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祖宗不好惹_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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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兵刃，来意不善。” “我说了我是新任县令之后，让他们放下武器，这些人居然还不肯听，而且他们还动刀动枪，打算杀官造反。” “万般无奈之下，本官才奋起防卫，要不是本官手快，现在已经死在这些家伙手里了！” 说到此处时，就见照宇凡双眼中寒芒一闪，向着吕昭问道： “既然吕县尉说县里的治安是你负责的，我正好问你，这清江县的治安你是怎么管的？” “今天本官要是在清江城门口，死在这些强人手里，到时候吕县尉你打算怎么向上峰交代啊？” “啊？”照宇凡这两句话一问出来，县尉吕昭先是一愣，随即他额角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他也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照县令，居然一句话就把这些黄家家丁，定性为杀官造反的强人，还用治安不靖的理由反过来责问起他来了！这件事真要是追究起来，即便照县令没有伤在这些黄家家丁手里，今天的事终归他也有责任！所以现在照宇凡斥责他，并非毫无理由。就算是以玩忽职守之罪拿他法办，人家做得也是合情合理，他也只能挺着！想到这里，吕昭正在支支吾吾无言以对之际，他旁边又走出一个人来。吕昭一看他，顿时就大大松了口气！这人是清江县丞黄道贤，县里的官员除了照宇凡之外，就属他职位最高。这个黄道贤今年四十来岁，胡须保养得根根见肉。这家伙面容消瘦眼神阴刻，一看就是个心机极重之人。黄道贤向着照宇凡淡淡地说道：“被县尊打伤的这些人，属下倒是认识，却并不是什么啸聚山林的强人，他们都是县里黄府中的家丁。” “今日县尊大人还没进城，就杀了黄老太爷的人……您真是好手段啊！” 照宇凡一见这个黄道贤说话时一脸阴沉，面带假笑的样子，再加上他也姓黄，就知道他必然是黄家的人。这次他出来说话，用意一是岔开那个吕昭刚刚答不出问题的尴尬局面，第二就是正面试探自己的来意了！那正好，我就让你彻底明白明白，我这次的来意！照宇凡想到这里，他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在黄道贤身上扫了一眼。在这位县尊大人的眼神中，丝毫没有表现出对黄道贤的尊重。所以这眼神一掠之间，黄道贤脸上的神情又是冷下来了几分。只见照宇凡淡然说道：“原来是黄县丞，你对黄家的情况倒是熟悉！不知你跟那位黄老太爷是什么关系？” 第3161章：两试县尊意如何、锋刃摧折、一击反戈 “这……”黄道贤一听这话，顿时就踌躇了一下。然后他也只好如实答道：“下官也是黄家的人，在下是黄家次子。” “原来你是黄老爷的二儿子。”照宇凡看都没看他，转过头望着远处的清江城墙道： “既是如此，按大宋律，凡案犯与官员有亲属关系的，在审案、断案、查案之际必须回避……这你知道吧？” “所以今天这桩案子不管是什么原由，都没你说话的份儿……哦，对了！” 说到这里，照宇凡冷冷地对黄道贤道：“既然你是黄家的人，就回去告诉我放回去报信儿的六个家丁。他们今天手持兵刃，意欲刺杀本官的案子还没完，让他们自己到县衙来投案。” “黄县丞既然是出自黄府，你必定能找到他们……对吧？” …… 好家伙！照宇凡的这番话，把个黄道贤说得哑口无言！刚才这位照县令一句“官员家属理应回避”，就把黄道贤彻底踢出了这件案子，甚至让他在旁边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而且看他的意思，不但要继续把刺杀县太爷的案子查办下去，甚至还让他黄道贤亲自通知那六个跑掉的家丁，回去投案……他这可真是够憋屈的！非但如此，当县丞黄道贤和刚才的县尉吕昭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之后，双方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味。这位新任县令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对官场上的规矩熟悉得犹如掌上观纹。他做事老辣、出手凶狠，显然不是一个易与之辈！就凭他刚才一句话，就把罪名套在了吕昭的头上，又把黄道贤踢出案子的手段来讲。他们这帮清江县的老吏再想用什么官场规矩、大宋律法之类的事约束这位新任县令，捆住这个年轻人的手脚……怕是不可能了！这次见面才第一个回合，他们县里的这帮吏员，就露出了不敌之势！除此之外，这个照县令也明火执仗的摆出了跟黄家势同水火的态度。这就说明新任县令大人，竟然毫不犹豫的打算黄家开战！眼下的情况，让他们真是大大出乎意料。黄家在清江县这里数十年呼风唤雨、独霸一方，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在这些年间，前前后后也不知来过了多少任县令。在这些当官的人里，有消息灵通的，上来就向黄家示好。以便和黄家这个地方大族联起手来盘剥百姓，一起大发横财。也有些情况不明的，走马上任之后不久也知道了黄家的威名，开始渐渐朝着那边靠拢。这里头有昏聩糊涂的，难免被黄家在县衙里的人架空了手中的权利，连钱都没的捞，只能吃些黄家的不爱染指的小钱。也有几任县令当官的路数精熟，或是家中势力雄厚。于是双方各取所需之下相互尊重，合作得倒也不错。