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楚行云没有说话,穿针引线的动作放缓了许多,一颗扭扣缝好,他把线头咬断,还没打结,手就被贺丞一把推开。 “啧,还没——” 贺丞忽然拿起另一本日记,翻开几页,然后换了一本,再翻看几页。周而复始,把一半笔记本都翻了一遍。然后回过头,看着楚行云,神情复杂又古怪:“你确定这都是一个人写的吗?” 楚行云:“什么意思?” 贺丞单膝点地蹲在地上,把笔记本打开摆了一排,口吻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这些字的笔记虽然很像,但是不看笔记看逻辑的话,它们出自两个人的手。你在正面的这些文字,叙述平平,词句错落间毫无起伏,甚至有种草草了事应付差事的敷衍,是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对自己人格的不自信的体现。这些文字的主人具有完美型人格的所有弊端,他懂得忏悔,极易愤怒,内心脆弱,容易被基本恐惧支配所丧失理智,欲望特质是毁灭和控制。而反面的文字,你看,他/她描述杀人时的淡定,潇洒,甚至连当时的天气和气温都记载的一清二楚,这是炫耀,很明显的炫耀。在这些文字里看不出丝毫的悔意和歉疚,典型的表演型人格。日期越往后推迟,这种表演欲望特质就越明显,最近的几本里甚至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感叹用词。这说明文字的主人正在一步步的走向失控,他已经忘了记载杀人过程的动机是什么,他沉迷于这件事中不可自拔,他越来越想要完全吞噬支配笔记本的另一个人。” 贺丞忽然回头看他,琥珀色眼睛里盛满了璀璨的光芒,就像夜幕中炸开的烟花,美丽极了,更像是吸食鸦片后出现美丽的幻觉,他几乎以一种喜悦,自我满足的口吻说:“如果你口中的袁旭不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那他就是被人操控了,时间长达三年,或许更久。” 第25章 少年之血 让我们来回溯案件的起始。 2015年10月13号,他收到第一封匿名邮件,时间是薛旻豪死后两个月。 2016年12月1号,他收到第二封匿名邮件,时间是王明远死后一个月。 2017年4月19号,他收到第三封邮件,时间是程勋死后的第二天。 如果袁旭当初给他发邮件时处于失忆状态,但他感应到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时间越来越紧凑,说明他苏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他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自我保护中,为了躲避那种紧紧盘踞在他四周的危机感,他才发送求救信号。三封邮件均描述了,破碎的尸体,糜烂的血肉,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这种种画面看似天马行空破,其实描写了一桩案件。石燕和徐刚的惨死,正是破碎的尸体,糜烂的血肉,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 袁旭的确在求救,他渴望把这种阴暗恐怖的回忆从自己的身体中驱赶出去,所以他开始求救。 楚行云觉得贺丞分析的完全不错,这是一个有忏悔心的人才能做出的事。然而这个有忏悔心的人每次发出的求救信号都伴随着破碎的尸体,糜烂的血肉,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这种记忆深刻在他的骨髓里,即使大脑遗忘了,身体也会记得。是他亲身经历,看在眼里,甚至亲自做下的事情。但是他却从未在心里提起过薛旻豪溺死,王明远跳楼,程勋服毒。这是否说明了他的忏悔只围绕着徐刚和石燕?如果非要匹配这一死相的话,还有袁旭的表舅和舅妈。当年车翻下身沟后,袁旭也受了伤,直到一个星期后才被当地的居民发现。居民做口述,两个大人的身体在高温下严重的腐烂发臭,尸水淌了一地,尸体上爬完了密密麻麻的虫蚁,十五岁的袁旭就坐在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薛旻豪的案子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残破的小区里没有监控,四周街道上到处都是死角,无从查证。 