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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地消失了。 人群很快围拢了过来,老鸨领着头,过来一看,她这里的金主顾,老常客,恩客父母永昌伯一脸惨状地倒在地上,双手还捂着下边,不由得让人怀疑,这永昌伯不会以后都不能了吧? 这损失老大了! “哎呀,奴的爷啊,您要这样了,奴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永昌伯原先待的雅间里,冲出来一位姑娘,纱衣不避体,趴在永昌伯的身上一阵哀嚎。 “翠萍姑娘,哭什么呀,永昌伯伺候不了你了,还有爷啊!” 第191章 救命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老鸨气得不得了,挥挥手,让人都安静,问道,“这都是谁干的好事啊?今日是金莲姑娘的好日子,错过了这黄道吉日,还要等到明日去。还不快把人扶下去,请千金堂的大夫来看看,各位爷,咱们该干啥干啥去。” 老鸨利落地道,她今日可是有大任务要完成,耽误了事,那位能答应? 曲承裕跟在陆偃的身边,看着底下如死狗一样被人抬下去的永昌伯,为难地道,“督主,这永昌伯今晚怕是难了,这怎么办呢?” “也不必一定是永昌伯,他能就他,他不能,不拘是谁,过了今晚,通知谢家说人找到了。” 曲承裕松了一口气,“是,属下明白了!” 永昌伯被安置在一个僻静的小房间里,半个时辰后,千金堂的大夫来了,先是为永昌伯看了满口牙齿,已经七零八落,不由得叹了口气,“伯爷,这补牙,小的是不会的,您等口中的伤口好了,再想办法镶牙。” 永昌伯一听,口中没事,关键的地方还没有看,忙让大夫给他看看伤处。 千金堂的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给他捏了捏,又拨弄一番,最后摇摇头,“这,看着没有外伤,偏偏伯爷自己也没什么感觉,脉象上还好,别的,小的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小的提议,找个姑娘来帮忙瞧瞧,或许有用些。” 永昌伯问旁边服侍的小厮,“金莲姑娘已经被人买走了吗?” 那小厮跟了永昌伯多年,深知其为人,且平日里也没少吃永昌伯吃不完的残羹冷炙,心里也极为痒痒,“爷,要不,奴才去瞧瞧?爷好歹是在牡丹楼受的伤,难道说,牡丹楼一点力都不肯出?这要是这样,以后谁敢来啊?” 是这个道理,永昌伯让小厮去喊老鸨来商量这事儿,千金堂的大夫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要了香汤净了手,直叹晦气地走了。 老鸨笑呵呵地来了,见永昌伯原本一口好牙如今连门面都没了,唏嘘两声,“伯爷,您说要金莲姑娘来伺候,可金莲姑娘今日有要事,过了今日,来日您哪怕说要金莲姑娘陪您十天半个月不下床呢,妈妈我也没意见。” 小厮在旁边把大夫的话说了,“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儿吗?这太阳刚刚落山,让别的姑娘们先招待那些客人们一番,让金莲姑娘来给我家伯爷瞧瞧,若是没事儿呢,少不得伯爷也要参与竞价,妈妈横竖又不损失什么?” 老鸨一听是这个道理,她想了想,喊了人进来,问道,“金莲姑娘还不肯从吗?” 那龟公笑呵呵地道,“哪能呢?有毒爷出场,哪怕是贞洁娘子呢,也得哭着喊着。这金莲姑娘啊,也是个想得开的,毒爷一下手,就叫得欢,嘴里喊着大郎,想必心里头有情郎,这种啊,最好教了。” 毒爷一身本事,与伺候秦始皇母亲的那人不相上下,才得了个毒爷的称号。 老鸨很满意,笑着对永昌伯道,“瞧瞧伯爷,虽说被人打了一顿,可也是因祸得福。毒爷教姑娘的手段,伯爷最是知晓,这会儿我就让人把金莲姑娘送进来,这热乎乎的姑娘呢,伯爷可要抓紧些,不过,说好了,伯爷要是忍不住,把金莲姑娘破了,先说话,是这个数!” 老鸨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永昌伯已经心痒难耐,“二千两银子,也要看值不值!” “伯爷先用着,值不值的,您心里头有数就行了。” 白梅芷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那种感觉渐渐地从体内消失,只身体里却感到一阵空虚,她稍微清醒一些。 看到男子笑着用一块帕子擦着手,意识方才发生了什么,羞愧如潮一般汹涌。 “姑娘别怕,小的是专干这一行的,哪个姑娘家不经过这一遭?姑娘才喊着大郎,不如就把小的当大郎好了。兴许,你那大郎还不如爷呢。” 白梅芷浑身一颤,她忍不住喊出来的大郎自然是谢元柏,若是谢元柏的话,她自然欢喜极了,可居然是眼前这个人。 若说白梅芷之前有多么激动,此时便有多么羞愧,可是她连骂都不敢骂。 白梅芷很快被送到了永昌伯的房间里,永昌伯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闻到一股子异香,微微睁开眼睛,顿时看到一朵白梅花一般的姑娘站在床边,含羞带怯地看着他,他兴致顿时就起来了。 老鸨失笑一声,“金莲,好好儿伺候伯爷,回头少不了你的好。” 她临走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嘱咐白梅芷,“可得警醒些,别当真了,妈妈买你可是花了银子的,若坏了妈妈的好事,卖不出好价钱来,仔细你的皮!” 白梅芷浑身一哆嗦,她屈辱地咬着唇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她眼角余光瞥到伯爷,虽说这人可以做她的父亲了,可是好歹是个伯爷,她得想办法,逃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让谢家的人知道,她落在了这样的地方,否则,一切就都毁了。 想到这里,她打定了主意。 待屋子里没了人,白梅芷这才缓解罗衫,窈窈窕窕地走到了床边,在榻前跪下来。 她到底从未服侍过男人,虽然刚才被教一番,可是不是面对自己想要的男人,不想主动也着实什么都不会做。 萧恂第一次出脚,大约是考虑到了对方好歹是个伯爷,也没有真的想冒犯自己,才没有出大力。 永昌伯的身体完好,只是白梅芷却梦想着要逃出去,将来能够在新婚之夜有个交代,百般不愿意,永昌伯也不敢真的逼迫。 这姑娘,一看就是棵摇钱树,若这初次落在自己手里,正要出二千两银子,他还是有点心疼的。 搂着白梅芷的肩膀,永昌伯格外不畅快,只能图以后,“本伯就耐烦等两天……” 白梅芷见这人这么好说话,心里存了一分侥幸,起身就跪在地上,哭道,“伯爷,求您救命!” “这又是怎么了?”永昌伯见惯了多少这场上的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故意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192章 绝望 “我本是谢家的表姑娘,永昌伯府是我的外家,我……” 白梅芷话没说完,永昌伯一头从床上栽下来了,外头小厮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一见这副景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姑娘穿了一层纱衣,该看见的都能看见,不该看的也能看见,他顿时一双眼睛放光地盯着白梅芷,“伯爷,您怎么了?” “你,你,你才说你是谁来着?”永昌伯问道。 这一刻,诸天神佛从牡丹楼的上空飘然而过,白梅芷嗫嚅着唇瓣,看着永昌伯一张酷似她娘亲的脸,绝望一点一点地爬上心头。 永昌伯也清醒过来了,哪怕此时白梅芷不穿衣服,他也无心去看,而是盯着白梅芷的一张脸,似乎看到了当年的二妹。 永昌伯的脑子里一片浆糊,虽然方才没有入港,可是,他素日花样儿多,多的是法子,倒也不必非要那般。 而白梅芷,只要对方还愿意给她留个完整,她就很配合,两人倒也是契合。 “你,你,你是梅姐儿?”永昌伯结结巴巴,懊恼得恨不得有一道惊雷劈死自己,不由得哭道,“哎哟喂,我的天爷啊,造孽啊!这是要我的命啊!” 白梅芷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她此时尚且清醒,看出来永昌伯只怕也不愿让人知道这事儿,含着泪水道,“求伯爷赐我一条生路,若伯爷能够救我出去,今日之事天知地知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那小厮也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梅姐儿? 永昌伯抬起一只手,小厮忙上前扶起老伯爷,问道,“伯爷,您那儿没问题吧?” 永昌伯一阵气血翻滚,还没有抓牢小厮的一只手一滑,人便一头栽在地上,这一次,没有睁开眼睛。 “啊!”白梅芷惊呼一声,永昌伯的鼻子里渗出血来,原本正常的一个人,此时脸色煞白,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快,快叫大夫,出,出人命了!”小厮喊道。 千金堂的大夫才回到医馆,还没有坐稳,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又被请了回来,病人还是永昌伯。 此时,牡丹楼的大堂里头,白梅芷被浓妆艳抹,穿着一层单薄的红纱裙,清晰的玲珑身躯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她唇瓣颤抖,满腔屈辱,低眉垂眼,走到了舞台的中间,两颗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滚落。 老鸨横了她一眼,走上舞台的边缘,拍拍手笑道,“大家伙儿可别小看了这姑娘,就方才啊,这姑娘可是把永昌伯伺候得都起不来床了,还没出什么力呢!” 这一说,竞价的金主们纷纷开始竞价。 牡丹楼三楼最好的雅间里,陆偃将一盏茶递给坐在榻上的男子手里,男子穿着一身子孙夔龙球纹宋锦长袍,头戴镶金巾环,他接过了茶,不解地问陆偃,“不是说今日是这姑娘的初次吗?怎地还嫌服侍了永昌伯?这永昌伯也太不经事了点吧!” 陆偃唇角含笑,道,“老爷说的是,永昌伯这些年失于保养了些。” “阿偃,你瞧着姑娘,如何?”被称为老爷的皇上问道。 