可是像今天这样还没进城，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表明了态度，要和他黄家正面对抗的……还真是一个都没有！想到这里，黄道贤不由得心中暗自愤恨，却又不知该如何发难，只好将这口气苦苦忍了下去。在这之后，照县令让县里的衙役留在此地，看守那些被打断了腿的家丁。又派人到清江县城中寻找挑夫，将这些伤者全部抬进大牢里。随后照宇凡才带着自己的全班人马，一路进了清江县城。 …… 清江县四面环山，为了防止盗匪攻打县城，所以城池虽然陈旧，却也修补得不错。在这里气候潮湿，使得青苔野草成片的生长在城墙上，照宇凡一进城门洞，就感到一片阴凉。当他们穿过城门走到阳光下，照宇凡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治下，这座南国小城。这里有浓重的巴国韵味，好多进城的农人和乡人都带着头巾。因为山路崎岖难行，所以携带货物的人都背着硕大的箩筐。同时他们手里还拿着一根既能当拐杖、又能在休息时撑在箩筐下的“丁”字形短棍。街边的茶馆里传来了歌女清脆婉转的小曲，酒楼的伙计端着硕大的托盘和食盒，大步走在街上。街边上卖青果的小贩一声声吆喝，悠长婉转。一连串几个身穿闪亮绸缎的艳丽女子正被挑夫背着，在街上飞快地穿行。别看照宇凡年轻，却并不是对红尘俗世一无所知的青涩少年——话说沈墨教导出来的弟子，哪有什么单纯朴实之人？他知道这些女子其实是青楼里的姑娘，如果有外边的客人想要招呼她们到别处去弹琴唱曲儿，愉快的玩耍，就要叫条子把她们叫出来。此时这些客人就要写张花票，上边要写清自己想要的女子姓名。比如说春香楼老七，丽春院韦春花之类的。之后青楼里就会找挑夫或派出自家伙计，把这些女子背到地方去。至于为什么要人背着走，就是因为此地多雨，大部分时间地面都非常泥泞，弄不好会让姑娘们踩上一脚泥或者溅上一身泥点子，这样就无法待客了。但其实这样举动，也有防止姑娘趁机逃跑，或是被人拐走的原因在其中。此刻呈现在照宇凡面前的，是一个充满着灵秀风格的小城。但是他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在它的外表下，不知道包含着多少脓血污浊，等着自己去一一清除！ …… 照宇凡到了县衙之后，在那里拜印排衙和前任县官做交接，这暂且不提。单说那位黄道贤，在得了个空儿之后赶紧出了衙门，让轿夫加快脚步，赶回自己在城南合欢巷的家。这合欢巷并不是什么风月场所，而是因为巷子口有两棵粗大的合欢树才因此得名。当他一路走进了宽阔奢华的黄府之后，随即便穿宅过院，向着老太爷居住的后宅走去。等他找到了黄老太爷，立刻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向着自己爹讲述了一遍。 …… 黄老太爷在后院一个清幽雅致的庭院里，一边听着黄道贤的话，一边指尖捏着一只只小小的蝗虫，喂给笼子里的鸟儿吃。黄老太爷养的这只鸟却是非同寻常，是一只蜀中白画眉。第3162章：笼中画眉正欢歌、子欲谋我、我欲谋国照理说一般的画眉鸟都是全身棕红色，黑色的眼珠眼圈外带着一圈白线。在它们的眼角处，这圈白色还微微上挑，就像有人用白笔给鸟儿画了眉一样。而这只白画眉却是浑身洁白如雪，唯有两只眼睛像红宝石一样透红，生得份外灵秀可人。这只白画眉是黄老太爷的心爱之物，这样黄豆粒大小的蝗虫，不多不少每天只能喂十只。等他把今天的虫子都喂完之后，黄老太爷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转回头，淡淡看了黄道贤一眼。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黄老太爷靠在了躺椅上，把雪白的毛巾向手边的茶几上一放，闭上了双眼等黄道贤发表意见。黄道贤虽然和黄老太爷是亲生父子，却是一丝不苟、规规矩矩地站好，心里飞快的打了一番腹稿。黄老太爷今年六十多岁，个子长得不高人也瘦，身上穿着一套素净整洁的青色布衣，看不出有一丝富贵奢华之气。不过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是沉稳如山，静如深渊，明显是一个极富城府的人物。 …… 黄道贤在心里想明白之后，随即试探着说道： “那个叫照宇凡的小子，是通州一派的人物。既然他一来就摆出了这样的态度，那说明他早就想好了，要和咱们清江黄家作对。” “这样的官员咱们虽然所见不多，但是想来也没什么可怕的。儿子这里倒有一急一缓，两个招数可用。” 说到这里时，黄道贤看了一眼他爹。只见黄老太爷闭目仰在躺椅上手指轻轻一抬，示意他接着往下说，他连忙说道： “说到缓的那一策，这个年轻人初到此处，对咱们清江县内外的情形两眼一抹黑，说他是有目如盲也不为过。” “咱们对外可以把人手安排好，把他带来的所有人都监视起来。这样他无论做什么事，全都会落在咱们的眼里。” “至于对内，咱们可以跟县衙官员打好招呼，任凭他想要做什么事，一律推脱搪塞过去。” “到时候那个姓照的什么消息也查不到，什么事也做不成。让他在无所作为之下坐困愁城，我看他能把咱们黄家怎么样？” 说到这里时，黄道贤看了一眼他父亲的脸色，发现他似乎是沉沉的睡去了，脸上毫无表情。黄道贤心中立刻就是一紧，赶忙接着说道：“至于那急的一策，就更是简单至极！” “咱们只要找个好手，趁人不备暗地里把那个照县令给做了……” “荒唐！” 黄道贤说到这里，黄老太爷陡然斥责了他一句，两只眼睛一翻就瞪了过来，把黄道贤吓得浑身一抖！黄老太爷厌恶的看了黄道贤一眼说道：“你前边那一策，虽然能让对方无所作为，可同时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也就是说，这样一根钉子在清江县城里，还要在这里待上三年。