡王爷眼里,狗屁不值。” 他眼睛一瞟,看到了一旁的俞宥童脸上,目光在那少年的身上打了个圈圈,淫笑一声,走过来,“好孩子,跟爷回去,让王爷好好疼你,岂不是比跟着你爹娘四处漂泊强?” 那少年只觉得恶心,用头猛地将何贵一拱,何贵不防,摔了个四脚朝天,他顿时恼羞成怒,“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给我抓了,送回去,郡王爷重重有赏!” 孟津郡王乃是太祖兄弟的后代,因不是先帝血脉,十五年前的那一场变故中,才能保住性命。 那妇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朝地上倒去。 百灵吓一跳,忙拉住了她,朝何贵等人喊道,“住手!” 就在这时,杜沅下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张名帖,正要递给曲承裕,就听到何贵道,“哎呦喂,这是谁啊,怎么管这么大的闲事啊。这天底下,谁还没点慈悲心呢,可路见不平是人人都能拔刀相助的吗?” 何贵不想跟百灵等这妇人多嘴,起身拍拍屁股,朝曲承裕拱了拱手,“这位爷,还是您明理,咱们是孟津郡王府里的人,这就把人带走,不打搅了!” 说着,他手一挥,他带来的那些人朝那少年抓去,杜沅猛地一脚,地上一块小石子儿被她踢起,蹦出去,直中其中一人的手腕。 那人哀嚎一声捂住了手腕,愤恨地朝杜沅看过来。 “好啊,这还打起来了!”何贵怒不可遏,朝曲承裕道,“这就不怪爷等不客气了!” 曲承裕见此,也知道了谢知微的意思,他吆喝一声,“儿郎们,会会他们,好好教教他们,天地之大,不是人人都不敢拔刀相助!” 何贵便看到,庭院里突然鬼魅般地出来了不少人,人人穿着便衣,可手里却提着一柄绣春刀,他不由得惊呆了,忙往外退,“你,你们是谁?” 曲承裕一把抓住了何贵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我们是什么人,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说着,他将何贵往外一扔,摔了出去,拍拍手,走到门口,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何贵,“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多活两天,就别干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了!” 何贵吓得瑟瑟发抖,等他带来的人都被摔出来了,他连忙带着人一溜烟地就跑了。 那妇人适时地醒了过来,跪在地上再次朝谢知微所在的方向磕头。 而俞应治则扶着儿子起身,他走到了杜沅跟前,拱手道,“在下俞应治,想当面向贵人道谢!” 杜沅不敢做主,恰好玄桃出来了,道,“请先生上来!” 谢知微住在二楼,俞应治提着破旧的袍摆上楼,他身上士人的气质格外出尘,令人肃然起敬。 屋里,谢知微已经梳洗一番,在南窗前的榻上坐下,俞应治进来便磕了头,“在下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谢知微对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丝毫不诧异,如若心中没有数,俞应治应当会在昨日就避出去,重新找躲避点,而他既然敢冒险留下来,便是算定了自己会救他。 “请郡主恕罪,在下也是无意中听到郡主要先护送母亲去京兆府,再转去真定府才猜出郡主的身份。” 那就是打前站的人无意中泄密了,谢知微朝跟进来的萧惟看了一眼,萧惟羞得满脸通红。 他还是疏忽大意了,后面就要注意了。 谢知微并没有太在意,谁还不犯错呢? “先生见微知著,果然名不虚传!”谢知微由衷赞道,前世,她听说,后来被大雍老百姓广泛种植的一种叫做红薯的食物,便是俞应治发现,并培育推广的,这也是她听到俞应治的名字后,便决定见一见的缘故。 “我记得先生寿康八年杏榜提名后,又考中了庶吉士,留在工部观政,为何会到了河南府?” 第654章 垂青 俞应治没想到,端宪郡主对自己如此了解,他震惊不已,忙又起身下拜,“在下何足挂齿?竟得郡主如此垂青!” 谢知微笑道,“不瞒先生说,每年两榜文章,祖父和家父都要拿回来品评一番,文如其人,一来可观读书人的品性,二来也可知读书人所擅长之处,做到知人善任。当年,祖父读先生的文章,说先生‘心念社稷,胸怀百姓’,令我记忆犹新!” 俞应治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得了谢阁老的青睐,他感慨不已,眼中含泪,“在下考中庶吉士后,留在工部观政,原本是想宏图展翅一番,谁知,去了之后,因性格执拗,为上峰不喜,不到三年,便将在下下放到了平江府下的县治当了一个县丞。在下或许实在是不适合为官,前几年再次得罪了上峰,丢了官职。在下正好带着妻儿游历,谁知,一个月前,在下来到河南府,不小心在街上遇到了孟津郡王。“ 后面的故事,俞应治不说,谢知微也能猜得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那先生有何打算?” 毕竟,她明日就启程了,对方毕竟是郡王,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今日,那群下人,也未必肯走。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这次之所以来河南府,原是想在这里买两亩田地,试着种一种从外域而来的一种食物种子,若是种植得当,将来西北将无饿殍。” 谢知微不由得大喜,眼中顿时聚现出灼眼的光芒来,她笑道,“先生的意思,愿意将从外域而来的食物种子送给我以报恩?” 俞应治略沉思,“在下一共得了十来枚种子,沿路送了几枚给相好的友人,如今手上已经不多了,但或可送一两枚给郡主,酬谢救命之恩。” 谢知微一笑,“先生,若我不答应,偏要挟恩图报呢?我身边虽有懂稼穑之人,但并不多,且他年岁已长,并不如先生这般博文多知,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为王爷所用,跟着王爷在西北建一番功业?” 俞应治还有些犹豫,谢知微道,“王爷在西北就藩,亲守国门,怎么,先生对王爷不信任,还是说先生怕了西凉与北契?” 俞应治顿时一番豪情冲上来,“吾虽书生,却也并非百无一用。西疆北境,若粮草充足,何足惧夷戎?” “那就好!眼下夜已深,先生先宽心休息一晚,明日跟我一起上路。” 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这就被解走了,俞应治一时宽怀,又有谢知微安排人来给他们备好晚膳,用过饭后,一家人聚在屋里,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郡主真的答应了吗?” 俞应治点点头,他乃是两榜进士,见识还是有的,且南边沸沸扬扬地传着十多年前的那场宫变,说是当今皇上淫母嫔,得圣旨,逼死兄长,得位不正。 对宸王殿下的身世也是百般传说,但不约而同都是宸王殿下乃是昭阳帝的独子,当今皇位理该由宸王殿下继承。 宸王殿下是不是昭阳帝的儿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宸王殿下将西疆北境治理得非常好,民风纯正,百姓富庶,夷戎不敢来犯,冬春无冻死之人。 就连南边也有很多人,拖家带口地移居到北边,据说但凡来北边的人,开垦出来的田地都是自己的,且前三年免租。 太祖皇帝祖训“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可谁能想到,宸王殿下年仅过舞勺之年,便能够立下不世之功,收复燕云十六州,深受百姓拥戴。 俞应治一路从南而来,知道宸王乃昭阳帝遗腹子的谣言,虽有人刻意而为,可愈演愈烈却并非是有人推波助澜。 这或许是百姓的一个愿景。 谁也难保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是想建功立业不错,可若是有朝一日将被打成为乱臣贼子呢? 就会连累妻儿。 俞应治将自己的担忧隐约地说了,他看着妻子,见她皱眉深思,便并没有打搅,可是,儿子俞宥童却格外气愤,“父亲,若父亲怕将来宸王殿下如何,儿子不怕,儿子这一次,若非郡主出手相救,只怕已经生不如死,若能为宸王殿下马前卒,便是死,儿子也甘之如饴。” 俞应治的妻子王氏出自琅琊王氏,到了大雍之后,琅琊王氏虽然不如庐州谢氏和博陵崔氏,但依然是当地的望族,世代书香。 “老爷,童儿说得极是。妾身观郡主身边的人,均是急公好义之辈,且人物风流,性情爽朗,妾身虽未见过郡主,但一叶落而知秋,可见郡主人品,妾身以为,良禽择佳木而栖,若能为郡主效力,如何不比在朝廷出仕强?” 王氏叹了一口气,“若将来,真到了那一日,老爷,平常老百姓飘落畸零,天地间也不少我三人孤鬼异乡,可无论如何,我三人一家死在一处,也比别人强。” 俞应治便下定了决心,“既如此,便听娘子和童儿的。” 谢知微这边睡了个好觉。 