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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为然地点点头,“我母亲也跟我说过,男人啊,都是多变的,你待他千日好,但凡有哪一点不好,他就翻脸了。这端宪郡主也是挺有意思,等及笄还有个三五年吧,到时候,宸郡王都多大了,难道还一直等她不成?” 薛婉清深深地看了海雪筠一眼,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不管萧恂会不会等谢知微,横竖海雪筠是不可能有机会了。 她不想再在薛家待下去了,太浪费时间了,和薛家那些人每天虚与委蛇,简直是让她想吐。 等秋狩过后,大皇子就会娶亲,之后,就是萧昶炫大婚的日子,她要和海雪筠同一天过门,她不可能让海雪筠掌控萧昶炫的后院,自然不会让权柄落在海雪筠的手里。 薛家不可能给她准备嫁妆,她得想办法,为自己谋划一番,只眼下,没有太好的途径,她不可能像别的穿越女一样,去卖个烧烤,设计些新颖的衣服款式去卖,研制一些化妆品之类的发家致富。 那样太低微。 听说,谢知微手里不少银子,这只能说上天太不公平了,那么多的银子,落在谢知微的手上,都是被她糟蹋了。 车队在附近的皇庄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下午再继续。 这里离谢知微的庄子不远,她下了马车后,将一些树莓和刺玫果送了一些到贵妃的马车上,又喊了元嘉等人一起过来吃,时间尚早,谢知微便让萧恂带她去看看她庄子里的占城稻。 此时,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老赵头得到消息后赶了过来,他身上背了个褡裢,褡裢里头装着黄灿灿的占城稻,见面先给谢知微行了礼,便将褡裢里的谷子掏出来给谢知微看,“姑娘瞧瞧,这就是今年收获的占城稻,一共种了一百二十亩地,比往年都收了三成多,不到四成,这是晒干的第一场谷子,小的磨了一些米,也给姑娘带来了。” 谢知微看着掌心里的占城稻,收获的喜悦在她的心底蔓延,她不由得欢喜极了,“明年可不可以再往北面种一些?看这稻子的耐寒能力怎么样?” “小的准备把今年收的这些稻子,全部留种,明年就往北边种,正好和姑娘想得一个样。” 皇帝正好也下了龙辇活动一下筋骨,看到眼前全部都是金黄的稻田,稻穗把稻杆都压完了,他看着高兴极了,见这边聚集了不少人,便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陆偃陪在他的身边,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在秋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面冠如玉,鬓若刀裁,妖魅的眼眸中,如同涌动着一股温泉,“回皇上的话,这里正好是端宪郡主的庄田,郡主让这边的农户今年种了南方那边才有的占城稻,听说收成很不错。这边的管事听说端宪郡主来了,便给她送来了今年收成的稻子。” “过去看看!”皇帝一听是与收成有关,自然感兴趣,若是能在这秋狩的途中关心一下农事,也是一桩佳话。 谢知微的马车旁,元嘉等人正在看田里收获的沉甸甸的稻谷,灿若黄金,让人看着就很开心,“哎呀,原来这就是稻子啊,可是怎么吃啊?” 第495章 功臣 老赵头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公主娘娘们,激动不已,也恭敬不已,解释道,“公主殿下,去掉谷壳才能吃呢!” 说着,老赵头便抓了一把谷子,双手一搓,再摊开,元嘉等人便看到他的掌心里,出现了一粒粒如珍珠白一般的谷粒,似乎能闻到香味。 “这是新米,用来熬粥是最好不过的,一年到头啊,草民们这些庄稼人,就盼着这个时候收点新稻,熬一锅粥喝,一年到头就有了力气。” 皇帝听到后,顿住了脚步,朝陆偃看去,陆偃朝不远处侍候着的米团公公打了个手势。 米团公公凑了上去,对老赵头极为客气地道,“这位老丈,那这次您带了新米来了吗?” “带了,带了,小的是来看姑娘,怎么会不带点新米来给姑娘尝个鲜儿呢?带了,不多,熬一碗粥是能熬出来的。” 老赵头忙把褡裢,换了一头,从里面拿出一布袋子米,打开来看,那米白如雪一颗颗都很饱满,上面还覆着一层油脂,是极为罕见的粳米。 谢知微接过米,检查了一番,方才递给米团,对老赵头道,“你这次又立了功了,回头我再赏你!” 老赵头高兴不已,连忙跪下来行礼,“这都是姑娘吩咐奴才们怎么做,奴才们才怎么做,奴才不敢领赏。” “你把褡裢子留下,先回去,等我回来了,你再到家里去。” 老赵头忙应了声,米团正好也过来了,将褡裢接过,老赵头松了手,再与谢知微行了个礼,方才离开。 皇帝正在看白.花.花的大米,几个权臣围在一旁,啧啧称赞,曾士毅捻起两粒放到嘴里,嚼得胡子一翘一翘,只觉得满口生香,叹道,“好米,好吃!” 米团公公过来了,将一袋子稻谷双手呈给皇上,“皇上,这是端宪郡主献给皇上的谷子,听说今年田里的庄稼收成好,多收了三五斗,人人都感激这盛世呢!” 旁边的锅里,御膳房跟来的厨子们已经将米下锅了,熬着散发出阵阵的香味。 皇帝从布袋子里抓了一把谷子出来,谷壳略有些扎手,但看着这黄灿灿的谷子,谁还会不高兴呢? 元嘉也跑过来了,从皇帝的手里拣了一颗谷子,笑着对皇帝道,“父皇,儿臣刚才学了一课,原来这谷子要去掉谷壳才能熬粥。” 她没有老赵头那本事,双手一搓就能搓出一把米来,而是放到嘴里,用牙轻轻一磕,磕出一粒饱满莹白的米,给皇帝看,“父皇,看,这就是米,用来熬粥的米。” 皇帝哈哈大笑,看到谢知微过来了,便问道,“微丫头,你今年的庄子里丰收了?跟朕说说,是怎么丰收的?” 谢知微忙行了个礼,“回皇上的话,端宪去年冬,让人跑了一趟南面,买了一些占城稻的种子回来,今年试种了一百多亩,亩产比往年多收了三五斗,增产了两成左右,对于庄稼人来说,这就是大丰收了!” 皇帝略沉吟,看向谢眺。 谢知微试种占城稻的事,谢眺自然知道,谢家不缺这一百多亩地,谢知微想试种,那就由着她,没想到还成功了。 “回皇上,占城稻是从占城那边传过来的,南边的气候和土壤尚且与占城那边不一样,官府和老百姓也不敢大面积试种,毕竟这可关系到一年的收成,只有部分大族和富商在小面积试种。” “而北边,与占城的气候和土壤更加不同,臣孙女的这些种子还不是完完全全的占城稻,而是从去年试种了占城稻的大族手里买来的,今年试种下去,没想到,不管是抗寒还是抗病虫都还不错,也有了不小的增产,臣已经安排京城周围的一些县明年春的时候试种南边买来的占城稻种,若是明年收成亏欠,便由官府补贴欠收的那一部分。” 皇帝原想说,让南边大面积种占城稻,陆偃就过来了,道,“皇上,粥熬好了,臣给皇上端过来吧!” 皇帝已经闻到了浓郁的粥香,比他在宫中喝过的任何粥都要香,配上了几样小菜,皇帝一口气喝了两碗。 他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何止是老百姓喝上一碗新米熬的粥后,一年都有了力气,朕也是如此,这往后一年啊,朕有的是力气了。” 皇帝在这里暂时打了个尖儿,没想到还喝上了一碗粥,他回到龙辇上后,睡了一觉,醒来精神抖擞,便喊来了谢眺说稻子的事,“既然占城稻在这边增产这么多的话,为何不在南边大力推广?” 江南一带乃是大雍的粮仓,江南富庶,大雍的国库才会充盈,若是江南能够增产两成左右的话,那整个国库能够增加多少收益? 谢眺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趴在地上道,“回皇上的话,臣与臣的孙女对占城稻做了一些考究,想在春季试种这占城稻,而夏季的时候,则种原有的稻种,如此一来的话,就能多收一季稻,将来就不是增产两成了。” 皇帝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亲手扶起了谢眺,“谢爱卿,若果真如此,将来大雍就没有饿殍了,你将是大雍的功臣!” “臣不敢,臣身为皇上的臣子,匡扶社稷乃是应尽的本分。臣之所以想到这样做,乃是因为,臣发现这占城稻既然不畏寒,而南方的早春天气尚且寒冷,若是种下一季,没有收成也还来得及种第二季,而老百姓若是看到,可以种两季稻子,想必也不会排斥多种一季占城稻了。” 老百姓对田地格外看重,因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没有哪一个老百姓会对田地不敬,更加不敢误了季节,在自家的庄稼地里种一些自己都不熟悉的物种。 可若是能够多种一季稻子呢? 薛婉清听到占城稻的事,震惊不已,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谢知微怎么会知道占城稻?是单纯的巧合吗?她不由得想起了她穿越以来,谢知微的所有的言行举止,谢知微毫无疑问是谢知微,但她的医术是什么时候学的?十一岁的小姑娘医术精湛,真的只是天赋很强吗? 第496章 承认 在路上走了约莫十日,御驾才到了御狩山下。 赤峰行宫建立在御狩山的南面,武英河的北面,一共分中路,东路和西路。 中路主要由御乾宫,萱兰宫、御雄殿和宁圣宫组成。 御乾宫乃是皇帝所居住,萱兰宫原本是皇帝为皇太后所建,一共院落八座,殿堂一百八十多间,其中前殿乐寿殿为皇太后留着,其他的殿堂赐给后宫妃嫔和皇子们居住。 离乐寿殿最近的是含辉殿,历来是由萧恂居住,隔壁的悦性居原本一直空着,这次,谢知微便住了进去。 悦性居坐北朝南,前后五进,正殿五间,庭院的西面种了一株玉兰树,还没有到开花的季节,右边是抄手游廊,一座太湖石点缀在游廊前的空地上,从院墙的后面,伸出一株合.欢花树来,花期还没有过,正是有风吹便散余香的季节。 悦性居的北面是畅远楼五间,上下两层,谢知慧住楼上,崔南嘉两姐妹住楼下。 紫陌和玄桃领着杜沅姐妹二人将谢知微的东西搬了进来,四人正在为谢知微收拾行李,李宝桢便领了八个太监,八个宫女过来,说是拨给谢知微这边用。 谢知微忙让紫陌打赏,自己各留了四人,剩下的让他们去畅远楼那边听差。 