陆偃眸光微闪,道,“老爷,臣看这姑娘,怎地有两分面熟?” “哦,你还在哪里见过不成?” 汤圆忙上前来,“督主真是好眼力,这姑娘,不是风夕节那日与谢家公子姑娘们一块儿逛街的那个表姑娘吗?哎呀,这一说起来,这白表姑娘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这,这,这,不是说,白表姑娘是永昌伯的外甥女儿吗?” 皇帝一听,腾地起身,半点兴致都没有了,道了一声,“荒唐!”连留都不留了,转身就离开。 陆偃连忙跟在他身后,出了牡丹楼的后门,皇帝也没有上车,正要信步而行,听到一声惊呼,女子娇怯的声音,一扫皇帝心头的烦躁,他不假思索,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个姑娘歪在地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一张口,声音便如黄莺出谷,“这位哥哥,奴家就住在对面,那亮着灯的屋子便是奴的家,奴与奶娘一起过活,可否请老爷帮忙去把奴的奶娘唤来,把奴扶回去?” 姑娘动了动脚,为难地道,“奴的脚崴着了,不能使力。” 这一声“哥哥”,真是荡人心魂,皇帝整个人都酥软了,特别是这姑娘生得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皇帝也算是阅尽天下美人,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心动至此。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奴家姓李,闺名,闺名畹芬。”姑娘说完,便羞得别过了脸,将细腻如豆腐一般娇嫩的半张脸,还有如珍珠般的耳垂露在皇帝面前,皇帝克制住了冲上去含一口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吩咐陆偃,“派人去帮忙喊一下畹芬姑娘的母亲吧!” “是,老爷!”陆偃使了个眼色,汤圆公公不动声色地退下了,一个小太监上去拍门打户,不一时,一个瘸腿的老婆子来了,一看歪在地上的畹芬,为难地道,“哎呀,姑娘怎地这般不小心呢?你叫老婆子我怎么把姑娘弄进去呢?” 李畹芬牵着婆子的手,半天都使不了劲,她求助地看向皇帝,陆偃正要上去检查,被皇帝拦住了,他看了一眼姑娘身上的单衣,上前去,半蹲下身子,伸出双手,那姑娘低着头,任由自己歪在了皇帝的怀里。 屋子里很简陋,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自然不能如此委曲求全,他环视了一圈狭隘昏暗而又充满了霉味的屋子,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便问道,“你就是住在这里的?可曾许了人家?” 李畹芬娇羞地在皇帝的怀里摇摇头,“奴家不曾。” “你这腿也要好生治,不如跟我回去,找个好大夫帮你看看,等把腿治好了,我再送你回来?” 李畹芬抬起头,状似惊讶,“奴家来京城投亲,今日才找到了亲戚,明日他们就会来接奴家了。” 第193章 邂逅 “哦,是谁家啊?” “是宁远伯府,薛大姑娘明日会派人来接奴家。”李畹芬含羞带怯,手指头状似无意地滑过皇帝的下巴,她惊呼一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皇帝,充满了崇拜。 皇帝心头一荡,已是低下了头,含住了姑娘的唇瓣。 陆偃一抬手,一群小太监进来,扯起了一人高的帷幕,一架软塌被抬了进来,皇帝将姑娘放了上去,也迫不及待地压了上去。 薛婉清的马车停在巷子的尽头,她看到太监们将一米多宽的软塌抬进去的时候,她呼出了一口气,知道事儿成了。 她也不怕李畹芬不认宁远伯府这门亲戚,李畹芬一个孤女,带着一个瘸腿的老母亲,想进宫里,要背景没有背景,要身份没有身份,要体面没有体面地站稳脚跟,那几乎不可能。 宁远伯府虽然如今没有什么实权,但破船还有三斤铁呢,总比她光秃秃地一个人在宫里打拼强。 有时候朋友结盟,比所谓的亲人关系要牢靠多了。 大约一刻钟后,皇帝神清气爽地从那破屋里出来,身后,两个太监抬着裹成了粽子一样的李畹芬,将她塞进了皇帝的马车里。 马车朝巷子的一端离开,陆偃骑在马上,行走在马车的一边,入夜的星火照在青年绝色的容颜上,如同行走在人间的神佛。 他蓦然扭头,朝停靠在一条侧巷里头的马车看去,狠狠地瞥了一眼。 谢知微忙将头缩了回来,正有些不安,汤圆公公来了,站在车外,低声道,“郡王爷,县主,更深露重,早些回去吧!” 谢知微哆嗦了一下,她忍不住问道,“汤圆公公,前头那辆马车是薛家的马车吗?今日那位姑娘是不是与薛家大姑娘有些关系?” 萧恂用古怪的眼神看了谢知微一眼,却没想到,一向嘴巴如蚌壳一样的汤圆居然知无不言,“县主,原先李姑娘是一个孤女,今晚之后,就是薛家的表姑娘了。” 谢知微了然,道,“多谢公公!” 汤圆走了之后,谢知微看向萧恂,今晚真是惊心动魄。 萧恂一路夹着她,从牡丹楼的后面冲出来,跑了三条街,才停下来。萧恂自己累得快脱力了,谢知微也被颠得差点吐了。 他们才上了马车就看到薛婉清神神秘秘地从牡丹楼里带了个人出来,演了这场与皇帝邂逅的戏码。 谢知微也不是一个真的十岁女孩,不懂事,自然知道,方才那会儿,那姑娘已经伺候了皇帝,皇帝这是要把她带进宫里去。 而薛婉清就不必说了,没有穿越前,那个世界有个好东西叫网络,耽美百合N什么世面没有见过? 她今日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只是忍不住腹诽,皇帝貌似不行啊,分分钟就解决问题,不是说男人一般都一两个小时是起步吗? 还说什么一夜七次。 难道说都是骗人的? 薛婉清心里是怎么想的,谢知微不知道,她忍不住在想,薛婉清怎么知道李畹芬在牡丹楼的? 她倒是记得前世,宫里有个畹妃娘娘,格外受宠,从美人到嫔到妃子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后来生了个儿子,皇帝特别喜欢这个老来子,一度准备立为太子,可把萧昶炫紧张坏了。 还是陆偃说了一句,“子弱母壮,非社稷之福”,打消了皇帝的念头,立萧昶炫为太子的时候,顺便立了李畹芬的儿子为宁郡王。 萧昶炫在东宫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五岁的稚子,母亲还是青楼里出来的娼妓,居然与他这个太子同一天受封,简直是羞辱! 马车摇摇晃晃地回到了甜水井街,在老地方停了下来,二人从马车上下来,谢知微看到近一丈高的院墙,心头发憷,她扯了扯唇角,任由萧恂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 少女的腰如同水草一般,萧恂差点泄了气,脚在马车上一踩,翻身上了院墙,再轻松地落地。 谢知微吓得闭上了眼睛,突然没了动静,她连忙睁开眼睛,对上了萧恂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想着今晚惊心动魄的一晚上,顿时羞恼不已,“你是不是经常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萧恂明知故问。 谢知微腰身一扭,从他的掌心里脱开,似笑非笑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青楼,男子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哼,明日我要进宫去和皇后娘娘说,你带我去青楼了。” 萧恂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他自然不怕皇后,可这件事不能不由他害怕,紧追了两步,一把扣住谢知微的大臂,“这件事,你谁都不能说。” “我不说有什么用?今日,永昌伯不是都在那里看到我们了吗?” “他只看到了我,没有看到你,湄湄,你听我说,你要是说出去了,我……”萧恂猛地一拍额头,“我该死,总行了吧?我带你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啊!” 这句话倒是真的,谢知微没有不信他,她站在黑暗中,一双眼睛透亮,如同一个小小的精灵一般,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还让我穿男装,你分明就是早就想好了的。” “我不都是想让你去看看你那个表姨的下场吗?”萧恂现在说这话,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了,他第一次恨自己做事糊涂,只好低声下气地求谢知微,“湄湄,只要你不把这事儿说出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这总可以了吧?” “你是说真的?” “真的,比针尖都还真。” “行,那你先回去吧,我想好了,要你做什么,再让人通知你。” “我还是送你回院子里去吧!” 倚照院就挨着东边一堵墙,萧恂要避开谢家的护卫,再简单不过了,他一手搂着谢知微,一手攀着海棠树的一根树枝,荡秋千一样地荡上了围墙,再翻身一跃,落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屋里的灯火,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一夜,就跟一场噩梦一样。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第194章 卒中 紫陌一直守在窗户边,焦急不安,听到动静,连忙掌了灯出来,外头正好有巡视的嬷嬷看到了烛火,在问,“紫陌姑娘,这么晚了,怎地还没有熄灯?姑娘还没有安寝吗?” 紫陌快哭了,“嬷嬷,我内急,上茅房,姑娘都睡了呢!” “早些睡,注意灯火,风大,别走了水。” “知道,琉璃灯呢,走不了。” 紫陌才把后房门推开,看到站在海棠树下的郡王爷,她一言难尽,也来不及请安,赶紧把姑娘请进去。 谢知微朝前走了两步,才想起萧恂,扭头道,“我也不请你进去了,我先进去了。” 她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萧恂摆摆手,“你进去吧,我也该回去歇着了。” 他捻了捻手指头,那抹余温和柔软留在指尖,挥之不去。 