王明远的案子扯出了刘佳敏,但是证据不足无法定案,直到程勋的案子扯出了男人,才顺藤摸瓜牵扯出了袁旭。 楚行云忽然觉得他们就像是必须依附生存的藤蔓,本能的寻找树干,绕树而活,因为太急切了,所以忽视了这棵树虽然伸向天堂,但是也扎根地狱。 刘佳敏的证人,监控里出现的男人,被丢弃的手套,出现在袁旭衣柜里的外套,房间里的日记本……这些线索就像一个九连环。环环相扣,也太顺畅了。若想解只能摔碎了,重塑。 等一等。 楚行云心中一紧,快步走到文件柜里找出一份文件,纸张被他翻的哗哗直响。 房间里的笔记本……他忽略了最重要,也是最不起眼的人物。 他给傅亦播了一通电话,让他到办公室来,不到两分钟,傅亦就到了。 傅亦对坐在沙发上的贺丞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楚行云身边:“你派三羊去接谁了?” “证人” 楚行云指着卷宗中的某一行字,目光分毫不错的盯准了每个字:“小型枪支贩卖团伙,徐刚,石燕,和某不知名男子。根据落网嫌犯招供,以徐刚为首的团队共有三人,徐刚石燕夫妻,和石燕的弟弟。该男子行踪不定,身份信息查无实证,寡言少语,没人确切的见过他的长相也没有人和他交流过……” 他忽然停住,指着最后一行字,指尖轻轻点了点,说:“从未以真面示人,既然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怎么确定是个男人呢?” 傅亦把眼镜摘下来,倚在他的办公桌上,用眼镜布擦拭着镜片:“继续说。” “这个男人的身份先存疑,不下结论。你现在几分怀疑袁旭,觉得他是被珍珠塔监控拍下来的那个作案的男人吗?” 傅亦摩擦着镜片,慎重道:“我只是觉得,那些证据太过刻意,监控拍到的男人如果不是袁旭,会是谁?” 楚行云敲了敲纸张,说:“这个男人消失了,监控拍到的男人如果不是袁旭,监控中的男人也消失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是一个人” 傅亦注意到他说的是‘人’,而不是‘男人’,道:“继续” 楚行云忽然转头看向还在研究笔记本的贺丞,目光深不见底:“……你觉得他那张脸,披上长发像不像女人” 贺丞:…… 傅亦闻言,认真的看了看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脸倒是很像,但是身高体型严重不符” “三羊呢?他的脸,他的身材,扮成女人像不像?” 傅亦不假思索道:“像” 楚行云说:“ 这就说明这个‘神秘男子’是一名身高体型介于男女之间,甚至无法判断的男女的人,男人扮女人不容易,女人扮男人就有优势多了。” 傅亦带上眼镜沉思了片刻,抬眸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个女人?” “男人扮的女人,或者女人扮的男人。但是他/她以男人面目示人,所以我更愿意相信他/她是个女人。只有这个猜测才可以把所有死结冲破,所有走到死路被打碎的线索重新组合。现在它变成一条直线了。” 傅亦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说:“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一个和袁旭朝夕相处,甚至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家,他的房间的人。” 楚行云点点头:“保姆。” 不到十分钟,高远楠把袁旭的保姆,时小慧的资料全部调了出来。资料上显示,这个女人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早年离异,母亲带着姐姐另嫁他人。姐姐原名时小艳,时小慧中专毕业后的档案记录几乎是一片空白,人间蒸发般再无行迹,直到15年9月3号,在家政公司报名,7号入住袁家做保姆,到现在已达三年之久。 时小艳,石燕。 这个人原来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只是她隐藏的太安全,太隐蔽。