次日,她才起身梳妆,杜沅忙上来,说是孟津郡王和郡王妃亲自来了,要接谢知微去王府款待。 谢知微请郡王夫妇在楼下的西花厅里相见,她欲起身行晚辈礼,孟津郡王夫妇谦虚了一下,谢知微倒也不是真的要行礼,便落座了,笑道,“既是如此,国礼也就免了吧,都是一家子骨肉,我来了,原应该上门去见礼,只赶路匆忙,失礼之处,还请两位海涵。” 孟津郡王一心惦记着俞宥童,正要说话,郡王妃便不高兴地开口,“瞧郡主这话说得,我和郡王爷还要感谢郡主了,若非郡主大人大量,我们岂不是还要向郡主行二跪六叩的大礼?“ 谢知微瞥了一眼郡王妃,“郡王妃说得有理。” 谢知微眼看时辰不早了,懒得和这二人多语,便端起了茶盏,表明了送客之意,“王爷还等着我去北地,今日我们要赶往下一个驿站,就不留两位了。“ 谢知微表现出格外的倨傲,郡王妃很是看不过,坐着不动,“宸王在北地立了大功,自有朝廷嘉奖表彰,郡主也不必在我和郡王爷跟前提及,萧家的长辈们哪一个不是刀枪箭羽中闯过来的?” 第655章 埋伏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郡王,郡王爷臊得脸都红了,朝郡王妃狠狠地瞪了一眼,“你闭嘴行不行?哪儿哪儿都要你来说,你这么能,你怎么不去杀几个北契人我看看?” 郡王妃气怒不已,别过脸,不说话了。 郡王便腆着脸讨好谢知微道,“侄儿媳妇,你若是不去我府上做客,那也就算了,只这院子里住了一个叫做俞应治的人,他有个儿子,你若是能把他交给我,你这会儿走,都没关系。” 谢知微不由得笑了,道,“郡王爷,我听说俞应治乃是两榜进士。” 俞应治一家人听说孟津郡王亲自来了,王氏不由得担心不已,毕竟郡王乃是郡主的长辈。若是郡王以长辈的身份压着郡主交人的话,郡主难道还会为了他们一家子,和郡王闹翻不成? 俞应治则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与谢知微打过交道,谢知微的爽朗,谋事之能,以及当机立断,令人钦佩。 果然,不到小半个时辰后,前面有人来传话,让俞应治等人往前面去,要出发了。 谢知微让萧惟多准备了二辆马车,俞应治一个人坐了一辆,王氏和儿子坐了一辆,马车从河南府的大街上穿过,俞宥童撩开车帘子,正好看到了骑马在路边送行的孟津郡王,郡王朝他斜眼一笑,俞宥童顿时觉得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看到俞宥童那张俊美得不似人间烟火的脸,孟津郡王只觉得身体里一股邪火往上冲,他阴鸷的目光追随着谢知微的马车,将谢知微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 何贵这次把差事办砸了,正胆战心惊,见此,本着将功补过的心思,凑到郡王爷耳边道,“王爷,往西走五十里地,驿站前面,有一片松林,松林里有一条道,若是从那里穿过,就少走十里地。” 何贵看看天色,“郡主的车队这会儿才启程赶路,晚了一个时辰,若想在天亮前赶到客栈,就要从那松林里经过,正好,这到了月末,这两日天上也没有月亮,郡王爷,正是动手的好时候,只需要把那小子抢过来就好了,郡主若是找上门来,只要死不承认,便是告到皇上跟前,也没有人拿郡王爷怎么办!” “你这次,就能不失手吗?”孟津郡王摸着颌下的胡须,掂量着,他的大肚腩随着马儿的走动,一颠一颠,如山峦般起伏。 何贵呵呵笑道,“郡王爷,属下们能有多少本事,听说郡主跟前有两个丫鬟,本事极高,属下们怕是奈何人不得。” “本王还有三百亲兵,就交给你,今日夜里,你若是不能把人带回来见本王,就提着你的人头来见本王吧!” 何贵不禁愕然,但此时,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好从命。 车队浩浩荡荡地朝城外奔去,谢知微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容侧妃跟在后面,袁氏的走最后,后面跟着二十多辆马车,一共五十多人的护卫,护佑这么多人和物资,实在是让人眼热的肥羊。 只是,不管是谢知微的善名,在民间,她是驱走瘟疫的菩萨,在士林中,她是谢家的嫡长女,而在绿林中,她是战无不胜的宸王殿下的王妃,凡事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除非是个二愣子,谁会招惹这样一个人? 何贵领着人走了一条小道,抄近路,在松林中打下了埋伏。 久经沙场的斥候,去而复返,策马奔腾回来,凑到了曲承裕的耳边,“曲百户,前面有个林子,路算好走,若是从林子里穿过的话,今晚日落之前,能够到达前面的驿站,只是,属下方才从林子里返回时,里头好似有人埋伏。“ “多少人?” “两三百的样子,都是没见过血的。” “打听清楚是什么人了?” “嘿嘿,应是河南府城里头的那位下的埋伏。” 曲承裕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通知儿郎们,趁着郡主还没有到那儿,把林子打扫干净了,别惊了郡主。” “是!” 何贵看看时辰,还有点时间,他也懒得一直趴在树梢上,正要动弹一下,耳边传来一道利箭的破空声,他猛地扭头,便那箭直直地朝他射来,噗嗤一声,利箭穿透肉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只觉得灵魂升到了天上,他一头从树上栽下来了。 谢知微的马车不疾不徐地从松林中穿过,不一会儿,便上了前面的官道,日头还未落,他们便到达了驿站,再往前走上几天,便到了河中府。 河中府往西走上几天便到了京兆府,再往北,到晋州,沿着汾水逆流而上,到了太原府,越过太行山脉,便到了真定府。 对俞应治来说,这也正好是去见见世面的好时候,他需要去鉴定一下西边的土质,若是能够栽培红薯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实则,俞应治也并没有与谢知微说实话,他深知权贵们都有一个最大的毛病,便是“贪婪”,他也担心自己手上的红薯苗子到了谢知微的手里,不能得到妥善种植,那岂不是坏了作物种子? 因此,他说手上就那么几枚异域植物种子,也是说了谎,他手上可不止几枚,当日,他虽然只拿到了一枚,但在他的栽培下,这两年里,他已经初步掌握了红薯的习性,既可以通过果实来繁殖又能够通过根茎来栽培,甚至还可以通过插藤蔓来广种。 孟津郡王等了一夜,并没有等到何贵,便心知不妙,他忙安排人去探查情况,结果,没有摸到半点信息,不由得越发心中惴惴。 过了约有十来天的样子,京中突然来人,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各来了一队,奉旨抄家,从郡王府抄出不少美貌少男,并查证了孟津郡王贪赃枉法,强占民田,强抢男子及截杀宗亲权贵的罪证,命锁拿进京。 孟津郡王顿时懵了,好在他也不蠢,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也着实做梦都没有想到,宸王妃的能量竟然如此大。 京中,武安侯太夫人的丧事过了一个多月,三司会审的结果已经下来了,武安侯府勾结叛贼,意图谋反,按律当满门抄斩,祸及三族,但念及乃外戚,皇上网开一面,武安侯夺爵,三族中,凡涉及谋反者,下狱问斩,其余人等,徙千里。 第656章 流放 流放之日,前武安侯曹阚没有看到云华和其母亲,也没有看到儿子,以为他们出了事,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由得大恸。 二房太太则很不满,质问锦衣卫,“我那大嫂呢?不会是你们拿了她什么好处,这可是谋逆大罪,她还有大姑娘为何没有判流放?” “还有世子,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锦衣卫一人笑道,“大姑娘和郡主关系好,郡主帮忙求了情,皇上网开一面,怎么了?你觉得不公平,不公平问皇上去啊,问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曹阚眼中顿时流下两行热泪,人活到这个年纪,自己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儿女们安康便好。 他是曹家的族长,曹家有人谋逆,他有不察之罪,皇上没有砍他的头,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妻子儿女能保住,端宪郡主对他曹家有再生之恩。 即便如此,曹家一百多条人命,流出来的血,也将金辉门前的街道洗了一遍。 薛婉清终于与康氏搭上了关系。 开宝寺前,康氏在佛前抽了一根签,正要去找师傅解,薛婉清拦住了她,“夫人,这签,不如我来帮您解吧!” 康氏抬眼一看,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子,却挽起了头发,看来是个早嫁的,她笑了一下,“前面有师傅,不劳烦夫人了。” 薛婉清一笑,“我算不得什么夫人,若是夫人能听我一句,就请不必担忧,尊夫这次有惊无险不说,反而因祸得福,从此以后,官场之路,畅通无阻。” 康氏深深地看了薛婉清一眼,只觉得这小娘子年纪虽小,格外诡异。 