当晚,皇帝大宴群臣和宾客,元嘉和绫华收拾妥当后,便过来找谢知微。 两人住在离悦性居不远处的锦墨居,顺着北面的下湖湖岸,走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能绕到悦性居的宫墙外。 谢知微等人已经收拾妥当了,一行人从悦性居里出来,门前便是下湖湖面,往南出了门便是宁圣宫的勤政殿后殿,一共五间,穿过南面的抱厦,便是正殿。 “云华姐姐这次怎么没有来?” 谢知微问元嘉,她是出了城之后,才知道曹云华没有来,不由得很是担心。 元嘉皱了皱眉头,低声凑到谢知微的耳边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人说起表姐喜欢那位……” 元嘉用手指头往上指了指,压低了声音道,“我舅母便问了元华姐姐,谁知,她竟然承认了,舅母担又惊又怒,进宫求我母后,让母后给表姐指婚,表姐可不就给急病了!” 谢知微不敢置信,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曹云华居然还会承认,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武安侯府的嫡长女,云华姐姐这是铁了心了吗? 若说陆偃是个寻常人,又愿意接受的话,谢知微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还会为了他们而感到高兴,只是,陆偃会怎么想?他会有多难过? 谢知微无端就感到非常害怕,手都在抖了。 她感受到一道视线,猛地抬头,便看到站在廊檐下,一丛花树旁的陆偃,见他穿了一件宝蓝地云纹妆花缎云锦的袍子,头上戴着白玉冠,一双宛若冬夜深空般黝黑的眼睛里,似乎有流光闪过,眼尾一抹妖魅摄魂夺魄,他旁边一株大丽红妃都被夺了颜色,显得黯淡无光。 谢知微快走两步上前去,给陆偃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看着他艳丽无双的容颜,笑道,“陆大人!” 陆偃的眼底便漾开了一抹笑,凉薄的唇.瓣也微微地弯起,大丽红妃的光影悄悄地爬上了他不染而朱的唇,如有花瓣绽放。 “郡主,请进吧,郡王爷已经到了。” 正说着,萧恂便出来了,喊道,“郡主!” 元嘉等人给萧恂请安,绫华和萧恂打趣道,“五皇兄,你怎么没去接我们啊?” 绫华口中的“我们”自然着重指的是谢知微,谢知微的脸羞得通红,她侧目朝绫华瞪了一眼,绫华被她逗得咯咯笑。 “你怎么不说让我去背你来啊?绫华,要不,用顶轿子抬你?”萧恂自然看不得他的湄湄被欺负,没好气地道。 “五皇兄,你这就过分了啊?” “怎么,想打一架?” “谁跟你打架啊,你都多大了,你都要娶媳妇了,你还和我打架,你要是敢和我打架,我就打微妹妹了。“ 绫华作势要打谢知微,谢知微还没什么,萧恂却是脸一沉,眉头一皱,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要将绫华就地凶死的凶狠样。 绫华吓得连忙往谢知微背后躲,举起双手,“五皇兄,饶命!” 就好似谢知微的头上长出了两个手形的耳朵,萧恂看得无语,一把将谢知微拉了过来,“不要和她玩,看看她那蠢样,小心被她传染了!” 绫华气得蹦了起来,“五皇兄,有没有你这样的?” 云贵妃正好进来,看到了,不由得好笑地对大皇子道,“你五弟还是小时候那霸道样子。” 大皇子笑了笑,朝蒋倚君看过去,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元嘉等人,便道,“蒋大姑娘,你若是想和她们玩,我带你过去。” 云贵妃觉得这样很好,蒋倚君看向她的时候,她点点头,“你和殿下一起过去,本宫便先进去了。” 她从抄手游廊往后绕去,才走到后殿的侧面,迎面便遇上了正哼着歌儿,一摇一晃地扭过来的襄王,猛然看到云贵妃,惊得全身都拉直了快三尺,两眼痴迷,喃喃道,“阿霓?“ 恍然如隔世! 一直到云贵妃走得远了,襄王依然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皇帝竟然把云贵妃带来了,过去的十多年,皇帝没有一次将云贵妃带出宫过。 而他,已经十五年不曾见过阿霓了,她没有变,而自己……,襄王低头看着自己遮住了脚尖的肚子,自嘲地一笑,一甩袖子,朝前走去。 云贵妃疾步走出了好远,一直冲到了后院的一棵香樟树下,她才扶着树干,急促地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强忍着的泪水,如雨点般砸落。 “娘娘!” 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云萝担忧不已,她紧张地四顾左右,扶着云贵妃的胳膊,“娘娘,那边的水心谢有凳子,娘娘去那边歇一会儿吧!” 云萝担心云贵妃被人看到,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人来人往,若是被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云贵妃也明白这一点,她扶着云萝朝前走去,不满地道,“你不是说,他没有多严重的吗?不是说他没事的吗?他怎么成了这样?“ 第497章 逆鳞 云萝快哭了,她扶着云贵妃,用尽了全力将她拉到了水中谢里,哭求道,“娘娘,襄王爷如今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已经比以前好多了,瘦了好些了!” 云贵妃一听这话,几乎要晕过去了,她的脸色惨白,“你是说,他以前,他以前……他真是该死!” 云贵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恨意如泉涌,云萝吓得魂飞魄散,不顾尊卑捂住了她的口,“娘娘,请慎言!” 她知道,云贵妃口中最后一个“他”指的是当今皇帝。 原本云贵妃是皇太后为襄王选定的妃子,可是,皇帝设计,让云贵妃在众目睽睽之下撞到了自己的怀里。 襄王不放弃云贵妃,誓死要娶她,甚至放出话来,无论她遭遇了什么,她都是他命中注定的王妃。 可是不久,襄王无端开始发胖,胖得不成了人样,太医都找不出原因来,襄王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自知配不上云贵妃,而不再提娶云贵妃的话。 云贵妃却突然愿意入宫为妃,世人都骂云贵妃忘情负义,唯有云萝知道,她是为了保住襄王一条命。 “娘娘,都过去了,看在大皇子和三公主的份上,您就不要再管别人了。”云萝哭求道,“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就都没命了!” 云贵妃闭上眼睛,任由云萝用湖心冰冷的水沾湿了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珠收拾干净。 云贵妃原本美.艳无双,这么多年在宫里,侍寝的次数不足十次,好命地生下大皇子,再生了三公主,从不与人争锋,只当一个称职的人质,也懒得自怨自艾,把自己保养得依旧如少女一般。 她脸上本来就没什么妆容,用冷水净面之后,与之前也看不出两样来。 勤政殿的正殿里,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他正略侧了身体,不知道在吩咐陆偃什么,看到云贵妃施施然地进来,脸上依旧冷艳十分,忙招了招手,“贵妃,你到朕的身边来!” 襄王和北契的使臣正在说话,朝门口看去,见云贵妃神态自若,方才放下心来,只是一想到自己这般肥胖的样子落在了她的眼里,便别扭万分。 贵妃在皇帝的右手边落座,她也不与皇帝说话,兀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到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使臣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皇上,人都到齐了!”陆偃走到皇帝的身边,低声对皇帝道,他妖魅的眼眸里似乎流淌着燃烧的火焰,眼尾处流光闪过,整个正殿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都停了下来。 皇帝端起杯子,所有人也忙跟着端起了杯子,听皇帝说道,“今日,朕的爱卿,子侄,还有远方来的各国使臣,大家欢聚一堂,朕敬你们,不醉不归!” 人人忙都站起来,举着杯子,山呼万岁,等皇帝饮下一杯后,众人方才一饮而尽。 勤政殿里,以皇帝的龙椅为中心,左边是文武百官等人,右边则是随驾的一二品内外命妇。 谢知慧等人虽然能够跟着来,但却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样高规格的宴会上。 酒过三巡后,皇帝便懒得再说话了,歌舞上来了,北契、西凉和娄国的使臣都跟了来,坐在几个皇子的后面一排。 谢知微的正对面则是萧恂,她一抬眼就能看到萧恂。 一曲舞罢,西凉的使臣拓跋利昌便腾地站起身来,对皇帝道,“大雍皇帝,在我西凉国,最尊贵的客人应当得到盛重的款待,据我所知,你们这些跳舞的女人都是最低贱的教坊女,怎么能用来招待我们这些尊贵的使臣们呢?” 拓跋利昌别有深意地看了谢知微一眼,“皇上,坐在那边的都是贵国的贵女,我觉得,应当让她们来给我们表演节目,以助酒兴!” 萧恂猛地朝腰间摸去,却被皇帝盯着喊了一声,“阿恂!” 萧恂的手依然贴在腰间,那里放着谢知微后来还给他的弯刀,萧恂也趁此和谢知微说了他送她弯刀的用意,不是给她自杀,而是给她防身的。 萧恂还专门嘱咐她,任何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命在,千万别学那些蠢妇,以为死能够洗掉羞辱。 对萧恂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活着的谢知微更重要了。 “拓跋公子,你们是大雍最尊贵的客人没错,但大雍的贵女同样尊贵无比。大雍各司其职,教坊女就是专门表演歌舞招待客人的。” “哼!”拓跋利昌怒道,“大雍皇帝,你这是对我们的不尊重,最好的酒拿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最尊贵的女人自然也要拿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她……” 拓跋利昌指着谢知微,“我听说她是大雍最美丽,最尊贵,也最有才气的女子,为何不让她给我们唱歌跳舞?难道你希望我西凉的铁骑踏破三川口?” 皇帝惊愣不已,文武大臣也均是愤怒异常,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且还是当着北契与娄国的面。 萧恂腾地就要起身,谢知微却是一笑,“拓跋利昌?七年前,你就是我端宪的未婚夫的手下败将,今日,你因为西凉的缘故,而成为皇上的座上宾,便不再是我未婚夫的手下败将了吗?” 萧恂冷峻的脸上,顿时洋溢出如七月骄阳般的笑容,他转过身,朝拓跋利昌挑衅地一笑,“拓跋利昌,你听到了吗?区区手下败将,还在这里张狂什么?也不嫌丢人现眼的!” “你……萧恂,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未婚妻也说是七年了,现在我要和你比试一番,你若是输了,就把你未婚妻送给我!” 萧恂跳了起来,怒道,“拓跋利昌,你找死!” 无疑,拓跋利昌已经触犯了他的逆鳞,他的湄湄只属于他一个人,谁也不许觊觎,谁要是敢,那就等着被他弄死! 谢知微朝拓跋利昌的右手手臂深深看了一眼,她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拓跋利昌,你不必大言不惭,七年前你打不过我未婚夫,七年后,你连我都不如,我未婚夫是大雍最勇猛的男儿,你和他比试,无疑是找死,不如,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众人皆知端宪郡主才情超绝,还从来没有听说,她骑射不错。 但无论如何不错,她终归只是一个闺阁弱女,如何和拓跋利昌这种带兵打仗的将军比试? 第498章 魔障 萧恂也有些愣住了,虽说这种被未婚妻护在身后的感觉非常好,但万一湄湄要是输了呢? 他当然不会让她有任何损伤,可是,万一湄湄的胜负心很强,接受不了输给这只西凉狗呢? 萧恂已经想好了,要是这只西凉狗敢赢了湄湄,他就要这西凉狗为湄湄付出性命的代价。 这宴席才刚刚开始,气氛剑拔弩张,虽说众人早就知道,这一场宴会不会平静,但这风波也起得太快了点吧? 文臣们都朝谢眺看去,用眼神询问,你孙女儿行不行啊?谢眺一脑门子的汗,他也不知道孙女行不行,但有一点,他的孙女做事非常靠谱是真。 武将们看向襄王,也是用眼神在询问,你这儿媳妇不是出自文臣世家吗?难道也会骑射? 襄王此时已经顾不上猛然看到曾经的未婚妻时心头的那份震撼了,他紧张地看着谢知微,无视所有的眼神,也不停地看向儿子,想说,儿啊,你到底能不能护住你媳妇儿? 拓跋利昌没想到,谢知微这女人嘴巴利索,脑袋如此残废,他原以为谢知微会挑拨她男人上,谁知,竟然自己自告奋勇。 “端宪郡主,你和本将比试,赌什么?”拓跋利昌挑衅地朝萧恂看了一眼,“若是你输了,你就给我当第十三房小妾如何?本将会看在大雍皇帝的份上,好好疼爱你!” 众人都是神色大变,大雍的文臣武将们都是紧张地看着谢知微,却见小姑娘神色不动,淡然一笑,“拓跋将军,在口舌上逞英雄,乃是大雍泼妇才有的行径,没想到贵国的最尊贵的人和我大雍的泼妇一样的德行,入乡随俗,请拓跋将军言辞间放尊重点,我大雍有句俗话叫做‘祸从口出’。” 她深深地朝拓跋利昌看了一眼,“我若是输了,你可以挑战我的未婚夫,但若是你输了,你另外一只耳朵,就留下来吧!” 拓跋利昌忙伸手捂住左耳,眼中已经没有了调笑的神色,而是充满了仇恨,他冷声道,“好,若我赢了,我将来与萧恂两军对垒,他退后十里!” 萧恂不待谢知微答应,拍桌道,“好,本王答应你!” 皇帝的脸上顿时很不好看,看谢知微的眼神也有些不妙,陆偃的眼角余光滑过皇帝的脸,一抹冰冷的幽光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娄国和北契的使臣们此时似乎认识了萧恂,果然,十四岁的少年郎,意气风发,恃才傲物,但也太过热血冲动了些,这样的人,如何成为一军统帅? 薛婉清朝萧昶炫看了一眼,萧昶炫忙朝皇帝看去,看清楚了他的脸色,忙起身道,“慢着,拓跋将军,五弟,你们打赌是打赌,军国大事,怎么能用来打赌呢?两句对垒,关乎国家社稷,本宫以为,五弟还没有这个资格拿这个来打赌。” 薛婉清很是满意的,端起茶盏,递到嘴边,遮住了微微上翘的唇角。 萧恂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拓跋利昌大笑,大雍的武将们却均纷纷侧目萧昶炫,在心里将这位四皇子划拉到了懦弱,没有血性的行列中。 谢知微笑道,“四皇子殿下说得在理,你我之间的比试,只是个人逞一时之勇,不当与军国大事牵连在一起。这样,拓跋将军,若是我输了,若将来我未婚夫生擒了你,给你一次逃生的机会,若是战场上遇到了你,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如何?“ 拓跋利昌不由得想起了萧恂曾经用牙齿撕掉他一只耳朵的事,他如今还少了一只左耳,用爷爷的话说,他心里有个魔障,便是萧恂。 若他不能战胜萧恂,他这辈子都要活在萧恂的阴影中。 拓跋利昌看着萧恂,咬牙切齿地道,“萧恂,若是本将赢了,把你的未婚妻送给本将,本将要让她……” 萧恂手中的酒杯朝拓跋利昌飞了过来,拓跋利昌连忙伸手握住,但酒杯的来势太过凶猛,拓跋利昌的右臂被震得几乎骨裂,他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惊骇。 “拓跋利昌,本王已经忍你很久了,祸从口出,你最好记住这句话,你今日在这里说的每一个字,将来本王都会让你血债血偿!” 还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在他的面前,拿湄湄说事,敢如此羞辱他。 他与西凉很快就有一战,他要用西凉儿郎的血来为拓跋利昌的伶牙俐齿买单! “好,我接受你的未婚妻的挑战!”拓跋利昌问谢知微,“端宪郡主,你想如何挑战?” 谢知微笑了一下,“立射,很简单,前面摆个靶子,你我各射三箭,输赢立现!” 的确是太简单了。 拓跋利昌轻蔑地看了谢知微一眼,便问皇帝,“大雍皇帝,如何?” 皇帝也非常讨厌拓跋利昌,但国与国之间,由实力来决定利益分配,他讨厌也没有用,点点头,“拓跋将军远来是客,若是拓跋将军果真赢了,朕将再送将军十个大雍美人!” 拓跋利昌想说,他就要谢知微这样的美人,但对上萧恂冰寒彻骨的眼神,他咽下了要说的话,伸手道,“给本将军上弓箭!” 拓跋利昌用的是一张硬弓,力重十石,他拿到之后,炫耀似地拉了一下空弦,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空气似乎都被割裂。 见众人神色大变,拓跋利昌大笑一声,对谢知微道,“端宪郡主,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横竖,你有个好未婚夫,会为你付出赌注。中原人也有一句话叫红颜祸水,不知说的是不是端宪郡主?” 谢知微依然淡然一笑,“拓跋将军,你我之间的赌约是,你射一箭,我射一箭,三箭为三局,你看可好?” 拓跋利昌看到谢知微手中那孩童玩具一样的轻弓,不由得大笑,“看在萧恂的份上,这一场比试的规矩,就由端宪郡主来定。” “不必,本郡主还得多谢拓跋将军愿意陪我玩这样小儿般的游戏,我们这就开始吧!” 谢知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与拓跋利昌一并站在靶子前,她站在拓跋利昌的左边,与拓跋利昌约有三尺远的距离。 第499章 伉俪 靶子摆在殿门外,四周点满了灯笼,将殿前的一块敞地照得宛若白昼,靶子的红心也看得非常清楚。 萧恂忍不住走到了谢知微的身边,他嘱咐道,“拓跋利昌乃是西凉不世出的大将,连我都感到非常棘手,你不可妄为,有什么事,还有我呢。” 谢知微笑道,“我只知道你小时候和他打过一架,我还不知道,他行军打仗也很厉害。” 萧恂笑道,“就那一次,他恨死我了,成天叫嚣着要和我战场上相见,他爷爷乃是西凉夏王,保节军统帅,他自小在他爷爷的麾下打仗,便是一头猪,他爷爷也该把他教会了。” “喂,你们俩要谈情说爱,换个日子,不是说比试吗?现在还比不比?”拓跋利昌不满地叫嚣道。 谢知微试了一下弓的力道,这是她惯用的一个,用起来很趁手,而靶子约有三十丈远,也是她平日里练习的距离,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两人均是摆好了姿势。 拓跋利昌轻蔑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简直是太简单不过了,闭着眼睛他都能中靶心。 拓跋利昌将弓拉成了满月,就在要松开手的时候,突然一道寒光朝自己的眼前射来,砰的一声,一道火光擦过他的箭尖,如同一道流星般朝前射出。 拓跋利昌的手臂猛地一抖,手不由自主地就松了,弓弦上的箭也飞了出去,后一步,落在了谢知微的箭后,而射入靶心。 “拓跋将军,好箭法!再来!” 谢知微赞了一声,她再次搭起了箭,却也不放箭,而是看向拓跋利昌。 拓跋利昌的右手臂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不知道谢知微玩了什么把戏,一张脸黑沉下来,“端宪郡主,我西凉男儿光明磊落,比试便是比试,哪怕明知道输了,也绝不会动用什么手脚。” 不等谢知微说话,萧恂便嗤笑道,“众目睽睽之下,我大雍皇帝陛下也在,文武百官都长了眼睛,还有三国的使臣都在,大家评评理,谁玩什么手脚了?” 拓跋利昌找不到证据,虽说谢知微的箭尖触碰到了他的,但他的箭是后放出去的,这构不成阴谋。 