像一个幽灵一样盘踞在袁旭的生活里,袁旭的卧室里,袁旭的家里。 楚行云甚至能看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袁旭卧室旁边的保姆房里都会凉着一盏幽暗的灯。他的仇人伏在灯光下,一遍遍的练习他的字体,学习他走路的姿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今天,她成功了。袁旭成功的被她送到警察局,不久将前往监狱,在袁旭不满十八岁不足以承担刑事责任的三年里,她代替警察将他囚禁,折磨了三年。 楚行云的手机响了,是乔师师,他接起来问:“人呢” “没有,房子是空的。” 十几分钟前,乔师师带着外勤组去往袁旭的家,闯进门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小慧不知去向。 楚行云烦躁的掐了掐眉头:“我再给你调两组人,把银江市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出来!” 傅亦抱着胳膊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脑桌面上那张清秀的证件照,愈发觉得她眼熟。 时小慧,时小艳,时小艳…… 傅亦眼睛一亮,眉心一展,忽然转身往外走:“我去,我知道她会去哪儿。” 楚行云冲他喊:“哪儿啊!” “南城墓园,我参加程勋葬礼的那天,见过时小艳的碑,就在程勋的墓碑旁边!” 楚行云愣了一下,忽然感觉入了夏的天,有点冷。 顷刻,贺丞出现在门口,对他说:“江召南到了。” 和江召南一起来的,还有邹玉衡。邹公子初来乍到显得很新奇,东摸摸西瞅瞅。可能是喝酒了有点耍酒疯,见到楚行云,上去就给他一个拥抱,还没抱结实了,就被贺丞一把推开。 邹玉衡红着一张俊脸,嘿嘿笑:“护食儿,护食儿是不是?二爷,瞧你那出息。放心吧,不跟你抢。嗝,朋友之妻,嗝,不可欺!” 楚行云脸上保持微笑,心里MMP,回过头咬着牙给了贺丞一个狰狞的笑容,眼神在说:瞅瞅你的朋友,瞅瞅。 贺丞瞧出他有点动怒,虽然邹玉衡这话说的很对他胃口,但也得注意场合。于是冷着脸把邹玉衡往后推了一把:“出去散散你身上的酒臭味儿。” 邹玉衡呵呵笑,七摇八晃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霸王回营步’:“诶!诶!诶!爷们儿没倒!” 江召南好像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看热闹乐的合不拢嘴。慢慢的后退几步靠在墙上,看着邹玉衡发笑。 楚行云察觉到他刚才走进来的那几步步伐有些不稳,左脚重右脚轻,这会儿像是站不住了,才靠在墙上。 江召南笑了几声就不笑了,主动提起了正事:“楚队长,人呢?快叫来让我看看。” 楚行云亲自到监控室把刘佳敏请了出来,她现身大堂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现场好像进入了一场充满仪式感,严肃又庄重的‘认亲’仪式。 楚行云看着江召南,江召南歪着脑袋面带微笑,漫不经心的看着刘佳敏,眼睛里平淡的一丝起伏都没有。 刘佳敏没有看任何人,她还不知道此时正在发生什么,她抱着胳膊,保护自己,严防死守,孤身一人与整个世界为敌。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有一两分钟,江召南那忽然笑了一下,对刘佳敏说:“好久不见啊,美女。” 刘佳敏面有疑色的转头正视他,微微皱着眉。貌似在回想在哪里见过他那张脸。忽然,她像是被吓住一样,急促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迄今为止最深度的惊恐。 刻在记忆里的画面猛的涌现出来,漆黑的夜路,漆黑的桥车,月光下闪着银光的面具,面具后那双狭长黑亮的眼睛。 “是,是你……是你!” 江召南的眼睛弯成两道弦月,说:“对啊,是我” 刘佳敏忽然向四周惶急的看了一圈,拔腿冲向门口! 楚行云迅速的冲过去用身体挡在她面前,扭住她拼命反抗的双手:“手铐!” 两名警员铐住刘佳敏的双手,再次把她送往审讯室。 此时的刘佳敏像一个撒泼打滚的泼妇,她极尽的挣扎,声音嘶吼的似乎喊着血滴:“放开我!放开!