这三年里放着这么一个货在你卧榻之侧，黄家是不是什么都不用干了？” “那儿子所说，后边的那一策……”黄道贤闻言刚要为自己开脱，就见老爹一抬手，把毛巾向着他摔了过来。 “那更荒唐！” 黄道贤一边听着父亲的责骂，一边连躲都不敢躲，任凭那个湿毛巾砸在自己的脸上，之后听面前的爹怒道： “人家想要弄死你，正愁找不到缘由呢，你就巴巴要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去？” “那个照宇凡，你可知他是什么货色？你就连他手下有没有高人都不知道，你就敢妄图派人去行刺？万一刺客落到人家手里，正好咱们全家都弄一个谋刺朝廷官员之罪，来他个一窝端！” “儿子见识浅陋，还请爹爹见谅。爹您别生气了，注意身体！”黄道贤赶忙委屈巴巴的道歉，赶紧做出了一副孝子疼爹的模样。黄家老太爷叹了口气，重新靠在了躺椅上。他一边看着笼子里跳动的白画眉一边说道： “前几天传来消息，夔州那边的四大家族，有三个都因为行刺元首被人抄家灭族了。所以你这个刺杀之计仓促动手，绝非是什么上上之策。” “再说那个照宇凡，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清江县来，他又那么年轻，由此咱们可以分析出很多细节。” “首先就是这个姓照的，必然是带着那沈墨小儿所谓的新政来的。不管他的新政是什么，终归对咱们黄家没好处就是了……所以咱们绝不能让他得手。” “其次就是从他的年龄上来算，弄不好这姓照的还是沈墨的亲传弟子。” “以那沈墨平时行事来看，那贼子阴谋诡谲、手段狠毒之极，所以他的弟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你的前一策失之过缓，而且全然无用。后一策授人以柄而且急功近利，两个都不可取。” “那爹您说，咱该怎么办呢？”听到这里，黄道贤赶紧问道。 “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吧……”这时的黄老太爷想了想，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声：“终归要等到对方落了棋子之后，咱们才好见招拆招。” “他若是一动不动，就没有丝毫破绽，咱们也无法着手。但是这个照宇凡毕竟年轻，他来到这里也一定想要一鸣惊人。这样难免就会急功近利，做事时必定不能打算得万事周全。” “到时他只要做事露出了破绽，咱们就可以一刀捅过去！” “对于这样的年轻人，你越搓磨他，他的火气就越大。他受到的挫折越多，做事就会越急躁！” “咱们在这清江县，有天时地利人和之利。所以无需着急，就算是见招拆招，咱们也能一刀刀捅死他！” “儿子明白了！”黄道贤听到此处两眼放光，用力点了点头！ …… 要说到他这个爹，不怪黄道贤对他如此敬畏，这老家伙还真是老谋深算。今天他定下来的这条对策不急不缓，把对方的实力、心理、根基、目的全都考虑在内，可谓是滴水不漏。此刻的黄道贤心中暗想：若是那个杀我家丁的照宇凡，知道他将来会一步错步步错，渐渐被我们拖向悬崖……不知他现在会作何感想？第3163章：春风化雨岂等闲、半日之间、惊煞少年正当黄家两父子在合欢巷的家宅中密谋时，照宇凡也带着自己的工作组和护卫进驻了清江县衙。按照大宋官场的一贯做法，不管这个县是有钱没钱，县太老爷都是死活不会花钱去修整县衙的。因为他最多就在这待三年的功夫，即便修好了也舒服不了几天。而且花费银钱去修缮县衙这样的事，还会引起外界的物议。说他贪图享受只顾自己舒服，像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从来就没人干。所以大宋各地的县衙破破烂烂，也就成了一种常态。不过这清江县衙倒还不错，最起码房舍还结实，而且十分宽敞。照宇凡一进县衙就命令自己的护卫队，接管了这里的防务。于是县尊老爷带领自己的手下整修院墙房门，打扫卫生搬运家具。在接下来几年中他们都要生活在这里，所以照宇凡和护卫队的居所都要重新布置。在这期间，新收的小厮蹦蹦在初期很是经历了一番惊愕和不知所措。毕竟县衙后宅对他这个小要饭的来说，跟皇宫也没什么两样，当然他也从没进来过。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恢复了自己机灵聪明的本色，在人群里连搬带抬跑得飞快，还时不时的注意自己的主家少爷有没有需要他伺候的地方。很快这小伙子就发现，这支队伍绝对是非同寻常！ …… 在他们中间，即便是最普通的护卫队战士，也就是蹦蹦儿心目中的衙役，自家少爷对他们都是客气的很。甚至是对自己少爷也没粗声大气的吩咐过，更是没对他有丝毫训斥和责骂。非但如此，这些人还对他挺友善，每当他有搬不动的东西时，不管谁从他身边路过都会帮他一把。就连自家少爷也卷起袖子自己动手打扫，还让他老老实实坐在边上歇着，不许再干重活了。当这一切在蹦蹦的身上发生时，他先是一阵惊愕，又莫名的产生了一阵恐惧，最后则是被感动得心情激荡不已。要知道从他记事以来这么些年，除了爹娘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这么好过！他在要饭时被人踢打谩骂，被狗追着咬的经历更是不计其数。今天一下子就发现真心对他好的人，而且一下就有了这么多，小蹦蹦李响一想到这儿就觉得鼻子发酸，真想大哭一场。没过多久屋子也收拾好了，照宇凡就让人带着李响洗了澡，换上了一身全新的衣服鞋袜，这回他总算是有了小厮的样子了。那个一只手的护卫队长孟大哥，又把小蹦蹦单独叫到了一边，向他交代了一番县衙里要守的规矩。蹦蹦惊奇的发现，孟大哥跟他说出来的一堆规矩，竟然有一半是跟卫生习惯有关的，另一半则是告诉他该如何保护自己……此刻蹦蹦心里的感觉真是奇怪之极！既然要学规矩，不是应该告诉他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干了要打板子的事吗？