她虽然担心丈夫,但并没有到忧心忡忡的地步。她丈夫虽然得罪了上峰,但讯息传到京城后,刑部接了宫中的旨意,命将她丈夫押解进京,且一路上未受什么磋磨,她便知道,她丈夫的性命怕是保住了。 而她和两个孩子进京之后,一直有人暗中保护,明显是要保住她母子性命,她又不是个傻子,难道还不知道,丈夫这一次有惊无险? 她原本是为女儿的终生来求签的。 求的是姻缘签,并非为丈夫的前程。 康氏想着横竖有人一直跟着自己,自己不知道这女子什么来路,说不定,保护自己的大人知道,便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夫人有何远见,既然夫人觉得拙夫前程远大,不知,未来的路在哪里?” 康氏一开口,薛婉清便看出,这女子怕是读过书,心说,她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我若是指点夫人几句,不知夫人何以为报?” “夫人希望我如何报答?” 康氏没见过还要这等人的,还没有帮人呢,就想到要报答了,她不由得问道,“我一穷二白,我丈夫下了大狱,我带着两个孩子借住寺庙,身无长物,不知夫人觉得我能够如何报答夫人?” “自然是你丈夫的才识了,你丈夫乃是两榜进士,而今日,我丈夫极需人才,也极重视人才,若你的丈夫能够为我的丈夫所用,我自然能够帮你一把!” 康氏不由得气笑了,“夫人,你可知道,从古至今,只有何人才有资格用两榜进士吗?” 自然是皇帝了! 康氏瞥了一眼薛婉清,正要离开,薛婉清忙道,“夫人,你当我不知何人才有资格用两榜进士吗?” 康氏心说,你既然知道,何必说这样的话? “你也不问问我丈夫是谁?我是否有资格向你提这样的要求?”薛婉清凑近了她,低声道,“我丈夫乃是当今四皇子殿下,你觉得,我与你做这样的交换,很不应该吗?” 康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旋即,她也看出来了,这女子就是个疯子,“我丈夫乃是两榜进士,如今尚在狱中,夫人能够为四皇子殿下做主,可我不能为我丈夫做主,还请海涵!” 说完,康氏便忙不迭地走了。 薛婉清看着康氏的背影,很是失望,摇了摇头,对翠香道,“我原以为她也是一个奇女子,没想到,我倒是高看了她。” 翠香只觉得越来越不认识姑娘了,明明她从小服侍姑娘,以前姑娘可不是这样的。 她想了想,道,“庶妃,这些大事,自然有四皇子殿下操心,庶妃还是先回去吧。奴婢听说,这些日子,四皇子殿下去东院那边去得有些多。” 薛婉清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随意地道,“殿下这是着急了,病急乱投医。海家虽然出了个探花郎,可如今还在翰林院当编修,还不如去求谢家呢,谢元柏又升了官,领云台大营,手中有兵权,谢眺虽不是首辅,但在内阁中也很有话语权。他不去求谢家,求海氏有什么用?“ 翠香震惊极了,无论如何,谢家都是庶妃的外祖家,庶妃怎么能够对长辈直呼其名呢? 翠香后面想说的话,她不敢说出来了,听说每每殿下去了东院,皇子妃都会服药,她隐约听东院的人说,皇子妃不该喝药,既然嫁给了殿下,无路如何要先有子嗣,可见喝的是避子汤。 薛婉清失望而归,她回到了西院,没有如常一般看到萧昶炫在屋里等着,便问道,“殿下呢?” 西院里,萧昶炫如鱼得水,欢畅一番后起身,海氏忙服侍他更衣,当着他的面,底下的人端来了一碗避子汤,海氏一饮而尽。 萧昶炫看着那黑漆漆的汤汁,心情有些复杂,他将海氏搂在怀里,低声道,“等庶妃及笄了,我总会让你有个孩子。” 海氏体贴地道,“殿下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你我还年轻,我从前听说女子年纪太小要孩子会很伤身体,等过两年,妾身再为殿下开枝散叶也正合适。” 萧昶炫只觉得窝心极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古人总说娶妻娶贤了,若是海氏日日与他闹,他这日子恐怕不好过。 萧昶炫才走到东院,便听到薛婉清暴躁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早上喝绿茶,下午喝红茶,你怎么又给我上绿茶了?” 萧昶炫进去一看,见是枫露茶,他才从宫里得的,极为稀罕,便给薛婉清留着了,忙道,“清儿,这不是绿茶,是枫露茶,三四次后才出色,才留到现在,你尝尝。” 第657章 起疑 枫露茶? 薛婉清没想到,还能见识到传说中的枫露茶。她虽然活在二十一世纪,物资丰富,见识广博,但所见识,无非都是些高科技,对于茶文化,她只知道十七棵大红袍,至于大红袍和普洱有什么区别,她还真不知道。 薛婉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和所有的茶一样,苦中回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这也令她想起了前世的咖啡,如果在这个世界里,她想要的都得不到,她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萧昶炫见薛婉清很是难过,也不知道她难过什么,上前去,将薛婉清揽在怀里,而薛婉清却从萧昶炫的身上闻到了一抹胭脂气息,心中不由得存了疑。 “殿下适才从东院来的吗?” “我去找海氏,看看能不能从海氏那里想想办法。” 萧昶炫一直被皇帝禁足,也没有说禁到什么时候,眼下听说萧昶烨频繁出入宫禁,大皇子就藩云南,二皇子前不久被派往山东疏通河道,看他把崔氏带走的架势,应当是暂时没打算回来了。 如此,皇位之争,就在他和萧昶烨中间了。 大皇子被封为郡王,被遣往云南,这就意味着,大皇子已经被剔出了储君的甄选,而二皇子,萧昶炫一向觉得他不足挂齿,母族卑微不说,他从小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对伪帝极为崇拜,几次引经据典都是伪帝所言,为父皇所厌,几次萌生了要置其于死地的念头,若非皇太后骂皇上“虎毒不食子”,老二坟头上的草已经长得很高了。 眼下就只剩下了老三了,萧昶炫不由得想到薛婉清说过的话,他才是天选之子。 老三也只是个陪跑的了! 薛婉清听萧昶炫这么说,她的心安定下来了,眼下,萧昶炫这么被关着的确不是个办法,她想到萧恂,本来是陕西都指挥使,没有旨意不能入京,可是这两年来,萧恂进进出出多少次了,除了第一次是奉旨外,哪一次不是自由进出? 可是萧昶炫呢?身为皇帝的儿子,眼下连府门都出不了。 这可真是憋屈极了。 萧昶炫以为薛婉清不高兴是为自己,他心头感动,同时也为去东院那边和海氏行敦伦之礼而感到愧疚,不由得将薛婉清搂得紧紧地,安慰道,“清儿,你这些天为了我,到处奔波,求人,我看在眼里,心疼极了,清儿,有你真好!” 薛婉清也不由得心头一软,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心上,这就足够了,为了这份情义,她就不妨帮帮他。 “殿下,皇上的寿诞什么时候举行?” 万寿节乃是十一月十三日,离现在还有两个月时间,宫里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今年乃是父皇四十岁寿诞,难道说宫里不打算举办万寿节了?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消息,皇上有旨,萧昶烨入礼部任职,总-理万寿节。 萧昶炫便再也淡定不了,他将手边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从西院出去后,一路去了前院,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半天。 那是薛婉清的一套嫁妆瓷器,被萧昶炫砸破一个之后,就再也凑不齐一套了。 翠香惋惜极了,拿着茶盏的碎片,在手上比了比,遗憾地道,“庶妃,这还是老太太当年给庶妃攒下的嫁妆,这套斗彩缠枝莲的瓷器,据说还是前朝景德县烧出来的精品呢,这就少了一个。” 薛婉清一听说“前朝”烧出来的,便知道已经弥足珍贵了。 后世景德镇的瓷器,有着“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美誉,她不由得翠香手中的瓷片看了一眼,心里也是格外惋惜。 “扫出去扔了!”薛婉清冷声道,她说完,便看向窗外,四方的庭院巴掌大,地上青苔遍布,工部将这宅子买来后,修葺得并不好,四处都能显出败落来。 她,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来到这异世,与人为妾不说,居然是给这样一个没有担当,经不起苦难的男人做妾,上天何其不公! 西院这边的事,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东院的耳朵里,不得不说,在经营后院方面,海氏要比薛婉清精明太多,西院在东院的眼里,宛如未着寸缕的女子,一览无余。 海氏笑了笑,萧昶炫每每都是忍很久才会过来一次,每次都用尽全力,以至于,她每每承欢之后,要休息良久。 