但有一点,谢知微这个女人心眼比筛子还多! 拓跋利昌忍气吞声地再次搭起了箭,将弓拉成了满月,这一次,谢知微明目张胆地将箭朝拓跋利昌的箭尖射去,拓跋利昌是可忍孰不可忍,瞅着这次机会,猛地一用力,将弓弦拉满,飞快地放箭。 砰! 谢知微的箭被拓跋利昌的箭追赶着射中靶心的同时,拓跋利昌的弓弦断裂,弓弦笔直地抽了出去,正中拓跋利昌的右肩,勤政殿里,响起了拓跋利昌一声惨烈的哀嚎声。 谢知微得逞,飞快地扔了弓,跑到了萧恂的身后,被萧恂一把搂进怀里,护着她往后走了好几步,这才将她交给了身后的楚易宁,他的眼里凝着锋芒,将袍摆扎上了腰间,露出黑色的膝裤,朝前走了数步。 拓跋利昌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右肩,扭头恶狠狠地看着萧恂,“懦夫,你觉得你在战场上打不过我了,才用这种阴谋手段?” “战场上拼的是这里,蠢货!”萧恂指了指脑子,大笑起来,“不过,你就这么被废了,再也拉不动硬弓了,保节军估计也不会听你的号令了。” 战场上,强者为尊。 这也是拓跋利昌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他的这条胳膊受过伤,应该说是肩胛骨处受过箭伤,但明明好了。 这张弓,他已经用过三年了,即便是谢知微挑衅,她一张轻弓,能够拉出多少力道? 现在输赢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胳膊哪怕是好了也再也拉不动十石弓了,那他还是西凉的猛士吗? “啊啊啊啊,萧恂,我要杀了你!”拓跋利昌到处找武器,目赤欲裂,已是疯狂了。 萧恂求之不得,忙伸手,如同唤狗一样,“来啊,来啊,来,来杀了我!” “世孙!”一声厉喝,赫连铎站了出来,他走到拓跋利昌的身边,伸手按在了拓跋利昌的肩上,拓跋利昌平静了些许,却依然愤恨不已。 赫连铎朝萧恂拱手道,“贤伉俪果然好计谋,郡王爷得此贤妻,来日当如虎添翼!” 萧恂与谢知微并未成婚,赫连铎此言,明面上是恭维,实则,难免让人多想。 萧恂也不是傻子,愣了一下,摇摇头,“赫连谋士的话,本王可听不懂,不是一场比试吗?既然拓跋将军的胳膊有伤,直说,难道本王的未婚妻还要咄咄逼人不成?毕竟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即便几年前,本王与拓跋将军打了一架,那也是多年前的往事,小孩子闹着玩儿。” 谢知微走了过来,与萧恂并肩,委屈地道,“郡王爷,方才分明是拓跋将军一直在羞辱我,我才忍不住接受了这场挑战,早知道拓跋将军射箭会受伤,我也会忍着些,免得胜之不武!” 萧恂沉吟片刻,大方地一挥手臂,“那就当两边平局好了,也就不分胜负好了,毕竟拓跋将军受伤了,我们就不计较了!” “萧恂,你欺人太甚!”拓跋利昌怒不可遏,“你们才是胜之不武,要不是你两次用箭来射我的箭,我会输吗?” 拓跋利昌毕竟是个耿直的武将,赫连铎深吸一口气,他忍了忍,不得已站出来,对谢知微道,“郡主,别人看不出来拓跋将军的右臂有伤,我不信郡主也看不出来。” 谢知微委屈极了的样子,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位谋士,在场的这么多人,谁长这么大,还没有个三病两痛的?难道我还都看得出来?我虽会点医术,可我又不是神棍,我也不会看人过去未来啊!” 赫连铎还要说,谢眺走了出来,“赫连大人,本官的孙女虽说订了婚,可年纪不大,即便懂医术,也只是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入不得赫连大人的眼。大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还是宫里的太医靠谱。” 襄王也忙出来打圆场,“阿偃,你快点宣个太医来,别到时候拓跋将军的胳膊真的废了,再也上不了战场了,西凉岂不是少了一员猛将,这是多大的损失啊!这我襄王府可担不起!” 第500章 画卷 襄王一句话,便将谢知微纳入了襄王府的羽翼之下! 皇帝一听这话,简直是从内到外地舒坦,他虽然不知道谢知微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一个游戏就废了对方一员大将,这对西凉来说是灾难,对大雍来说,就是好事了。 “阿偃,传太医吧!”皇帝心情愉悦地吩咐道。 “不用你们假情假意!”拓跋利昌捂着剧痛的右臂,他能够感觉到,胳膊已经在飞快地肿胀起来,但他不敢让大雍的太医给他医治,而且,他此时还有任务。 西凉使臣中,有个魁梧得如同一头巨熊的男子走了出来,握住了拓跋利昌的手臂,轻轻地转动了一下,突然之间,一拉,一碰,拓跋利昌发出了一声惨叫声后,他的神色松了下来。 谢知微朝这巨熊看了一眼,这是一种特殊的接骨手法,容易伤到周围的经脉。 拓跋利昌之前本来就经脉受损,别人看不出来,谢知微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一次,即便拓跋利昌的骨头好了,他这条胳膊再也别想使重力了。 皇帝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招呼众人都回到位置上,继续喝酒言欢。 就在这时,一个西凉人快步走了进来,在拓跋利昌的耳边说了什么,拓跋利昌忙道,“快传!” 他吩咐完了之后,才起身对皇帝道,“大雍皇帝,我爷爷给陛下送了一件礼物,是他亲手做的一副画,请皇帝陛下笑纳!” 既然是拓跋思恭亲笔做的画,皇帝自然不会说不要,等大雍的信使上来后,皇帝还吩咐重赏。 拓跋利昌将信使送来的竹筒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副图画来。 谢知微和萧恂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分明,十天前,西凉的信使便已经将画送到了,西凉却说今天才送来。 皇帝正要吩咐人将画卷展开,义武侯起身了,道,“皇上,臣以为,西凉与大雍世代为仇,虽说是礼物,但还是谨慎为好,臣请先为皇上验货!” 皇帝觉得也行,便点点头,“那就由义武侯帮朕先看看吧!” 拓跋利昌也不以为意,将画卷递给了义武侯,道,“不如,本将与义武侯一起看看,我爷爷送来的画里头,到底有没有匕首?” 两人对视一笑,眼中竟有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默契,一起,各拉着画卷的一边画轴,将画展开,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看到画的瞬间,三国使臣均是愕然,而大雍的所有人均是愤怒不已。 拓跋利昌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笑道,“看来没问题,要不,让大雍皇帝也看看?我爷爷的画技还是不错的。” 说完,拓跋利昌与义武侯一起在大殿之中转了一个圈儿,将画的正面正好对着皇帝。 谢知微不由得紧张地朝陆偃看去,见陆偃朝画卷看了一眼,便低垂下了眼帘,她看不到陆偃眼中的神色,却只看到烛火的流光轻轻地舔过他不染而朱的唇.瓣,比画中曾经那血色的灿阳还要夺目。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画卷之上,一片愁云惨淡,唯一还活着的将军也是满脸黯然之色,那三角眼里流露出来的神色好像在怨怪他这个皇帝,尸山血海是西凉人在炫耀他们将大雍的军队屠杀殆尽吗? “皇上,这个人您还认识吗?有没有觉得,某个人和他很像?”拓跋利昌说着看向了皇帝身边的陆偃。 他十岁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对画中的人充满了好奇,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儿。 后来,他知道这人是大雍寒羽军的统领,是定远侯,是安国长公主的夫婿,等他在大雍看到陆偃后,他就让人回去,让爷爷把画送过来。 若是定远侯和安国长公主知道他们唯一的儿子如今成了阉人,苟延残喘在宫里,还在服侍杀死他们的皇帝,会如何想? 陆偃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这对大雍来说,无疑,会是一场不小的动荡。 拓跋利昌还没有来得及筹划,大雍便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愿意给他当托儿。 “拓跋将军,本侯听不懂你的意思!”义武侯义正严词地道,就是不去看一眼那画,好像里面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皇帝狠狠地将酒杯摔在了桌子上,怒道,“拓跋将军,大雍自开国与西凉打了不知道多少年头的仗,,各有输赢,正如端宪郡主所说,何必逞这种口舌之争?朕也没想到当年那个英勇善战,令大雍不得不重视的将军,如今竟然只会玩这种把戏了!” 皇帝是真生气了! 拓跋利昌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义武侯,忙弯腰朝画上一看,愣了一下,他第一直觉,这画,是不是被人换了?不是说,画中人的一双眼睛就是陆偃的吗? 他是说要亲眼看看这副画,但这一路上实在是没有机会,若是被人发现,他和西凉人来往,那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还背不起这个锅。 西凉人做事也太不靠谱了一点,既然说陆偃是定远侯的儿子,但眼下这幅画能证明什么? “是不是你?陆偃,是不是你做的?”拓跋利昌也看到了画,明明不知这样的,他一度以为,画被人掉包了,可是,画是不离他的视线的,看到爷爷的落款,小印,掉包的可能性很小。 陆偃抬起眼皮子,眼底的妖魅已经画作凉薄,他淡淡地朝拓跋利昌看了一眼,也不搭理,对皇帝道,“皇上,夜深了!” 