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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都忘到哪儿去了?” “不应该是‘古之为政,爱人为大’吗?不应该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吗?” “‘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都是孔圣人之言,可你们儒家是这么做的吗?” “读书人应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怎么就成了存天理灭人欲了?” “每一个当官的儒家子弟,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朱紫缠身就是你们的天理?百姓就应该任人鱼肉不成?” …… 沈墨的这番话,说得这两兄弟两人汗流浃背。只是他们明知自己可以举出无数反例来反驳这位元首的话,但是他们知道天下大势,其实就是如此! “廖先生。”这时的沈墨语气中带着平静,但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大锤,重重地落在廖明轩心上: “儒学是华夏瑰宝,应该珍而重之。可是它绝不应成为奴役百姓的工具,成为独霸天下学术界的唯一声音。” “在当今天下,你们儒家鄙视的奇技淫巧正在为百姓造福。被你们打压的军人武夫,正在舍生忘死的抵抗侵略。被你们认为下贱的商人,正在努力让国家强盛富足。” “在这个时候不要来给我添乱,我还可以让你们存续圣人之学,不然的话……” “吴干越钩,轻用必折。芝兰当路,不得不锄!” …… 沈墨最后的这句话,顿时把廖明轩吓得全身一颤! 这位大儒当然懂得,元首的意思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若是拿来见什么砍什么,势必免不了当场折断。即便是再好的灵芝兰花,你最好也别长在我前进的道路上,不然就要面临被我碾碎的下场! 沈墨的这番话说得冷酷之极。但是廖明轩却能听得出,这位元首也正在做出一个痛苦的选择……“芝兰当道”这个词就说明,儒学在元首心中毕竟不是无用之物! 显然元首对儒学也有深入的了解,并且极为推崇。但是在当前的形势下,被程朱理学扭曲的儒家学说,还有那些用儒学当作工具、妄想着治国平天下的儒生。再这样捣乱下去,他们就将成为这位大宋元首,不得不除的目标了! 此时的廖明轩浑身震颤,他当然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是抗争还是妥协,这最终会决定他们儒家在此后千年的气运! 可是就在这时,他却觉得双手一紧。 坐在他旁边的沈墨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他的双手,廖明轩陡然就是一惊! 当他抬起头,就见沈墨的一双眼睛里似乎蕴含着熠熠星光,深邃而沉静的看向了自己。 这位大宋元首轻声说道:“不管你答应不答应,从此以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骑到百姓和民族的头上。” “我为民族而战,是百姓的忠犬。谁想欺负我的主人,就看他能不能先咬得过我再说!” “北鲁蒙酋铁木真正在啸聚集结人马,六十万蒙军铁骑、一百二十万色目人大军,就要踏进中原……” “在这个时候,我要用我的胸膛挡住蒙古铁骑。或是一战之后天下太平,或是像我的弟子雷子滽那般,让他们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沈某也是儒家弟子……我早就做好了决定,现在是你选择的时候了。” “崇高和生存,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现在该你了!” 此刻在明伦堂中沈墨的话音方落,周遭便是鸦雀无声。在这清冷寂寥的雪夜之中,似乎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廖丹琪姑娘靠在明伦堂的门外,此时的她已是泪流满面!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天下间竟然会有元首这样一位儒家子弟! 而这一刻,旁边的小李响则是看着这位廖姑娘,皱着眉头嘀咕道:这还用想吗?真是一群糊涂蛋! “我雷子滽大哥和元首师公,还有那些随时准备牺牲在战场上的人,才算真正的活过一场。为了你们这些书中蛀虫,真是不值得……” 这小李响的几句话,却把这位廖丹琪姑娘说得满面羞愧! 是啊!若不知圣人微言大义,若是这一辈子仅仅为自己活着,即便是读了再多的书,又和蛀虫有什么两样? …… 当夜沈墨从应天书院离开之后,随即天下儒学界的风向就是一变! 这一夜间产生的变化,让天下读书人都是目不暇接。 首先就是应天书院的儒学宗师廖明轩,把“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当做了传播儒术的重点。他宣扬的学说也开始渐渐向着为民请命、为百姓谋取福祉的方向转变。 同时廖明轩山主的胞弟廖明亭,这位学界声名显赫的大儒也在次日启程赶赴临安,去临安大学中任教。 当然他教的还是儒学,而且他传播学术的内容,也和他兄长廖明轩一模一样! 应天书院之中品学兼优的三百名学子,也一起进入临安大学儒学院求学。 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差不多都有一个宗门大族的背景。这使得天下学界因此震荡,好像一夜之间风向就逆转了过来。 这一次“元首雪夜访应天”的结果,最终使得天下铁板一块的儒学界,瞬间崩落了一个不小的缺口! 好多品学兼优的儒家学子在求学有成之后,通过行政能力的培训,也开始进入沈墨的政府机构充任官员。 至此之后儒学界分裂的情形开始越发严重,那些思想敏锐,接受新事物能力极强的年轻儒生开始在政界崭露头角。他们取得的成就,也让天下大多数出自贫寒之家的儒生看到了希望。 要知道这些贫寒子弟,原本在科考之际,要不能拜得一个学界名人为师,想要在科考中一步登天几乎完全没可能。 根据后人的统计,整个中华的科考史上,一共进行过五百次左右的科考,其中以贫寒子弟登顶状元的,历史上一共才三位。 第3330章:人间一霎三载后、决战之秋、长风满楼 而现在这些贫寒子弟、生活困苦的儒生,却可以通过新朝廷的官员资格考试,一举成为大宋官员。 却因为他们的思想观念转变迅速,所以就成了儒学界最先获利的一个群体。 沈墨对儒学界的战略终于开始发挥效果,在他们中那些思想先进的学子,起到了非常好的带头作用。而那些骑墙观望的儒生,也开始慢慢的向着沈墨的朝堂靠拢。 当然在这其中也有为数不少的腐儒、利益受损的儒生,依然在孜孜不倦的和沈墨作对。 等到转过年来,这些人开始相互写信串联,在整个大宋一起发动了攻击新学堂的行动。 