海氏朝嬷嬷伸出手,嬷嬷忙扶她起来,心疼不已,“那边既是已经惹怒了殿下,下次,皇子妃就不必服药了吧?” “不急!”海氏道,“还未到时候,为我更衣,我去一趟卢府。” 谢知微临走前为谢三娘和小海氏都把脉了,两人的胎象都很好,又有崔家二太太在京中坐镇,眼看产期将近,两人也并没有着急,只等着麟儿和小棉袄的降临。 听说海氏来了,谢三娘深感惊诧,有什么事,让海雪筠到自己这里来呢? 她忙让人把海雪筠请进来,抚着肚子,“四皇子妃,请恕我月份重,身子沉,不能给你行大礼!” 说着,她还是让人扶着她起身,勉强给海雪筠行礼。 海雪筠本就是有求而来,哪能让谢三娘这样了还给她行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谢家岂不是要把她给吃了,那样,她就是给四皇子殿下添事儿了。 两人都坐下来,丫鬟上了茶,海雪筠抿了一口道,“我家殿下如今被皇上禁足,外面都说,三皇子殿下将被封为太子。” 谢三娘就知道海雪筠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歪着身子坐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今又是这副样子,外头的事,还真没有多留意。” 海雪筠道,“我来,只是想提醒一下而已。我不管怎么说都是海家的女儿,殿下待我,只有羞辱,我并非为了谋划什么。若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三皇子才是皇上选定的储君,会如何?” 这以退为进的手法,还不入谢三娘的眼,到底如何,海雪筠说了都不算。 等卢琦龄回来后,谢三娘将海雪筠前来的事说了,疑惑地道,“若储君从这二人中选出一个来,天下岂不是将大乱?西有西凉虎视眈眈,北有北契野心勃勃,难道真的要将这江山交到这二人的手里?” 第658章 夺嫡 卢琦龄沉思良久,道,“大皇子应是无储位之争的想法,二皇子出身卑微,皇位应是与他无缘,三皇子和四皇子想争,也要看他们争不争得到,不过,让这二人鹬蚌相争,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三日后,一名御史突然站出来为萧昶炫说话,上书请求释放四皇子殿下。 彼时,皇上已经陷入昏迷之中,王世普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都没能让皇上清醒过来。 陆偃在奏折上写了个“准”字,之后,批红道,“着入礼部,协理三皇子万寿节。” 萧昶炫接到了旨意后欣喜若狂,他没想到,海氏去求了谢三娘,谢家就果然行动了。 为他说话的那个御史,出自崔谢门下。 他也不禁唏嘘不已,先皇当年想尽一切办法铲尽四族,海氏如今又出探花,而卢琦龄成了大雍最年轻的三品官,崔家重新入朝,谢家更是在朝堂上一言九鼎。 若是他将来登上皇位,他必定要将这四家铲平,实现昔日的先祖皇帝的梦想。 萧昶炫忘不了谢家对他的慢待,看他的眼神就好似要饭上门的叫花子;他也无法原谅谢知微对他的轻蔑,那种不屑一顾的轻视,好似他从哪里蹦出来的臭老鼠;谢知微宁愿给一个庶长子当王妃,也不肯多给他一个眼神。 用海氏的话说,若当年,他娶的是谢知微,今日,只怕太子之位到手了。 萧昶炫心中越发愤恨,谁当太子,继承家业,本应该是萧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朝堂之上的人说三道四? 可眼下,就是由朝臣们说了算。 次日,在礼部的门口看到萧昶烨,萧昶炫的心又平静下来了,父皇把他们都放到礼部,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角逐,太子将在他二人中间选择,谁赢了,谁就是太子。 三日后,萧昶烨嫖妓,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撞了个正着,皇三子殿下德行有亏,御史们参他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向内阁。 萧昶炫为自己的机灵得意不已的时候,他的马儿在闹市受惊,不但踢坏了不少百姓的摊子,踩死了一个三岁的孩子,他自己也九死一生,摔断了一条腿。 京城里,夺嫡之争如火如荼。 谢知微一行于九月初十日,终于抵达了京兆府,得到消息的谢元柏出城门迎接,一同来的还有许良,楚易宁等人。 亲人,老朋友相见,大家都很开心,随谢知微一起前来的谢知慧撩开窗帘,与许良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相思。 袁氏匆匆忙忙安排人来买的宅子,有些小了,住不下这么多人,谢知微安排人在立政坊小胡木巷买的宅子,大,宽敞,又是两座宅子连在一起,袁氏便高高兴兴地搬了进去,与女儿比邻而居。 两座宅子的格局都差不多,一共六进的庭院,重新修葺之后,四处都是新的,原先的主人因房子卖得匆忙,家具都没有搬走,还有七八成新,用起来也很方便。 谢知微带着容氏住进了西边的宅子,袁氏则住在东边,因要收拾,谢知微便让人从京兆府最大的酒楼里要了两桌席面,摆在正厅里,大家一起吃顿饭。 这是容氏第一次露面,于她而言,有些极不习惯,但长久的自我囚禁后,第一次走出来,她的心情还是很愉悦。 西部的天气干燥些,到了九月里,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味,她住在临福院,在第三进院落的东边,一共五间大房,两边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前面是个大庭院,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 容氏一眼就喜欢上这里,待更衣梳洗完毕后,花楹道,“娘娘,郡主来了!” “快请进来!”容氏坐在窗前的炕上,看到谢知微来,朝她伸出手,“快过来,这一路都是你操心,辛苦极了。” 容氏这一路,便是游山玩水了,多年来的心绪在这一趟旅程中,把一些不好的,全都抛弃了。 “娘,京兆府的白马寺听说菩萨很灵验,香火也极好,等娘休息一段时日,我带娘去逛一逛,他们家的斋菜据说在西疆极为有名。” 谢知微眼看着容氏的气色很好,她也跟着放心起来。 容氏能够体会谢知微的心意,这孩子是在心疼她这么多年,在槛院那一方天地中自我囚禁,不由得笑了,“你安排就好!” 婆媳二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不一时,萧惟来了,容氏一听,朝花楹看了一眼,花楹的眼中顿时就盛满了泪珠儿。 “让他进来,应是来找郡主的。” 萧惟笑嘻嘻地进来了,先是给容氏请安,后给谢知微行礼,道,“嫂嫂,俞应治一家,我已经安顿妥了。咱们宅子的旁边,有个小院落,原先杜桂问我要不要修葺,我说一起修葺算了,正好今日派上了用场。” 谢知微忙道,“那你的决定是对的,既然大宅子要修,就那个小院落能花多少功夫?一起修了岂不是省事?这叫有备无患。” 容氏也在一旁道,“你这孩子,很会办事。俞应治乃是两榜进士,学问自然是做得极好,你平日里,若是得了空,多去向人家请教请教。” “是!”萧惟忙站起身来聆听教诲。 百灵也来了,道,“娘娘,郡主,前面问该不该摆宴了?” 谢知微便请了容氏一起到前头去,容氏穿了一身极为寻常的衣裙,可是她身上那雍容华贵的气质却无法掩饰掉,好在谢知微气度不凡,婆媳二人相携而行,只在昆仲之间。 正厅里用一扇屏风隔成了两边,谢元柏父子、俞应治父子、许良、楚易宁和萧惟等人一桌,谢元柏与俞应治相见投缘,交谈甚欢,而俞应治看到了谢元柏之后,只觉得人生不虚此行,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喝的还是外面千金难求的桃花酿。 女桌这边,袁氏、容氏、王氏,谢知微姐妹,女子这边边显得斯文一些,气氛却极好,谢知微一直在留意容氏,见她并无不适,也放下心来。 容氏用过饭后,谢知微便陪她回院子里去,容氏摆摆手,“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我让花楹陪着我一块儿转转。 第659章 提亲 花楹便陪着她,沿着花园子的回廊转了一圈,看着外面广阔的天空,容氏站在东边的墙下,叹了一声,“花楹,谁能想到,你我还能有今日,当年我们如同丧家之犬,把每一刻都当做了最后一刻。” 花楹抹了一把泪,“天佑娘娘和小主子,才有了今日。” 容氏摇摇头,她绝美的脸上神情坚毅,“天若有情,便不似今日,这一切都是两个孩子拼争来的,是王爷忍辱负重而来的,上天若是公允,我倒要问问,我夫妇二人做错了什么?有什么对不起这天下百姓的?” 这一刻,容氏胸中的悲愤如同岩浆一样涌出,滚烫的情绪烫得她心肝肺五脏灼烧一般地痛,她不由得想起萧琅临死前回头看她的一眼,那眼中满是愧疚,她看到他的唇瓣嗫嚅,说了一声“对不起”。 那时候,她腹中的胎儿才不到两个月,那一刻,她的意志无比坚定,她不能死,她要把孩子生下来,为他留一点血脉,偿还他对自己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情义。 “萧琅,你一个人在九泉之下,是不是很寂寞?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容氏的眼中终于落下泪来,她扶着树干,低头哭泣,太多年了,她真的好怕将来黄泉路上,她找不到他,已经不认识他了。 花楹自己在哭,看到娘娘哭了,她担心不已,上前扶住了容氏。 主仆二人又朝前走去,容氏是个意志极为坚定的人,她哭过之后,只觉得心情畅快多了,问花楹,“你今日看到那个孩子了?你果真一辈子都不打算认他?” “奴婢还有什么脸认他呢?” 容氏摇摇头,“从前我们各自有自己的苦,这件事我来帮你说,要说,是我母子二人对不起你母子二人。” 花楹噗通一声跪下来,“娘娘若是这样说,奴婢只有死的份了。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若没有娘娘,奴婢早已经不在人世。他如今跟着郡主已经很好了,将来他若是有出息,自然有一番作为,他要不要奴婢,已经不重要了。” 容氏扶着她的肩膀,“你起来说话吧,不必跪着,你听我说,这只是你的想法,这世上没有哪个孩子,会不想知道,父母为何要抛弃他?我相信,他也一样,你若是真的不在人世了,他或许不怨恨你,可你明明活着,如今形势不一样了,你若还是不肯认他,他又会怎么想?” “这孩子,我瞧着不错,你不能让他心里永远有道不能逾越的梗,一辈子都不得开怀。” 花楹却极为害怕,“他一定会恨我的!” “花楹,他若是恨你,就让他恨吧,自己的儿子,他若是恨你,你以性命待他,只求他一生无憾。” 花楹的泪水如决堤的水,她忍不住哭出了声,为这些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受苦,天寒地冻没有衣服穿,她从小到大为他缝制了多少衣服,却不敢送去给孩子,多少次,她想冲到孩子面前跟他说,“别怕,娘在这儿呢”却不敢。 她要留在娘娘身边服侍娘娘,便不能给这个孩子当娘。 次日,袁氏让人请谢知微过去。 昨夜,谢元柏留在了家里,袁氏满脸桃花红,精神极好,她待谢知微进了门,忙拉着女儿的手,“用过早膳没?” 谢知微已是用过了,袁氏忙道,“你父亲跟我说,许良想请人来家里提亲。” 谢知微吃了一惊,问道,“得看看慧姐儿的想法,这件事,慧姐儿之前要跟我来北地时,我已经问过祖父了,祖父先前不同意,如今,许良在北地这边已经打了几次胜仗,祖父说许良有统兵之能,听意思没有反对的。” 谢知微不知道的是,谢眺先前不答应,除了嫌弃许家穷困落魄,庶子庶女多之外,他还得看看,许良是不是一心一意跟着萧恂,他不想家里的孩子们,因为夫家而最后反目成仇。 “请的媒人是谁?” 袁氏将帖子递给谢知微,谢知微一看,竟然是京兆尹夫人屈氏送来的,许良请了屈氏为大媒。 谢知微问道,“二妹妹呢?” 谢知慧自然是跟着袁氏住,袁氏将她安置在第四重院落,正要说让人去请,谢知慧听说大姐姐来了,便忙过来。 姐妹见过礼了,谢知微便问谢知慧,“昨日,你也看到许良了,许良请了媒人,要再来提亲。这事,家里都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谢知慧没想到大姐姐如此直白,她没有多想,点点头,“我都听伯父和伯娘的意见。” 这事,也是她离京前,父亲跟她说过的。 父亲说,“你大伯娘把你大姐姐养的很好,你也跟着你大伯娘去,将来的婚事不必过问为父的意思,只要你伯父和大伯娘觉得好,你大姐姐不反对即可。” 父亲没有说要尊重她的意思,但大姐姐却说,家里人想听听她的意见,这便很好了。 许良对她有情,又是跟着大姐夫的,大伯父一家留在西疆,她将来从西疆出阁,也留在西疆好了。 谢知微见此,便笑道,“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母亲,等我离开京兆府后,隔壁的宅子,母亲就重新再收拾一下,将来二妹妹出阁,那栋宅子就做陪嫁,将来二妹妹和妹夫留在母亲身边,权当是为我尽孝了。” 袁氏听不得女儿说这话,一说,她就忍不住眼泪都流下来了,哭道,“若是都在京城,该有多好啊,一年里头总能见几次面,现在好了,你若是去了真定府,将来还往燕京去,我们到底还能不能见面了?” 谢知微一面为母亲擦眼泪,一面道,“母亲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等燕京那边的王府建成了,将来我接母亲去王府住去。” 正好谢元柏和谢明溪进来了,一听这话,谢明溪高兴坏了,“娘,我想跟姐姐一起去真定府,将来也住到王府里去。” 袁氏和儿子一路同行,她现在看到儿子就头疼,推了儿子一把,“你到一边儿去,别在这儿吵我。” 第660章 云霓 谢知微将弟弟拉进怀里,对父亲道,“爹爹,您觉得二妹妹这婚事如何?许良在您眼皮子底下也有不少时日了,您帮二妹妹把把关。” 谢元柏对许良并无不好的印象,见侄女儿看过来,他便道,“是个不错的人,阿恂看人极有眼光,当无碍。” 谢知慧心头一喜却又听到谢元柏道,“不过,再好的人,两个人在一起,若不能彼此你谦我让地过日子,也难过到一块儿去。” 谢知微与谢知慧忙站起身均是答应了一声“是”。 谢元柏朝袁氏看了一眼,对谢知慧道,“你跟着你大伯娘,多跟你大伯娘学学,你大伯娘虽不通诗书,却比读书人都豁达,你若是能学到一两分,今生也就不会有越不过的坎儿了。” 谢知慧又忙恭敬地道,“是,知慧记下了。” 袁氏感动不已,含着两汪泪看着谢元柏,“老爷,没想到,在你眼里,妾身竟是如此好。” 谢元柏忍不住笑道,“若论胸怀开阔,心底无私,我这辈子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 谢明溪在一旁道,“娘,爹爹的意思,您就是无心无肺呗!” 谢知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了,她见袁氏恼羞成怒,随手拿了一旁的一柄如意要打谢明溪,她忙拉着谢明溪出了屋子,笑道,“溪哥儿,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是爹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谢明溪挠了挠头,不明白他娘为何这么生气,“我听爹爹说,论起无心无肺,再也没有人比你娘更过的了。” 谢知微同情地朝屋里的爹爹看了一眼,牵着谢明溪回到了自己这边。 次日,谢宅隆重接待了京兆尹韩延寿的夫人屈氏,因彼此早就看对眼了,两家过了庚帖。 这着实是一件大喜事,谢家又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京兆府尹,又请了京兆府的几家大户,帖子下到了潞国公府,送帖子的人回来报信说,潞国公病了,起不来床,家里准备办丧事了。 谢知微吃了一惊,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病?” 下人回话道,“孝成皇后的死讯传来后,潞国公正好在跑马,当下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又吐了一口血,想必是伤了内腑,具体奴才不敢问。” 谢知微想了想道,“你拿我的帖子上潞国公府一趟,就说我与三公主是至交,想上门看看潞国公。” 潞国公府,潞国公已经昏迷三天不曾醒来,国公夫人将一应的丧仪祭器,棺椁寿衣已经准备好了,每日里守在床前抹泪。 潞国公虽然已经六十过了,但身体一向很好,他膝下只有两子一女,他待儿子极为苛刻,可云霓自小就在他的肩上长大,死讯传来,潞国公一个念头,他的女儿在京中这些年可见每日都是在熬日子,他便痛不欲生。 谢知微的帖子递了进来,国公夫人还觉得端宪郡主在添乱,可儿子云敬轩看到谢知微的名字,顿时惊喜不已,“娘,听说端宪郡主一手岐黄医术冠绝天下,眼下郡主自荐上门,父亲有救了。” 国公夫人还觉得谢知微的名声怕多是虚大于实,不以为然,“她小小年纪,能有多少本事?” “娘,您可不能小看了端宪郡主,当初雎州城瘟疫,便是郡主亲自进雎州城,调制出了特效药,解救了全城百姓。” “可是,也是她帮皇后娘娘生下了八皇子。” 国公夫人只要一想到是皇后娘娘毒死了自己的女儿,对所有和皇后娘娘关系相厚的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云敬轩却道,“娘,您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无论如何,皇后娘娘是君,郡主是臣,再说了,姐姐过世的时候,郡主不也在庆寿宫吗?娘,请郡主来一趟,帮父亲看看,您也好问问郡主,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儿子这么说,国公夫人只好同意了。 谢知微当天就来了,先给国公爷把脉,云植的病情十分凶险,她当即决定施针,一套针施下来,浑身都冒出了汗,好在,针施完后,云植醒了过来,虽嘴歪眼斜,但险情已经解除了。 “国公爷这是卒中,需要慢慢调养,稍候我会开方子,以后照着方子服药,七日后,情况会好转,但至于好到什么程度,要看调理的情况。”谢知微挥笔写好了方子,交给云敬轩。 