皇帝正要起身,拓跋利昌指着陆偃对皇帝道,“大雍皇帝,你知道他是谁吗?” 皇帝已经懒得听拓跋利昌瞎比比了,他今晚上发疯发得次数也着实太多了,或者说,这就不是个正常人。 自己挑衅谢知微,结果输了,输了不说,还诬陷谢知微朝他动手脚,无凭无据,现在想陷害陆偃,没有陷害成功,又诬陷陆偃。 真是个疯子。 拓跋利昌还要说话,被义武侯拦住了,“拓跋将军,凡事要讲究证据,哪怕你觉得,宫里的内侍们慢待了你,要找陆大人的麻烦,也不必用如此手段!” 赫连铎也过来了,将画收了起来,道,“世孙,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很显然,他们着了人的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还不得而知。 皇帝离开,众人跪下来山呼万岁相送。 拓跋利昌等皇帝一走,将画卷朝外扔去,也气冲冲地离开了。 很快,就有人将那画卷捡走。 第501章 告密 正殿里,大雍的文臣武将们久久回不过神来,还是和刚才一样,文臣们看着谢眺,总觉得谢眺在装,若说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女武力值盖过了拓跋利昌的话,谁会信呢? 那些武将们则纷纷上前去恭喜襄王,“大雍朝还从来没有出过文武全才的女子,谢家培养得好好的孙女最后便宜了襄王府”云云。 襄王今天还没来得及喝酒,此时已经醉醺醺的,拱手相谢,“同喜同喜”。 而另外两国,大娄和北契的使臣也感觉像是做了个梦一样,蚍蜉撼树也不是这么好撼的吧?宸郡王的王妃看上去还是个小孩,怎么就两箭把拓跋利昌给比残了? 拓跋利昌这个当事人到现在也还没有弄明白,他走出了勤政殿好远,这才对赫连铎道,“她是怎么赢我的?我的这条胳膊,虽然受过伤,但早就好了,我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她应当不是用这个在攻击我!” 赫连铎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若说是巧合,赫连铎自己都不信,领兵打仗之人,若是将一次失败轻易地认为是巧合,是不可能会在战场活下来的。 谢知微一开始就只说射三箭,三箭三局,也没有说谁先射,那她就可以用自己的箭来攻击赫连铎的箭。 而且,射箭比试的时候,用自己的箭攻击对方的箭,是高手们常用的招数。 谢知微并不是个弱者,但在比试开始的时候,她示弱了,“本郡主还得多谢拓跋将军愿意陪我玩这样小儿般的游戏”,“拓跋将军,好箭法!再来!”,让本就没有将她当回事的拓跋利昌更加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而这所有的谋算必须有一个前提,拓跋利昌的右臂有内伤,且一定会被她想办法诱发,那她是如何知道拓跋利昌的胳膊有内伤,且能轻易地触动他的呢? 萧恂送谢知微回去,元嘉和绫华也跟在旁边,到了悦性居,萧恂也不回去,直接跟着谢知微进了明间,他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欢喜得跟猴儿一样,“湄湄,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恂相信,他的湄湄在一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肯定就和他一样,想到了要让拓跋利昌付出些代价。 还有什么,比毁掉一个武将的一条臂膀更加有用呢? 谢知微在他旁边坐下,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他举杯喝酒的时候,我看出他右臂的动作有些僵硬,一个人若是在一道门槛上跌了一跤,哪怕后来伤痛好了,他忘记了,但他的身体还会忘记。” “拓跋利昌或许并没有把那伤当回事,他好了,但他的胳膊还会记得,我只需要想办法触动他的胳膊记起这伤痛,而第二箭的时候,我只需要触发他射箭的时候,出点小意外,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崩伤。”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当时的肩伤应当没有得到过彻底的处理,留了隐患,而这隐患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我只是诱发他提前爆发而已。” 谢知微转动手中的茶杯,目光盯着琥珀色的茶汤上,笑了笑,“他这也算是活该了,即便这次,他的胳膊再次好了,以后,你与他战场相逢,也可以轻易找到他的破绽,此人,不足为惧了!” 萧恂忙起身走到了谢知微的跟前,他扶着谢知微两次的椅子扶手,将她的人圈在怀里,“湄湄,你就是为了我,才会如此?” “没有!”谢知微的脸颊也红了,她身体后仰,看着萧恂,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此时无端就好了起来,“我只是看他不顺眼,谁让他羞辱我的?” 萧恂见她的脸上,如同爬上了云霞,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让人忍不住就想欺负一番,他舔了舔唇.瓣,想着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丫鬟宫人,不得不收起了念头,有些不甘地坐回到了位置上。 “所以,你以后要是受伤了,不能瞒着我,别忘了,我是大夫,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伤在哪里的。”谢知微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道。 萧恂“噗嗤”一声,凑到了谢知微的跟前,低声道,“湄湄,要不要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身上有哪些伤口?以后我每次出征回来,就给你数一遍?” 谢知微想象那场面,羞得脸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只是她眼里更多的还是情意,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惹得萧恂襟怀荡漾,眸色深沉,活像是一头凶兽要把人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折损了对方一员大将,皇帝的心情也没有多好,他回到了御乾宫,也没有睡下,披着一件龙袍,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黑乎乎的一片,只听得到一阵松风吹过,久立不动。 李宝桢拿着一件披风过来,低声道,“皇上,仔细着凉了!” 皇帝不吭声,他也只敢站在一旁不动,不一会儿,有个小内侍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皇上,义武侯求见!” “他来做什么?” “义武侯说有要事要禀报皇上!” “让他进来!” 殿内加了几个烛台,灯火明亮起来,入夜后,松风从四周的山上吹过,涛声阵阵,显得殿里越发静谧。 义武侯忙不迭地进来,在皇帝跟前跪下,道,“皇上,臣已经弄清楚了,今日西凉的拓跋利昌是想指认陆大人是曾经的定远侯,叛贼陆秀夫的儿子!” 轰! 皇帝的脑子里似乎传来了一声巨响,他几乎站立不稳,李宝桢忙上前扶着他。皇帝指着地上的义武侯,道,“你此话当真?” 义武侯抬起头来,“皇上,原本那幅画里头,是拓跋思恭画的定远侯,拓跋利昌曾经在他爷爷画的这幅画里看到过定远侯,这次来看到陆大人后,他惊为天人不说,才发现陆大人和定远侯有一双极为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眼睛。” 可惜的是,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看到过陆秀夫的整张脸,他但凡出门都会戴一副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传,传阿偃!”皇帝闭了闭眼睛,李宝桢忙将他扶到窗前坐下。 第502章 孪生 陆偃匆匆进来,他朝地上的义武侯看了一眼,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来后,就跪下来行礼,口呼万岁,神态自然,一如既往。 皇帝深深地看着陆偃,眼神冰冷,往日对陆偃的所有信任与喜爱,此时全部都化为乌有,“阿偃,你真实的名字叫什么?” “臣不知,臣从小被义父收养,义父赐臣姓,与臣名,臣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父母是谁?” 皇帝只觉得这些话好生熟悉,他想了想,是当年他准备重用陆偃时,陆偃说过的话,一时间,触动了皇帝的心扉,当年的阿偃,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救过自己两次命。 如果他真的是陆秀夫和安国的儿子,那样危难的时候,他只需要再补一刀,自己就万劫难复。 阿偃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进宫是为了报仇的话,何必用自己的命来救他的命? 他差点就被义武侯给骗了! “皇上,任福已经押解到了,是现在就宣还是等一会儿?”陆偃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当差。 “皇上,任福纵然该千刀万剐,但皇上,臣请皇上不可将任福交给东厂,而是三司会审,给任福一个解释的机会!”义武侯痛心不已,额头磕在地砖上砰砰直响。 