然后就像是史上对这些腐儒的评论一般……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那些妄想烧毁沈墨开办的小学,杀害教员的儒生,他们的行动被早有准备的地方部队一举粉碎。触犯了刑法的儒生也被沈墨下令,毫不留情的斩首示众,名正典刑。 与此同时,居中煽动策动了这次行动的朝堂重臣,也在行动中被逐一揭发出来,成批的被沈墨罢官问罪。 至此,朝堂中的反对势力几乎被彻底清空,民间学界的反应也慢慢转变了风向。 儒学这个成就了中华千载文明,也在三百年治乱循环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的庞然大物,终于开始自我审视,重新定位自己。 在沈墨的努力下,他们慢慢由缠住民族车轮的蔓草,变成了推动民族进步的力量!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一年半过去了。 此时距离沈墨主政大宋,已经是整整三年。 战争的形势越发紧迫,如今在临安日报上,每天都刊登着关于战争形势的新消息。 大家不用怀疑,铁木真的动作怎么会这么慢。那是因为他正在汇聚自己的全部实力,准备发起一场惊天决战! 在铁木真的兵锋所到之处,即便是由行动如风的蒙古部队,从西方返回蒙古大漠也需要一整年时间。 如今的铁木真正在疯狂的汇聚资源,准备辎重,将他征服范围内的所有工匠都汇集起来,全力打造军事设备。 他手上的所有蒙军部队和人数超过百万的仆从军,也像百川集海一般长途跋涉着,向大军征战的出发地“大斡尔朵”前进。 …… 华夏三年,公元1237年。 这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夏天,大家都知道到了今年深秋之时草高马肥,天气凉爽,宋蒙大战必将爆发。 即将到来的战争使得大宋百姓中,有的人踌躇满志,有的则是心忧不已。 如今在沈墨的治下,不管是工业还是农业,军工还是军事,全都在极力向着战争倾斜。 岁在丁酉、雄鸡一唱、天下白! …… 当然在大宋的很多地方,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人们仍在一如既往的生活着,其中临安大学就是如此。 沈墨深知这些学生代表的是华夏的未来,由此他亲自下令,除了国家必要的征调之外,对于所有大学生想要投笔从戎,进入军队上前线征战的请求,一律予以婉拒。 一时间,那些热血激昂的学生立刻就是哀鸿遍野……按照沈墨所说,以元首为首的大宋军人还没有死绝之前,绝不允许这些国家的宝贵财富死在战场上。 所以这些学生们有气儿也发不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运气,鼓鼓得跟个蛤蟆似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是如此,今天就有这样一帮人神情诡异地窃窃私语着,朝骑射苑方向走去。 在临安大学刚刚设立的时候,按照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的要求,儒学院里也增设了相应的设施。 当然在这个时代,战车早就被淘汰了,所以驾驭马车的“御”术就和“射”术一起,合称为“骑射”也成了儒学院的一门学科。 当然骑马射箭只是选修课,并不计入成绩。所以这个骑射苑从设立那天,就很少看见学生在这里骑射。 反倒因为此地绿草如茵,宽敞安静,被很多学生当成了安静读书和锻炼的所在,起到了公园的作用。 今天的几个学生就是如此,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发现遮挡风雨的长廊那边有一伙人正摆了桌子,吃酒聊天,于是他们就占据了长廊另一头。 之后他们窃窃私语了一阵子之后,看样子是产生了争论,慢慢地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这时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开始越来越清楚……原来这帮家伙,是要合伙干掉一个教授! 这里边所说的“干掉”,当然不是把教授浸猪笼沉湖或是火焚祭天,他们商量的是让这位教授就此滚出校园。 此时坐在长廊另一头正在吃酒的几个人,听到学生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也把事情弄明白了八九分。 原来在儒学院新来了一位姓古的教授,他在授课的时候,对于道德经中的一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做出的解释,引起了一些儒生的极大不满。 按照千年以来,儒学界中对这句“反者道之动”的解释,这其实是道德经中“有无相生”之意,也就是说有了反对者这个对立面,才有了“道”这样的东西。 可是这位古教授却在讲课时说,“反者道之动”的意思应该是:有时候反对的力量,反而是推动正道前进的动力……这一下就把学生中比较古板的那类儒生,全都给惹毛了! 于是他们今天就来这里商量,如何把这位古教授撵出校园。 按照他们临安大学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学生在教授授课之时提出质疑,证明这位教授在传授知识时产生了多处错漏,校方就会对这位教授提出警告。 当然这种错漏,必须是明显而且不容置疑的。 在发生了这种事之后,差不多所有的教授都不会厚颜在学校中继续任教,一般都是自行辞职了事。 话说临安大学在建校三年的历史中,这样被干掉的各学科教授,差不多都超过一百人了。 实际上这种情况,是当时办校的沈墨一力怂恿纵容的结果。这就造成了来此任教的教授,几乎没有靠着溜须拍马或者是贿赂上官进来的。 也因此,大学里所有的教授都是学业扎实,堪称每一个行业领域中的顶尖高手! 第3331章:三载又闻惠父吟、天下归一、四海归心 此刻的骑射苑里,那群年轻学生一边商量着,言语也开始激烈起来。 为首的一个学生叫张扬,今年二十一二岁,出自扬州儒学之家,在同学之中就属他在典籍方面的水准最高。 他们这群学生,实际上是儒家学院中的保守派。他们无论是对四书五经的解读,还是道德经等其他方面典籍的解释,一概都以古书为准。 所以学院中的教授,想要传播一些自己的思想时,他们的理论最好能站得住脚。不然就会出现今天这种被保守派学生群起而攻之的情况。 这些孩子们商议着,明天上课的时候由谁抢先发难。若是那位古教授据理力争,那么他有可能会说些什么。自己这一方又该怎么应答,全都策划得清清楚楚。 之后他们也准备好了呈送校方的报告,把这位古玉楼教授错误解读经典、将学生思想引入歧途的罪名,一条一条的罗列清楚。 大家越说越兴奋,好像那个古教授已经被他们打得体无完肤,灰溜溜地逃跑了一样。 正在他们说越说越高兴之时,却突然间听到长廊那边发出了“噗”的一声笑。 笑声正好在张扬话音刚落之际,不免让这个年轻气盛的学生以为长廊那边的一群人,是在笑话自己。 张扬随即把头一转,看向了长廊那头。 只见那边有一行六七人,有的围坐在桌子边,有的是立在旁边伺候。他们在那边饮酒说笑,倒是没人往这边看。 