谢知微沐浴完了,躺在床上,快四更天了,走了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薛婉清要做什么?一会儿想白梅芷这件事后面会怎么样?一会儿又想,李畹芬这一次凭着薛家进了宫,与薛家结成了联盟,宁远伯府难道要崛起了?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外头嘈杂不已,摇了铃,玄桃快步进来,挽起了帐子,挂在床头的银钩上,“姑娘,紫陌姐姐还没有起,姑娘昨晚睡得迟,怎么不多睡会儿?” “什么时辰了?” “早着呢,才辰时三刻。” 谢知微还从来没有这么晚起过床,她刚刚坐起来,头有点晕,秋嬷嬷听到屋里的动静,一进来,看到谢知微如此,忙道,“快别起得这么猛,昨晚睡得晚,怎地不多睡会儿?”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谢知微很好奇。 “姑娘快别提了,是永昌伯府的太太们来了,在春晖堂闹呢,说是咱们家老太太既然把白表姑娘接来了,就好好看着,把人弄丢了,也不好生找,丢了人不说,居然还把伯爷给害了。” 白梅芷被卖到了牡丹楼,谢知微知道,和永昌伯有什么干系,她就真不知道了。 秋嬷嬷领着丫鬟们服侍谢知微穿戴好,才摆上早膳,百灵就进来了,得了大消息来汇报姑娘知道。 “姑娘,听说永昌伯卒中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永昌伯府把京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请去了,说是只有崔家的神针才能救得了伯爷的命。永昌伯府大太太这会儿领着人在春晖堂闹,逼着老太太去请崔家的神医来给永昌伯治病,说这些都是老太太给害的。” 谢知微略微吃了两口,用帕子沾沾嘴,要了茶水漱口,就让人把吃食端下去,让底下的婆子和小丫鬟们都分了,她喝了口大红袍,“跟老太太什么干系?白表姑娘是怎么把伯爷给害了的?” 百灵正要说话,看到秋嬷嬷不敢说。 谢知微便把秋嬷嬷打发出去,“嬷嬷,不知母亲那边如何了?您去瞧瞧!” 秋嬷嬷知道百灵肯定要说些不该说的话,横了这小蹄子一眼,也不敢不听谢知微的,便出了门。 秋嬷嬷一出门,姑娘们都围了过来,等着百灵揭秘。 “听说白表姑娘是被卖到了那种地方,恰好昨晚上,永昌伯也去了,结果,这舅舅和外甥女就……”百灵说得都想吐了。 谢知微也震惊了,她手里端着杯茶,一时愣得忘了形,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幸好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要不然得心疼死了。 “不,不是吧?”谢知微也不敢相信,这话儿,若换了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必然是听不懂的,可谢知微到底不是。 况且昨晚,她又去了牡丹楼,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白梅芷在,难道说这舅舅和外甥这般那般后,永昌伯府知道了白梅芷的身份,急怒之下,卒中了? 谢知微不知道自己猜中了真相,倒是倚照院的姑娘们,没有听懂百灵到底说了些什么,一个个在追问百灵。 “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难道说,永昌伯看到了白表姑娘这个不曾谋面的外甥女,激动得卒中了?” “可是,之前白表姑娘来了咱们家,老太太不是还让人去永昌伯府知会过了,那边也没说把白表姑娘接过去玩玩,如今怎么激动成这样呢?” …… 春晖堂里,如今乱成了一锅粥,老太太让金嬷嬷把地下的人全部都遣散了,听永昌伯府的大太太在屋里边哭边说,“听说今日早朝上,有好几个御史都参了伯爷,说伯爷如何无度,竟然与自己的外甥女如何,天知道,伯爷哪里知道自家的外甥女竟然被卖到了那种地方。” 大太太朝老太太扑了过去,“姑奶奶,您可得救救自己的亲兄一命啊,伯爷他不到花甲啊,余生可不能就在床上度过啊,伯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家可怎么过啊!” 二太太是个泼辣的,“姑奶奶不能自己日子过好了,儿孙满堂都有出息,就不管娘家了。听说姑爷对姑奶奶也颇有不敬的地方,难道不要娘家人帮着出头吗?” 老太太气得心肝肺都在疼,不由得忍气吞声道,“几位嫂嫂,梅姐儿是在风夕节那晚走丢了,这些天,家里里里外外都在寻,要是早知道是在那样的地方,我们不是早就接回来了?” 于嬷嬷被打发了,金嬷嬷被关在柴房里,如今音讯不通,老太太身边就一个常嬷嬷,这会儿忍不住站出来道,“太太们也多体谅一下我们老太太,老太太这些年可没少照顾娘家,这事儿,也不是老太太愿意的,一边是亲兄长,一边是姨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不成老太太还愿意不成?” 大太太抹着眼泪道,“我也不是非要怨怪姑奶奶,可这事儿,若是姑奶奶不肯出面,永昌伯府的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是啊,大伯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去三次了,次次都是石沉大海,家里都是什么光景,有哪些营生,没有谁比姑奶奶更清楚的了。如今伯爷一躺下,姑奶奶自己说,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这日子要如何过?”三太太口齿伶俐,说得条分缕析,好有道理。 第195章 首尾 老太太心疼娘家,也怨怪谢元柏,将谢元柏恨得满头包。 当日要不是谢元柏护送他们出去玩,要是小儿子护送的话,能有这些事吗? 还有袁氏,那个不要脸的贱妇,腿都瘸了,居然还跟着出门,也不怕人笑话,害得她的梅姐儿丢了,闹出这丢脸的事来。 “可眼下,老太爷最近对我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若说请崔家出面,也非得老太爷不可,我肯定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老太太为难死了。 “请崔家出面,也不是非要老太爷出面不可。” 三太太朝大太太深深看了一眼,“大姑娘若是肯为大伯请崔家的神医,还有什么不成的?当年,崔老太太可是为了这大姑娘不知道和老太太扯了多少皮,我听说,崔家逢年过节就给大姑娘送来节礼,满车满车地送,少的时候三五车,多的时候,上十车都有,啧啧,大姑娘算得上是京城里最有钱的姑娘了。” 三太太说得眼冒金星,兀自不停,“前日,我还听说,大姑娘去了一趟马市,真是大手笔,一口气买了十匹好马,转手府上的哥儿一人一匹。” 大太太哭了,“可怜我的韬哥儿,他爹出了这事儿,以后他还怎么找得到媳妇儿?” 二太太这会儿派上了用场,“不是我说,大姑奶奶平日里虽也没少支持娘家,可是支持也要支持在实处。如今韬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他也是个眼孔高的,这点随了大姑奶奶。府上的大姑娘如今也没个好名声,翻过年也十一岁了吧?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三太太手一拍,“哎呀,还是二嫂想得周到,老太太,若是大姑娘实在是找不到好人家,咱们家韬哥儿,昊哥儿可不就是好人选?表亲表亲,亲上加亲,这不是正好?” 老太太眼皮子一跳,着实没有想到,娘家的嫂子们居然能把主意打在大姑娘的头上,“大姑娘的婚事,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老太爷说了都不好使。” “这怕什么?崔家再能干,也要点脸吧?我就不信,大姑娘和咱们家哥儿有个首尾出来,崔家还能咬着不放,愿意让自家的儿郎娶一个残花败柳。” 三太太不以为然地道,“再说了,咱们家哥儿哪里不好?韬哥儿昊哥儿都是好孩子,姑奶奶难道不知道?” 这一点老太太是认同的,点头道,“这我知道,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待人又实诚,满京城里,哪个权贵子弟不是屋里人一大堆,这两孩子,如今就两个通房丫头,配大姑娘实在是委屈了。” “可不是,别看大姑娘被封了个县主,到底不是皇室宗亲,说出去就名头好听些。姑奶奶,我瞧着,初六日就是好日子,那日,咱们就谋划谋划,把这事儿做实了,看崔家能有什么话说。” 冯氏对崔家,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若不是崔家凡事都要在中间插一杆子,谢家会到今天这步局面? 谢元柏对她没有半点感情不说,寻常连表面都不做。袁氏前些年还好,自从大姑娘开始不管不顾起来,袁氏也跟个墙头草一样,也不孝顺她这个当婆婆的了。 要是当年,崔氏没了,谢元柏能够娶娘家的侄女儿做续弦,哪有今天这些事? 长房还不是轻易拿捏在自己的手里。 冯氏一寻思,若谢知微能够嫁到永昌伯府去,虽说委屈了韬哥儿一些,可谢知微有钱啊,不但是有封邑的县主,崔氏留下的那些嫁妆,一半儿都落到谢知微手里了,将来出阁,还怕崔家和袁家不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谢家也要出一大笔银子。 如此一来,自己也可以少贴补永昌伯府一些。她还有清姐儿要顾着,清姐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如今世子下了诏狱,宁远伯府还不知道如何可劲儿地折磨她呢,自己若是不管,这孩子,就是世上最可怜的孩子了。 “梅姐儿怎么办?”轮到老太太开始提条件了。 “呵!”大太太气笑了,“姑奶奶觉得梅姐儿该接回永昌伯府还是怎么地?她一个在烟花柳巷待过的女子,姑奶奶不会还想把她塞回永昌伯府吧?” 老太太虽然生气,但好歹是娘家人,“梅姐儿只是个姐儿,留在家里也留不了两天……” “她这样子,姑奶奶,您就给句瓷实话儿,姑奶奶是不是看好了人家?若是果真如此,就当我宁远伯府做好事,给孩子们积德了。” 常嬷嬷在旁边抹了一把眼泪,“可怜了表姑娘,老太太准备翻过年,就把她给大老爷做屋里人,亲上加亲。长房那边,老太太也有个人,好关照一些。谁知,出了这样的事,这桩亲事,怕是要慢慢谋划了。” 