云敬轩看了谢知微这一手神针后,对谢知微的本事已经无丝毫怀疑,当即就将方子递给管家,命马上煎药服下。 云植服用药后,只觉得身体轻便多了,他听说将他救活的人是谢知微,便请谢知微来说话,“郡主,当初,我儿云霓死的时候,你就在庆寿宫里,你可知道些情况?” 谢知微看着国公和国公夫人,她想了想,决定以实情告知,朝下人们瞥了一眼,“我当时在给皇太后诊治,具体情况并不知晓。” “这不可能!”国公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吼完,她明白过来,挥手让屋里的人下去,待门关好了,道,“郡主,您一定知道情况的,对不对?我儿这一生,再没有比她更苦的了,她现在去了,这是剜掉我的一颗心啊!” “皇后她怎么这么歹毒啊?她到底要害我儿多少次啊?” 国公也开始流眼泪,谢知微很担心,道,“国公夫人,贵妃娘娘并不是皇后娘娘下毒毒死的,她服下毒药后,是我暂时先护住了她的心脉,帮她争取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她把大皇子殿下和三公主殿下都安置好了,才去的。” 国公夫人顿时怒不可遏,“你是不是在帮皇后娘娘说话?” 谢知微很能理解失去了儿女的父母的心,她并没有计较国公夫人的态度,而是道,“如果我是在帮皇后娘娘说话的话,我就会把贵妃娘娘服了‘若颜’之毒的事说出去了。” “若颜?”国公夫人震惊极了,她一把抓住了国公的手,“国公爷,霓儿她为什么要服若颜?” 国公至此才相信,自己的女儿的确是自杀,并栽赃给了皇后,他顿时老泪纵横,“这一切都怪萧璴,都是萧璴!” 萧璴,这两个字,在云植的口中,咬牙切齿地吐出来,充满了怨毒。 第661章 随俗 之后,谢知微又来给潞国公行了两次针,七日后,潞国公果然能够下床了,这对潞国公府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原本,家里准备办丧事了。 但云贵妃才薨逝,两个孩子远走云南,若是潞国公这么去了,国公夫人恐也是凶多吉少。 世子夫人恭敬地将谢知微送出门,临上马车时,她千恩万谢,“宸王妃这份大恩大德,我潞国公府没齿难忘。” 谢知微笑道,“世子夫人客气了,当年我跟着崔家老祖学医时,原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够治病救人,这也是积德之事呢!” 世子夫人道,“多少医术高强的人,见死不救,宸王妃这样急公好义,肯出手救人的,实在是少数,也令我等佩服不已。郡主实乃世范。” 谢知微听说潞国公府在京兆府这边物色不到好的儿媳妇,军中多是武将,国公夫人死活不肯要武将之女为儿媳妇,没办法,潞国公府只好和京兆府韦氏成了亲家。 京兆韦氏也曾是前朝有名的世家,往上追溯,光宰相便出了二十多位。大雍开国,太祖皇帝容不下这么多世家,韦氏乃是第一个请辞回家种地的家族,数十年过去,虽声名不再,但人丁兴旺,依然是京兆大族。 谢知微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向外面,这里离京城不远,但风情迥异,街市上能够看到诸多穿着奇装异服之人。 这令谢知微格外兴奋,她前世从谢家到四皇子府,后来入主东宫,再后来便成了皇后,被关在冷宫十年,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除了小时候去博陵外,便是去城外法门寺上香。 而今生,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出京,来这么远的地方,看这样的人物和山水。 “郡主,前面有卖凉面的,看着好好吃,还有这么大的烧饼,不是蒸出来的,是烤出来的,那种煎白肠,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呢。” 百灵边说,说得哈喇子都掉下来了。 正好到了午时,谢知微便让人将车停在了一座最大的酒楼花萼楼,要了一间楼上靠窗的雅座,谢知微便让百灵点单,百灵一口气将自己没听说过的酒菜点了一桌子,结果上来后,满桌子都是饼。 而“郎官清”、“阿婆清”、“三勒浆”则全部都是酒,一共三坛子。 谢知微淡定地拿了一个肉串,用筷子将肉串剔下来,极为斯文地尝了一口,觉着这味道很不错,便招呼三个丫鬟尝尝。 杜沅和杜沚偷偷地笑个不止,百灵则受不了这种“羞辱”,她出了门,将小二喊了过来,指着一桌子面食,质问小二,“我方才点这些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你看看,这满桌子都是面疙瘩,怎么吃?“ 谢知微好笑地看着百灵生气,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涨得通红,这丫头素来在外头跑消息,很是能察言观色,今日沉不住气,看来是真的怒了。 谢知微也能体谅百灵的心情,是百灵怂恿她来玩的,也是她要百灵点菜,结果点了满桌子的面食和羊肉。 谢家素来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哪里见识过这么粗放的食材? “这位姑娘,小的们这酒楼里,就是这些吃食,您若是想吃那些精致点的,从南边来的,那就得去江南楼去,小的们这家是地地道道的京兆味儿。” 百灵还要说话,谢知微道了一声“好了”,她起身挪了位置,在窗边坐下,让杜沚用自带的器具泡了一壶茶,慢慢喝着,吩咐杜沅打赏了小二哥,对百灵道,“你们先吃,吃不完的,咱们带回去,多大点事儿?” 百灵兀自不甘心,嘟囔道,“这一桌,居然还要一百多两银子呢,全是面疙瘩,还不如奴婢回去揉面,擀出来的面饼,比这要好吃多了。” “各有各的风味,我们既然出来了,以后要见的世面还很多。所以,这也给你一个教训,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在不懂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气前,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谢知微笑道,“一百多两银子给你们买个教训,我还是花得起的。” 百灵感激不已,杜沅和杜沚也不再只是笑了,三个丫鬟均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去了,她们也知道了,外面可不比京师了,在京师,谁也不敢惹她们,更加不敢坑她们,但在外头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她们现在出门,谁也不认识她们。 三个丫鬟吃完后,将店小二叫来,给她们把没有吃完的食物包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 百灵指挥着,谢知微出了门,站在外头,从栏杆下朝下看去,正厅里又进来了一男一女,均是锦衣华服,二人的身后跟着不少仆妇下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梯的时候,谢知微听到那女子道,“我听我爹说,宸王殿下要来了。” 谢知微不由得朝那女子看过去,见她的穿着带着些异域风情,脖子上带的璎珞项圈上,还挂着个小金佛,挂着额饰是一枚流光溢彩的猫眼石,将她一双明眸映照得熠熠生辉。 她的脸上蒙着一块透明的面纱,隐约可以看到精致的五官。 男子同样生得英俊,月白色的长袍,衣领袖口用银线绣着祥云暗纹,腰间别着一柄成人巴掌大的弯刀,似乎感受到饿了谢知微的目光,他朝谢知微看过来,见姑娘蒙着紫色的面纱,但一双眼睛足以倾城绝色,眼中不由得划过一道幽光。 女子也看到了,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不满地喊男子道,“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就在这时,百灵和杜沅出来了,身后跟着提了大包小包的店小二,谢知微朝楼下走去,与二人错身而过,那群人中,一个下人低着头往上走,没有留意到店小二,一头拱在了店小二的一条胳膊上,店小二手里提着的一包肉夹馍散开,肉沫朝四周散去。 “姑娘小心!”那男子连忙冲下来,要去救谢知微,便看到,她的两个丫鬟,一人扶着谢知微快步朝下,另一人手中一段白练如游龙一般,将肉沫全部搅在一块儿,一振臂,将肉沫拍在了楼梯上。 第662章 蛇蝎 “你要死了!” 那女子没有人护着,身上难免沾了一点肉沫,她嫌弃地弹开,一脚朝那店小二踢去,却被杜沅抬起一脚拦住了,“这位姑娘,是你的人撞了店小二,他才会把我们的馍馍撒了,你不但不赔,你还要踢人!” “我踢你了吗?”那姑娘一看就是个脾气不好的,叉着腰朝杜沅吼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没有教养的下人,可见你主人也是个没礼数的。” 这是把谢知微捎带上了,杜沅气得浑身发抖,她抖了抖手中的白练,怒道,“姑娘,我可不会吵架,我一般吵不赢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动手!” “好啊,你动手啊,我爹是陕西布政使,我倒要看看,在这陕西地界儿上,谁还敢动我!”