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吃好了,记得把盘子带出来,回头要统一清洗。” 矿工感激地冲巴顿干员连连躬身,飞速蹿进木屋内。 没多会儿,这个矿工果然拿着空盘子从木屋里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放还到装盘子的箩筐里。 看到这一幕,约翰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看了眼巴顿干员,默默转身去干别的事儿。 巴顿干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主持着分餐工作。 那个矿工,大约是想把他那份工地水饺省下来给家人吃。 合同工里面也有不少人是这么做过的,约翰这个贫民区青年在刚参加工作那几天也总是省下自己的口粮往家里带。 就连巴顿自己,也干过类似的事——妻子没进后勤司之前,只有他领到的工作餐配菜里有肉,那些肉巴顿也总是省下来带回家给孩子解馋。 见那个藏起工地水饺的人没有被指责,越来越多矿工都只吃一两个水饺尝个味道,把剩下的份儿装进自带的竹筒、罐子里,准备留着送回家。 吃过三天来唯一一顿饱饭,矿工们的态度明显更加与这些市政厅来的人亲近,不用干员们吩咐也主动地参与起劳动、干他们能干的事儿。 不过半天时间,原本到处是煤灰、脏得没法看的矿上生活区,便给收拾得干干净净。 太阳西斜时,巴顿干员将矿工们召集起来,统一分发工作服和写有他们名字的工作证件,分发市政厅正式雇工都有的基本福利待遇毛巾、棉袜,告知矿工们煤矿会在两天后机器和人员配置齐全了之后正式开工,让他们趁还没开工这两天里回家一趟、跟家人说明清楚情况,准时回来报道云云。 如果是一上来就让矿工回家等消息,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走的,但是市政厅来的人给他们打了水井、清扫了生活环境,又给发了工作服和工作证件,这些矿工便不会再怀疑市政厅的诚意,当场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收拾起东西。 当晚,巴顿干员的小组没有回城,留在矿上过夜,新成立的公营煤业公司还没有定好负责人,在敲定人选前他得代管这座煤矿、做好机器的交接工作。 原达西家的执事居住的木屋里,巴顿干员烤着矿工们自己用泥巴糊的小火炉,在煤油灯下给妻子写信。 他希望在后勤司做事的妻子能主动申请煤业公司的后勤职位,这样一来妻子就能从威斯特姆搬过来,他也能和妻子时不时见上一面了。 和其他干员不同,巴顿干员一开始只是随大流投靠查理·雷克斯、投靠雷克斯身后的黑魔法师的,毕竟他的同伴们都选择了投靠威斯特姆。 在威斯特姆茫然地忙忙碌碌时,亡灵镇长纪棠和赵姐女士会组织他们这些人上课,给他们讲述一些道理。 每次听课的时候巴顿都觉得那些话很对,但是私下里回想时,他又感觉那些话很多地方都不对。 很多地方都太……说不通了,与巴顿认知的世界规律是违背的,是冲突的,是对立的。 巴顿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疑惑,因为他发现他身边的战友都对赵姐女士的说法深信不疑,尤其是山姆·汉克,这个曾经跟他一起在私底下说过威斯特姆的一切都太过离谱、不可能持久的好兄弟,在被流放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要不是山姆被选去陪同亡灵工程师跑外勤去了,巴顿一点儿也不怀疑他会跟山姆产生许多理念之争。 巴顿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他总是忠实地完成上面发下来的任务、丝毫不打折扣——他在刚进城防军那两年吃过大苦头,他知道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很容易被别人针对。 虽然他实在不太认同赵姐女士那套过于匪夷所思的、不合逻辑的说辞,但从本心上说,巴顿并不反感亡灵们的做事风格……底层的人过得确实太辛苦了,给他们一些便宜的商品、给他们一些好的工作、让大家都能过得好一点点,这确实也是巴顿愿意去做的事。 很好地隐藏着自己这小小的投机心态的巴顿,这种不可对他人说的心情,在领地战开打时出现了动摇。 被驱赶到战场上的那些痛哭流涕的、浑身发抖的无辜青壮,刺激到了巴顿的神经。 当时他站在威斯特姆方的营地里,远远看着那些被刀剑逼迫着无助地发起冲锋的平民,身体里的血液都像是冰冻住了一般冰冷。 