大太太孙氏一听,对付长房可是关键,谢家底蕴深厚,这么多年,与谢家做姻亲,大太太深知谢家的底蕴,若将来这谢家落到了姑奶奶的手里,还怕永昌伯府讨不了好吗? 可是,只要想到白梅芷那个贱人,居然做下这样的丑事来,孙氏便恶心得想吐,猛地摇头,“不行,有我在,她白梅芷永远别想进了永昌伯府的大门。” 常嬷嬷送走了永昌伯府的三个太太,回到春晖堂,递给老太太一盏茶,“奴婢还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席面,太太们没有一个说要留下来用饭的。”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应付娘家这几个嫂子,费了她好大一番心思,她沉思片刻,“梅姐儿还在那什么牡丹楼吗?” “是啊,这可怎么办?”常嬷嬷愁死了,“再留在那里,表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万一大老爷那边知道了,将来不答应,怎么办?” “梅姐儿只是给他当妾,又不是做正妻,多少人从青楼里买妾室回来,那不都是人吗?”冯氏不屑一顾,“眼下,老太爷必然是不会同意梅姐儿进这家门的,这事儿,你去找一下二太太,让她帮着想个法子,哪怕把梅姐儿安置在外头,也不能不管。” 肖氏正在当贤妻良母,她如今万事不管,一心只笼络丈夫的心,心里也将老太太恨了个底朝天。 第196章 翻脸 这会儿,听说常嬷嬷来了,肖氏眉头一皱,朝汤嬷嬷看了一眼,汤嬷嬷忙出去,也不说把常嬷嬷迎进来的话,只问什么事? 汤嬷嬷着急,也没有注意到二房这边态度变了,“我找二太太有点事,老太太命我来的。” 把老太太搬出来,汤嬷嬷就没了法子,将常嬷嬷领了进来。 肖氏坐在南窗下做一件衣服,看颜色纹路,常嬷嬷看出应是给二老爷做的,她眼角抽了抽,给肖氏行了个礼。 肖氏吩咐看座,她坐了半边屁股,道,“老太太说好久没有看到二太太了,说先前身子骨儿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全了?” 肖氏知道方才永昌伯府的几个舅太太来了,才走,她也不知道春晖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实话实说,“听说舅太太们来了,我身子骨不好,怕过去把病气儿过给舅太太们,才没有去。” 常嬷嬷正愁话题转不到这上面来了,肖氏主动提及,真是太好了,她忙道,“唉,说起这事儿,老太太愁死了。” 她将白梅芷被人卖到了牡丹楼,被永昌伯发现了,永昌伯一看外甥女居然流落到了青楼,气急之下,卒中了的事说了一遍。 “舅太太来求老太太,看能不能让谢家出面,让崔家的神医来给伯爷瞧瞧,好歹都是姻亲,也不能见死不救。” 找崔神医来救永昌伯? 任肖氏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永昌伯与白梅芷是差点成就了一桩好事,永昌伯虽不知道白梅芷的深浅,可白梅芷是完完全全知道永昌伯的长短,还好生丈量过一番的,正因此,永昌伯才会气急攻心到卒中。 这要传出去,不光他没法做人,永昌伯府满门上下都会受到牵连。 肖氏听着,笑了笑,“老太太和崔家老太太,好歹也是亲家,这事儿,若老太太开口,崔家老太太说不得要给个面子,永昌伯也不是别人,是老太太的亲兄长,这关系又不假。” “可不是这个话!”常嬷嬷毕竟短见识一些,没有听懂肖氏言语中的嘲讽,她欢喜地道,“虽说如今有些难处,有二太太帮衬,也算不得什么。表姑娘如今还在牡丹楼,永昌伯府那边,大太太做寿,连请帖都下了,肯定要请客,这节骨眼上,也不能说把客都退了,原本说把表姑娘接回永昌伯府,表姑娘出了这事儿,只得缓几天,等永昌伯府那边寿宴过了才好。” 常嬷嬷舔着脸,凑近了肖氏,赔笑道,“少不得请二太太帮帮忙,看怎么安置表姑娘了。” 肖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放下针线,端起茶,喝了一口,见常嬷嬷没有要走的意思,也知道,这个老不吝的难打发,笑道,“常嬷嬷是母亲跟前的老人了,我年轻,见过几个世面?哪里知道怎么办,少不得你们这些老嬷嬷们多提点提点。” “二太太客气了,奴婢算个什么东西,敢在二太太跟前说什么?”常嬷嬷谦逊了一句,便自得道,“也不是没有法子,二太太可以和二老爷说说,让二老爷出面和老太爷求个情,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肖氏瞥了常嬷嬷一眼,心里冷哼一声,老太太倒是打得好主意,自己这么多年是有多蠢,才会被老太太忽悠得快瘸了? “这事儿,我会和二老爷提一提,等有了消息,我让汤嬷嬷去跟嬷嬷您说。” 常嬷嬷满意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朝肖氏福了福身,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肖氏将手中的茶盏朝地上猛地一扔,摔了个粉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汤嬷嬷深知太太的心思,将屋里的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重新给她上了一盏茶,劝道,“太太也别为这些事伤心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一天到晚,一心一意地向着她的娘家,我这些年为她鞍前马后,她什么时候把我放在心上过?之前为了中馈,我也都忍了,可这十多年,我全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如今,我不讨老爷的喜,她有出面为我说过一句话吗?” 肖氏怒从心头起,她冷笑一声,吩咐道,“你去找一辆马车,派几个不相干的人,把白表姑娘从那里头接出来,送到宁远伯府去,就说,昨日永昌伯既然当了表姑娘的恩客,又为她赎身,她也只有跟了永昌伯,愿意服侍他端屎端尿。” 汤嬷嬷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肖氏不以为然,“你去一趟忠靖王府,姐姐一向疼我,若是知道老太太这般算计我,她定会帮我,到时候就由她出手,咱们点事儿都不用沾。” 麟德殿上,几个御史不约而同地站出来了,参永昌伯身为勋贵,日夜流连秦楼楚馆,更是因此得了马上风,丢了朝廷的脸面,这些年,永昌伯府对朝廷无寸功,白占用朝廷的米粮,建议朝廷虢夺永昌伯的爵位。 昨晚,皇帝也在现场,所为何事,皇帝也知道,但他得装作不知道,问谢眺,“谢爱卿,永昌伯是你的妻舅,这事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永昌伯都瘫在床上起不来了,皇帝自然不会多余地宣永昌伯上殿了,便问谢眺。 本来今日没谢眺什么事的,为了这种事被点名,谢眺只觉得一身屎尿臭,好在他涵养功夫不错,面不改色地走出来,奏道,“皇上,臣多年不曾去过永昌伯府,前些日子蒙皇上恩赐,孙女儿得封县主,家里为孙女儿大宴宾客,永昌伯府也不曾派人来贺,连贺礼都没有,永昌伯府的事,臣一概不知。” 谢眺只差说,谢家和永昌伯府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有什么事,别问他! 皇帝见谢眺不接这一茬,他也没有法子,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给陆偃使了个眼色,陆偃便跟了过来,皇帝起身,“今日就议到这里,有什么事,写折子给朕。” 等回到了东暖阁里,皇帝让小太监给他脱了靴子,歪在榻上。 第197章 夺爵 昨晚,畹美人极尽所能,将皇帝伺候得很舒服;只昨夜里是舒服了,方才在龙椅上,他腰酸背痛,难受得很。 陆偃看出皇帝的疲色,让人给皇帝上了一碗养生粥,提议道,“皇上,要不,让温太医进宫给皇上请个平安脉?” 皇帝舀着粥喝了一口,才觉得身上稍微好了些,摆摆手,“歇两日就好了,才说永昌伯的事,还有之前你提议宁远伯府爵位的事,阿偃,你是怎么看的?” 陆偃面上含笑,将榻几上的几件奏折都收起来归拢好,道,“皇上,如今国库空虚,况且当年这两府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本就是传不过三代,如今都传了五代了。永昌伯这次是做得过了些,老百姓们的风评很不好,宁远伯府……” 陆偃沉吟片刻,小心谨慎地不敢继续。 “有什么不敢说的?若阿偃你在朕跟前都不敢说实话,谁还敢跟朕说实话呢?” “皇上,臣以为如今正是用谢家之时,这两家都是谢家的姻亲,虽说谢眺君子有德,不是恃才狂傲之人,但借此敲打一番,将来落个君臣相宜,也是一桩佳话。” 皇帝怔了怔,眼中流露出沉思之色,他的手指在曲起的膝盖上轻轻地敲着。 陆偃站在一边,低眉垂眸,只静静地等待着。 皇帝突然抬头朝他看过来,直直的目光审视着陆偃,眸光锋锐得好似要直射他的内心。 陆偃面色柔和,眉眼微敛,神色不动,好似没有任何察觉。 皇帝突然笑了,道,“阿偃,还是你聪明,谢眺就是个老狐狸,平日里也想得多,若朕削了这两家的爵位,他必然会多想,还怕他不谨慎为朕办事,不竭心尽力!” “皇上过奖了!”陆偃也笑了,体贴地将一盏温热的茶放在榻几上,“臣只知道,谢眺这个人心思极多,凡事都会左右权衡,这是好事,可若是拿这份心思来为皇上办事,可就不妥了。” “嗯,你说得没错。他们这些文人啊,心眼比筛子还多。喊的口号是什么为天地立心,为圣人立言,为百姓立命,人人都生了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可做起事来,总是瞻前顾后,到了要出力的时候,也不肯出力。” “皇上说的是!” “这次,朕也不怕谢眺不好生为朕写那份祝文了。”皇帝哈哈大笑,想到谢眺两个亲家都丢了爵位,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甚至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会如何看他,只要想到这点,皇帝就很得意。 忠靖王府,汤嬷嬷亲自来见大肖氏,在大肖氏的屋子里,屏退了左右后,汤嬷嬷便把这些天来,谢家发生的事都说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不能怪长房,都怪老太太把咱们二太太当傻子,说什么要和老太爷说将来让二老爷继承谢家云云,这分明是把一根胡萝卜挂在驴嘴上,眼瞅着能吃,就是吃不到嘴,就这么哄着二太太哄了这十来年,可怜把二太太给累得,前年还掉了个哥儿。” 