这怎么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让蹦蹦没想到的事，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面。天等到天色擦黑儿之后，衙役里开饭时他惊讶的发现，县衙里左右两拨人开始用餐，一边是孟涛大哥和他手下的三十来名护卫队员，而另一边是自家少爷带着七八个文书和下属，他们所有人吃的东西，竟然都是一模一样！桌子上摆的饭食有肉有菜，不但白饭管够，而且还有一盆红烧肉随便吃，甚至每人还分到了几个水果。这些东西要说给普通的衙役吃，未免过于奢侈了。可要是给县太爷吃，又实在太过寒酸了吧？可是这些人就这样习以为常的坐在那里大吃大嚼，大家走了半天路又干了半天活，全都饿得不行了。就连蹦蹦自己，也被按在自家少爷那一桌上，并肩和少爷坐在一起吃饭。说实话现在这个半大小子，简直被吓得魂不附体了。少爷用筷子指了指饭菜让他赶紧吃饭，蹦蹦儿赶忙端起了饭碗。香喷喷的米饭雪白干净，蹦蹦嘴里嚼着这暖和柔软的饭粒。到底还是一个没忍住，噼里啪啦几滴眼泪滴在了饭碗里。他一边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以免大家的眼神向他看过来，一边偷偷的擦着眼泪吃饭。此刻在他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他就跟在少爷身边儿，死也要死在这个地方！ …… 等到晚饭后，蹦蹦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他看了一会儿少爷带来的手下整理归纳县里的卷宗文读。又到了护卫队员的屋子，看着他们把那些长短枪支拆开擦拭，把钢蓝色的零件表面擦得油光锃亮。他又偷偷的看了几次少爷要不要茶水，等到少爷从满桌子的文案中间抬起头，走到院落里时，已是月上中天了。少爷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摆手让自己坐在了他旁边。现在俩人一起在台阶上坐着，相差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兄弟。照宇凡向李响问起了他家里的情况，尤其是蹦蹦今天说的那个黄家“阎王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提到这件事，蹦蹦立刻就咬了咬牙，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愤怒。不过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学自己的主人，就是少爷总是那幅遇到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甚至在脸上都很难看出他的心中是喜是怒的样子。要不是他跟自己说话时经常会露出温和的笑容，蹦蹦还以为他不会笑呢！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如果崇拜上谁，自然会有意无意的模仿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在这半天之间，这个灵活跳脱的蹦蹦倒是稳重了不少。这时他想了想说道：“我家里有爹娘老子还有奶奶，原本日子过得还挺好的……那年我七岁。” “眼看到了夏天，庄稼长势好着呢，却赶上了一阵雹子，把我家的地打了个颗粒无收，这一下日子立刻就紧巴多了。” “可是那些税吏，可不管你那些！” 说到这里时，蹦蹦忽然想到县衙里的税吏，也是自家少爷的手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少爷一眼，却见少爷不但没生气，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地里一点出息没有，他们却日日上门来催逼，今儿说朝廷要和西夏人打仗，为了支付大兵的饷银得多收税。明天又说金国人打进来了，要把明年和后年的税一并收了。” 第3164章：犹记昔日尘土面、毒手聚敛、血海之间 “到头来，逼得我们家卖了耕牛，把所有的家当都卖了也不够交税的。” “后来那些税吏说，不能完税的人全都要下到大牢去，没奈何我们家才跟黄家借了五百文钱的阎王债交了税，计息一分。” “那也不高啊！”照宇凡听到这里，立刻纳闷的向李响问道。 “一个月一分！”李响脸上带着愤怒转过了头，不让自家少爷看见自己眼泪汪汪的双眼：“而且还是利滚利！” “这样的话，一年利息就超过了本金的一倍还多。”照宇凡皱着双眉说道：“这钱你们家是永远也还不清的！” “可不是！”李响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年过去后，我家的几亩田和房子都归了人家，奶奶饿死了，爹娘投了井……就剩我一个人抹花了脸从乡下逃到清江城，在这里做了乞丐。” “那些税吏和黄家，他们都不是人！” “他们是一伙的。” “啊？” 照宇凡这一句话，顿时就把蹦蹦吓了一跳！ …… “每到庄稼欠收的年头，他们就会这么干。”这时的照宇凡冷冷地说道： “庄稼收成不好，县里那些税吏立刻就会趁机加重百姓头上的税，逼着他们去黄家借阎王债。” “然后他们只要用五百文钱，就能把我们家的几亩田，全都抢到手里！”这时的蹦蹦居然在照宇凡的一句话之下，就被点醒了！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拳头在空中一挥，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他们这群王八蛋，就憋着这个混蛋心思呢！” “说的没错，他们这些坏蛋原本就是一家子，他们害的也不仅仅是你们一家人。” 