皇帝怒气难遏,陆偃却拱手道,“皇上,臣以为义武侯所言言之有理,毕竟任福乃封疆大吏,掌一省之军政,若交由东厂问刑,定罪,恐难服众,且会令边疆将士们寒心,还是该交由三司会审,令其罪行大白于天下,以正社稷。” 前一刻,义武侯还在诬陷陆偃,皇帝不信陆偃不知,但陆偃却并没有含恨报复,在处理政务上,一切以大局为重。 一时间,皇帝对义武侯非常不满,怒道,“阿偃,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 “是,皇上,臣告退!” 陆偃恭敬地后退,待到了门口方才转身出去。 正殿里,静悄悄的,李宝桢躬身站在一边,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义武侯一眼,便眼观鼻,鼻观心。 “你说阿偃是定远侯的儿子,你可有证据?就凭一幅画,你说那画被人动了手脚,又有什么证据?就因为那画上的人,眼睛长得和阿偃不同了?” 皇帝的怒火明显压抑得厉害,越是压抑,到了发作的时候,就越是让人难以承受。 义武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臣不敢!臣自知事关重大,哪怕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依然前来禀报皇上,正是怕皇上被小人蒙蔽。皇上,臣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不由得想到了十多年前,他看着地上的义武侯,他曾经是陆秀夫的副将,后来投靠到了自己这边,并由他来告密,这才给陆秀夫定罪。 这个人,既然能够背叛陆秀夫,自然也能背叛他,难道说,他早就和西凉那边勾结在一起,否则,十多年前,任福还只是义武侯身边的一个亲兵,挂的只是一个总旗的职务,如何和西凉勾结? “朕知道,你一向和阿偃不和,阿偃这些年在朕跟前办事,想必也没少得罪你们这些人。他只是朕身边的一个奴才,你们都是朕的股肱大臣,何必和他过意不去?” 义武侯简直是要哭了,“皇上,臣与陆大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臣所言句句属实。” “当年,告诉朕,陆秀夫和安国长公主的儿子死了的人是你,如今跑来跟朕说,阿偃是他们儿子的人又是你。”皇帝很不高兴了,“朕告诉你,阿偃进宫的时候,还没有名字,是朕命陆淮中收他当义子,也是陆淮中给了他名和姓,他的来历,朕一清二楚,你就不要再在朕面前污蔑阿偃了。” 义武侯还想说什么,皇帝已经很不耐烦了,他不敢违逆皇帝,只好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站在御乾宫高高的台阶上,义武侯看到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慢慢地走了过来,他迎面走过去,与陆偃错身而过时,只听见陆偃阴柔的声音道,“当年死的那个孩子是我孪生妹妹,侯爷,血债血偿!” 义武侯惊骇地朝陆偃看去,陆偃只留给他一道背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与画上的那人何其像。 义武侯转身再次朝御乾宫跑去,才到了门口,就被太监拦住了,“侯爷,皇上已经歇息了,若有什么事,侯爷明日再来!” 义武侯的心里说不出的恼火,也非常懊恼,皇帝明显就相信陆偃,而陆偃偏偏是陆秀夫的儿子。 血债血偿! 当年若不是自己诬陷告密,定远侯府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他至今记得安国长公主骑着一匹枣红马冲入战阵之中,浑身被箭射成了一个刺猬,与陆秀夫拥抱在一起,夫妻一同赴死的壮烈情景。 可是当年,他也是奉密旨。 御乾宫里,陆偃跪在地上,袍摆铺开,上面的金绣麒麟熠熠生辉。 “皇上,此乃任福路上写给皇上的折子。”陆偃去而复返,将任福呈上来的折子双手举过头顶。 皇帝见陆偃如此,有些惊讶。 因陆偃常年伴随在皇帝身边,皇帝早已经给了他很多特权,他不必向其他的臣子一样,在皇帝跟前跪奏,但今日,陆偃却有些不同。 “阿偃,你怎么了?” “皇上,臣自省过了,皇上对臣隆恩如海,以至于义武侯等人对臣有了嫉妒之心。古人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想必是义武侯等见臣得皇上的圣宠甚重,方才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臣乃服侍皇上的奴才,本不配称臣,是皇上圣恩,臣才得以伴随皇上左右,臣一生只会服侍人,比不得义武侯,乃朝廷栋梁,皇上股肱,皇上不能因臣而寒了朝中重臣们的心。” 皇帝感激不已,亲自上前将陆偃扶起来,“阿偃,你不必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以后,你该如何当差,还是如何当差。孰轻孰重,朕心中自有分辨。” “臣谢主隆恩!” 皇帝这才将那折子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已是怒不可遏,“想必洪继忠以为,朕会将任福交由东厂来审讯,方才迫不及待地来朕面前诬陷你,幸好朕没有他想得那么糊涂!” 第503章 相约 陆偃想了想道,“皇上,臣以为义武侯的担忧也有道理,臣听说,定远侯有玉面将军的称号,想必也是美姿容……” 他自嘲地一笑,“而臣,只是一个阉人,义武侯将臣与定远侯相提并论,实在是太抬举臣了。” 皇帝一听这话,对洪继忠越发厌弃,和阿偃相比,洪继忠就是一个小人。洪继忠在他面前诬陷阿偃,而阿偃却还在帮洪继忠说话。 可谓高下立现! “皇上,西凉那边已经送来了战表,说若是不把任福给放了,他们就要踏马越过榆林关。” 皇帝吃了一惊,指着门外,“拓跋利昌还在大雍呢,他们的胆子就这么大,不怕朕把拓跋利昌给杀了?” 陆偃低垂眼帘,他的眼尾如同一笔浓墨重彩的雾里山川,眼尾向上,那一抹妖魅似乎两只妖娆的狐狸,一直趴在他的眼角,勾魂摄魄。 “皇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想必西凉皇帝也明白,皇上怕是不会杀了拓跋利昌,毕竟,他是拓跋思恭的孙子。” 拓跋思恭乃是西凉不世出的骁勇之将,当年,也只有定远侯才能够掠其锋芒,自从定远侯殁,拓跋思恭便不再领军,坐镇后方,似乎,大雍已经没有了值得他带兵对峙的资格,但并不代表,他的孙子殒命在大雍,他也不会出征。 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怒不可遏,问道,“阿恂呢?” 萧恂若是对上拓跋思恭还嫩了点,但眼下,皇帝也没有能够上战场的悍将了。 “没有朕的旨意,他回来做什么?怕谁把他的未婚妻给吃了?” 想到方才的宴会上,一个“未婚妻”,一个“未婚夫”,倒是挺夫妻恩爱的,可是西北那边的战事,萧恂作为一个主将,居然就不管了吗? 皇帝气得一口老血没有喷出来,不由得问陆偃,“阿偃,让阿恂任这个陕西都指挥使,朕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陆偃道,“皇上,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臣想到一件事,西凉为什么逼着皇上重新起用任福,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皇帝不用提醒,也想到了这一点,怒道,“任福不能留,要彻查!” “臣领旨!” 次日是秋狩的正日子,钦天监算定的吉时时刻,皇帝在丽正门前焚香祷告天地,随着一声锣鼓敲响,秋狩正式开始。 皇帝一身戎装,站在祭台之上,他的面前是年轻一辈的宗室权贵子弟,以及大雍、西凉和娄国选派出来,参与狩猎的猛将。 萧恂和皇子们站在最前面,他一身银色的战铠,头上戴着红缨头盔,手扶着长枪,枪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秋草黄了,又到了狩猎的时候。昔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今四海升平,不论是老百姓还是朕,已经多年未闻兵戈铁马之声了,但祖宗的基业不能丢,雄风不能败,祖训不能忘,朕今日在这里看你们,谁若是能拔得头筹,朕重重有赏,前十名,均有恩赐!” “嚯嚯嚯!” 丽正门前一片欢呼声,多少权贵子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露面的几乎,这就好比学子们等着金榜题名,习武之人等这武举一刻,这一刻便是权贵子弟们的晋升之时。 随着皇帝的一声“开始”,人人争先恐后,跃马朝着不远处的山脉和草原奔去。 谢知微在门外的围房前等着,手里牵着她的枣红马,身边站在谢知慧和崔家两姐妹。 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骑装,裙摆上点缀着几枝用银线绣成的折枝白梅,头上梳着双丫髻,戴着简单的南珠珠花,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眸。 看到萧恂过来,谢知微忙迎了过去,她嫣然一笑,背后的朝阳似乎都没有那么耀眼了,萧恂的心情好极了,忙从马上下来,问道,“湄湄,你想要什么?我帮你猎。” “不用,你平安没事就好!”谢知微挑眉朝他的脸上看了一眼,看到他明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眼睛里倒映着一个自己,眼睛那么亮,丝毫没有掩饰情意,谢知微的心里甜甜蜜蜜的,抿唇笑了一下。 人太多了,要不然,他就可以抱着湄湄好好亲一口! 萧恂咽了口口水,喉头滚动,有些恋恋不舍,边走,边道,“湄湄,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一声,我进去之后,就不会回来了,你猜,我要去哪里?” 