忠靖王妃听了,气不打一处,她也没法埋怨妹妹,只问道,“你才说二老爷要聘了祭酒家的姑娘做良妾?这是真的?谢家不是书香门第吗,怎么还兴聘良妾?你家太太就这么答应了?” “王妃啊,这事儿太太又能怎么样?二老爷都快半个月不到太太的院子里去了。”说起来,汤嬷嬷都是泪,“太太为这事去找了老太太两三次了,老太太一味装聋作哑,说什么夫妻之间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眼看连余姨娘都要欺负到太太头上了,太太又能怎么样呢?” “谢家真是欺人太甚。”忠靖王妃怒道,“我就说,谢家最可恶的就是这个老虔婆,你回去跟你太太说,叫她以后少和这老东西来往。你们没看到长房是怎么做的吗?我也不是说叫你家太太和这老东西打擂台,横竖不搭理就是了。” “王妃,这事儿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太太出口气,太太说了,老太太不是一向疼爱这两个表姑娘吗?这次也给她剜块肉下来,要不然,我家太太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恶气。” “我知道了,多大点事,值得她这样,你回去吧,这事儿,我自会料理。” 这事儿既不是杀人,又不放火,忠靖王妃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她招来了心腹嬷嬷,如此这般一番,嬷嬷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领命而去。 白梅芷醒来,浑身好似被马车碾过了,她身上还趴着一个人,看到这人满头华发,她吓了一大跳,一把将人推开,起了身。 “嘿嘿嘿!” 庄大爷从白梅芷的身上起来,见姑娘拉着被子遮住了身上旖旎的春光,他也不生气。没想到,这金莲姑娘,果然还是个雏儿啊,除了疼的时候掉了两滴眼泪,那放浪劲儿堪比寡妇了。 真是个可人儿! 庄大爷将裤子穿上,见白梅芷别过头,他笑道,“害什么羞啊?昨晚上,又不是没看过!” 白梅芷一阵恶心,昨晚上,她喝的茶里被人下了药。 等庄大爷出去了,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在想,大表哥到底知不知道她落到了这样一个处境?她的身体虽然被玷污了,可她爱他的心,只比以前更甚。 他但凡有点心,都该怜悯自己,给自己的将来一个保证。 “快,把衣服穿上,你该走了!” 老鸨金妈妈一脚将门踹开,身后还跟了四个彪形大汉,这四人进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梅芷,没有任何回避。 白梅芷抹掉眼泪,什么都顾不上了,“是不是我表哥来接我了?” “是不是你表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方银子给足了,要把你接走!”老鸨态度还不算差,来的人可是忠靖王府,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得罪,“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走,妈妈也不撵你!” 对方不许她说出身份来,老鸨自然不会把忠靖王府的底儿给漏了,以为是忠靖王看上了白梅芷,觉得这金莲姑娘可真是好命呢! 第198章 赎身 这才一天,居然就被人赎身了。 老鸨也不敢要多的银子,只要了一千两,不过,昨晚上,庄大爷出了三千两,她一晚上就从白梅芷身上挣了四千两,有什么不满足的? 白梅芷从牡丹楼出来,她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的太阳都比往日里要明亮多了。坐在马车上,她的心才活过来,才有余力去想风夕节那晚上的事,她明明是假装昏迷,后来为什么真昏迷了? 白梅芷不信,她是自己把自己给迷晕了的。 是谢知微! 对,谢知微哪里去了?如果说,自己沦落到了青楼,那谢知微呢?白梅芷拉住金妈妈问道,“妈妈,我被人卖进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吗?还有没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生得很好?” 老鸨不知道白梅芷发什么疯,她将白梅芷往前一推,“你赶紧走吧,以后要是发达了,别忘了今日妈妈对你的好!” 白梅芷上了马车,马车驶出了杀猪巷,上了高殿前街,从崇明门前经过,路过朱雀门的时候,白梅芷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去,当初进京的时候,她是怀着怎样一腔心情,短短几日时间,她沦落至此,心中的恨意滔天。 就在这时,一群少男少女们快马扬鞭地从朱雀门里冲出来,女郎们人人都蒙了面纱,少年们意气风发,似乎在赛马,路上的行人们纷纷避让。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鹅黄色骑装的少女,她扭过头来,嫣然一笑,露在紫色面纱外面的是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看到这双眼睛,白梅芷的脑子里轰然作响。 她听到有个姑娘笑道,“端宪县主这骑术,可以上战场了。” 端宪?端宪不是谢知微吗? 白梅芷看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远去,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原本还在想,风夕节那天或许她们失手了,她虽然没有落到好处,但谢知微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怕是比她还要惨。 可是今日呢? 姨母?姨母知道吗?她被谢知微反杀,这件事,姨母知道吗? “我要去谢家,我要去谢家,大理寺卿谢家,麻烦您带我去谢家!” 马车里坐了一个嬷嬷,装聋作哑行了这半天的路,这会儿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道,“姑娘,我家主子把你赎出来,花了一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可不是你说想去谁家就去谁家的!” “我本是良民,我是被拐卖进……那里的”。 白梅芷说完,眼泪哗啦流下来,跪在嬷嬷跟前求道,“求您把我送到谢家去,我姨母是谢家老太太,一千两银子,我让我姨母还给您家主子,哪怕二千两都行!” 嬷嬷嗤笑一声,“谢家老太太?她能有什么钱?哦,老身这记性,倒是忘了,谢家老太太昧儿媳妇的嫁妆倒是一把好手,敢情姑娘是觉得,我家主子短了这二千两银子?我家主子说了,既然永昌伯怜惜姑娘,愿意给姑娘一个容身之处,姑娘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老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梅芷一眼,“姑娘,你就不要为难谢家老太太了,永昌伯府是您的外家,不好吗?” “刚才,过去的是不是谢家大姑娘?”白梅芷还是不肯死心。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听说宫里皇上和皇后都很喜欢端宪县主,方才过去的是宫里的小主子们,端宪县主和他们一块儿骑马,这也寻常。” 白梅芷一颗心如死灰,如果说她此时还觉得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局面是意外的话,她早就死了八百年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败在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手里。 不,一个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会比一干宗室女还要受宠吗? 谢知微感觉到了一抹如利箭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扭头看去,见一辆马车从朱雀门下经过,朝保康门而去,马车上没有任何徽记,她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 “姑娘,怎么了?”今日伺候姑娘出门的是百灵。 “你跟上那辆马车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谢知微嘱咐道,“离远点儿,遇到危险就赶紧跑。” “是!”百灵穿着一身青色的骑装,调转了马头追着白梅芷的马车而去。 “微妹妹,怎么了?” 今日约谢知微出门的是大公主,她听说谢知微买了几匹好马,专门过来看了,挑了其中的一匹,要和谢知微比试。 见谢知微的马速渐渐地降下来了,大公主忙策马过来问道。 “没什么事!”谢知微扯住了马缰绳,再往前就是南熏门,出了南熏门就是城外了,他们没有带多的人来,谢知微便道,“要不,我们回去,这会子尚早,去茶楼里听听曲儿如何?” “好啊!”没有父皇的同意,大公主也不敢出城。 两人并辔而行,身后,谢家的几个哥儿便缓缓地跟在后面,等重新进了朱雀门上了南门大街,谢知微便让谢家的兄弟们散了,她陪着大公主在街上慢慢地溜达。 “微妹妹,我记得你名下有个茶舍的,在哪儿?我们过去看看?” 清乐茶坊开在州桥东大街上,离甜水井巷不远,前面不远处是长庆楼,后面不远处是潘楼,一条街上多是些漆器铺子,出名的唐家金银铺就在隔壁。 大相国寺的钟声在南面敲响,悠悠传来,坐在茶坊里听晨钟暮鼓,十分相宜。 茶坊地段儿好,环境优雅,卖得好的多是些从南方过来的茶,性温,很受欢迎。 铺子坐北朝南占据了两个门脸,里头装潢得很大气,临窗摆了一些时下花卉,一进门,茶香混合着淡雅的熏香还有自然的花香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震。 一座假山挡在后门口,如同一道影壁,将后院遮挡住,几丛翠竹从斜里伸出来,瞧着清雅得紧。 “你这里不错!”