这时的照宇凡转过头，向着李响说道：“黄家现在手里有多少田，就有多少百姓被他们弄得家破人亡！” “如今县里那些官员不是他们家里的子弟，就是他们手下的狗腿子。” “这就是少爷你一来，就打死了那个黄标的缘故？”此刻的李响眼睛一亮，照宇凡抬头一看，就是一阵头晕眼花……小李响这双眼睛，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 “你放心，这次我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照宇凡低下头，郑重向着面前这个半大孩子说道：“这次那些残害百姓的王八蛋，你的那些仇人，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蹦蹦多谢少爷大恩！”听到照宇凡的话，小李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等他做完了这个动作才醒悟过来，身上穿的是一整套新衣服，小家伙顿时又心疼了一下。照宇凡把他拽起来，向他说道：“没事，这是我的本分。” “这天下当官儿的，没一个把这事当成本分！”此刻的蹦蹦在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带着怪异的神情看了照宇凡一眼。 “说实话，我看少爷您像个豪杰……咋看也不像当官的！” “那就对了，”照宇凡笑着对李响说道：“以后祸害百姓的那种官，咱们一个个把他们弄死，杀得他们越来越少，到时候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至于我，我老师把我收为弟子之前，我还没你混得好呢，当初我也是个要饭的！” “啊？”李响听了这话，立刻就惊讶的张大了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奉为神仙人物、当世英雄的少爷，竟然当初也和自己一样是个乞儿！ “那少爷您的老师是……”蹦蹦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道。 “他就是大宋元首，沈墨！” …… 此刻的沈墨，正在临安议政厅自己的宅院里。他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就看着这几个字陷入了沉思。没过多久，他就闻到面前香风拂面，然后一抬头就见张嶷如和姜俞馨两位夫人进了他的书房，张嶷如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唐天玑从西夏给你写信来了。”张嶷如一边笑着走到沈墨的桌前，一边把手里这封信递给了郎君：“我在外边看着机要秘书要给你送信过来，就顺便给你捎过来了。” 沈墨闻言点了点头，检查了一下这封信上的封口，用拆信刀把它拆开。要说是别的夫人，想要顺手把沈墨的信带进来是万万不能的。根据他元首办公室的保密条例，沈墨和弟子之间的通信都是机密。就连姜俞馨这般位高权重之人，这封信也不可能落到她的手里。不过张嶷如却是个例外，因为她曾经做过沈墨的机要秘书，她的保密级别和职责权限都是终身的，所以现任秘书才会放心把信交给她。沈墨打开信后才看了一眼，旁边的姜俞馨夫人就笑着说道：“青铜峡大坝居然这么快就修成了？这唐天玑真不愧是郎君的亲传弟子，当真了得！” “你也是当真了得！”沈墨闻言笑着看了姜俞馨一眼道：“我脸上的表情这么明显吗？” 他这句话一出口，面前两位大美女居然一起点头……姜俞馨还指着他说道：“郎君的嘴都要咧到耳朵后边去了，这不是大坝修成了又是什么？” “居然这么调侃你家夫君！”沈墨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道： “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这一下河套平原上的宁夏郡，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多了！而且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件！” “西夏太后元灵儿用这半年时间，把政权移交的事都办好了，现在整个宁夏郡的事务，已经全都交给了郡守杨延彬。” “元灵儿就要和唐天玑一起回临安了……那小子在信里告诉我，他已经得手了！” 此刻沈墨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得意的炫耀一头自家的养的小猪，会拱白菜了一样！ “居然被他拿下了一个太后，这唐天玑好手段！”张嶷如闻言也不由得笑道：“果然是名家授业，师徒传承，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你少来！说这话的时候明显不怀好意，分明是讽刺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这时的沈墨笑着看了看张嶷如，顿时就把他这位夫人看得脸上一片羞红。这当口，姜俞馨也走到了沈墨身边，她看了看沈墨写在纸上的几个字，皱着皱眉疑惑地念道： “摊丁……入亩？这是什么意思？” 第3165章：男儿艰险仍向前、愿以我血、荐与轩辕说实话，也难怪姜俞馨露出了这样的表情。要说这天下的事，她不知道的还真不多！如今郎君写下来的四个字她居然是个个认得，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弄得这位汉王姜大元帅心中也十分不解。 “哦！你说这个啊？听为夫慢慢给你讲解……” 这时的沈墨一抬手把姜俞馨拉了过来，让她在自己腿上坐下，又向张嶷如摆了摆手，于是他这位小夫人也乖巧的依偎在了沈墨的身边。沈墨指着桌上的这几个字，向姜俞馨她们说道： “在这之前历朝历代，不管哪个朝廷收税时，税赋都是分为两种，一种是田地税，是按照你拥有土地的多少和肥沃程度来交纳的；还有一种是身丁税，是按人头来算的……这个你们知道吧？” 见到身边两个小脑袋一起用力点头，沈墨又接着说道：“咱们先说这个身丁税，但凡有一个丁口也就是一个成年男子，就要交一份税钱。” “不管你家里有没有田地，有多少田产房屋，所交的身丁税都是一样的。” “其次就是田亩税，这个税制看起来虽然公平，但是实际上却蕴含着极大的漏洞。”沈墨指着纸上的亩字，向着两位夫人说道： “往往在地方上有钱有田产的人家和官府勾结，就可以瞒报自家的田地，还可以把他拥有的田产税减等收取。也就是说明明是收成丰厚的好田，却可以按照贫瘠的土地来收取。” “至于说官府这么做之后，少收的那一部分，自然要变本加厉的加到普通老百姓的头上了。” “更何况那些富人，有的人还压根不用交税。”这时的张嶷如靠在沈墨肩头上向他说道： “只要中了秀才，他名下的田产就全都免税了，哪怕他拥有良田千顷也是一文钱都不用交，连身丁税都不用。” “可是老百姓呢？”这时沈墨接着说道：“他们不但要背上富户地主少交那部分税的沉重负担，甚至还有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也要落在他们的头上。” “农器税、牛革筋角税、义仓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等等，这都是放之全国而皆准的杂税品种。至于地方上巧立名目自己编出来的什么印版钱、鞋底钱之类，更是数不胜数！” “甚至百姓交了税之后，把这些粮米从地方上运到临安，还要老百姓再付一次‘支移脚钱’！” “更讨厌的是，这些官府在粮食腾贵的时候非要征收粮食不可，可是粮食的价格一低下来，他们就要百姓把税赋折算成银钱来交纳。” “当年的包拯在陈州时，就遇到过这样的事。陈州府把夏税麦子每斗折成一百文，再加二十文的脚钱，头子仓耗钱二十文，一共一百四十文……可是当时麦子一斗才卖五十文！这就叫做‘折变’。” “无形中，官府就在这项税赋中，把百姓需要交的税提高了三倍！” “可是另一面，就像刚才嶷如所说的那样，真正占有大片土地的人，只要家中出了一个秀才，他们就可以大面积的免税。而且他们还和官府勾结，把更沉重的税赋转移到百姓的头上。” “他们会趁着荒年百姓困苦之际，有的勾结税吏拼命催收。有的毒死人家耕牛，甚至买通大夫让百姓家的病人病情日益严重。之后百姓就只好朝他们借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 “他们就这样用极其卑劣的手段，使自己手上的田地越来越多，最后甚至接连几个县数个州的好田，都会落到一个人的手上。” “到最后，所有的百姓都成了在田地上劳作，却只能勉强糊口的赤贫之人。然后一遇天灾，他们就会起来造反……这就是所谓的土地兼并，也是形成三百年治乱循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沈墨说到这里，张嶷如也就罢了，沈墨明显感觉到姜俞馨在他怀里娇躯一震！姜俞馨皱着秀眉，指着纸上的四个字，向沈墨惊讶道： “如此说来，郎君你要废除身丁税，把所有的税赋平摊到土地上，废除文人士大夫可以免税的律法？” “没错！这就是摊丁入亩。”沈墨点了点头说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在我的新政之下，所有人都要按照律法缴纳税赋，就算是我跟赵与芮，也没有免税的特权。” “到了那时，税赋就会平摊到土地收益中。再加上新兴的工业、商业和海贸成为高利润行业，土地的收益就不再是暴利了。到时土地兼并自然可以被抑制下去。” “你这是要和全天下的读书人作对啊！”这时的姜俞馨不由自主的抱住了沈墨的胳膊，向他说道：“这堵墙郎君要是撞上去，十有八九会弄得头破血流！” “我知道，但是必须这么干不可。”沈墨这时的话，语气却是出奇的坚定，就连姜俞馨听了，眼中也不由得一阵异彩闪动。开前人未有之先河，做天下人难能之事！她这位郎君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动手了。真不知道沈郎是哪里得来的勇气？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此时沈墨看着桌案上这四个字，他也一样是心潮澎湃。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在他后世的雍正时期，就实行了这样的制度。当时摊丁入亩制度的实行，减轻了无地和少地农民的负担，促进了人口增长。让百姓有了较大的人身自由，是个有利于社会经济发展的良法。同时赋税规则也被极度简化，由此减少了地方官府任意加税的可能，可以说是一向利民的德政。可也正因为如此，雍正改变的赋税制度使得天下无数原本不需要纳税的文人，在新制度下必须要交纳税银，这引起了他们心中极度的不满。由此这些人你写一段吕四娘，说雍正皇帝是死于非命。他写一段甘凤池，诬赖你得位不正。总而言之，谁动了他们的钱袋子，这些人就要让你遗臭万年！可是沈墨现在所做的，却比后世的雍正……更加彻底！第3166章：撕咬百姓齿如锥、明日合该、断于铁锤当蹦蹦听到“大宋元首沈墨”这六个字的时候，情绪立刻就失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伺候的这位少爷，竟有如此了得的一位老师！啥叫元首？