是的,他完全不认同赵姐女士说的“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这种让人发笑的理念,他见过太多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的蠢蛋了,哪怕他也是平民里面走出来的人,他也觉得赵姐女士的说辞像是痴人说梦。 杨自己还不是没法儿站到前台来,还不是要把明面上领主的位置让给查理·雷克斯那个有着贵族血统的私生子去坐? 贵族和国王才是国家的主人,这才是事实啊! 可……贵族没把平民当成人,这也是事实。 城中的老爷们明明知道把没经过训练、没吃过几顿饱饭的平民丢到战场上是送死,不用敌人出手他们自己就得出现踩踏伤亡,可老爷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城里的平民赶到战场上来了。 抱着投机者心态站在黑魔法师杨、站在亡灵阵营这边的巴顿,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是对面阵营里的平民,他将被迫体验的是何等绝望的处境。 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巴顿也是个正常人。 他开始觉得让自己的孩子在黑魔法师杨统治的、在亡灵们治理的领土上成长,没什么不好。 至少在亡灵们的阵营里,巴顿能看见希望。 第217章 免费学校 异界时间十二月底,六千余名合同工对因纳得立市区卫生环境进行了彻底的大扫除、修建了足够数量的垃圾集中站和简易公共厕所后,市政厅便面向这批合同工举办了一次内部招聘会。 这场内部招聘会的目的,是为筹备建设中的公营煤矿、公营运输公司、公营冶金厂,以及威斯特姆卫生用品厂开设到因纳得立城中来的分厂招聘工人。 公营煤矿的矿上需要补充两百名工人,预定于城中开设的几处散煤销售点需要销售员、蜂窝煤成型机、煤球机操作员和送煤工等约百余人。 公营运输公司是运输司的直属单位,主要经营范围为因纳得立全境二十多个小镇、四百多个村庄与主城之间的平价公共交通,需要铁壳马车车夫和马车养护员、马夫、车站维护员等四百余名。 公营冶金厂目前还不具备开炉炼钢的条件,不过反正可以从地球进便宜的不锈钢板……所以目前的生产范围仅限民用取暖生火的小煤炉、煤炉桌,需要金属切割工、焊工等工人约两百余名。 卫生用品的分厂嘛,则是因为卫生纸的生意超乎寻常的好,威斯特姆的主厂产能跟不上、又碍于环境(场地/水源)问题没法儿迅速扩大产能,便决定转移一部分机器到城里来。 公营单位不但有与市政厅合同工同等的福利,还包分配住处,对合同工们的吸引力很大,尤其是对约翰这个至今依然住在城外贫民区的青年——酒吧区查封掉的那么好些经营场所至今也没见哪个后台老板敢出面跟市政厅索要,拿来改一改当成员工宿舍分配出去也算物尽其用。 可惜,能被招到公营单位、从合同工转为正式工,需要看能认识多少个文字,约翰这个没有基础的贫民区青年,只靠上了不到一个月的晚课扫盲根本没法跟上过私人教室的城市青年竞争,很快就被淘汰出局…… 巴顿看见灰溜溜走出招聘大厅的约翰就知道他失败了,主动上前揽住约翰的肩膀,对这个沮丧的青年安慰道:“别灰心,本来这次我们都知道机会不大的,就当是长长见识得了,下次还有机会的。” 约翰愁眉苦脸地点头。 不过半个早上的时间,四家公营单位所需人员尽数招齐,千余名合同工顺利转正,兴高采烈地与合同工小伙伴们道别。 四家单位新组成的领导班子领走新聘的工人各自开工,市政厅这边也没得闲,继续组织剩下的合同工,忙忙碌碌地搞起平民区防火防寒工作。 赵蓁蓁为什么急于把煤矿抓到手里、急着上马啥啥都没有的冶金厂? 原因很简单,冬季的防火问题非常重要。 因城市公共服务设施稀烂、民生民政工程几乎没有之故,绝大部分平民在冬季的取暖手段,靠的是烧火。 中产人家烧碳,平民人家什么都烧,包括且不限于煤、柴、麦秆、芦苇杆、玉米棒子……等等。 城市中的平民住宅绝大部分是砖石木头竹子混合的建筑,倒是不像纯木屋那么易燃,但不少人家的房顶是用易燃的麦秆芦苇杆铺的,这就很麻烦……以赵蓁蓁翻看的市政厅历年冬季救火记录,一家人取暖失火,往往要烧掉好几户人家甚至是小半条街。 让文员对南城区、东城区的平民街区自助救火队(这个世界的居民生活习惯与华夏人不同,有比较强的社区文化氛围,社区自助救火队多由居民自发组成)进行走访后,赵蓁蓁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仅南城区人口密度最高的平民街区市集区,去年冬天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先后发生了十多起中小型火灾。 不提供解决取暖问题的方式就盲目地要求居民不许在冬天生火取暖,是不合理的,居民也是肯定不会听的;想要解决火灾隐患问题,就必须从居民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去从根本上杜绝隐患。 