大公主一跨进门槛,四下里看了一下,便夸道,“这地段儿这么好,生意也不错,你母亲怎么舍得给你?” “我母亲现在要管家里的中馈,她懒得管这些铺子,总说要把名下的铺子给我,我才不要呢,管那么多铺子得多累啊!” 第199章 看上 “可是有钱啊!”大公主羡慕不已,心说,她母后怎么不说给几个铺子她呢? “我母亲动不动就要给钱我,不要还不行,横竖有钱花,要铺子做什么?这铺子,我本来也不想要,可我要拒绝,我又怕她多想,就只好要了。”谢知微叹了口气,她其实也很为难的。 大公主都羡慕嫉妒恨了,“好啊,以后我要是没钱了,我就找你借。” “嗯!”谢知微认真地点头。 “姑娘来了?”掌柜的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人,连忙迎了出来,将人往雅间里引,大公主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就在这大堂里坐一会儿,热闹!” 掌柜的将一个临街的位置收拾出来,这里前后一个高几,几上摆着一盆花卉,遮挡了前后人的目光,是个闹中取静的好位置。 谢知微和大公主落座了,大公主道,“微妹妹,虽然我居长,不过,谁让你是个小富婆呢,你今日请我呗!” “好啊!”谢知微笑着道,“那今日,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了!” 谢知微吩咐掌柜的拿了茶炉,茶壶,和茶叶六君子过来,便不用店里的小厮过来伺候了。 二人一面看着街上的景致,谢知微一面信手斟茶,喝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大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声,低声道,“微妹妹,其实我今日出来,也不全是为了骑马,我娘的心情很不好,今日一早连早膳都没有吃,我担心坏了。” 大公主的娘,不就是皇后吗?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杀猪巷口那个被太监用被子裹着,塞进皇帝的车里,被带进宫里去的那个女子,也不由得想到,前世,畹妃娘娘何等受宠,她手段也了得,皇后纵然背靠武安侯府,可是因无子而被她压制。 若非陆偃说一句“子弱母壮”,或许被立为太子的就是畹妃的儿子了。 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年纪虽小,可聪慧无比的孩子。 “元嘉姐姐,你要跟皇后娘娘说,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先以肚子里的龙子为重。” 元嘉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你说的是,微妹妹,母后很喜欢你,你有空了,就递牌子进宫,我如今很担心母后的身体。” “嗯,好,等有了机会,我就递牌子进宫吧,我也很担心皇后娘娘。” 元嘉便跟谢知微说起了宫里的事,“说是宁远伯府的表姑娘,哼,打量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听说啊,是宁远伯府的大姑娘从那种地方带出来的女人,那种身份,父皇他就……” 元嘉咬了咬唇瓣,不能说父皇的坏话,满腔怒火便撒在了薛婉清的身上,“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想到要做这种事来?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不管如何,薛婉清的目的达到了。 令谢知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薛婉清似乎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怎么会认识鲁仲连的呢?她还要把鲁仲连举荐给萧恂,她是不是知道,前世萧恂对鲁仲连有知遇之恩? 她怎么知道李畹芬在牡丹楼,而且知道,皇上一定会痴迷李畹芬的呢? 谢知微越是想,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她握了握元嘉的手,“元嘉姐姐,现在说这些没有用,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子才是关键。” 宫里的女人唯有诞下儿子,才有希望,否则,一切最终都将是镜中花水中月。 “我知道了,微妹妹,我跟你说了之后,心情就好多了。” 永昌伯府的大红灯笼已经挂起来了,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上也披上了红绸,屋前屋后全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今日一早,永昌伯醒了之后,虽然有些眼斜嘴歪,但居然能够起身挪动几步了,府里没有人敢把今日早朝上御史们弹劾永昌伯的事告诉他。 大太太孙氏也一个劲儿地为永昌伯开脱,“谁知道大姑奶奶连自己的姨侄女儿都看不住呢?谁知道梅姐儿自甘堕落,既然落到了那种地方,知道点廉耻的,哪怕抹脖子都不敢屈从呢,这事儿能怪伯爷吗?” 永昌伯一想,是这个道理,他心情一好,进了一碗燕窝粥。 孙氏看着歪在自己屋里榻上的男人,松了一口气,“我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这寿宴就不办了,可二弟妹和三弟妹说,上次,谢家办酒,我们听了大姑奶奶的话没有去,结果,是不是把人得罪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那边的太太们一齐请一请,亲戚之间多走动才亲热。” 永昌伯不置可否。 孙氏便趁机道,“韬哥儿今年都十六了,这些年也看了好几桩婚事,他眼孔又高,家世不好的不要,长得不漂亮的不要,我就总骂他,要个天仙不成,伯爷猜怎么地,原来啊,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是谁?”永昌伯如今一说话就喷唾沫,两个字喷了孙氏一脸。 孙氏用帕子将脸抹干净了,道,“原来是谢家的大姑娘,端宪县主呢,我就说这孩子真是的,还不肯说,遮遮掩掩这么多年,这表叔侄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的?微姐儿虽年纪小了些,娶进来,了不起多等几年再圆房。” 永昌伯眼睛一亮,“谢家……答应?” “这有什么不答应的?咱们韬哥儿有什么不好?就算谢家老爷子不答应,若是微姐儿看中了咱们韬哥儿,两个人郎情妾意,难道谢眺还想棒打鸳鸯散不成?” 永昌伯点了点头,不由得想到,如今这京城里,若说谁家的姑娘最有钱,无疑是谢知微了,当年崔氏留下的嫁妆,永昌伯府得了多少好处,他们心知肚明,还有袁氏,当年卢氏留下来的嫁妆,如果谢知微出阁,难道谢元柏会不拿出来给这个宝贝女儿? 就不说谢知微还有封邑了,这姑娘可真是一座行走的金山啊! “那你……好好……准备!” 孙氏激动不已,她看到婆子在院子里晃了一下,如今家里的任何事尽量瞒着伯爷,避免又刺激了她。 孙氏便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这没两天日子了,既然要请大姑奶奶一家来坐,也不能太随意了些。” 第200章 进府 孙氏才出了门,婆子便迎了上来,凑到孙氏的耳边,“太太,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大太太心头一跳,满腔激昂的情绪瞬间便似被一瓢凉水当头浇下熄灭了,一时间,她连腿都站不稳了。 “五少爷让白姑娘进了家门。” “你说什么?”孙氏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她来不及多想,脚步如飞地朝外走去。 才出了院门,便看到影壁处,小儿子冯丛韬正陪着一个身穿白衣,窈窈窕窕的姑娘朝里走过来,看着深肖当年二姑奶奶的女子,孙氏眼前一黑,朝地上一头栽去。 “母亲!”冯丛韬快步冲上去,一把抢住了孙氏。 孙氏悠悠醒转过来,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白梅芷,她怒不可遏,“你怎么进来了的?谁让你进来的?” “舅母!”白梅芷大哭,“是表哥让我进来的,舅母,梅儿已经没有母亲了,白家不要梅儿了,谢家也不要梅儿了,梅儿做错了什么?这天下之大,原来早就没有了梅儿容身之处,那梅儿还活着做什么?” 白梅芷起身,就朝旁边的影壁冲了过去。 “表妹!”冯丛韬喊得嘶声裂肺,他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白梅芷的柳腰,白梅芷的头虽然撞在了影壁上,一来她本就没打算死,二来冯丛韬拉了她一把,头破了皮,血流出来,看着很瘆人。 白梅芷也趁势眼睛一闭,人落在了冯丛韬的怀里。 冯丛韬怀抱着自家表妹,很不满,对孙氏道,“母亲,表妹一介孤女,母亲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孙氏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她坐在地上,怔怔地与儿子对视,她也好想也去撞上一撞,但想到眼下的谋划,若撞出好歹来,这寿宴也摆不成了。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地为儿子谋划,想他娶了谢知微,永昌伯府将来也有了保障,可这孽障,他在做什么? “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孙氏捶胸顿足,悲痛欲绝,指着冯丛韬,“你,你,你这个孽障!” 冯丛韬也很恼火,“母亲,您可曾知道,方才白表妹被拦在门外,儿子恰好和忠靖王府的五公子在一起,丢了儿子多大的人吗?以后搞不好五公子都不带儿子玩了。” 忠靖王府的五公子? 虽说忠靖王与当今皇上只是叔伯兄弟关系,可人家好歹姓萧啊! 孙氏正要说什么,冯丛韬已经抱着白梅芷朝里走了。 孙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要把她带去哪里?” “自然是找个地方安置啊,表妹好歹是二姑姑留下的血脉,难不成母亲不打算管了?”