看起来对方并非有意挑衅,不然张扬看过去的眼神,就该迎上好几道讥笑的目光了。 所以张扬也按下了心头的火气……可是他在将目光收回时,一眼就看到桌边,坐着两个容颜绝美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大概都是二十岁朝上,长得容颜端丽美艳无比。这也就罢了,偏偏她们都穿着学院中那些女学生日常的汉唐风格长裙……她们的对面,分明坐着几个年过三十的男子! 一见到这个情形,张扬便是一皱眉。 原本他们大学中就是狼多肉少,毕竟来到临安上大学的学子还是男的比较多,其中美貌师姐师妹的资源就更是极少。 再加上他们这大学里基本不设围墙,谁都可以进来看看。就使得临安城街巷中好多自命风流之士或是家资丰厚之人,到此竞相追逐。 而张扬这一类人,在男学生里是顶尖儿的俊杰,对于这种外人过来掠夺美女师姐的行径自然十分痛恨。 所以他没好气儿的瞧了那边一眼,见到那桌人相谈甚欢,他也只好把火气压了下来。 …… 而这一刻,在长廊另一端那桌却是欢声笑语,气氛非常热烈。 刚才被张扬错认的两位美女,竟然是沈墨的两位夫人,龙璃儿和张嶷如! 她们都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好,所以和学院中那些二十一、二岁的学生相比,看起来还是年岁相当。 所以她们这次到临安大学来玩,为了避免太过显眼,两位夫人全都穿了时下学生常穿的衣裙。 除此之外,桌上还坐着咱们的大宋元首沈墨。 因为是在学校里并没有太多危险,所以沈墨的保镖李家兄弟和贴身保卫炎黄壁垒全都在远处警戒,沈墨身边只有安俊贴身伺候。 和安俊一起站在沈墨身后的,则是他的另一位夫人莫小洛。 如今莫小洛夫人武功大成,单凭身手而言,已经直逼李凌豪和李凌杰。 因为她身材高大,所以自己拿主意扮作了一个相貌英挺的侍卫。腰间配着流云剑,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夫君。 一看到莫小洛所处的位置,大家自然就知道,席间应该还有客人在。 如今这位客人就坐在沈墨的对面,他脸上留着一副修长柔软的短须,双目狭长,气度沉静。 他和沈墨两个人的年纪,看起来当教授颇有不足,做学生却老了一些,所以刚才引起了远处张扬的不满。 要说这个人,大家可是极为熟悉,就是三年之前策动政变差点一举干掉沈墨。又在沈郎君的第七暗箭之下折戟沉沙的宋慈,宋惠父! 沈墨把宋慈从软禁之地约出来见面,他们两个人相约会谈的地方,却被沈墨选在了临安大学里。 宋慈的心中当然知道,如今他和沈墨的三年之约,时间已经到了。 这位元首要是被正事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啥可向他夸耀的,自然会把它这位遭受软禁的罪臣置之不理。而现在约他出来,沈墨自然是准备用现实来驳斥自己当初的质问了。 至于为什么选了这所临安大学,宋慈估计,元首是要向他展示治学和管理学界方面的成就。 此刻的宋慈见到沈墨时,多少还有几分尴尬。而沈墨则是一边和宋慈聊天,一边和龙璃儿张嶷如闲聊。 龙璃儿把几本教材放在桌子上,将其中的一本摊开,拿着里面的题目考这位沈郞,桌上不时爆出一阵笑声。 此时龙璃儿就笑着向沈墨说道:“听说大学的许多教材,都是郎君你编的,我却不信!” “就像这道题,你若能解得出来,我就服了你!在一块豆腐上切两刀,把它切成八块,你告诉我怎么切?” 此刻的沈墨一听就知道,龙璃儿这是故意说错题目,有意在为难他。 于是他端着酒杯笑道:“我只需在豆腐上随便切一刀,然后将刀架在小璃儿你的脖子上。” “到时候我就硬说这是八块,我看你敢不敢反驳!”沈墨的话音未落,满桌子的人又是“扑”的一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沈墨就听长廊那边有人大声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随即就见几个学生怒气冲冲“噌噌”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原来沈墨刚才开了玩笑,大家齐声欢笑的时候,正好又赶上那位张扬,结束了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述。 然后这边却精准地掐着他的气口,居然又来了一次笑场!这下原本就心怀不满的张扬,立刻就气急败坏的带人走了过来。 沈墨安俊他们几个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是一群学生而已,并非是有意行刺元首的刺客,所以他们也不以为意。 第3332章:千载经论信口分、众人熙熙、我异于人 以这些学生哥的战斗力,他们这一桌人里,就连张嶷如夫人都能一个打十个!况且这几个学生看来虽然怒气冲冲,却并没有马上就动手的意思。 随即安俊和莫小洛上前一拦,这七八个学生就站在了原地。其中张扬怒不可遏的越过安俊的肩膀,指着桌上的人怒道:“怎么回事?我一说话你们就笑,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这可不是冤枉?听到了这话,沈墨差点笑出声来。 这些学生未免年轻气盛,刚才他这番话,就跟后世鼎鼎大名的“你瞅啥”一样,完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墨自然不愿意和这些人唇枪舌剑的辩论,而这时,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龙璃儿,却笑嘻嘻地向着张扬说道: “我们在这里好好的吃酒聊天,你们只管在那边商量怎么暗算教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有那个美洲闲心跟你为难?”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张扬的心里却越发的怒火升腾! 刚才这位美女师姐说的暗算教授,恰好说明他们那边研究的事,被这桌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另外这位龙璃儿伶牙俐齿,声音虽然清脆娇软,话中却是锋芒毕露,张扬顿时觉得脸面被人撕了个干干净净。 张扬一看这桌子人,没有一个面熟的,就知道他们不是儒学院的学生,只是占了此地吃酒罢了,于是张扬的心里就更有了底。 就见他面露不屑地说道:“我们那边说得是学问的事,你们其他学院出来的,又懂什么儒学?竟然还敢轻视我等……从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 “你那叫什么学问啊?”这还没等龙璃儿说话,坐在桌上的张嶷如却笑着回过了头。 原来这张夫人自小在家中饱读诗书,对于儒家经典也是知之甚深。只见她摇头向着张扬说道: “就说你们那位教授讲课时,引起诸君不满的那句道德经: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你们只是把脑袋钻到这句‘有生于无’里,口口声声说那位古教授说错了。