所以吧,冶金厂那边一开工,这边赵蓁蓁就安排干员带着合同工下基层了。 巴顿干员和他的两同事,带着小伙子们直奔他们奋战了多日的东城平民街区。 平民街区的人看见他们这些像帮派分子一样结群行动、呼啸来去的市政厅的人,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畏惧了,不仅会跟他们笑着打招呼,还有主妇会站在自家窗子里朝领头的巴顿干员招手:“巴顿先生,市政厅什么时候再招人可要记得通知我们啊!” 糊里糊涂去战场上走了一回就成了市政厅合同工的青壮们,是目前不少市民羡慕的对象,他们不仅有稳定的薪水、还能领到衣服毛巾和鞋袜带回家,市政厅还会提供两顿丰盛的工作餐……仔细算算账,这待遇都快赶上北城区大工厂里的工人了。 也是因为合同工们的待遇水平流传开来后,市民们才知道原来被招去干脏活累活的环卫局工人待遇也挺好,不少人为当初没去报名大呼后悔——进了环卫局的那些中老年可不像年轻人这样管不住嘴。 巴顿干员朝这些热情的街坊邻居们笑着挥手,不时回应几句,他很享受这种受人欢迎的感觉,这会让他感觉自己的工作是有价值的,他的付出没有白费。 小伙子们都习惯了这种服务性质的工作,进入街区便迅速化整为零,四、五个人一组,深入每条街巷,按赵姐女士的要求对每户人家的住宅进行火灾风险评估。 约翰知道自己不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他很细心地将赵姐女士的要求用他会写的文字记录到市政厅发给他们的工作手册上,按着自己写的狗刨字体仔细地对居民住宅进行排查,看到有人家存在不当用火的情况便进行提醒。 除了提醒居民小心用火、劝部分居民将囤积的木柴从屋内移到屋外,合同工们还要告知居民们市政厅新的政令:从一月起,各街区的住户可以到市政厅的民政司窗口处申请购买平价煤炉、煤炉桌和平价煤。 听到用上好的钢皮围的小煤炉只要十铜币一个,带桌面、能当餐桌用的煤炉桌也只要六十个铜币,居民都有点儿不敢置信;再一听平价煤一吨只要一个银币,居民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怎么会这么便宜?市集那边的煤渣五百斤都要一个银币了啊?”被告知信息的主妇惊喜万分地追问。 “赵姐女士说,这是我们自家的煤矿挖的煤,所以要对大家便宜一些,好让尽可能多的人家都能烧煤取暖。”约翰很高兴自己带来的消息能让人们开心,憨笑着道,“不过赵姐也说了,这种平价煤是限购的,一户人家只能申请一吨。要是不够用,就得自己去我们的煤场卖市价煤了。” “够用了、够用了,一吨煤就够用到春天去了。”主妇欣喜地连连点头,“到时候我们家直接去市政厅民政司申请就可以了是吗,还需要带点什么吗?” 居民日常用煤,家用的煤炉桌一天烧个十公斤就很富余了,全天开着大火也至多消耗十几公斤,考虑到这个异界的人家多是大家庭、家里也许一个煤炉不够用,需要多购置一两个能拎着走的小煤炉,赵蓁蓁才把限购的量放宽到了一吨。 “需要户主去申请,户主不到场是领不到排队购买的编码牌的。”约翰郑重地提醒。 城市居民是要缴税的,原来的市政厅全方位拉胯,唯独税务司在对居民住户登记存档这点上做得很仔细。 在主妇千恩万谢的感谢中告别这家人,约翰和同行的小伙伴又昂首挺胸地走向下一家。 一个月之前,约翰出现在这种市民街区里面,会被人当成小偷来防备,但现在,他无论走到哪一户人家,都会被主人家客气地对待。 这种受人欢迎、被人礼遇的工作环境,冲散了约翰没能顺利“转正”的抑郁之情。 黑色快黑下来时约翰才跑完分配到的片区,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匆匆赶往新风区。 教育司在新风区开办的免费学校半个月前对外开放招生,早早就有“内部消息”的约翰第一批把自己的弟弟妹妹都送了过去报名。 他弟弟不是很愿意上学,直到知道想当工人赚钱必须能识字后才勉强投入精力学习,妹妹倒是没有辜负约翰的期望,才刚入学没几天就被主持教育司的希贝尔女士特意拿出来夸赞——约翰自己也在这所免费学校上学,只不过他和其他合同工一样是晚上才来上课。 晚上的免费学校亮着大灯,灯光比圣约瑟大街的路灯还要亮——这地方以前毕竟是高级会所,照明设备很齐全。 约翰赶到时,正好碰到从洗衣场赶过来接弟弟妹妹的母亲。 母亲看见满头大汗的约翰,有些心疼,不过当着许多外人的面儿并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了句让约翰早些回家便拉着弟弟妹妹先走。 “等会儿,妈妈!”约翰叫住母亲,道,“别急着回去了,和我们一起上晚课吧,家属也可以听课的,我问过文员小姐了。” 