谢知微丝毫不感到惊讶,她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布一个局,难道说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她偏头朝萧恂看去,心里无端就起了思念,她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不舍过呢,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嗯,是去回鹘吗?” “湄湄,你真聪明,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萧恂朝四下里望了一下,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俩,便一伸手将谢知微扣进了怀里,在她的发顶上亲了一口。 “要是别人说我失踪了,你可一定不要担心。我会让我身边的人给你带信。”他想了想,还是很不舍得,“我让许良给你带一只兔子吧,等你养大了,我回来,烤给你吃。” “我不喜欢养兔子,你好好做你的事就好。”谢知微停在了原地,朝萧恂摆摆手,“你平安回来就好!” “我很快就会回来,湄湄,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成亲吧!” 谢知微点点头,“那你不要受伤了,一时冒进,很容易受伤,省不了多少时间,但养伤的话,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萧恂那踊跃的心,在听了谢知微的话之后,慢慢冷静下来了,他不能让湄湄为他担心,更加不可能大婚的日子顶着一身的伤拜堂,这太不吉利了。 谢知微说完,低着头,脸比旁边一丛凌霄花还要红,她的手里捏着洁白的帕子,有些不知所措。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和不是自己父亲和弟弟的人说这样的亲密话,觉得好不适应。 萧恂低着头看着谢知微白嫩如葱白般的手,情不自禁地就握住了,他轻轻地捏了捏,“湄湄,那你在家里好好备嫁妆,等我回来!” 谢知微“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抬头朝萧恂笑了一下。 第504章 爱惜 萧恂再次没有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怕自己会短了英雄气,不想出征,这才松开她,翻身上了马。 萧恂跃马冲了出去,来到红枫围场的附近,许良在这里等着,他已经等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了,看到萧恂来,笑道,“阿恂,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参加了呢!” 旁边还有不少权贵,方才萧恂专门去和端宪郡主说话,他们都看到了,也忍不住嗤嗤笑起来。 萧恂到底是少年郎,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恼羞成怒,一马鞭朝许良甩了过去,“本王还需要和你们争?本王要是争,轮得到你们露脸?” 这是实话! 但凡萧恂下场,便没有别人当魁首的份,当年,十岁的萧恂尚且不让众人,更别说,今日的萧恂了。 “许良,就你嘴贱!宸郡王,您要争锋,去西疆和西凉回鹘争锋吧,把机会让给小的们吧!” “哈哈哈!” 一群权贵子弟意气风发,冲进了红枫围场。 围场之上,斑斓的野花点缀在坝边,或灿若金星,或纤若红簪,清晨的露珠滚落在绿叶繁花之上,晶莹剔透,闪烁如珍珠。 一轮红日冲破了山峦的雾霭,在青翠苍茫的山巅露出了小半张脸,光芒大炽,照在茂密的绿草甸子上,一群群鸟儿,从大片大片的红枫林,或是白桦林中飞出来,在天地间欢快地飞翔、鸣叫、高歌。 美丽的玉滦河如同一条玉带一样,环绕在山间平原,静静地向东流淌。 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如遮着面纱的羞涩少女,恬静而又温柔。 谢知微等人也跟着跃马来到了红枫围场,她们自然不敢向男子们那样深入其中,但外围也依然可以看到山珍遍布,黄羊受惊后在草丛树林间奔跑,花里胡哨的锦鸡在荆棘丛中乱窜,漫山遍野的野花如繁锦一般引人入胜。 “大姐姐,你看,那边有只小兔子!”谢知慧看到一只白兔钻入了草丛中,连忙策马奔了过去。 “杜沚,你跟着二姑娘,不要离她左右。”谢知微吩咐道。 杜沅和杜沚知道,谢知微的身边,除了自己二人之外,还有宸郡王安排的人,这又是在外头,一旦有什么不测,宸郡王的人反应还敏捷一些,杜沚便领命跟着谢知慧。 “端宪郡主!” 谢知微正要翻身上马,一道声音将她喊住了,谢知微扭头看过去,见是陆夫人和张清涵母女二人,她忙将缰绳递给了杜沅,自己走过去与对方见礼,“张二太太,清涵姐姐!” “这里的风景是真好,我也有好些年不曾来过了。”陆夫人倒是个伶俐人,她邀请谢知微,“郡主,我们一块儿走走吧!” “也好!”谢知微点点头,“我也正准备去玉滦河边上看看,听说河水清澈见底,里头有不少奇石,说不定能捡几颗回去摆鱼缸。” 谢知微说着,朝张清涵看了一眼,见她眉眼清和,并没有什么为难之色,心中便有了数。 “那就好!”陆夫人走了几步,四处环顾了一番,“听说崔家姑娘和我那三妯娌也来了,怎么不见她们?” 谢知微朝不远处指了指,“大表姐和三表姐往那边去了,她们的马骑得很好,二皇子殿下带她们去打猎去了。” “是啊,说起来,我都忘了令表姐原先在闺阁中也是学过骑射的,在张家这些年,着实是委屈了令表姐了。” 陆夫人朝谢知微深深地一福身,“是我张家对不起令表姐了。” 谢知微坦然地受了这个礼,笑道,“张二太太,这些事,着实与您是没有关系的,要赔礼,也轮不到二太太赔礼,您真是太客气了。” 三人在河边立定,杜沅站在一边,从她那个角度,不管是对方从哪个角度攻击谢知微,她都能够随时救援。 张清涵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艳羡。她以为杜沅和杜沚是萧恂安排的人,才看到萧恂与谢知微之间的恋恋不舍,也垂下了眼帘。 母亲为她说了外祖家的表哥为亲,前两天,她和表哥又见了一面,对表哥,她说不上多喜欢,他就是一个傻读书的,一开口就是“古人言”,“圣人曰”,令她极为不喜。 但母亲说,女人嫁人好比二次投胎,表哥是个知根知底的,若是说到了三叔那样的人,她这一生该怎么办? 她怕了,只好答应下来,最起码,表哥对她极好,偷偷地跟她说了,以后不纳妾。 “郡主,您是个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我也不说一些虚的,三叔已经去崔家接了三弟妹三次了,也不可能再去接第四次,当日是郡主把令表姐接回来的,大长公主让我问郡主一声,难不成,郡主还真的准备让三叔和三弟妹和离不成?” 陆夫人提醒道,“若果真如此,将来世人怎么说郡主?郡主的名声怕是要受损。” 谢知微感觉到陆夫人没有恶意,她笑了一下,“多谢大长公主的好意,也多谢二太太好心提醒,一个人的名声固然重要,可是,二太太,在一条性命面前,就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她看着河面上闪烁的金光,“我有一次和郡王爷外出,遇到了坏人,郡王爷给了我一把弯刀,我当时以为,郡王爷是要我宁死不受辱,后来,郡王爷跟我说,任何时候命都是最重要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人,不必为不在意自己的人去委屈自己,应当为在意自己的人爱惜自己。” 陆夫人听懂了这番话,谢知微不在意大长公主如何拿她的名声说事,她的言外之意,无论她做什么,萧恂都会护着她。 陆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大姑娘,你清涵姐姐也说了亲,是她外祖家的表哥,明年要下场了,我不在乎她表哥能不能金榜题名,我只希望,你清涵姐姐能够有你一小半的福气。” “恭喜清涵姐姐!这桩婚姻既然是二太太选的,二太太又是只盼着清涵姐姐好,那这必定是一桩美满的姻缘,二太太只盼着将来享福就行了,不必太过担心。” “那就借郡主吉言了!”陆夫人笑道。 第505章 结仇 谈完了正事,三人之间的气氛终于好些了,谢知微问了张清涵什么时候下小定,还说到时候一定要去一趟,陆夫人自然高兴不已。 女儿和端宪郡主本来是极好的姐妹,要不是家里这档子破事,犯得着现在各自避嫌吗? 婆婆每天都在大长公主面前挑三拨四,三房的事,与她二房有什么关系,成日里逼着二房借着女儿的关系去出头。 陆夫人这才没有办法,不想女儿被扯进这桩丑事中,将来坏了名声,这才匆匆地和娘家嫂嫂说了这门亲事。 元嘉和绫华等了好久,不耐烦找了过来,谢知微只好和陆夫人母女告别,和元嘉等人一起策马奔远了。 “微妹妹,我们去打兔子去!” “好啊!” 远远地传来了元嘉等人的声音,张清涵看着谢知微离去的背影,眼里是浓浓的羡慕。 陆夫人忍不住道,“也难怪端宪郡主会有今日,你也知道,她原先本来是跟着继母在继祖母手里讨生活的人,如今,在谢家也成了说一不二的人,又给自己谋了一门好亲事,都说她是凭了崔家传给她的医术,可是这世上多少有才之士,最后不得好下场的?” “人啊,还是要有个好使的脑子才行!”陆夫人没好气地戳了戳女儿的脑子,“你听听端宪郡主说的那些话,是你能想得出来的?” 张清涵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娘,我本来就没有微妹妹聪明嘛!” 薛婉清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骑装,样式很奇特,衣摆处用金线绣出了富贵牡丹的纹样,她骑在一匹白马上,英姿飒爽,却引来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薛婉清虽然听不见众人在说什么,但猜也猜得出来,她如今庶妃的身份,穿正红算僭越,但萧昶炫都不说什么,旁人说,又有什么关系? 