可是这句经文出自道德经第四十章,如果你们真的熟读经文就知道,道德经第二十章里也有一句话:” “众人熙熙,我独泊兮;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众人昭昭,我独昏昏;众人察察,我独闷闷;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 “这句正是反者道之动最好的解释,我倒是觉得那位古教授,说得其实没错。” “你们一力反对的那位教授,解读经文时说,要从反方向去考虑问题,大道往往和众人追求的那些东西是相反的。这说法倒是别出心裁,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看啊,他给你们这帮死读书的家伙做教授,却是绰绰有余!” 这位张夫人言辞锋利,解读经典信口道来,却把张扬他们震得一愣!随即这帮学生便是恼羞成怒! 因为张嶷如所说的,正是他们平生钻研最为擅长的领域。而且他们这种愤怒,除了因为被美女师姐瞧不起之外,还因为他们无法辩驳美女的这番话。 这也印证了那句话:男人的愤怒,多半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引起的。 …… 此时的张扬看桌上的情况,那两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不说话,倒是这两位女子言辞犀利,头脑清楚。 显然是她们临安大学里的学生前辈无疑,于是他冷眼看了沈墨和宋慈一番。 他定了定神傲然说道:“你方才误读经典,刚才‘众人熙熙’这一句,要我说跟反者道之动毫无关系!” “刚才这一句的意思分明是说:人多求全,而我独求曲;人取雄强,我独取柔弱;人皆争上,我独善下。” “在经文第四十八章中讲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这里的意思就是求学之路跟修道之途,完全是两回事。” “求学是每天都要精进,每日都要比之前懂得更多。而修道者则是需要不断的在自己思想里摘除那些贪婪欲望、世俗之见,才能日渐接近大道。” “所以你引述的那一段,说得是清净无为之道,和反者道之动这句的真义‘有无相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时张扬振振有词的说着这一大套话,而沈墨端着酒杯,和张嶷如两个人却是相视一笑。 要说沈墨的头脑,自然是十分清楚。而他对面的张嶷如夫人不但学业精深,多年前也是做过一任商业部长的人物。他们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小伙子是在偷换概念? 他分明是在刚才的话语中,把话题从“反者道之动”,顺着张嶷如的话扯到了“为学日益,为道日损”这上来。其实是在规避问题而已。 …… 只见这时的张扬嘴巴依旧未停,还在振振有词地说道: “老子这段话意思是说:君主们治理天下,多用‘有为多事’之制。比如滋彰法令,使天下多忌讳;兴兵黩武,使百姓人人都有武器;奖励发明,鼓励了奇技淫巧。” “结果天下愈加混乱难治,忌讳愈多,老百姓反而愈贫穷,人人手中有武器,天下反而兵戈不息。奖励奇巧,千奇百怪的事就会越来越多!” “所以老子教导人们,取天下当以无为、无事。这就和有为、多事相反。老子认为治理天下的最佳策略,当属清静无为。” “就像如今的大宋元首沈墨,他差不多把老子所说的这些错误,一个不落的全都犯了个遍!这正是因为他不读经典,不学无术的缘故!” …… “噗”的一声!他这一番话刚刚出口,却见对面这一桌子人全都笑喷了! 原本这个张扬拿大宋元首来说事儿,其实是想要纵论朝政,来拔高自己而已。 可是没想到,他指责的那位大宋元首沈墨,就在他吐口吐沫都能正中头顶的距离上! 这时的龙璃儿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股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因为沈墨平日里表现得太过聪明,所以看着自己郎君吃瘪,一向是她们这几位夫人喜闻乐见的事。 这时的张嶷如和龙璃儿倒是笑而不言,就看自己的夫君如何对答。 而此刻,他们对面坐着的宋慈心里,则是一阵翻江倒海! 话说刚才那个学生所说的滋彰法令、兴兵黩武、奇技淫巧、几乎和他当初刺杀沈墨时,指责元首的言语一模一样! 第3333章:天下莫能与之争、岂因无为、大道无名 这宋慈即便是被幽禁了三年,心里却从没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所以当他今天听到这番话时,倒像是一下找到了知己一般! 而这时的沈墨,却摇了摇头道:“为学日增是学业,为道日损是修养。清静无为之道要是用来治理国家,那就是扯淡了。” “老子所处的春秋时期,国家政令若是繁难复杂、朝令夕改,就会造成民众无所适从。” “古时候无论是建造防御攻势,还是准备起兵打仗,都要大批的征用民夫,因此造成对农业的破坏。” “所以无为而治在那个时候,还是修养民力,使国家富强的办法……可是现在却并非如此。” “要知道咱们大宋从太祖时开始,就用得是募兵制。和之前所有的朝代的征兵制全都不同,无论怎么打仗都没有让民夫放下锄头,将他们赶上战场拿起刀枪的先例。” “也就是说,大宋的军人都是靠当兵为生的职业军人,不存在征发民夫去打仗的问题。” “此外,现在是大争之世。你不打别人,人家也要来打你。要是大宋解散所有部队,来个清静无为。估计三年之后,就没咱这个国家了。” “从近处来说,如果没有近十年来的征战。无论是西夏和金国都会对咱们大宋造成威胁。更何况今年中蒙之战一触即发,现在哪里是马放南山的时候?” “胡说!”听到了他的话,就见那边的张扬指着沈墨,大声怒道: “无名之朴,亦将无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这可是圣人说的!” “老子讲过,兵强则灭,木强则折,所以刚强处下,柔弱处上!” 这时的张扬说得振振有词,看到此人这般强词夺理,此刻的宋慈都把头低了下来,满脸的不屑! 说实话,“刚强处下,柔弱处上”这句话,放到现在的大宋,确实是不合时宜。 宋慈知道这个张扬明显是辨不过沈墨,所以把老子的大帽子抬出来压人,这已经是属于无赖行径了。 沈墨也知道,对待这样的人,想说服他很困难。自己身为一国元首,跟这样不讲游戏规则的人言语争辩,更是非常不合适,所以他笑着说道: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故能为百谷王。正是由于不争,所以无尤,所以不去,所以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也是你们那个老子说的。” “你看你现在摆出群起而攻的架势,哪里有半分柔弱处上的意思?你们商量着如何干掉教授,更是跟清静无为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位小哥,我看你的修为还有待加强啊……” “胡说!”