母亲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去听课有什么用,我又听不懂!” “没关系的,听懂一两句、会写一两个字也行。”约翰拉住母亲的手臂,恳求地道,“我听说后勤司的婶婶们都会在工作后上课呢,妈妈你肯定也行的。” 这个时间段是白天的孩子们下课、上晚课的成年人门赶过来报道的时间,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在这种人来人往的环境里被儿子拿去与后勤司的正式职工比较,让约翰的母亲十分无地自容,都快恼羞成怒了:“快些住口,怎么能让我去跟人家比较,我不过是个洗衣妇而已,人家听见了会生气的!” “没关系的妈妈——” 在酒吧区的熟食店吃晚餐的希贝尔女士和与她搭班子的文员小姐们叽叽喳喳地过来时,正好撞上在校门口僵持的母子俩。 问清楚局促焦虑、像是要生气的妇人是约翰的母亲,希贝尔女士便笑着劝道:“我们这儿是鼓励家属都来学习的,全家人一起学习有助于提升家庭的学习氛围,对孩子们也有好处的呢,太太,你要是也一起来,我相信你的孩子们会更加认真努力地听课的。” 约翰的母亲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尊敬地称她为太太,如此称呼她的人还是位体面的女士,一时间都忘记了要否定自己,被执着的大儿子拉进了学校里…… 成年学生的人数比白天上课的孩子要多得多,再加上教职人员很少,所以晚课只能在院子里上。 四周围墙拉起挡风的帐篷布、铲除掉景观、填平了人工湖的大院里,约翰的母亲被拉着与合同工们坐到一处,左手拉着二儿子、右手抱着小女儿,紧张得连视线都不敢四处乱飘,只僵硬地看着正前方。 排排坐在长木凳上的合同工前方,是一米高、五米长、二米宽的大讲台,讲台两侧各摆着一个奇怪的长方形黑箱子(其实是音响),后面的墙上拉着一大块平整光滑、看上去像是布料一样的东西(其实是幕布)。 负责第一节 晚课的希贝尔女士走上讲台,把一个小巧的、看上去像是耳饰的东西别到耳朵上,开始说话。 她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吓了第一次听晚课的约翰母亲一大跳。 讲台前的古怪机器在幕布上投影出几个巨无比大的文字,希贝尔女士走到幕布前,指着投影文字开始对台下的成年学生们讲课:“这个单词念成‘手指’,大家都会念这个词,对吧,每个人都有十根手指的嘛,手指这个词写出来就是这样了……手这个单词大家都学过,加上后面这个单词就叫手指……” “如果要区分我们的十根手指,写成文字,就分别是‘拇指’,‘食指’,‘中指’……” 扫盲课的内容,并不复杂,就是给学生们建立起把文字联系到现实生活中的事或物的意识,看到某个文字,能想起来这个文字能与什么事物相对应。 地球上的华夏人,在幼儿期就能有基本的文字联系现实的能力,在上小学前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写一些简单的常用字。 但这种把文字联系到现实生活的环境吧,在异界这儿并不具备……这里的小孩可没法从小就看电视、玩手机、被铺天盖地的广告挤占眼球,这里的人在日常生活中甚至并不常见写有文字的纸张。 因恐惧丢人而不敢东张西望、只精神紧绷地盯着讲台的妇人,在听了一阵课后,忽然有些发蒙。 这个从未读过私人教室、也根本没有人指望过她能懂得识字的洗衣妇,惶恐地发现她能听得懂在她认知中应当是神圣的、不是她这种人能触及的“上课”,希贝尔女士指着念出来的那些文字,在重复几遍后,她也能记住…… 第218章 抄祖先作业 华夏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历史,而华夏国的妇女能得到相对公平的受教育权利的时间,不到一百年。 搁在历史长河中极其短暂的、且也并非绝对公平的百年受教育权利,让华夏国妇女有机会证明了她们自身的学习能力,她们并非真就像老话里说的“头发长见识短”、她们并没有在智力上败于雄性基因,她们只是输给了将她们视为财产家畜的伪文明父权社会。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以二十二世纪的新时代眼光倒回去看历史上游,伪文明父权社会无疑是封建落后的,但若与西方世界文艺复兴前的权力分封体系作比较,伪文明父权社会居然是先进的那一方…… 碧如,高度类似二十世纪初欧洲社会形态的异界,抛开奇幻的魔法科技不谈,若与华夏国的封建王朝做对比,是远远不如的。 华夏国的封建王朝,精英阶级至少是清晰地知道“民为水、君为舟”这个道理的,世家子弟或寒门贵子居于地方统治者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不管有没有做到吧,好歹会把“教化民众”当成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自夸的政绩。 