冯丛韬觉得不可思议,“亲戚间难道不应该互相提携的吗?大姑母帮了我们多少了?娘不是说,大姑母还准备把微表侄女许给我吗?” 白梅芷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她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看着眼前的表哥,虽然比不上大表哥,可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凭什么这样的好少年要给谢知微? 想到这里,白梅芷顿时恶从胆边生,她的头随着冯丛韬的步伐,朝他的怀里歪了过来,一缕淡淡的体香随着她的呼吸,钻入了冯丛韬的鼻端。 “你快跟上去看看,把那个贱人安置个地方,别让那小畜生把她安置在他院子里去了。”孙氏干不过儿子,不得不妥协。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面喊了门口的小厮来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太太的话,小的听说是府里的表姑娘,心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表姑娘,正要进府禀报太太,少爷就回来了,和少爷一起的是忠靖王府的五公子,听说今日打马球的时候认识的,准备来府里玩,看到二门口杵着一辆马车,就说既然府上有客人先回去了,改天再聚。” “五少爷一听这话,觉得是被五公子看了笑话,把小的责罚一顿,踢了小的一脚,小的摔在地上这会子,五少爷就抱……带着那表姑娘进来了。”小厮委屈不已。 孙氏满肚子都是火,觉得这小厮是在自己面前告儿子的状,没好气地道,“你一个当下人的,少爷纵然拿你出两下气又如何了?” 那小厮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连忙赔笑,“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他连忙扇了自己几耳光。 孙氏这才收回了目光,在赶来的丫鬟的扶持下,朝儿子撵了过去。 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儿子已经将白梅芷安置在了一处小院里,那院子是家里的姑奶奶出阁之前住的,暂时几个小的姑娘还没有到要分院的时候,便暂时空着。 这小院就在住院的旁边,离二门又近,寻常都是嫡出的姑娘才有这资格住,如今被一个表姑娘鸠占鹊巢,她白梅芷一个从妓院里被人赎出来的人,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想到“赎”,孙氏灵光一现,今日这一幕,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白梅芷怎么无缘无故跑到自己家门口? 孙氏倒也没有多想,忠靖王府的五公子怎么突然和自家这个老来子好起来了,毕竟,自家儿子这么出色,无论人品还是才学都出众,哪里就不配和宗室子弟玩了呢? 她只想着,白梅芷到底是谁赎出来的?又是谁把她送到自家家门口的? 还有谁?用膝盖想想就知道是谁了! 好啊,冯满,你还真是个好样儿的,明面儿上你不敢把这个祸害送过来,你就用这种阴损的手段! 孙氏看到白梅芷站在小院门口,浅笑兮兮地对自己儿子道,“我住这么好的院子,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以后你就把伯府当做你自己的家吧!”冯丛韬看着这个表妹,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么多挫折和磨难,关键是,不管遇到了什么挫折,她都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还处处为别人着想,想到家里的几个妹妹,冯丛韬便觉得,这样的表妹真是难得。 看着儿子在吩咐丫鬟婆子们为白梅芷张罗着打扫院子。 这院子原本是二太太杨氏给女儿冯若玉准备的,眼下,儿子若是把这院子占了给白梅芷,少不得又是一场架吵。孙氏顿时就觉得头疼。 第201章 仪宾 “韬哥儿,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孙氏装作没有看到白梅芷。 白梅芷其实在孙氏一来,她就看到了,但她也装作没有看到孙氏。 此时,她却是慌乱不已地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孙氏的跟前,“舅母,梅儿不敢住这么好的院子,求舅母赐给梅儿随便一间下人的屋子,梅儿就感激不尽了!” 孙氏被她这番话气笑了,她堂堂一个表姑娘,住进自己这府里,若是自己真的只给她一间下人的屋子,恐怕自己要被满京城人的唾沫星子喷死了。 孙氏懒得理她,冯丛韬却是一把拉起了白梅芷,对孙氏道,“母亲,表妹又不是家里的下人,您怎么能让她动辄就跪呢?” 孙氏气疯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外甥女儿,迟早会是这个家里的祸害。 原本她还准备好好筹划一下的,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道,“梅姐儿,是不是你姨母把你赎出来的?” “什么赎?母亲,您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冯丛韬皱着眉头。 孙氏正要说话,白梅芷便哭道,“表哥,舅母没有说错,梅儿,梅儿不幸,风夕节那晚,被人……被人,卖,卖到了牡丹楼,幸好……” 孙氏一听糟了,要是被人知道,在那牡丹楼里,舅舅和外甥女几乎成就了好事,永昌伯府还有什么好名声? “你先留下吧!”孙氏还是不死心,“不过,你要是想回到谢家去,我回头安排人把你送过去。” 白梅芷摇摇头,她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她回谢家还能做什么?看大表哥看她时那奇怪的眼神吗? 风夕节那天,她本来就是跟着大表哥他们出去的,她一夜未归,后来数日失去行踪,在大表哥的眼里,她恐怕早就没有任何名声可言了,她还回去做什么呢? “求舅母帮梅儿把丫鬟碧柚从谢家带回来,梅儿已经感激不尽了。” “表妹,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原本也是要去一趟谢家的。”冯丛韬打着包票。 孙氏看到这一幕,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呆了,她看都懒得看白梅芷一眼,转身便出了这小院。 冯丛韬吩咐丫鬟婆子们尽心收拾,又安抚了白梅芷几句后,才随着他母亲出来,刚刚走出小院,冯丛韬就失望地道,“母亲,原来您是嫌弃表妹不慎被人卖到了牡丹楼才瞧不起表妹的?” 孙氏气得也快卒中了,她身子摇晃,冯丛韬也不说上来扶她一把,还是身边的婆子看不过去了,搀扶了一把,“太太,少爷还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我不往心里去,我只恨冯满这个贱人,她口口声声说向着娘家,你看看她干的这桩好事!” 孙氏气得不得了,她按住额头,伯爷倒下了,她不能倒下,深吸一口气,孙氏道,“我且问你,你和微姐儿的婚事,你是不是没有放在心上?” “那哪能啊?”冯丛韬一提起谢知微,就很欢喜,“要是娶了微姐儿,我就是仪宾了,虽说比起驸马或是郡主仪宾稍微差了点,可总比现在这白身强,出去看到谁都要行礼,凭什么呀!” 孙氏见他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方才好受些,“你既然成心要和你微表侄结成夫妻,你以后就离你白表妹远一些,她已经不是干净身子了,少沾惹,省得微姐儿不高兴了,以后不和你好。” “母亲,您怎么也染上了以貌取人的坏毛病?你应当知道,就算是牡丹楼里也有不少好姑娘,她们之所以沦落到那种地方,也是迫不得已,就好比白表妹,难道说白表妹她愿意被卖到那里去?” 冯丛韬教训他母亲,“我相信微姐儿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有机会,我会跟她好好谈谈这个问题,既然是亲戚,我们肯定要好好照顾白表妹,要不然,外头的人会说闲话的。” 孙氏给吓死了,生怕这个二五眼的儿子真的跑到谢知微跟前说什么要照顾白梅芷的话,将心比心,谢知微就是个棒槌也知道要生气,她劝道,“你跟她说这些还早,她年纪这么小,就算你们两个这桩婚事定了,一时半刻她也不会过门,要照顾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姑娘。” 冯丛韬觉得他母亲说得也有些道理,想到今日他在外面玩,听到别人在说上次马市上,谢知微一口气买了十二匹好马,听说一匹马驹儿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匹千里马,便不由得跟他母亲抱怨,“母亲,既然两家早有这个意愿,您怎么不早点跟姑母说,把微姐儿定给我,要不然这一次,我也能得一匹好马了。” “谢家的几个表侄,都得了她一匹好马,凭什么呀?” “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没钱了姑母又不是不肯给,总不让花钱,成日里憋屈死了。” 孙氏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安抚道,“你知道就好,这就是娶了她的好处,钱财都能过明路。” “一匹马在她跟前算得了什么?要不然,她能一送就送好几匹出去?你也是眼皮子浅,你要把她哄好了,我跟你说,她名下还有一个马场呢。” “在哪儿?”冯丛韬惊喜得快要跳起来了,“母亲,您也不早说!” 眼见儿子这么高兴,孙氏便把送白梅芷回谢家的事压在了心头,寻思着,好歹等寿宴的事情过了再说。 反正,她绝对不会允许白梅芷住在她家里,这就是个祸害。 难道说,冯满知道这是个祸害,所以才把她往自己家里撵?呵呵,既要当好人,又不愿付出代价,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收拾妥当后,白梅芷便要来了热汤,她把自己泡在桶里,一遍一遍地刷洗着身子,里里外外都想狠狠地刷一遍,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想流泪也流不出来了,变得非常干涉。 