沈墨的这一番话还没说完,张扬的火气都窜到头顶上了! …… 这时沈墨的桌上,大家都在笑个不停。要说这位大宋元首在十来年前,论起牙尖嘴利也是天下少有。 看这意思,沈郎君又恢复了几分当年的神采。估计要是再这么谈下去,他能坐在这里,笑嘻嘻的把对方一直气到死为止! 果然张扬怒火往上冲,全身发抖,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他愤然之下招呼了一声同学,大家朝着沈墨的方向冲过来,就想群殴! 而他自己则是怒火上冲,完全等不及冲到沈墨的近前。他暴怒地隔着一丈多远,就把手里的折扇“嗖”地一声,向沈墨扔了过去。 折扇才刚一出手,还没等飞出两尺远,就被莫小洛用剑柄一拨,“啪”的一声拦了出去。 然后莫小洛夫人和安俊堵在长廊上,用手中剑鞘的末端朝着这帮学生的腰间腹部、膝盖上轻轻戳过去,几下就把这七个人戳得东倒西歪,一步也不能上前! 眼前的场面虽然有些混乱,但是对于沈墨来说自然是说不上什么危险。而且就以安俊他们的身手而言,就算来上百十个学生,只怕也难以前进一步! 所以沈墨笑着摇了摇头,觉得今天的局面有些让人无语,他自己也觉着啼笑皆非。 “住手!” 就在这时,在骑射苑门口那边,突然想起了一声清脆的怒吼! 然后就见一行十来个学生,从大门那边一拥而入,“噼里啪啦”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这些学生里,为首的是一个高个圆眼睛的女学生。安俊和莫小洛一见他们就是相视苦笑。 虽然这些人说不上危险,但是要是围过来的人多了,今天元首和宋慈的谈话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看起来这个扔折扇的学生还是人脉甚广,居然说话间,又来了一波援兵! …… 可是当后来的那批学生走到近前时,去见当先的那个女学生看也不看的一伸手,就在张扬的肩上推了一把,把他推得顿时一个踉跄。 只见这女孩子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向着张扬说道:“天天惹是生非!你要是爱打架,上儒学院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武馆?” “仗着自己人多就欺负人,人家那边还有女孩子呢,你们也好意思上去动手?有辱斯文!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位小辣椒似的女生,声音清脆言辞犀利,两句把张扬他们说得低下了头。 这边的龙璃儿和张嶷如,忽然发觉自己也被归入了“女孩子”一类。他们俩也是相视一笑,对这个女学生的好感大为上升。 看这样子,人家根本不是来助拳的,而是来拉架的。 这时的沈墨看见对面那个女学生,却是觉得有些面熟,觉得好像是从哪儿见过。 等这个女孩儿骂完了张扬他们,姑娘又转过头来,似乎是想要向沈墨他们致歉。 可是她一抬头之际,却一眼就看到了席间的大宋元首沈墨! 这一刻,沈墨也想起了这个女孩是谁……这不是一年半以前,应天书院的那位姑娘吗? 这时对面的廖丹琪姑娘两手扶在腰间,正想屈膝施礼,在她一见到沈墨之际,却是膝盖一软。 不知怎么的,她没刹住身子向下的势头,鬼使神差地“咕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第3334章:受国之垢领万方、受国不祥、为天下王 眼下的情形真是无比诡异,一帮年轻学子怒气冲冲的上前。却在莫小洛他们阻挡之下,不得前进一步,沈墨他们则是若无其事的坐在桌边吃酒。 而这时,方才还气势汹汹上前质问张扬的廖丹琪姑娘,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比大家矮了半截,一下跪在了地上,这场景弄得所有人一时间全都愣住了! “师姐你咋了?”这时的张扬等人还以为廖丹琪突然身体不舒服,以至于双膝酸软,连忙上前查看。 张扬几个人一凑近过来,却听到廖丹琪语气惊讶地说道:“元首,您怎么在这儿?” “啊?元首?谁?他?”这时的张扬语无伦次的看了看廖丹琪,又把目光移向了对面的桌上。 他信中惊异万分地想到:谁是大宋元首?难不成是刚才那个说话时,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的家伙? 这时的众人纷纷惊惧,讶异无比的环视着这一桌人,没过多久,大家凭着对报纸上沈墨的印象,就把这位大众元首认了出来。 没奈何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技术,印在报纸上的沈墨肖像,多数都是高手画师绘制出来的,并没有十分相像。 于是等到大家,尤其是张扬发现,他们以为是到大学里来跟他们抢夺师姐的有钱浮浪子弟,其实是大宋元首的时候。这帮人的心里立刻生出了一股忐忑之意,整个长廊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沈墨看到自己的身份泄露,只得无奈苦笑了一声,然后示意让龙璃儿扶起跪在地上的廖丹琪。 看到这位廖姑娘的样子,沈墨基本上不用猜,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必是一年半以前,自己雪夜拜访应天之后,这位廖丹琪姑娘也是应天书院派到临安大学进修的那三百名学生之一。 沈墨猜得一点都没错,原来就在雪夜那天沈墨离开之后,借着这位元首当天跟廖明轩谈话的威势,廖姑娘立刻来了个假公济私。她顺水推舟说服了自己爹爹,成功进入了临安大学。 在这之后,由于这位廖姑娘学业精深,性格也是开朗爽利。于是没过多久,就在临安儒学院成了一名学生中的佼佼者,在同窗之中声望很高。 所以她今天跟同学们途经骑射苑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争吵。她才发现张扬等人似乎要仗着人多势众,朝别人动手,于是赶忙进来训斥张扬,维持秩序,没想到却成功救了沈墨的驾。 等到廖丹琪姑娘被龙璃儿夫人搀扶起来之后,她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说实话,她刚才初见沈墨之时确实是吃惊不小,可是在这之后,她想起这位元首毕竟还是个讲理的人,于是心中的惊惧之意也顿时消下去了八九成。 等到沈墨问了问廖丹琪的学业和近况之后,这位姑娘声音清脆的回答完,然后就一扭脸儿向着张扬说道:“统帅在此,你竟敢无礼,赶快过来赔罪!” 话说这个张扬心里也知道,在儒学院为数不多的那些女生里面,个个都为面前的廖丹琪师姐马首是瞻,对这位师姐,他可是死活都惹不起。 更何况面前是大宋元首,形势比人强,于是他也只好一脸庆幸的过来拱手行礼,就要道歉。 这时沈墨却笑着摆了摆手,看起来居然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见沈墨笑着对张扬说道: “今天的事儿,你做得没什么错儿啊?” 