但在这个异界,精英阶级连这种面子功夫的共识都欠缺,他们维系地方上的统治体系的办法之粗鄙、手段之粗放,甚至不如大宅院里的王熙凤。 这是赵蓁蓁在翻阅了大量市政厅历年政策文件文档后最大的感受。 合上今年上半年前任市长留下的签名文件,赵蓁蓁发自肺腑地感慨了一句:“连最起码的国家民族认同感都没有建立起来,意识形态领域完全不去占领,这世界简直是造反者的天堂啊!” 旁边埋头苦读的雷克斯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好悬没把手里的钢笔给甩出去。 赵蓁蓁没有在意雷克斯那惊恐的小眼神,只是翻出莱茵王国的地图,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雷克斯没明白这位亡灵女士到底在干什么,他就是本能地感觉这位亡灵女士给他的感觉更可怕了…… 虽然拿的是工具人账号,赵蓁蓁每天的在线时间也和普通玩家一样只有十二小时,抓紧把最后的一点在线时长拿来翻阅了大量文件,眼见来不及下楼去下线了,赵蓁蓁跟雷克斯招呼了一句“保管好我的骨头”便原地散了架。 雷克斯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赵蓁蓁打个招呼就散架了,默默起身,把赵蓁蓁的骨头仔细收集起来装进柜子里…… 次日赵姐女士“复活”,第一件事就是追问奥狄斯伯爵家的访问队伍到哪了。 前领主阿德拉三世被关了十几天大牢后似乎患上了被害妄想症,总感觉查理·雷克斯让他自由离开是想半道害他,拼命地给隔壁领地的奥狄斯伯爵家写信、希望能在伯爵大人的庇佑下安全地“政治避难”。 刚巧,领主杨也想跟奥狄斯伯爵家拉一拉交情、做一做生意——毕竟因纳得立跟杨秋特别想攻打的诺斯克联邦之间就恰好隔着奥狄斯伯爵家的领土——也让雷克斯给奥狄斯伯爵家发了数封邀请函。 两边都在请,至因纳得立易主后观望了小一个月的奥狄斯家,拖拖拉拉地总算给了反应——杨秋忽悠金币教会去跟空气斗智斗勇的时候,市政厅这边也收到了奥狄斯伯爵家打来的访问电话。 “访问团应该已经进入因纳得立境内了。”雷克斯老老实实地回答,顿了下,幽怨地补充了一句,“这次来访问的奥狄斯家之女是位优秀强大的执政官,还请不要继续拿我当诱饵。” 上次达西子爵家那事,雷克斯“好色”的名声都传出去了,搞得他委屈得不行。 “当然不会,我们从来不搞美人计,再说你也算不上美人啊。”赵蓁蓁干笑两声,又道,“莱茵王国历史上有没有什么比较出名的英雄人物?” 雷克斯一脑门的问号:“??” “有正史记载的最好,实在不行野史也行,那种说出事迹能让莱茵人为其自豪的英雄人物,还能跟因纳得立扯上点关系的。”赵蓁蓁道。 历史可以严谨也可以不严谨,反正西方人拿荷马史诗当正史照样能忽悠住人,问题不大。 雷克斯依然没明白赵蓁蓁想干嘛,不过他已经习惯自己不能领会这位亡灵女士的意图了,亲自跑了趟中城区的书店、又去找了两家跟他投诚的贵族,抱了一堆传奇小说回来。 莱茵王国好歹是有着五个伯爵领(不算因纳得立)、人口过两千万的国家,千年前的诸神之战时又没被牵连得太深、供奉的正神金币女士成功“渡劫”,千余年的漫长历史里找那么几十个说得出名字的“民族英雄”还是不难的。 赵蓁蓁在以传奇小说体裁记录的“英雄史”里面翻了半天,精挑细选出几个没有太大黑历史、符合赵蓁蓁要求的“有代表性”的人物出来,便立马打发掉雷克斯、通过“工具人面板”联系上领主杨…… 都是华夏人,都是千年的狐狸,杨秋这边只扫了一眼赵蓁蓁发来的信息便秒懂这位政工干部在憋啥坏水……咳!想玩啥骚操作,立马搁置愉快的冥想、兴冲冲跑到市政厅。 接下来,这两个老阴比便关在房间里窃窃私语了一整个下午…… 地球时间2020年,元月一日,周三,元旦节。 每到放假就是玩家们疯狂通宵的好时候,杨英昨晚上就玩得跟晚,跟难得有空闲长时间在线的熵不增、唐葭、伽罗妹子等小伙伴愉快地蹲了一整晚的毒雾沼泽,直到天亮了、大家都开始心疼在线时长了才散伙下线。 为了保证元旦假期这天游戏时长够用,杨英直到下午五点才上线。 这时候的异界,新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人们正在筹备着过传统的冬日庆典——凡是有农耕习惯的国家,庆典大多集中在冬天,隔着塔兰坦荒原的什加公国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前后过繁荣女神庆典。 在流放镇上线的杨英,上来就看到来自什加公国卡摩尔镇的平民NPC们往门框和窗框上挂编成辫状的红丝线。 “游戏里有节日活动?”杨英当即眼睛发亮地看向比她早上线一会儿的唐葭。 “没啊,官网上没说有元旦活动啊?”唐葭也挺懵逼。 “没活动,是NPC自己过节,我刚才从威斯特姆过来的时候问过了。”