在这之前蹦蹦也听街头巷尾的人议论过，那分明就是皇上啊！谁能想到自己的少爷，竟然是天子门生！对于蹦蹦而言，就算是一个县太爷也是他可望不可及的人物，至于说再往上更大的官儿，他甚至都没有想象过。而他今天竟然和这样的人一桌子吃饭……现在还一起肩并肩坐在台阶上呢！这时的蹦蹦已经激动得全身上下都哆嗦了起来。 “那个……少爷，元首长什么样儿？”蹦蹦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面如观玉，方面大耳，长髯飘洒胸前的模样。在他心目中已经把玉皇大帝的模板，套在了自家少爷的老师身上。这个时候，正在临安和自己的两位夫人纵论古今税制的沈墨，要是知道自己被人想象成了冥币上那位仁兄，也不知道他该大哭三声还是大笑三声？照宇凡听见了蹦蹦的问题，笑了笑答道：“他很年轻，比我也就大个七八岁的样子，当年在他还没当上大宋元首，只是临安一个小捕头的时候，他就收了我做他的弟子。” “那时候的他便是文采风流，天下无双！” “你一定会见到他的，”照宇凡一边说一边向蹦蹦笑了笑道：“就凭你的机灵劲儿，他肯定喜欢。” “到时候你趁着他一高兴，就趁机把他那副黑水晶磨成的墨镜要来，到时候大家就都敢看着你的眼睛说话了。” “黑水晶的……镜子？”此刻的蹦蹦怎么也想象不出一面黑色的镜子，跟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那算什么，老师的身边有意思的东西可多了！”照宇凡一边说一边偷偷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件东西。蹦蹦向那个东西上看去时，立刻惊奇的瞪大了双眼，这一下他的两只眼睛转得更是变本加厉了。只见少爷的手中，拿着一根中指那么粗的水晶管子，在那上面还有一个水晶瓶塞牢牢塞住。管子中间有一根比小指还细，长约两寸的白色小纸棒。照宇凡看着这个玻璃试管里密封着的东西，笑着对蹦蹦说道：“这是上次开会的时候，我趁人不注意，从他烟盒里偷的。” “我老师可喜欢这玩意儿了，所以我老想尝尝，却没摸着机会。” “这是吃的？”蹦蹦闻言眼前一亮，连忙说道：“那还不赶紧打开吃掉……让我也闻闻味儿！” “不着急，就这么一根！”照宇凡看见蹦蹦抓耳挠腮，急不可耐的模样，他笑着说的道：“等干掉姓黄的那一天，我就把它打开……让你也尝尝！” 此刻的蹦蹦看着玲珑剔透的水晶，心里悠然神往的想着：皇上都喜欢的不得了，那得是多好吃的东西啊！ …… 就这样到了次日，照宇凡开始升堂办公。从他到了清江这里以后，县衙中的衙役和官吏们就对这位赵大人生出了一股神秘之感。因为他既没带着家眷又没有丫鬟侍女，而是和自己的三十来个护卫一起住在后宅里。这帮人不但里外三层的在县衙里严密布防，他们吃的东西也都是自己从街上买来，自己做着吃的。显然他们这一番防范的功夫很管用，因为黄道贤很快就发现，他对这位县太爷的情况不但无法刺探，而且他心中打算的那些投毒拉拢之类的手段，也根本没办法进行。等到照宇凡升堂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清江县所有的税吏全都集中了过来。这些人大概有三十来个，一直是负责在清江城乡收取赋税的。当然具体干活的绝不仅仅是这一点人而已，他们每个人还都有一帮手下，负责到乡下替他们催收税款。当然按照大宋规矩，这些人全都没有饷银可发，平日里都靠着吸吮百姓的膏血赚钱。见到这些人一个个谦卑恭敬，陪着笑脸跪在堂下。照宇凡扫了他们一眼，心中便是一阵厌恶。他当然知道，别看这帮家伙现在这么老实恭顺。只要把他们一撒出去，到他们向老百姓收税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一个个比疯狗还凶！就他们这一身税吏的皮，一到百姓眼中就跟虎皮相仿，哪一个贫苦百姓看到他们不是胆战心惊？ “你们谁是带头的？”照宇凡高坐堂上，淡淡地向下问道。 “小人黄雅，拜见县尊大人！”这些税吏中立刻站出了一个人，再次向照宇凡行礼。照宇凡向下一看，立刻就是一皱眉。就见这家伙生得五短身材，站在那儿舔胸叠肚，十分的肥胖壮硕。他身上根本没有脖子这回事，就像把一个硕大的脑袋，直接坐在了肩膀上一样。这个脑袋肥得有如猪头，脸上油光闪闪的肥肉横生竖长，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闪着精光。他脸上最明显的就是那张大嘴，一上一下两片厚嘴唇几乎直接咧到了耳朵下面，两颗焦黄的大板牙直接长到了嘴唇外面，掰下来简直能直接雕成两块砚台……真是好一对儿大牙！照宇凡一看就知道，这个黄雅百分之百有个外号叫黄大牙。一听到他姓黄，照宇凡的心中就有了数。这家伙十有八九也是黄家子弟，也就难怪他到了荒年收税时，跟黄家的阎王债配合得那么默契了。照宇凡丝毫都没有跟他客套，而是直接开口向他问道：“黄雅是吧？你给我听好了！” “从今日开始，清江县境内一应地方杂税全都停收，只能按照大宋规定的正赋，收取当年的身丁税和夏秋两季田税。” “我不管是你手下的税吏，还是他们乡下的帮手，甚至是你本人。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再在乡间胡乱收税，本官必定施以重罚！” 这个黄大牙跪在下边，一听说杂税不让收了，立刻就愕然了一下。然后当他听到赵县令在言辞中，毫不留情的警告了他和手下这帮税吏，这个黄大牙的神情反而轻松了下来。第3167章：黄犬不知利刃随、转身变脸、阳奉阴违只见他面带恭顺，脸上陪着笑说道：“既是县尊大人吩咐，小人怎敢不从？从今往后这些杂税，断然不敢再收了！” “那就好，下去吧！”照宇凡吩咐完，一句话便把他们打发了出去。在这之后，照宇凡又向着县尉吕昭和县丞黄道贤吩咐了几句，让他们送前任县令上路……当然这不是做掉他那种“上路”，而是真要把前任县令送走。