元首的这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引起了大家的一阵惊奇。甚至就连旁边的宋慈脸上都是诧异万分。 就见沈墨笑着说道:“今天的事从头到尾,你犯错的地方,无非就是说不过动手罢了。” “在这一点上廖姑娘说得倒是没错,经学辩论要是辨到最后,总要看谁的拳头大,那还不如去武馆学打拳……” 沈墨说到这里,就见面前的张扬脸一红,被这位元首的话说得十分尴尬。 然后沈墨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你没什么错处可言。讨论经典自然应该思路天马行空,质疑自己的老师也没什么不对。” “儒家的仁字可以解释为‘忠恕’二字,这‘忠’是忠于自己的角色,不管你是一位学生、教授还是元首,甚至是父亲和朋友,都应该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而这‘恕’字,则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 “所以你今天忠实的做好了一个学生的本分,在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发出质疑,就应该挑战权威,用最大胆的方式验证前人的学说是否正确。” “我虽然不赞成你在学术上的说法,但是你敢于挑战那位古玉楼教授,不管你这个行动是正确还是错误,你终归已经跳出了保守儒家‘天地君亲师’的范畴。说明我办的这间大学,在思想上还是成功的。” 沈墨说到此处的时候,他身边的众人已经是目瞪口呆。对于这位元首的思路,大家全都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这时大家才想到,原本张扬所遵循的理学思想,对于师道尊严十分看重。之前为儒生传道授业的恩师,是绝不允许受到丝毫质疑的。 而在这间大学里,正是因为沈墨的办学思想,所以就像张扬这样的守旧派理学学子,也在潜移默化之间,被大学改变了。 而元首看中的居然恰恰正好是这一点,这也真是让人诧异不已。 …… 而这时的沈墨看见大家还没太明白,于是他接着说道:“还是刚才的‘忠恕’二字。” “身为一名军中将士,就要忠于自己的使命,一名朝廷官员,就要忠于自己的职责。至于你们这些学生,在这个年纪就应该拼命吸取知识,质疑先人的一切理论和权威。” “可是……”这时的张扬一脸的纠结,向着沈墨说道:“今日之事,小子实在是无礼冒犯,请元首……” “这有什么?”就见沈墨笑道:“就算我这个大宋元首,也应该忠于自己的角色,是不是?”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这不也是老子说的吗?” 第3335章:沈郎立于临安东、学园一间、恍若一城 通过了前面沈墨的一段话,再加上他最后的这一句,大家也不由得对这位大众元首暗自心折。 沈墨刚才所说的意思就是:身为一国之主,就要接受这个国家不尽如人意,或者是充满污浊的地方。只有了解了那些阴暗面和反面的东西,并且极力改造它,才能配得上是一国之君。 如今的沈墨虽然不能称之为君王,但实际上坐的却是一国之主的位置,所以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也是一点不错。 …… 这时的张扬等人心中也是暗自震撼,随后他们再次赔罪之后,也都匆匆地退下了。 倒是廖丹琪被沈墨叫住之后,仔细问了几句学业。 沈墨看这个姑娘身上的性子和特质,料想她必定不会喜欢儒学院这个专业,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原来廖丹琪姑娘在当初来临安的时候,跟他爹廖明轩提出的交换条件就是,她进入大学可以,却只能在儒学院中学习。 其实按这位姑娘心中的想法,她原本想要像那位妞妞姑娘一样,学一些经世济民的实用之学的。 但是没奈何姑娘的父亲是当世大儒,让女儿去临安求学,已经是他能答应的极限了。在自己的家门中要是再出现一个学习其他专业的女儿,当时的廖明轩也确是难以接受。 沈墨听了之后笑了笑,问了廖丹琪想要进修的学科。原来这位姑娘进了临安大学之后,却渐渐的开始对新闻系情有独钟。 沈墨看着这女孩子一身利落,心气十足,也觉得她是个干新闻的苗子。于是他就对廖丹琪说,自己会给应天书院的山长廖明轩写信,亲自对他解释新闻系是学什么的,对于大宋有什么样的进步作用。 到时相信廖姑娘的父亲,一定会重新慎重考虑这件事……廖丹琪听了这一番话之后,立刻就高兴得眉飞色舞! …… 之后,这位廖姑娘也带着人离去之后,这间骑射苑里就剩下了沈墨和宋慈他们一行人。 宋慈心中也是带着十分震惊,向沈墨问起了这一间临安大学的情况,之后沈墨就向他一一解答。 这座大学修建在临安城东面,出城六里之外的地方,这里就是当初沈墨大战反贼赵与莒的那个位置。 当初修建大学的时候,大家还很不理解,觉得这样一间学校应该设立在城内才对,既方便管理,又便于学校里的学生生活。 可是没过多久大家就明白了,为什么沈墨会将大学设立在城外,而且还是那么一大片空旷的地方。 因为这一间大学的规模简直是太大了,甚至超过了大宋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城市规模。 临安城……不好意思,根本就装不下这所大学! 在这几年以来,大学内的基建建设一直就没有停过,随时随地都有十个以上的工地在开工。 一百余个专业的学院铺开了之后,慢慢形成了一片让人震惊的巨大面积。 如今的临安大学校舍林立、宿舍遍布、操场花园、运动场、礼堂这类附属建筑也是数之不尽。为了方便出行,自行车已经成了所有学生的标配。 到了今年,在临安大学中培育的学生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之多! 这个庞然大物吸引了沈墨在入住通州以后,十年之间兴办教育的过程中,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培养出来的新学弟子。 同时天下也有无数儒生子弟通过了入学考试,进入这间大学进修。毫不夸张的说,它已经成了这个时代全球最大的一间学府。 沈墨在建校中投入的基建费用,还有投入教学研究和雇用著名学者的银钱,花了简直不计其数。但是这笔钱不管是在朝堂和民间,却没有人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 要知道,即便是现在战争形势极其严峻,可沈墨在军事上投入费用过高,多少也引发了一些群臣的意见。 可是在大学建校三年之后,却没有人对沈墨为此投入的海量资金有丝毫的微词。因为大家都看到了这间规模庞大的学校,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从这间学校里面走出来的学子,每一个都堪称是各个行业方面的专家,一进入到各自的工作领域,立刻就会大放异彩。 凡是有识之士都能看得出,就凭着这间学院,就可以为华夏将来的文明鼎盛,打下厚重的基础。 除此之外,临安百姓对这些学生们也是极其欢迎,因为这二十万学子也带来了极其恐怖的消费能力。 