难道说,她和表哥真的没有缘分吗? 生平头一次,她心里有了人,曾经她和他隔得那么近,只是一伸手的距离,可如今,她与他越来越远了。 白梅芷忍不住地想,表哥到底知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那些经历虽然很耻辱,可是,她依然想问问,表哥到底知道吗? 第202章 出征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他的一片心?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会不会也和韬表哥一样对她如此怜惜? 她这辈子都无法成为他的正妻了,可是,她依然愿意为了他不计较身份地在他身边,只求他的一点怜惜,难道他也不愿意给吗? 想到这里,白梅芷起身,她拒绝丫鬟们的服侍,不愿意让人看到她身上这些天留下来的点点痕迹,她怕人知道,被人看不起。 午膳的时候,永昌伯府让人送来了两菜一汤,虽说比起谢家来说,简陋了不止一星半点,但白梅芷看到这小院,连谢家下人们住的院子都不如,她就明白,大约永昌伯府只是个破落勋贵,她也着实不必计较这些。 “姑娘,要歇息一会儿吗?”临时派来服侍她的一个丫鬟丁香问道。 “有笔墨纸砚吗?我想写封信。”白梅芷道。 “姑娘想写给谁?”丁香问道。 “写给……”总算是白梅芷没有那么冲动,没有把心心念念好多遍的名字说出来,她叹了口气,没再要笔墨纸砚了,起身去了内室。 丁香看到进来的春梅姐姐,瘪了瘪嘴,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内室嘲讽地看了一眼,春梅的声音并没有压低,“快点收拾一下吧,一会儿还要去前边帮忙,眼看着寿宴就要到了,家里还没有准备好呢,谁有功夫搭理这些?” 想到在谢家时,春晖堂的下人们对她何等恭敬,白梅芷不由得流下两行泪,前路渺茫,她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谢知微的缘故! 谢知微并无此自知,她正在灯下做药丸,萧恂明天出发,她答应了萧恂,明天回去城门口送他,也不好空手去,便想着给他做点疗伤药丸,关键的时候能保住一命。 次日一大早,谢知微起了个早床来到了扶云院,谢元柏和袁氏已经起身了,谢明溪从前院过来,正在袁氏跟前请安,看到谢知微,小人儿给她行了个礼“姐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早?” “昨日去清乐茶坊,看到有些问题,我今日准备再去一趟,跟掌故的好好说说。” 谢知微说完,看向袁氏,“母亲,我用过早膳,就准备出门一趟。” 袁氏的腿,养了这几天,总算是能稍微挪动一下了,她忙道,“你要出门,多带几个婆子护卫,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 谢知微一一答应了,一家人用过早膳,谢知微正出门,谢明溪鬼鬼祟祟地跟在她的身后,走了约莫有一箭之地,谢知微忍不住笑了,猛地转过身,小家伙躲避不及,讪讪一笑,抓了抓脑袋,走出来,求姐姐,“姐姐,郡王爷今天出征,你不去送送他吗?” “你要去吗?”谢知微牵着他的手,边说,边往前面走。 “想去,郡王哥哥今天出征呢,他算我半个师傅,哪有师傅出征,当徒儿的不去送行的?姐姐,你带我去好不好?”谢明溪摇晃着姐姐的手,一叠声地喊“姐姐姐姐姐姐”,大有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 “呜呜呜……” 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姐弟俩下了一大跳,纷纷循着声音看去,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两个婆子架着正在往扶云院与正堂中间的甬道里拉,那女子被拖着都不肯走,圆目双瞪地看着谢知微,眼中充满了仇恨。 紫陌吓了一大跳,一面挥手让那两个婆子把人拉走,一面道,“姑娘,那是太太屋里的嫣梅姑娘,说是招了,今日太太让绑到听事堂去,叫人都好好看看。” “怎么留了这么久?不是应当早就处置了吗?”谢知微好久都没有想起这个丫鬟的事了,横竖,在太太的屋里也没看见她,原以为早就处置了。 “田嬷嬷让人在她屋里搜,搜出来一个金累丝耳环,太太可没有赏她这个,田嬷嬷便让人对她用了刑,果然,昨日她又招了些,原来那个白表姑娘,竟是对大老爷有那个啥?才撺掇得她做下这样的事来,说若是太太有个好歹,表姑娘进了门,封她做个姨娘。” 紫陌有些话不好跟姑娘说,又不得不说,结结巴巴总算说了个囫囵,但愿姑娘能够听懂,不用再问。 谢知微当然听得懂了,她冷笑一声,“这种蠢话,她是怎么信了的?” 这话,紫陌就不好接了,谢知微有点不放心,问道,“太太那边有没有说怎么处置?“ “奴婢只是听田嬷嬷说了一嘴,说是既然是在太太屋里服侍过了的,就算要卖也会刺哑了卖出去。” 只要母亲不留在家里就好,至于是卖,还是罚到庄子上去,谢知微都不管。举凡在主子屋里服侍过的,因怕这些人被卖出去后胡言乱语,都会用滚油把人烫哑了在发卖。 这无疑是酷刑,虽说这背主之人无一个无辜的,可杀人不过头点地,谢家便不用滚油烫的方式,而是用针将人刺在穴位上,将人刺哑,让人少受些痛楚。 人被渐渐地带走了,谢知微又问起金嬷嬷和碧柚,紫陌道,“老太太把人要过去了,说是碧柚姑娘不是谢家的下人,谢家还不能随便打发。倒是金嬷嬷,老太爷让把人送到了家规堂,不到一个晚上,起了高热,昨日夜里说是没了,今日一早,金家的人来,一领席子卷出去了。” 谢明溪听得似懂非懂,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出了仪门,马车已经被赶到正院里来了,姐弟俩上了马车。 皇帝领着文武百官在宣德门前给萧恂送行,少年梳着一条马尾,没有戴头盔,一身戎装如雪,显得意气风发。 他单膝下跪,从皇帝的手里接过了一杯梅子酒,一饮而尽,“臣将不辱使命!” “好!” 对于这个侄子,皇帝的情绪很复杂,一面巴不得他很强,展示萧家儿郎文韬武略,英勇善战的风姿,一面又怕他太强了,如今自己可以压制得住,不知道将来太子或是将来的新君能不能压制住。 第203章 襄王 韩振看着皇帝将一柄尚方宝剑赐个萧恂,他气不打一处,原本这次军功,他是准备让自己的儿子韩落轻领的,黄信轻敌,如今落在了匪首手里,三千将士,说是落了败仗,只不过是对地势不熟,才会溃不成军。 人又没死,只要朝廷派人去了,在少华山上振臂一挥,还怕那些逃兵不回来?集结起来,又是一只强悍的军队。 而对方,不过六七百喽啰,装备敷衍,只要不轻敌,这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功劳,比起前往南疆北地杀敌,既轻松又容易挣功劳,还没有性命之忧。 明明这一次剿匪由他韩振负责,可是自己递上去的折子,一直到不了皇上手里,最后这个机会居然还被萧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抢了去。 韩振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似乎感觉到了文武百官们落在他身上的嘲讽的目光,如果这次,自己不做点什么,将来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到自己的头上去呢? 想到这里,韩振不由得上前道,“皇上,不知这次由宸郡王帅兵剿匪,是谁的提议?”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玄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跑摆上一头展翅的雄鹰欲要翱翔九天。 他抬起眼,朝韩振看去,邪魅的眼尾上翘,眼眸幽深。 萧恂一听就不高兴了,他将酒杯往小太监端着的盘子里一放,一脚就朝跪在地上的韩振踢了过去,“老子要去剿匪,干你他娘什么事?你什么意思?觉得老子不配?觉得你说该让谁去就该让谁去?到底你是皇帝还是皇上是皇帝?这天下是你韩家的天下?” 这话就诛心了! 韩振二话都不敢说,爬起来就磕头,哭了,“皇上,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觉得宸郡王年幼,上一次去赣州平乱,那时候越王主力已经被击溃,只剩下些游勇散兵,郡王爷立下功劳不足为奇,可如今不同,占据少华山的这些贼子们,人人手上都沾了人命,凶悍无比,若郡王爷不知深浅,去了,身陷险境,皇太后和襄王殿下岂不是要担忧?” 若是萧恂将这次的土匪平叛了,韩振的脸往哪儿放? 萧恂一脚朝韩振的脸踢了过去,韩振也是武将,方才那一次是没有防备,谁能想到郡王爷如此嚣张,在皇上跟前都能对一个勋贵说打就打呢? 这一次,韩振是无论如何不会叫他得手了,连滚带爬地躲开了,怒道,“郡王爷,你我同朝为官……” “谁与你同朝为官?本王不到十四岁,还没到入朝的年纪,你他娘的真是不要脸,和我一个小孩子抢军功,本王不打你打谁?” 这还讲不讲理了? 韩振说不过萧恂,就向皇帝告状,“皇上,臣真是千古奇冤啊!” 皇帝左右为难,萧恂说的话不无道理,韩振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一点?自己选的人没有本事平匪,自己选了人,他还要在一旁叽叽歪歪。可萧恂也着实是太跋扈了一些,韩振好歹是个侯爷,就算要打人,避着点不行吗?非要当着他的面。 “宸郡王,你知不知罪?” 皇帝话音方落,就听到了一阵哭声,襄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身亲王朝服被他穿得邋里邋遢的,边哭边抹着泪,“韩振,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欺负我儿子,我叫你欺负本王儿子!你当本王是个死的吗?” 众臣一听,人人都感到头疼,对韩振是怨恨不已,堂堂一员老将,争什么军功啊,要争取东海南疆西域北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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