那姑娘叉着腰朝杜沅步步逼近。 百灵才吃了个亏,这里人生地不熟,杜沅不敢轻举妄动,这姑娘逼近一步,杜沅往后退一步,这姑娘见杜沅怕了,得意不已,叫嚣道,“动手啊,你倒是动手啊!” 店小二吓得魂不附体,“姑娘,今日是小的错,小的给您赔礼道歉了,这几位客人新来乍到,不知道规矩,小的求您看在酒楼的份上,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可我非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呢?才不是很厉害吗,还想打抱不平,呵呵,原来是个新来乍到的,我说呢,这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艳,这张脸看着可真是令人糟心。” 说来说去,这是为了谢知微的一张脸,这女子伸手就朝谢知微脸上的面纱摘了过来,谢知微斜眼朝杜沅看了一眼,杜沅顿时怒不可遏,手臂一展,白练如同灵蛇一般朝那女子卷去。 “双儿!”那男子大叫一声,朝杜沅扑了过来。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拦在了男子跟前,一左一右将男子包抄,男子才出手一招,便知不是对手,而此时,杜沅已经用白练将那女子捆起来,她拖着那女子,手一扬,将女子掉在了屋梁上。 “尔等何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为何如此蛮不讲理?”男子朝谢知微怒道,他没想到,生得如此美艳的女子,竟然是蛇蝎心肠,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 谢知微看也不看这男子,转身就下楼去。 酒楼的大门口,陕西布政使司的两班差役已经拿着水火棍等着了,见谢知微等人下来,竟然是女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两队骑马的东厂番子将这些差役们都挤到了一边儿去,等着谢知微上了马车,这才护送着谢知微离开。 这男子和女子分别是陕西布政使的一儿一女,儿子周宵尘,年方十六岁,女子周晓双,十四岁,因爹是陕西的土皇帝在这京兆府里,谁人不认识这公子和姑娘,平日里被少被捧奉,养得性格刁蛮不已。 京兆府里,听到消息的尹氏哭晕了,她连妆都不梳了,冲到前院去找夫君周又颉,“老爷,双儿是个大姑娘啊,这被人吊在酒楼上,名声就毁了,今后还怎么嫁人啊?” “这是谁啊,这么跋扈,撒野都撒到了布政使司衙门来了,老爷,您可不能不管啊!” 正说着,周宵尘冲了进来,喊道,“爹爹,您不能不管,吊着妹妹的人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法子打了绳结,根本就解不开,那白练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用刀都割不断。” 周又颉气得面红耳赤,猛地一拍桌子,“够了,少吵吵,你们,要不是平日里不修私德,做事百般不忌,会惹下今日这样的祸事来?” 幕僚在一旁道,“大人,还是属下带人去瞧瞧吧!” 周又颉点点头,问旁边来报信的人,“你说,适才是东厂的人去将那人接走了,你说是个小姑娘?是妇人打扮还是姑娘打扮?” 那属下还跪在地上,答道,“回大人的话,是妇人打扮,脸上蒙着紫色面纱,她身边两个丫鬟功夫高强,还有暗卫,属下不知道有没有看错,那暗卫的袖口上用彩线绣着一种植物。” “是不是茱萸?”周又颉慌忙问道。 “属下瞧着像。” “完了!”周又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色煞白,汗水如雨一样地往下滚落,“完了!” 他夫人尹氏气不可遏,“老爷,还等什么,难道你不要女儿了?” 她说着,吩咐那幕僚,“你赶紧去,去把小姐给救回来,那白练什么的,要是刀砍不动,难道不会用火烧吗?” 那幕僚正要走,周又颉喊住了他,“备马,备重礼,还有,把这臭小子五花大绑,我要去宸王殿下府向宸王妃赔礼道歉!” “你说什么?”尹氏惊得腾地站起身来,“这宸王妃有什么关系?” “愚蠢啊,愚蠢,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妇?连带生的孩子都蠢笨如猪,这次,你们算是给我惹了大祸了,我这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了!” 周又颉痛心不已,他却不得不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命人服侍他更衣,又拉了满满三车重礼,来到了谢宅隔壁的宸王府。 谢知微已经回到了家,又名花萼楼送了几样稍微合口味的食物,她命人提了送到临福院,正和容氏一起品尝美食,听说周又颉来了,她头都不抬一下,“命四爷出面应酬一下,就说我妇道人家,王爷如今不在,不好见朝廷重臣,既然周大人知道,王爷要来了,不妨等王爷回来了,有什么事与王爷说。” “是!”丫鬟恭敬地退了下去。 容氏心知有异,便问是什么事,谢知微便将酒楼的事说了,“媳妇瞧着那姑娘生得还算俊美,她竟然伸手就要来揭媳妇的面纱,这倒也罢了,谁知,她竟然口出恶语,媳妇便恼了。” 容氏的脸沉了下来,很不高兴地道,“周又颉为官,虽说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可这家教着实不堪。这女子既然看到你穿着不俗都能在你面前如此跋扈,可想而知平日里待寻常百姓如何了。依我看,还是得给周又颉一些教训才是,这陕西布政使也该换个人当当了。” 第663章 紧张 谢知微一想,道,“娘,您说卢琦龄表兄如何?” 容氏心头微动,卢家的人如今所剩不多了,只有几个外嫁之女还活着,男丁里头,也只有卢琦龄了,她摇摇头,“你表兄留在京城,有留在京城的好,京城总要有人才是。究竟谁好,想必你祖父还有阿偃会有考虑。” 谢知微忙愧疚地道,“是媳妇思虑不周了。” 容氏脸上的笑容却非常和煦,轻轻地抚着谢知微的发顶,“阿恂有你陪着,我很欢喜。” 谢知微的脸红了一下,她很想萧恂了,别人都知道萧恂要回来了,可她当妻子的居然不知道。 不过,周又颉又怎么知道萧恂要来了呢?难道是战事有了变卦不成? 前院的书房里,萧惟听了后院的丫鬟过来的传话,顿时紧张不已,他多大一点,居然要面对封疆大吏,还要说这么气势汹汹的话,嫂嫂真是太为难他了。 来传话的是百灵,说完了,见萧惟半天不说话,百灵便试探性地道,“四爷,您倒是说句话啊,奴婢好回去回话呢。” 萧惟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下了口口水,问道,“嫂嫂还有没有说别的?就这些的吗?我真的要这么和周大人说话吗?” 百灵“噗嗤”笑了起来,道,“四爷,您是不是很紧张啊?” 在这丫鬟面前,萧惟的脸涨得通红,少年倔强的心思令他别过脸去,不想搭理嫂嫂跟前的丫鬟,他总觉得嫂嫂屋里的这些丫鬟们,个个都好彪悍。 “四爷,您紧张什么呀?我家郡主十岁的时候,就能怼得别人说不出话来,您也不瞧瞧您的身份,您是谁啊,您是宸王殿下的弟弟,是郡主的小叔子,即便是说错了话,也没人把您能怎样呢,有郡主在,没人敢欺负您的。” 萧惟顿时底气十足,他忙起身向百灵拱手,“多谢姑娘指点!” 百灵连忙跳起来,躲到一边,“哎呀,四爷,真是折煞奴婢了,这,奴婢可不敢当!” 待百灵走后,萧惟整理了一下衣衫,听说周又颉到了,他忙让人将周又颉带到了花厅,与周又颉见过礼后,让周又颉上坐。 周又颉没想到端宪郡主居然敢不见他,他都如此折节了,端宪郡主竟然只派一个十二岁的小子来打发他,顿时,脸上很不好看。 萧惟自小察言观色惯了,一眼就看出周又颉的心思,道,“周大人,不是我嫂嫂托大,我嫂嫂乃是一介女流,朝堂上的事,我嫂嫂自然是不会操心的,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封疆大吏,我嫂嫂如何好与大人见面,见面之后又说些什么?” 周又颉心头一震,不由得抬眼打量萧惟,听说这是襄王府不曾放到台面上的儿子,郡主过门后,才把这不入世人眼的儿子笼络到了自己跟前,他原是极看不起的,没想到,这少年不卑不吭,气度有节,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萧惟不待周又颉说话,他手指抚着茶杯,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杯身上的折枝莲凸起的纹路,心头在打鼓,面上却不露分毫,笑道,“若今日来的是令夫人,自然就由我嫂嫂出面招待了。不知周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小子只是郡主跟前跑腿的,若是朝廷大事的话,听周大人的令爱说,我大哥要来陕西了,不如周大人等两天,我大哥来了再说?” 周又颉浑身一颤,冷汗已是如雨一般地爆出来,“我,我,我女儿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 萧恂是谁?