特意跑来跟她们一起玩的橘猫老板摆手道,“威斯特姆那边的NPC是往树上挂彩色布条,流放镇这里的NPC是往门框上挂红线,好像是因为这些NPC信仰的神都不一样的关系。” “我靠,NPC还给设计这么多节庆活动,狗策划怎么就不肯在玩家身上多用点心?”唐葭当场开骂,“吗的我一个战士转职跑了半个月,这特嘛像话吗!” “别提了,我骑士二转才跑了一多半呢。”橘猫老板糟心地道,“要不是有欧鳇大佬帮忙,我连前半截都过不去。” 橘猫老板跟别的玩家不太一样,让大部分玩家头痛的精英任务怪数量、收集材料啥的他能砸钱解决,要单人完成的任务环节他就抓了瞎,设计环节上相对简单的骑士转职硬是把他卡得欲仙欲死…… “你有欧鳇大佬的大腿报还埋怨呢,谁像你一样有个第一法爷跟在屁股后面当保姆啊。”杨英气笑道,“我光是蜘蛛巢穴深处偷蛋这一步,就挂了十几次!” 只要不跟那帮拿工具人账号的变态国家队比较,欧鳇就是玩家中当之无愧的首席大佬——玩家大部队还一百六、七十的潜质值,橘猫老板才一百出头呢,他就已经过两百了。 杨英这个小团队里面,最肝的伽罗妹子最先完成转职,如今已经是个有弓系技能的亡灵游侠;其次是杨英和唐葭,痛苦地挂了无数次后她俩都转成了狂暴战士。 橘猫老板这个吉祥物转没转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里面唯一的法爷熵不增——昨晚蹲毒雾沼泽一通宵后终于凑够了任务怪数量,今天再跑两轮,熵不增就能转职成专业大奶黑暗先知了。 几人正蹲在上线点旁边等熵不增和伽罗上线,却见白光闪烁,一伙玩家骂骂咧咧地从上线点冒出来。 这种一群人密集出现在传送点的场面通常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集体传送,一个是集体上线,只听他们那副满嘴问候狗策划的晦气样,就知道是后者…… “哥几个,团灭了?”橘猫老板看了下这帮玩家ID前面的血盟标记,全是秦冠血盟里的自己人,笑嘻嘻地出声打趣。 气咻咻走下土台子的玩家看了眼橘猫老板,视线横向转移到杨英、夹心软糖这俩眼熟ID,一拍大腿骨就跑了过来:“英姐小糖,熵不增大佬呢?” “青月一会就上。”唐葭好奇地道,“你们这是咋了,触发到隐藏任务了?” “可不是吗!”刚团灭上线的那玩家再次用力拍大腿骨,“下午我们的人就接到了,一直联系不上花花也联系不到你们!” 昨晚秦冠也在带团死磕毒雾沼泽开荒、跟杨英她们这个任务团差不多是前后脚下的线,白天肯定难找人。 “我去催下青月!”唐葭一听隐藏任务就来劲,立马抬脚进上线点下线。 “是什么任务?”杨英目光炯炯地追问。 带团做任务的玩家二话不说将杨英和拖油瓶橘猫老板加进团,再把任务信息共享给他俩。 “《巴赛洛河悲歌》” “那不知姓名的高贵英灵至今仍在沉睡,只有巴赛洛河记得他们的名字。” ——设计任务时,杨秋和赵蓁蓁在《莱茵史诗》和《巴赛洛河悲歌》之间选择了后者。 莱茵王国的名称来自于莱茵王室,俩华夏狐狸都不太乐意帮莱茵王室抬地位,于是选择了莱茵王国境内最大的河流名称…… 要打造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接受认同的“历史英雄”、建立起最基本的民族自豪感,那么让这块土地上的地标性地理环境深入人心就很重要。 把流经因纳得立领地、浇灌大半个莱茵王国的巴赛洛河与俩华夏狐狸试图打造的民族英雄形象捆绑起来,塑造出母亲河的特殊地位、让巴赛洛河流域的人们只要听过这个故事就能萌发最基本的“命运共同体”认同感,让饮用这条母亲河河水的人都产生“一衣带水”的意识萌芽……不比嚷嚷着哪个家族血统天生高贵、人民应该团结在他们家周围强? 华夏人对长江黄河的认同、对华夏民族的自豪感让华夏封建王朝能数次更迭依然保持大一统,杨秋和赵蓁蓁再怎么没见识,抄祖先的作业还不会?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必须是——让巴赛洛河流域的人们产生民族自豪感的古代英灵,必须是从塔兰坦抬出来的。 第219章 誓约之地 “巴赛洛河是什么玩意儿?”杨英看了眼任务文本的第一排字便问道。 “就一条河。”开任务团的玩家ID叫维尔金,是个少有的把ID起成西幻风格的玩家,别出风格的肉盾流狂暴战,声音雌雄莫辨、性格大大咧咧,但确实是个女玩家,“就咱们这因纳得立领地所属的国家境内的一条大河,有点像咱们的长江,主城里面街边牛皮癣广告上不经常出现飞艇广告吗?广告词里面有轻松横跨巴赛洛河什么的。” 杨英“哦”了一声,她在主城蹲得不多,转了两圈看看稀罕就跑回流放镇玩了:“你们做到第几环了?” 维尔金一脸蛋疼:“就……还在做第一环。” 杨英:“……” “这任务很烦的英姐,卡这里绝对不是我们的问题。”维尔金回头看了眼团队,朝其中一玩家招手,“凡凡你来跟英姐说。” 