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桩黑不提、白不提的小插曲,能在大家达成的共识里,顺利抵销过去。 但钟漱石好像偏不让她安心。 临睡前,孟葭清楚的看见,他们的聊天框里,有一条新消息。 钟先生: 这意思是,昨晚种种的没规没矩,都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甚至还想说,她对他意图不轨,是早有预谋的? 孟葭把手机扬了。 去死吧他。 她闷着被子,细想了一会儿,几分钟后,一双雪白手臂攀了出来。 孟葭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她摸到手机,黑灯瞎火里,给他回: 隔了屏幕就是这点好,看不见钟漱石那张冷冰冰的脸,她的口齿有用武之地。 真站到他面前,她知道自己的出息,也别提反驳他了,只有畏缩后退的份。 钟漱石回完就去了洗澡,再披着浴袍出来时,一手端着杯子,蹙了眉,读了遍她这一顿反唇相讥。 早知道她是个不能吃亏的。 这话说的,让人连对嘴的余地都没有,就差说他是个老流氓了。 窗外夜色浑浊,他在这一份长明灯火也照不亮的昏昏欲雨中,挑眉笑了。 一口威士忌入喉,钟漱石拨通了孟葭的电话。 孟葭握了手机,突然震起来,手心一麻。再一看来电显示钟先生,睡意全无。 他不至于吧,被两三句话逗得气闷,还特地打电话来,至于的吗? 默了几秒,她划开接听键,“钟先生?” 那头传来寒凉的男低音,“那天是意外,我不是对每个人都那样。” 他不兴师问罪,而是一句迟来的解释,笼统、听着很怪异。 孟葭长出身反骨,“钟先生是只对我这样吗?因为我没地伸冤。” 钟漱石笑,“前一句说对了,的确是只对你这样过,但不因为你无处叫屈。” 孟葭本想就事论事,说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那样,但遇上钟先生,总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轻易把心底话讲出来。 上次在他家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说起妈妈来。 所以总觉得钟先生可怕。想要离远一点。 她最终没有说,转而沉默下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钟漱石听着手机里微弱的呼吸声,还有一丝不难察觉的、厚重的鼻音。 他虎口罩着水晶方杯,柔缓了音调,“昨天喝多了,今天应该好好休息的。” 孟葭随口问,“钟先生又是怎么知道,我没休息的?” 她本是无心的,也不知道下午钟漱石来过学校,误以为她和某位男生举动亲密。 但做贼的人总是心虚,钟漱石低咳了一声,“我猜你不肯耽误学习。” 孟葭弯一下唇,用粤语说,“钟生估的好准嘅。” 她躺在床上,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加上感冒鼻子堵,不透气。 原本三分的娇嗔,再传到那一头时,竟成了十分温软。听得钟漱石心头火起。 耳畔响起拨开打火机的轻响。钟漱石笑着偏过头,点了支烟,他抿了一口,勉强压住了那份燥意,夹在指间,故意装不懂,“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很会猜。” 钟漱石问,“在学校也常说广东话吗?” “如果碰见家乡的同学。” 钟漱石停顿了半分钟。他在集团大会上,兴许尚能侃侃而谈,但在私下里,实在是很寡言的一个人。 这通电话打到这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够了。但他就是不想挂断。 孟葭也意识到,她好像说的太多,“不早了,晚安,钟先生。” “晚安,孟葭。” 这两个字,钟漱石说的极迟缓。 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往外蹦出来,像刚学会客套话的小孩子。 感谢在2023-08-12 19:23:54~2023-08-12 23:4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冒险屋 10瓶;芋泥波波 5瓶;lil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 17 ◎你没那么强大◎ 17 降温最快的那两天, 孟葭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在图书馆里做题,不时就要猛烈咳嗽一阵。