总领西北疆域的将帅,他的行踪一向都是绝密,可是却从他的女儿的口中泄漏出来,这岂不是死罪? 萧惟一笑,“今日,在花萼楼喝酒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我有什么能耐,敢造这样的谣?” 周又颉忙起身,郑重地朝萧惟躬身行礼,“四爷,还请四爷帮本官在郡主跟前美言,小女道听途说,还请郡主看在小女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则个。” 萧惟不为所动,“令爱比我嫂嫂还大一岁呢,我都不好意思帮周大人把这话带给我嫂嫂。” 周晓双被吊在花萼楼的屋梁上已有两个时辰了,她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已经被勒成了惨白色,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活像是被人凌辱过一般,来看热闹的人,将花萼楼都挤满了。 周晓双先是生气,后是发怒,此时,所有的锐气都被消磨干净了,只剩下哀伤与幽怨。看到母亲前来,她顿时哇地哭出声来,“娘,救救孩儿!” 尹氏哭得肝肠寸断,索性一屁股坐在楼板上哭道,“不过是两句口角,何必如此折腾我女儿呢?这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你这杀千刀的,没事你惹人家位高权重的人做什么啊?” 尹氏指桑骂槐,原本是为女儿造势,谁知,她话音方落,就有人讥笑道,“哎呀,这么说,令爱只能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可不是,想当年,我这映月楼里来了套异域的首饰,咱们周公主硬是强行花五百两银子买了去,这可是连本都没有赚回来,从波斯国进的猫眼石都不止五百两银子呢,瞧还在她头上。” “啧啧,这是只能欺负咱们老百姓,不知道怎么欺负习惯了,今日,算是踢到铁板了。” 周宵尘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他垂着眼,哪儿都不敢看,恨不得有道地缝,他钻进去算了。 尹氏骂不下去了,就在这时,周又颉来了,身后跟着杜沅,一见到杜沅,周晓双恨不得化身为恶鬼,将杜沅一口吞下去。 杜沅懒得搭理周晓双,她是奉姑娘的命前来收回白练的,走到周晓双跟前,轻轻地拍了拍周晓双的脸,“这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艳,这张脸看着可真是令人糟心。” 周晓双怒不可遏,这是将她的原话,奉还给她呢,她正要朝杜沅啐一口,杜沅笑了,“周姑娘,你若是得罪了我,你就在这里继续挂一日吧!” 周晓双的气焰顿时便萎靡下来了,她忍着气,等杜沅将她从梁上放下来,她正要朝杜沅出手,周宵尘忙拦着了她,朝杜沅拱手道,“多谢姑娘!” 第664章 贬官 “哥!”周晓双气得一蹦三尺高,她见周宵尘不像昔日里那样向着她,便转身朝尹氏扑了过去,“娘,您看,哥哥,他欺负我!” 杜沅收着白练,重新围在了腰上,走到周又颉的跟前,“周大人,我家郡主说,她会在京兆府逗留几日,若城中有人状告周姑娘跋扈欺人,她将查清楚后,上报给朝廷,若周大人落得个约束家人不力,鱼肉百姓的罪名,那就对不起了!” 周又颉又惊又怒,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尹氏就怒了,“这话说的,好似郡主是百姓的父母官一样,我女儿就算有什么过错,那也是淘气,年幼不知事,难道郡主小时候,就没有淘气过?” 杜沅已经不愿再和这无知妇人说话了,她宛若未闻,与周又颉说完话后,就朝楼下走去,见掌柜的迎了上来,她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掌柜的,“今日叨扰了贵楼了,想必损失不少,这是我家郡主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客气。” 那掌柜的哪里敢收,忙拱手推拒,“今日的生意比平日里要好上许多,这实在不敢当。” 杜沅将银票塞给了掌柜的,转身飘然下去。 那掌柜的将银票拿在手里,感动万分,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道,“诸位,郡主打赏了小的一千两银票,诸位今日在本楼的花费,全部免单,花萼楼与诸位同喜,这都是沾郡主的光啊!” 顿时楼上楼下的人都欢喜不已,有人笑道,“一千两银子,那可不够了,我等的花费,可不少。” 掌柜的激动得面红耳赤,“瞧这位客官说的,咱们在乎的是那几个钱吗?郡主大义,不肯叫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吃亏,这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这话说得没错,掌柜的深明大义,难怪生意做得好,这样,我这一桌,我也不要你免单,少算二两银子得了。” “好勒!” 楼上楼下,就跟过年一样。 周又颉见此,想想端宪郡主的为人,再想想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见女儿口中还骂骂咧咧,他顿时怒不可遏,上前一耳光扇在了女儿的脸上,也不怕坏了女儿的名声,怒道,“我怎么生养了你这样一个蠢东西!” 花萼楼的闹剧,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兆府。 韩延寿匆匆走到了夫人的正院,将几个儿女都约束到身边,道,“平日里,你们骄纵跋扈些,我从来没有说什么,我总以为,我寒窗十年,为的也是叫我的儿女们不受委屈,可想而知,我从前的那些想法是何等愚劣。” 屈氏一听,便知道丈夫担忧的是什么了,点头道,“我前些日子,为了老爷您说的那差事,跑了谢家好几趟,亲眼见过谢家孩子们的为人处世,真正是叫做如沐春风,特别是郡主的风仪,说实话,叫我和她说话说一辈子,我只怕都不嫌烦,不管你说什么,她都能接洽得恰到好处,就好似,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格外在理,这才是尊重人呢。” 韩延寿对儿女们道,“你们可都听见了?你们在看看今日的周家,平日里,你们总说周家的姑娘如何如何瞧不起人,周家的公子出门如何威风,郡主来了京兆府这些时日了,你们可曾听说过郡主什么风声没有?若非今日,说实话,我都感觉不出,郡主竟然来了京兆府。” “可不是这个话,周大人也是十年寒窗,比老爷您熬的日子都要长一些,这一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去了?”屈氏言语间格外可惜。 韩家大儿子不懂母亲的意思,问道,“娘,您说的什么意思?难不成周家出了什么事?” 在他的眼里,不过是郡主和周家的姑娘一点龌龊而已。 韩延寿和夫人相视一眼,均是从眼中看到了不寒而栗,韩延寿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你们是没有见过世面,这些年幸好我外放为官,若是在京中,若是运气好,便是被贬官回去种地去了,若是运气不好,那就是下了大狱。” 几个孩子不懂。 但很快,半个多月时间,京中有了旨意下来,周又颉因纵女行凶,且泄露武将行踪,有通敌嫌疑为名,被贬为雎州知州。 雎州知州章以善因在上一次瘟疫中抗疫有功,被任命为京兆府尹,而现任的京兆府尹韩延寿则被擢升为陕西布政使。 陕西布政使乃是从二品,而京兆府尹乃是从三品,知州只有从五品。 章以善从一个从五品直接提到从三品,天底下哪有这样升官的? 可是,谁都知道,雎州瘟疫的时候,章以善是如何协助端宪郡主抗疫的,那一次抗疫成功后,端宪郡主被晋爵,而章以善只得了些表彰,每年的考评得的都是上而已。 但,该给的,却不曾克扣半分,这短短两年不到时间,章以善便直接越过了四品,成了从三品。 周又颉接到圣旨后,转身进了后院,再次将女儿狠狠地扇了两耳光,这一次,不管是尹氏还是周宵尘都没有心疼周晓双半分,而是心有余悸。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端宪郡主的能量竟然是如此大,甚至,他们都怀疑,之前在酒楼的时候,端宪郡主是不是故意给周晓双下了个套,为的就是让周又颉给章以善让位置? “妾身去求求端宪郡主吧?”尹氏抹着眼泪,她气得心肝儿都在疼了,她这一生活了半辈子了,见识也不可谓不多,却从未见过跋扈至此的女子,一言不合,竟然就能贬人的官职。 “朝廷还有点法纪吗?”周宵尘此时也已经忘了,他第一眼看到谢知微的时候,有多么惊艳了,也忍不住抱怨道。 从二品到从五品,只要想想就能把人呕死。 周又颉也是气得吐了好几次血,所幸,他再也不是以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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