学校从基建开始,需要的大量人力和材料,就为临安城中的百姓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岗位。而且校园建成之后,临安城内的商铺也明显感觉到了自家的生意,因学校得到极大的提升。 甚至临安百姓中那些餐饮服装行业的商人,也大批进驻了大学城,使出浑身解数去赚那些学生们的钱。 这些学生们从天下各处奔赴此地求学,在这之前就已经是学业有成的青年俊杰。所以他们的各人素质极好,对临安的治安丝毫没有构成影响。反而是个个彬彬有礼,举止有度,使得临安百姓都十分喜欢。 更何况每年学院的入学季和毕业季,都有无数的家长伴随而来。在全天下刚刚兴起的大型商社和工厂,也纷纷到此地来招收学生到工厂中任职。 就像是龙玉决开办的运动鞋和脱水蔬菜工厂那类的商家,个个都把眼睛瞪得通红,拼命想要拉几个工商管理,或是机械专业方面的学生回去。这些招工的商社也给临安城带来了新一轮的消费浪潮。 所以到了现在,沈墨一手大造的临安大学这个孩子,已经成了临安城乃至整个大宋天下的宠儿。 在这时,临安大学依然还在不断的丰富专业范围,校舍建设也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它在人才培养方面的成功,使得这个庞然大物竟然还在以恐怖的速度增长! …… 当沈墨给宋慈介绍完了学校的情况之后,这位宋慈先生坐在那边久久不言,连面前的酒杯都没动过。 第3336章:春秋百家今又还、浮世三年、放虎归山 他心中所想的,就是当初自己在政变失败,束手被擒时向沈墨说过的那番话。 当时他对儒学被沈墨打击之后,大宋在思想方面的空白所引发的恶劣后果,做出了极其悲观的推断。 按照他当时所说,儒学虽然有诸多不好的地方,毕竟它还是一件衣服。 可是沈墨扒了它之后,若是没有东西用来替代,就会使得后果不堪设想。因为到那时天下文人没有了思想上追求的目标,就很有可能酿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可是宋慈已经看见,以这间临安大学内的情形来看,沈墨显然已经在这三年之中和儒学界达成了默契。 以后儒家一家独大的情形虽然不复存在,但是儒学依然可以做作为大众人的思想内核,流传于世间。 而且通过这位元首的介绍,宋慈也清楚的看到了,他到底是怎么让天下人接受新学的。 因为在临安大学里,学习律法的学院,直接就被沈墨命名为“法家学院”,把春秋时代法家学说的帽子,直接扣了上去。 与此同时,专门研究国际形势和外交的学派,被称为“新纵横家学院”。专门学习军事的则是“新兵家军事学院”。 研究天文历法和自然科技的,被称为“新阴阳家学院”,而医学院则是以扁鹊所在的“新方技家”作为建立的主导思想。 宋慈听到这些名称之后,心里立刻就是明明白白。以这位元首一贯的做派,这些以古代诸子百家冠名的药罐子里,熬的一定是沈墨给他们配的药! 这个沈墨,为了让天下人能顺利接受他的新学思想,不惜给他的新学套上了春秋时代百家争鸣的名义。 这就使得天下读书人都以为他在恢复古礼,沿袭旧日的春秋学风。其实他却不过是为了减小推广新学的阻力而已! 宋慈当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所谓“春秋百家”虽然都只是名义而已。沈墨的新学获得了成功,却是不争的事实。 根据沈墨介绍,如今大宋境内各乡镇都已经办起了免费入学的小学,使得家中贫寒的农户子弟都有机会读书识字。 宋慈不用想都知道,在这些小学里学除了儒家经典之外,肯定还有大量的新学内容。 至于一贯保守的学霸儒家,如何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宋慈当然知道以这位元首的手段,肯定是威逼利诱,用尽了他一贯的手法。弄不好还把那些拦路挡道的腐儒打了个鼻青脸肿,才成就了大宋学界如今的局面。 等到宋慈想到这里时,说实话他也对这位沈郎君扁扁的服。在他被幽禁的三年之中,沈墨就取得了这样的成就,而且要知道这还仅仅是在教育一方面而已! 从这上面再想开去……这时的宋慈心中疑惑不安的想道:如今的大宋天下,在其他的方面,又被这位沈郎君折腾成什么样了? …… 这时宋慈就见面前的沈墨端起酒盏,笑着说道: “惠父当初质疑我的那番话,说得我是汗流浃背,正如晨钟暮鼓、醍醐灌顶一般!” “在那之后,我就把惠父那番话牢牢记在心中,每做一事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惠父当初所言的糟糕局面,真的在我手中出现。” “如今的大宋,我在民政、土地、军事、教育、商业、经济这些方面都做了改进。有些我觉得还可以,当然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再加上咱们当初约期三年,惠父那时候曾说,若是任我一意孤行之下,不出三年大宋就会变成民不聊生的人间炼狱。” “现在看来大宋的形势,倒是没有惠父当初所说的那么糟,当然也没有我料想得那么好。” 说到这里时沈墨笑了笑,宋慈分明在这位大宋元首的眼中,看到了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他心里立刻就是暗自警惕! 只见宋慈无奈地说道:“这么说来,您今天找我来此,为了显摆您的政绩来的?” “那哪能呢?不至于不至于。”沈墨笑着连忙摆手,示意旁边的安俊倒酒。 沈墨端起酒盏向宋慈说道:“当初惠父不管做了什么,终归是一心为民,哪怕你的做法不可取,对天下大事的推断也是错误的。但是终归出发点是好的,这一点我是认同的。” “在咱们大宋有一句俗语:孝子论心不论行,节妇论行不论心。当初惠父的出发点是为了大宋百姓,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应被归入十恶不赦的那一类。” “那您今天到底想干什么?”这时的宋慈听到沈墨一番话说来,居然对他当初谋反的行径,并没有过度苛责之意,心里倒是有些意外。 因为当时的情形,宋慈的心里最是清楚不过。如果不是这位是郎君提前安排下的第七潜龙,弄不好当初自己刺杀沈墨的行动,真就成功了! 对于自己这个好悬没把他置于死地的人,听沈墨的话中之意,竟然还对他甚为推崇……此时的宋慈心里,不由得暗自激荡了起来。 话说这位宋慈腹有良谋,心怀壮志,更是一个绝不会轻易认输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他还是被沈墨胸怀之豁达弄了个措手不及。 听到宋慈问题,就见这时的沈墨笑着说道:“惠父当初在蜀中做官时很是清廉,还有两三年的俸禄留在蜀中官署。” “当初给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我都让人收了起来,如今也给你带来了,这都是惠父的薪酬,是你自己的钱。” “如今我将你宋惠父放虎归山,把这些钱给你让你去游历天下。看看在我施政之下的大宋各地,有没有当初惠父你心忧的情况发生。” “在这期间我不安排人陪同,你可以自己花钱雇两个伴当。