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第26章 少年之血 刘佳敏被带走,楚行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刚才他别在后腰的配枪被刘佳敏抽出来,他捏住刘佳敏手腕上的麻筋才让她松手,她想干什么?袭警吗? 他忽然看向江召南,江召南依旧靠在墙上笑,笑的像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儿。察觉到自己注视着他,便歪着脑袋迎向他的目光,笑脸上一丝瑕疵都没有。 “……你们可以走了,今天谢谢你们。” 他撩开外套别好枪,转身走出大堂,没走几步,见贺丞也追了上来,和他并肩走向停车场。 “你也走,接下来的行动不适合有观众在场。” 贺丞置若罔闻,先他一步打开破东风的副驾驶坐了进去。 见楚行云还瞪自己,说:“不就是追捕可能持枪的在逃嫌犯吗?开车。” 楚行云拿他没办法,重重的踩了一脚油门,出大门故意打满了一把方向,差点把贺丞甩出去。 “你是故……” “系好安全带,坐稳,加速了。” 贺丞一上车就后悔了,楚行云不知道憋着什么火,一路上横冲直撞闯红灯不说,还总是甩尾飘移。重要的是楚行云车技非常的差,他从来不晕车,坐上楚行云的车刚出警局大门就忍不住恶心想吐。 此时已经入了夜,天上的星子一颗颗的蹦了出来。一阵晚风吹过,灭了一半,剩下的那半被云层遮蔽,天幕上一丝光都不见。珍珠塔亮起了霓虹彩光,漂亮的像是仙人的天梯,穿过车水马龙的市中心,灯光愈来愈弱的地方,就是城南墓园。 楚行云把车停在林带下,把车里的灯关掉,打开对讲机,说道:“外勤,听到回话。” 乔师师回道:“收到。” 墓园里静的一丝风都没有,只有门口的一间保安室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枯瘦年迈的老头在房间里不时的走动。 楚行云:“现在什么情况” 乔师师:“我和副队埋伏在墓园里,目前嫌疑人还没出现。” 楚行云刻意放低了声音:“切勿打草惊蛇,咱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只能人赃俱获,等目标出现后再动手。还有,目标贩过枪支,所以可能带着武器。各组都小心点。” 对讲机里陆陆续续响起几声收到,然后归于平静。 车里很黑,车外也很黑,车里车外都很安静,尤其是车里,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俩人一个焦急的等待,一个无言的静坐。等着等着,贺丞说话了。声音被有意的压低:“我有一个疑问。” 楚行云按下车窗,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转瞬即逝的照亮他的脸,转眼又归于黑暗,车厢里漂浮着烟草味道。 “说来听听。” 贺丞也打开车窗,让窗外的晚风吹进来,吹散烟雾,问道:“为什么刘佳敏不肯承认她上过山,不肯指认袁旭。” 楚行云笑了一声:“这就是这个女人的聪明之处了。这桩案子跨年久,线索杂,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掉进坑里。只有和案件彻底的撇清关系才能自保,如果她承认了自己孩子的死和袁旭他们有关,那她出现在丽欧酒店的意图就不单纯。警察正咬着她不放呢,她可不会再供出一个杀人动机。我坑蒙拐骗的那一套对她不太管用,她太聪明了。相反,如果和案件撇清关系,我们的注意力就会转到另一个被监控拍到的嫌疑人。如果恰好这个‘嫌疑人’认罪了,那么三个孩子的死就都会归到这个嫌疑人身上。她和袁旭有同等的作案动机,甚至证据的力度都差不多。到了最后,比的就是谁更聪明,谁更沉得住气,谁的心理素质过硬。现在你看,结果显而易见,袁旭率先招架不住,被推成凶手。” 贺丞沉默片刻,下了结论:“所以真凶是两个女人,一个在台前表演,一个在幕后操控。只有杀程勋的时候为了制造出‘嫌疑人’,幕后操控者才转到台前。” 说着,贺丞笑了笑:“分散线索,分散警方注意力,让原本简单的杀人计划变得复杂化。看似没有章法,其实很有组织。两个女人来回混淆警方视角,踢皮球一样吧嫌疑人的帽子传来传去,最后抛出诱饵,撒网入海,引鱼上钩……真是一套漂亮的组合拳。” 楚行云:“……同志,你的三观比你的性取向还歪,不歌颂正义也就罢了,你还赞美犯罪。” 