头顶ID叫别跟我说话的玩家提着法袍下摆过来了。 “任务是凡凡触发的啊?”杨英道,这妹子她熟,一个外表淡定内在祖安的暴躁姑娘,很投杨英胃口。 “是啊,玩了这么久我可难得欧气一把!”凡凡得意地道,“我今天上线跟往常一样去镇政厅刷声望,前面的人接任务的时候老杨只公事公办发任务,等我一走上去,英姐你猜怎么着?平时顶张死人脸爱搭不理的老杨居然主动跟我搭话的!前面刚领走任务的人都傻了有木有!” 这游戏的NPC对玩家都谈不上友好,要么避之唯恐不及,要么就爱搭不理的拿玩家当透明人;NPC要是忽然反常起来主动跟玩家搭话,那就连新手小白都知道是隐藏任务来了。 “然后呢?”杨英好奇地道。 “然后老杨就说,他最近总是在梦里面见到巴赛洛河,觉得这似乎是要发生什么事的预兆,问我愿不愿意帮他解决难题,我就把任务接过来了。”凡凡一脸的爽翻,“我前面那个接好声望任务的老哥急死了,跳脚说他也愿意,老杨都没搭理他,哈哈哈!还是老娘比较欧!” “行了行了这牛逼你已经吹过五六七八遍了。”维尔金一脑门黑线地把只顾着炫耀的凡凡扒拉开。 杨英想到熵不增解题时的风格,索性耐下心来,把文本信息仔细看了一遍。 “新年某天的黄昏,领主杨叫住了你。” “领主杨声称他这段时间来总在梦中看见呼号咆哮的巴赛洛河,奔腾的河水像是在反复念叨着谁的名字,而在遥远的西方,又似乎有着什么人在尝试着回应巴赛洛河的呼唤。” “领主杨确信那神秘的回应来自塔兰坦荒原深处,在流放镇的西边,或许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山与水之间,无尽水泽之中,石碑倒影之地。” “找到誓约之地(0/1)” “嗯……是说这个任务地点在山和水中间,一片水泽中间有块大石碑的地方?”杨英可算理解为啥他们会卡在第一环了,“有毒吧,塔兰坦野外地图这么大,到处都是山和沼泽,怎么找?” “我觉得重点是在无尽水泽这几个字的描述上。”维尔金道,“英姐你记得前阵子拉轰哥他们的野外团找到个到处是低级软泥怪的地图吧?那里的怪比矿区地图还密,随便刷刷就是一堆软泥怪皮,而且矿区地图那边的NPC也肯收这个皮。” “记得,不是说后来发现那地图老多巡逻精英怪的关系就没人去了吗?”杨英道。 虽然开了威斯特姆和因纳得立主城地图,但玩家大部队还是愿意蹲流放镇,最大的原因就是流放镇的刷怪点非常密集。 就算不去蜘蛛巢穴、也没有成型的大团能拉到毒雾沼泽开荒,刷刷野外地图也是可以的——现在那只堵门的大老鼠已经留不住玩家那野外浪的心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虽然出了流放镇、整个塔兰坦哪哪都是怪,但这些怪并不适合所有玩家都去刷……单刷玩家或小团队玩家混的地方冷不防刷出灭团精英怪、或是大团队蹲点的地方老是出现一级二级的小怪,会很影响刷怪效率。 “没发现那里精英怪那么多之前,我跟凡凡跑过去单刷过。”维尔金道,“刷新软泥怪的地方就是一个湖旁边的大水泽,看不到尽头那种,然后另一边也有山,方位也是在流放镇的西边,我觉得这个任务里面要求找的誓约之地很可能就是那。” “然后呢?”杨英眼睛一亮。 “问题就在这了,那水泽太大了,我们深入里面找石碑的时候给一群联动的精英怪灭了一轮,又被一只带小弟的BOSS灭了一回,恶心死了都。”维尔金把手一摊。 “那就只能拉大团过去打了,一路清过去,总能找到地方。”杨英听了这话,便在血盟频道里喊起人来。 这个时间点组人还是好组的,熵不增上线的时候,杨英已经把十几人的任务团扩充到了四十人——因为她每周末都带活动本的关系,在玩家之间组人的号召力还是挺高的。 玩家大团要出发前,秦冠、桑叶落了、给我吃药这些血盟里的精英打手也是踩着点儿的上线,于是纷纷被拉进团…… 近六十人的大团拉到维尔金说的水泽,几乎就没啥好怕的了,就算是带小弟的五级BOSS也能被玩家们推翻。 一路平推到水泽深处,玩家们便发现了一座孤零零立在天地间的石碑。 塔兰坦的地理位置比较靠近拿巴伦大陆中部,到冬天也会下雪,只是不会下得很大。 漫天飞雪中,冻出薄薄冰层、一踩就碎的水泽间,六十来号亡灵踩着没过脚背的淤泥冻水、慢慢走近石碑的画面,被某窥视的黑魔法师悄悄摄取到光影石(一种能记录画面但不能留存声音的炼金道具)中。 两米多高的石牌,朝东的一面被某种人力削平,又以斧之类的工具在碑面上留下了一排古朴刚劲的拿巴伦大陆通用文字:“我们终将回到故乡。” 熵不增念出石碑上可被烙印矩阵翻译成华夏文的文字,即使她已经对这个世界确实是游戏世界深信不疑,也依然感受到了某种震撼。 “英灵,巴赛洛河的呼唤,我们终将回到故乡……这似乎是个英雄还乡的史诗任务?”也看过任务信息的秦冠有些激动地道,“我靠,史诗任务的奖励肯定很丰厚吧?会不会比世界观突破任务还牛逼?” 旁边才刚感动震撼了一小下的熵不增:“……” 任务触发者凡凡立即拍胸脯:“大家放心,我不会独吞奖励的,咱们照规矩办事,该拍卖拍卖,该ROLL点ROLL点!” 