我也不管你去哪儿了,不管你啥时候回来,甚至不回来也没关系。” 只见沈墨说到“放虎归山”时,他的眼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沈墨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说道:“我也不要你宋惠父心服口服,也不管你将来去干什么!” “终归咱们两个人谁对谁错,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你自己去看,自己去问问天下百姓!” 第3337章:古为今用又如何、刑不可知、威不可测 沈墨的话说到此处之际,对面的宋慈陡然间全身一震! 他看到沈墨笑着把一个包裹向他推过来,显然里面就是沈墨所说的,他当初留下来的薪俸银两。 看到沈墨脸上的笑容,宋慈心中惊诧万分地想道:我没听错吧?他说要放我走? 这个沈郎,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把我给放了……他是疯了不成? …… 宋慈想了想,大致明白了沈墨的意思。 估计在三年之后的今天,沈墨对大宋的改造已经远超他所能想象的程度。至于他宋慈对沈墨造成的威胁,也完全不被这位大宋元首看在眼里了。 毕竟上一次宋慈差点政变成功,基础就是沈墨对他异常信任,而他自己也可以调用很多沈墨手上的资源。所以他即便想继续跟沈墨作对,失去了隐蔽性和突然性,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 至于现在就别提了,沈墨再怎么和宋慈之间产生矛盾,也不会相信他会投靠敌国,和大宋百姓为敌。 至于说沈墨放他出去这种做法,以宋慈看来,还是沈墨想要让他出去看一看如今的大宋变成了什么样。 于是宋慈也就欣然答应,端起酒盏来点了点头。 这两位昔日的兄弟饮罢了一盏酒,之后宋慈就站起来和沈墨告别……说实话,现在的情形对宋慈来说也挺尴尬的。 沈墨笑着示意宋慈可以离去,然后这位宋惠父先生抓起他的包裹,扭头就走! 沈墨见状也不以为意,毕竟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那些虚假的客套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宋慈走了几步之后,却站在长廊上回过头来,向着沈墨问道:“在临安大学里,你设立的那些学科,究竟有没有和春秋时代的百家贴近的地方?” 沈墨一听宋慈的问题就笑了,他摇着头笑道:“惠父是明白人,其实毫无相似之处。” “我跟你举个例子就知道了,‘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是春秋时代的法家的思想。” “在我设立的新法家学院的思想里,法律是要明确界定,并且让所有人都熟知的。这样百姓才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所以只要在法律允许的界限之内,他们都是自由的……惠父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宋慈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便走! 此刻的宋慈一边走在鸟语花香,生机盎然的校园里,一边心中暗自想道:果然还是挂羊头卖狗肉!这个沈郎君已经达到目的很少顾及手段,他还是当初那个通州统帅! …… 而这一刻,见到元首将宋慈放走,安俊也一脸纠结的看向了沈墨。 他可是知道这个宋慈,当初给沈墨造成了何等的威胁,抓住他有多困难,他是一个多危险的人物! 见到安俊的神情,沈墨摇了摇头道:“天下能质疑我的人本来就不多,即便是他一生与我为敌,这样的仇敌对我来说也比朋友还珍贵。” “更何况,这人世间最了解宋慈的人,其实只有我。” “你们都不懂,不管他走出去多远多久……他总会回来的!” …… 此时的宋慈还不知道,他在那位大宋元首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何等重要的分量。 当失去自由三年后的宋慈,重新走在临安街道上时,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临安的繁华盛景一如往日,似乎在数年间,一点都没有丝毫减损它的美艳风华。 在临安街市上的人们似乎越发行色匆匆,很少看到懒散慵懒的散步者。商铺里摆着的商品,也有很多都是他不认识的。 在街巷中,很多人都穿着工厂里上下两件的短衣,未成年的孩子大多都穿着简朴利落的校服。 尤其是在宽袍大袖行走在街上的人们脚下,居然穿着各种颜色面料,带着轻柔橡胶底的鞋子……说实话这副打扮,让宋慈看上去觉得别扭已极! 宋慈在街上毫无目的地乱走了半晌,最终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在他的身边并没有沈墨派来的密谍跟随行动。 要说在追踪查案这方面,天下能跟沈墨相比的也就只有宋慈了,所以他对于反跟踪这件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现在,当他发现沈墨并没派人跟着他的时候,这位宋惠父先生心里倒是有些茫然……那么接下来,我该到哪儿去呢? 对了!此刻的宋慈心中暗自想到,我不能在临安,要到沈墨意想不到的地方去! 看看这天下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倒要瞅瞅,我和那个沈墨究竟谁是对的! …… 想到这里,宋慈直奔临安码头而去。他在码头上毫无目的的选了一条客船,随便买了一张到终点站的票就进了船舱。 等到这艘泰山商社的客船发船之际,他端详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船票,才发现这是一张去往山东的客运路线。 如此也好,宋慈心中暗自想道:燕云十六州被沈墨收复了四年,而山东在杨妙真的手上的时日更长,我这就去看看,现在山东变成什么样了! …… 客船开船之后没多久,就在大运河上向北进发。 这条路宋慈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自然是毫无新鲜感。再加上今天他也被这接踵而来的事弄得筋疲力尽,所以宋慈就在船舱里自己的铺位上睡了过去。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头上,宋慈的客船也接近了长江河口。等船到了通州,随即宋慈就被人通知下船,说是要换船继续前进。 这时的宋慈向着旁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一路上从运河到淮河,行船是顺流而下。等到从通州再向山东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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