这身行头,花了她不少银子,要不是她骑术不精,她早就跟在萧昶炫的身后冲进了围场。 华阳郡主、惠和郡主领着一群贵女围在她的身边,依然一副以她马首为瞻的样子。 洪歆婷催着马儿踱着马步走到了薛婉清的跟前,问道,“你说有本事让谢知微吃个亏,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薛婉清高深地一笑,对洪歆婷道,“这种地方,就算我有什么想法,我也不敢说,是不是?你们以为,谢知微的人脉,就她身边那些?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洪歆婷顿时警觉地四处看看,众女也跟着一起四处环顾,看到不远处的祭台上,跟在皇帝身边的陆偃,均是目露惊骇之色。 那位,无孔不入,谁也不愿意被那位盯上,如今,宛平县令的缺还没有补上呢。 惠和的脸上戴着面纱,她被伤了的脸已经好了,看不出痕迹,但心头的伤依旧还在溃烂,为了她这张脸,她母亲花了十五万两银子,惹得母女反目成仇。 明明,她的脸是谢知微伤的,她却还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向谢知微买药。 谢知微到现在不但没有向她道歉,连伤了她的丫鬟,都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这个仇,她们结定了! 其实,不用薛婉清说什么,她也知道,该用谁去对付谢知微。 祭台上,皇帝坐了一会儿,看不到冲锋的儿郎们了,便起身,邀请拓跋利昌一起去草原上逛逛。 三国的使臣中,几个领队的人物也跟在皇帝的后面,骑着马出了丽正门,朝红枫围场走来。 皇帝的銮驾跟在后面,巍巍赫赫一大群,吸引了正在围场中嬉戏,玩耍,赛马的众人。 围场的边缘,广袤的草原上,架起了不少障碍物,谢知微等人正在进行障碍赛马游戏,二皇子没有参与狩猎,正在跟众贵女当裁判。 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箭袖,丰神如玉,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子,也显得非常滑稽,随着他举起的小旗子往下一落,喊了一声“跑”,数骑,便如箭一样地飞驰而出。 “快点,赶上端宪郡主!” 银铃般的笑声,如同一串串珍珠在草原的上空飞扬,皇帝一进围场,便看到了这英姿飒爽的一幕,看到快马当先的一骑,马背上玫红色的人儿,几乎与枣红色的骏马融为一体,眼看前面一道障碍,敏捷的骑手微微夹紧马腹,马儿扬起了前蹄,马身笔直朝空中,一个纵跃,冲过了障碍,领先了后面两个马身的距离。 “好!”皇帝也不由得叫了一声,指着那道身影,“是微丫头没错吧?” 陆偃的目光紧紧地追随谢知微,她俯身在马身上,如同一个矫健的骑手,晃动的身影中,已经分不清哪是她,哪是马儿,娴熟的骑术,高超的控马手法,令她成为了全场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是,皇上,那是崔家的控马术。”陆偃催动马儿朝前走了两步,靠近皇帝道。 拓跋利昌的目光紧紧地锁住跑在最前面的人,昨日的宴会上,他受了伤,也输了一只耳朵,虽然这只耳朵目前还寄生在他的脑袋上,但这耳朵已经不属于他了。 所有的强者都敬佩强者,拓跋利昌也不例外,谢知微赢了他,用箭术和智慧赢了他,若说他还有些不服气的话,但眼前,谢知微出色的骑术不逊于他,也不逊于任何一个他见过的强者。 这样的女子,他毕生未见! 薛婉清离皇帝的銮驾不远,她一直在关注这边,看到拓跋利昌那满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占有欲,不由得了然。 果然,拓跋利昌是不会轻易放过谢知微的,先是为了萧恂撕咬掉他一只耳朵,现在又是彻底被谢知微的风采所折服。 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拓跋利昌对谢知微的这份占有欲,倒是可以很好地利用一下。 让萧恂尝尝,什么叫求而不得! 不过,这件事,薛婉清自己可不会出手,她不由得朝洪歆婷看去,见洪歆婷满含着嫉妒的目光看着谢知微,便笑着催马过去,“洪大姑娘,我是没法和端宪郡主一决高下,不如,你去?” 洪歆婷乃是在西疆长大的,她的骑术可是在父亲手把手的教导下练出来的,见谢知微毫无悬念地夺了头筹,她冷哼一声,催马道,“走!” 第506章 廉价 众人跑了过来,谢知微一身香汗,和元嘉等人打着招呼,元嘉不满地道,“微妹妹,你可没有说过,你的骑术这么好,不公平,又把我的金项圈给赢走了。“ 绫华也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还有我的金钏儿,也被微妹妹赢走了,啊,不公平,你的骑术这么好,还欺负我们!” 二皇子笑道,“皇妹,你们既然技不如人,就不要说了,愿赌服输!” 谢知微笑道,“元嘉姐姐,绫华姐姐,你们输给我也不白输,明天我请你们去山下的县城里逛,请你们吃好吃的。” 自太祖时候起,历任皇帝每年都要在赤峰行宫住小半年时间,御狩山下,武烈河的东面,早就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县城,名叫赤峰县,多是些迁居过来的生意人,南来北往的货物在这里聚集,常常能够淘到一些稀罕物儿。 “好啊,你说的啊!”元嘉等人这才心里舒服一点,输也不是输不起,而是微妹妹的骑术也太碾压她们了。 “谢知微,我要和你比试!”洪歆婷一声大喊,正往这边过来的皇帝都吓了一跳,勒住了马僵。 谢知微挑眉朝这边看过来,脸上流露出不虞之色,“洪大姑娘,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试?” 一句话,将洪歆婷问住了。 薛婉清鄙夷地朝洪歆婷瞥了一眼,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她不得不帮洪歆婷帮腔,“大表姐,世人都慕强者,谁能想到,大表姐的射术很了不得,骑术也很出色,洪大姑娘在西疆长大,不服气也很自然,想挑战大表姐也在情理之中。” 谢知微侧目看了薛婉清一眼,目光不自觉地就在她身上那大红色的骑装上流连了一下,便看向薛婉清身后的海雪筠,嘲讽地一笑,没有说话。 海雪筠自是看懂了谢知微这一连串的动作,气得别过脸去,脸色也铁青,她身上穿着一件橘红色的骑装,被薛婉清衬托得好似,她才是侧室偏房了。 海雪筠自然不高兴,可是薛婉清却说,她这身衣服是四皇子殿下赐下的,她不敢不穿。 “大表姐,你不敢吗?”薛婉清甩着马鞭,挑衅道。 “哈哈哈!” 豪爽的声音在众女的耳边响起,众女循声看去,不知何时,皇帝过来了,拓跋利昌一声大笑后,对谢知微道,“郡主,本将出一万两银子,你敢不敢和这位姑娘一争高下?“ 洪歆婷的眼睛一亮,跃跃欲试,比一场,便有一万两银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顿时,恨不得帮谢知微答应下来。 一万两银子,在场不少贵女都忍不住心动,哪怕是顶尖权贵之家,一万两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见谢知微无动于衷,拓跋利昌极为满意,果然是数百年世家大族的贵女,他不由得抬高了筹码,“两万两?” “三万两?” “五万两?” …… “十万两!” 这已经是拓跋利昌的极限了,谢知微这时才略微动了动眼皮子,只浅浅地瞥了他一眼,催动马匹,上前去,下马给皇帝行礼,“端宪见过皇上!” 众女此时才想起来,忙跟着下了马,给皇帝见礼。 “猎场如战场,免礼!” “谢皇上!” 皇帝看向谢知微,“微丫头,十万两,赢了就是你的了,如何?” 谢知微笑着道,“皇上,若是今日拓跋将军拿出一万匹西凉马,端宪或许会动心,把自己当一次猴儿,耍一把,供拓跋将军一笑开心,只可惜是十万两银子,端宪自问,不至于廉价如此!” 洪歆婷脸都黑了,她看谢知微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吃了她,十万两,若是自己赢了,这银子就是自己的了,何愁拿着十万两说不到一个好人家,何愁嫁妆? 洪歆婷忍不住朝前冲了两步,“谢知微,十万两你都不比吗?只是比试而已,谁把你当猴儿耍?” 谢知微轻蔑地朝她看了一眼,“洪大姑娘,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你以为,你赢了我,拿到了这十万两银子,你就一定能守得住吗?” 洪歆婷的脸蹭地就红了,怒道,“关你何事?你先赢了我再说!” 皇帝却不解了,扭头看向陆偃,陆偃凑近了一步,低语道,“皇上,听说义武侯府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家里的产业除了祭田之外,都卖光了,家中摆设只剩下皇上赏下的那些,其余的也都卖了。” 皇帝顿时吃惊不已,“这是为何?” “义武侯好赌,又讲义气,可赌场之上,素来都是十赌九输,如今只差卖儿卖女了!”说着,陆偃将义武侯夫人设计谢家,将谢家诳了一万两银子的事说了。 皇帝倒抽了一口凉气,黑沉着脸,“这可真是好,朕还以为他两袖清风,一身清廉,原是如此,阿偃,你好好查查,他的赌账里头,到底有没有西凉人送的好处?” “是!”陆偃低垂眼帘,一抹寒光刀刃般的冷锋掠过,唇角已是缓缓地勾起,殷红的唇.瓣上,流淌着一抹曼殊沙华般的残血光芒。 “端宪郡主,我与你比试一番如何?”娄国公主完颜宝现甩着鞭子走了出来,她微微昂起了下巴,“你的骑术非常不错,我与你比试,你若是输了,由拓跋将军为你出十万两银子,我若是输了,我娄国的好马,送你一千匹。” 谢知微嗤笑一声,“宝现公主,你这是欺负我没有读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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