贺丞:“我为什么要赞美你们,你们是一个权力组织,而她们只是两个女人。首先在组织和人数上你们完胜她们。其次在‘专业程度’上她们完败你们。最后你们险胜,她们略逊一筹,在一场不公平的对垒中取得险胜,很值得赞美吗?” 楚行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的……胡说胡有理。早知道贺丞的思维逻辑是正常人不能比的,现在看来,人类都无法向他靠拢。他应该找一个没有法制没有秩序地方成立一个自己的乌托邦,建立一套荒诞畸形的规则,用来歌颂赞美他心中那些完美的犯罪计划。‘正义’和‘法制’为主流文化的社会已经容不下他了。 楚行云正待反驳他,忽听贺丞低声说:“看前面。” 他透过车窗玻璃往前看,只见他们来时的方向慢慢走近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置身于昏暗的夜色下,身穿白色齐膝连衣裙,背着挎包,披着长发。脚下的凉鞋随着她的步伐发出笃笃笃的响声。 她静静的走到墓园前,和守墓地的老头打了个招呼,穿过大门,踩上一层层石阶往墓园深处去了。 等她的身影消隐于夜色,楚行云和贺丞才从车里下来,两人迅速的穿过马路,踏进墓园大门。 “待会儿如果枪响起来了,你就往石碑后面躲。” 贺丞哼笑一声,没搭理他。 遥见高层墓碑后立着一个白衣女子纤细的背影,楚行云走在贺丞前面,尽量的压轻步子,一层层登上阶梯。在转角处停下脚步,打开随身的小手电朝十米外的女孩儿照了过去:“时小慧?” 女孩儿没做声,她站在墓碑前,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看着墓碑上的刻字,神情淡然的像摆在玻璃橱窗后的模特,感觉不到打在她身上的灯光似的,静静的站着。 楚行云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她:“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也清楚我为什么会来这里。都结束了,时小慧,跟我回警局。” 女孩儿弯起唇角笑了笑,眼睛里空洞的像是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声音空荡荡的像是从远处飘来的风:“你们会给袁旭判刑吗?我把他养到成年了呢。” 楚行云又向她走近一步:“当然,我们会把他送进监狱,但是你也要跟我回去接受……” 忽然,女孩儿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再那么温柔:“他杀了我姐姐,我姐姐喜欢孩子,被发现枪械库也执意放他们走。但是他却开枪杀了我姐姐,子弹穿过她的脖子,他刨开我姐姐的肚子的时候,她还没死。她亲眼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被挖出来……如果需要我提供证据,当时木屋里的监控录像就在我的包里,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保证,定袁旭的罪,把他送进监狱。” 楚行云忽然之间感到有些恍惚,面前这位年轻,狠心的军火贩,杀了一个孩子的女人。她并没有多少邪恶的用心,她只是在为自己心中的正义主持公道。 “……是你杀了程勋” 女孩儿说:“是我,都当做是我做的好了。不要再往前走了,楚队长,我不会跟你回去。” 说着,她转过身面对楚行云,手电筒的强光打在她脸上,楚行云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时小慧维持着艰难的微笑说:“父母感情不好,是姐姐从小把我带大。在我心里她是个母亲,她没嫁对人,丈夫赚得是卖命钱,我只能帮帮她。本来打算做完最后一笔就收手的。出事那天我到市里买机票,第二天八点的飞机,飞到国外,避避风头再回来。但是我回到木屋,却看到满地的血……看到监控的那一瞬间,我决定了,我一定要报仇。用最残忍的方式报仇,既然你们警察不能定未成年人的罪,那我把他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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