熵不增:“……” 好吧,被游戏剧情感动没必要,反正都是设计好的程序而已,熵不增抹去脑子里的中二念头,朝大伙儿招呼:“既然这里是任务点那应该能有个NPC提供下一环任务情报,大家散开找一找。” 人多好办事,很快就有玩家发现石碑背面不远处的水生植物堆里藏着个骷髅脑袋。 现实里面要野外捡到个白骨化的人头肯定得把这帮玩家吓得立即报警,游戏里的话,同样是骷髅的玩家们谁也不会介意这玩意儿是不是很晦气,全都积极地在周围的烂泥里面打捞起散落的骨架来…… 费了点劲儿把这具“零散”的NPC拼凑好,这NPC果然就“活”过来了——头顶上出现代表友善的绿色字体名字“韦伯斯特·杰克”,黑洞洞的眼眶里出现绿悠悠的魂火。 “你们是……同胞?不,不,你们没有故乡的气息,你们是……亡灵的同胞。” “活”过来的NPC不用玩家交互,就自顾自地演起剧情来:“亡灵同胞们啊,感谢你们救了我,让我从长久的浑噩中清醒过来。只是我还没有找到曾经约定一起还乡的战友们,你们是否能帮助我呢?” “当然,当然,要找谁?”有任务的凡凡积极上前交互。 NPC仿佛陷入沉思般思索了好会儿才回答:“马修·贝尔特,托马斯·布拉德,还有……对了,还有苏珊,苏珊·肯雷迪森……将敌人引入塔兰坦荒原后,没过多久就只剩下我们四人了……” “我们在荒原深处迷了路,饥饿,恐惧,和被敌军追杀的恐怖压力让我们几乎发疯。” “可我们不能回头,我们不能把敌人带回家乡去,我们要为大公的军队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说到这儿,这具头顶名称“韦伯斯特·杰克”的亡灵NPC忽然痛苦地发出呜咽声:“啊……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我们已经不可能看到故乡的风景,再也不可能听到巴赛洛河的水声了……可在长眠之中,我却总是能听到巴赛洛河的流水声,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呼唤我们的名字一样。亡灵同胞们啊,我能大胆地认为那是故乡在召唤我们吗?那是故乡在等待着我们吗?” “当然,当然。”凡凡其实并没仔细听这亡灵NPC在说啥,甚至还有些嫌它啰嗦,很敷衍地回应。 幕后“截图”存证的某黑手,以手扶额。 他以熵不增和妙笔生花这俩脑力派玩家为锚点、围绕这两人的关系网挑选触发对象以保证这俩玩家能参与进任务里来,但显然,他挑的这玩家不是那种会代入游戏剧情的人选…… 第220章 亡灵·工具人 《巴赛洛河悲歌》这个任务的目的,是让玩家们从广袤无垠的塔兰坦荒原深处挖出莱茵王国的英灵。 而这些英灵呢,当然是不存在的。 不是说这世界上没有英灵,而是只有供奉死亡系正神OR邪神的国家,英灵才能靠着正神OR邪神的神力影响留存——拿巴伦大陆西部国家里面就有英灵殿、英灵杯之类的组织,但在西部之外的国家,你说英灵现身,那就是在嘲讽所有非死亡系的正神。 简而言之,从塔兰坦荒原挖出来的,绝不能是实际意义上的英灵,而只能是精神象征上的英灵——曾为莱茵王国人民抛头颅洒热血、英勇牺牲的英雄英魂。 为了保证在细节上不出纰漏、至少是不能去打目前保持在蜜月期的金币教会的脸,这个英灵是绝对不能跑到世人面前去招摇的,头顶名称“韦伯斯特·杰克”的1号英灵演员,交代完剧情就散架了。 ID别跟我说话、统称凡凡的玩家当时就傻眼了:“我靠这NPC就挂了?!怎么办我没注意听剧情!” 熵不增内心毫无波澜,这种事她遇得多了:“没事,我录下来了,这NPC让我们去找另外三个,找到了一块儿把他们的骸骨送因纳得立去。” 凡凡&明明在场但也没听NPC讲话的众人这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接下来,玩家们便按照“韦伯斯特·杰克”的提示继续往西,寻找另外三个任务目标。 按NPC韦伯斯特的说法,他们当初逃到这附近时已然人困马乏、弹尽粮绝。 那一天的夜里,他们在当时还不是水泽的这块平原上休息,大伙儿都非常悲观消沉,觉得已经不可能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希望。 当韦伯斯特试图自杀减轻痛苦时,同样绝望的托马斯和苏珊却说,他们是一定可以回去的,他们发誓他们终将回到故乡。 像是为了保证他们那脆弱的意志可以被语言固化下来一样,托马斯掏出斧头将营地附近的大石头削出一个平面,苏珊用长刀在石碑上刻下了发誓归乡的文字。 四人在石碑前立下誓言,互相鼓励着一定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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