也不知道是淋了雨, 还是那杯酒坏的事。 尽管她已经压着声音, 但难免影响别人, 和她一张桌子坐着的, 毫不掩饰地嘁了声, 嫌弃两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没到天黑,孟葭提早收拾东西, 先去校医务室开了点药, 独自回了宿舍看书。 路上接到黄梧妹的视频。她问, “葭葭,听说北京来了寒潮啊,你加了衣服没有?” 孟葭看着镜头里, 头发花白, 精神仍矍铄的外婆,心里暖的一酸。 广州这个时候,穿一两件衣服很足够,黄梧妹是从不睬天气预报的, 刮风下雨与她无关,左右也不怎么出门。 但张妈说, 从孟葭去了北京以后, 外婆每天都关注北京的温度,口里念叨最多的, 就是担心孟葭不习惯北边。 她把手机往下挪了挪, “我穿了, 看我的毛呢外套, 多厚。” “那就好,你在外面走路呀?”黄梧妹问。 孟葭把手里拎着的药藏到背后。她点头,“对啊,我一本书落寝室了,现在去拿。” 黄梧妹笑骂一句,“你从小就丢三落四!快去吧,外婆不耽误你时间。” 快要挂断时,黄梧妹又想起件大事,“你别忘了自己生日。订个蛋糕,请同学热闹一下,虚岁二十了,不好马马虎虎的。” “知道啦。” 孟葭匆匆忙忙挂断。 她没有听话,孟葭对吹蜡烛、抹蛋糕这种事,提不起丁点兴趣。 反而是在自己生日那天,托着沉重的病体,按提前查好的路线,转了几站地铁,来了福田寺旁的墓园。 孟葭捧束白菊花,像精心准备一场久别重逢的会面,她去看她的妈妈。 她对妈妈这类词汇的印象,仅停留在文字片段里,没有任何切身体会。外婆待她无微不至,但也从不和她躺在一张床上,黄梧妹迷信,总说老人家身上精血差,会吸走小孩子的。在孟葭眼里,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孟葭小时候,每次在动画片里看见,妈妈抱着女儿依偎床头,讲晚安故事的画面,她都跳过去不看。 因为她得不到,再看下去,会变得不高兴。但她不能够不高兴,外婆养着她,没亏待过她任何。她应该高兴,也只能高兴。 等长大以后,回想起懵懂的年月时,记住的,不是这些假装的高兴。假的东西就是假的,被人随意编造出来,不会刻画在脑子里。 她记得的,只有深夜里的哭泣,和藏在被子里,不停耸动的一双肩。 孟葭进了办公室,墓园的管理人员看着这个女学生,穿黑色的薄呢翻领外套,素面朝天,长头发柔顺垂到背中间,眼神清亮,看人的时候干干净净。 工作人员问她做什么,孟葭解释说,“您好,我想查一个墓碑,看是在哪个位置。” 他翻开登记册,抬眼问,“那是你什么人?” 她咬咬下唇,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小声答,“我妈妈。” 工作人员再看向她时,不免多了些怜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孟兆惠。” 孟葭在旁边静站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才听他说,“你从左边的台阶上去,从最上面往下数第三列,那一排位置好,只有富人家的三块碑,去吧。” “麻烦您了。” 说这话时,孟葭又咳嗽了几声。 她踩着白色运动鞋,从侧道一条极窄的台阶上去,依着刚才的叔叔所说,在那排的正中间,找了她妈妈的名字。 可能是血缘亲厚使然。孟葭从小,最怕跟着外婆去扫墓,看见那些烧成灰的纸钱,尤其口中还念念有词,她就觉得害怕,攥紧了外婆的衣摆,一步不落的,紧跟在她屁股后头。 但因为是妈妈,孟葭忽然就不怕了,昂着头往前走。 不知道孟维钧忌惮什么,或者是外婆最后一点坚持,上面的刻字是爱女孟兆惠。 墓碑上方中间,贴着一张小小的旧照片,皎貌白肤,妈妈眼睛里如有春风,含笑凝睇她。 她长得真像妈妈。 孟葭蹲下身体,把花竖放在墓碑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微地拂去照片上的灰尘,才酸了眼眶,就有水珠掉了线似的,滴在瓷砖面上。 视线早已模糊成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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