这次照宇凡和前任县令交接时，府库里的存粮存银和账面上丝毫不差。当时清点完了府库的照宇凡心中也是暗暗好笑，这帮当官儿的就是属油灯的，不点不亮！前不久因为清查夔州郡府库事件，弄得夔州官员大半都折戟沉沙在这件事上，以官场上坏事传千里的惯例，现在整个夔州郡的官员应该都得到消息了。所以即将调任的上一任县令，想必是听说这次派来接任他的是夔州郡守府派来的人。他也只好张罗了钱财来，自己事先把县库的窟窿堵严实了，这才敢放心过来跟自己做交接。估计这家伙心里是明镜似的，他要是敢放着县库里的亏空不管，到时候可就不是花点银子的事儿了，弄不好连他自己都要被抄家问罪！所以这次交接进行得异常顺利，照宇凡也懒得去送这个前任县官，索性把和前任蛇鼠一窝的黄道贤打发去送客。正好让他们兔死狐悲，依依惜别一回。等照宇凡把这些事吩咐完，自然是退堂回了后宅。而这个时候，那个黄大牙一边朝外走，一边和自己手下的三十来个税吏对了一下眼神，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个姓照的黄口小儿，还真是不自量力！”这时的黄大牙咧开一张大嘴，呲着大板儿牙吐沫横飞地说道： “他刚到这清江县屁股还没坐热，估计现在走到街上都要迷路，就敢张嘴断俺们的财路？” “他也不想想，在这清江城里他还能来回溜哒两圈儿，一出城他连道儿都找不着！” “就这样的小东西还敢管着咱？就算咱们在下边儿干点儿什么，他都是既管不着又看不见，光在那大堂上发号施令有个屁用！我呸！” 说到此处，黄大牙一口痰吐在了县衙大门外的台阶上。这时他身边的一个獐头鼠目的税吏，笑嘻嘻的凑过来向他问道：“黄大哥，您的意思是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就当咱们刚才没听见他放的那几个屁呗？” “没错！”黄大牙哈哈大笑着，一左一右把胳膊搭在两个手下的肩膀上。他脸上带着鄙夷之色说道：“这个小崽子，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呢！等咱们下回再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活的……咱管他个锤子！” “给我该怎么干怎么干，税该怎么收还怎么收，天大的事儿有我黄家顶着呢！” “好嘞！”听见黄大牙这么说，他身边一群税吏，立刻就嘻嘻哈哈地齐声答应了下来。 …… 另一边，等黄道贤和吕昭送前任县令回来，他们两个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商议了一番，俩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说实话，这位新任县令上任第一天就来了这么一下子，确实是有些出其不意，不过也仅此而已。照宇凡的这番动作，明显是没什么意义的。明面上他是免去了百姓的苛捐杂税，可是这样的命令他下了也是白下！甚至下面的税吏有没有照常压榨百姓，这位县尊大人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他这一着棋落下来，真不知道那姓照的哪根儿筋搭错了。此时的县尉吕昭，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志大才疏，才干了这么件不着调的事。因为这中空泛无用的命令，正好和照宇凡的年龄十分相符。而此时的黄道贤则是心中暗藏疑惑，皱着眉久久不言。按他之前对这位县尊大人的感觉，黄道贤觉得他似乎不像是那么单纯的人。可是他这一招臭棋下得却又是毫无头绪，所以黄道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只好回去，向自己的老爹汇报去了。 …… 在这之后的一天，那位照县令似乎是没什么作为，不过倒是把例行公事的手段一板一眼地做了下去。他先是在清江县的四门贴上了布告，告诉清江城乡百姓，从即日起苛捐杂税停止收取。以后清江县境内只收取朝廷正税，这几张布告倒是实实在在的被贴在了县城大门口。同时照宇凡还把同样的告示分发给了几个衙役，让他们到下面乡镇去张贴……当然这些黄家的狗腿子一出衙门口，就把这些布告扔到了阴沟里，回家给自己放假去了。这些衙役都是黄家的属下，怎么可能帮这个和黄家唱对台戏的县令，到乡下去张贴布告？ …… 等到一天平静的过去，到了次日中午，县衙后宅陡然间行动了！护卫队长孟涛带着一个班的战士，还有县令大人的小厮李响，从后宅里走了出来。他们穿过了前面的县衙大堂，就打算到街上去……这时他们却在县衙大门口，迎面碰上了县尉吕昭。此刻的吕昭眼睛一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李响小小的身影，随即他就冷哼了一声。吕昭就站在门口中央，看着这些县令护卫从后面走出来。在这两天之中，吕昭和黄道贤已经知道有一个本地要饭的乞儿，花名叫蹦蹦的，成了县令的小厮。要说县令带来的护卫倒也罢了，他们都不是本地人，对此地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个要饭的小崽子却是清江城里的人。真要是他一心投靠了那个姓照的，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于是等这些人堪堪从他身边经过时，吕昭把身子横了过来，目光从孟涛他们这些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小李响的身上。看他像个拦路虎似的拦在大家面前，孟涛顺着吕昭的目光，见到他正盯着李响，于是他也不作声的停了下来。这位护卫班长心里想道，这个小李响，不知他应对县尉时会是个什么样子？这倒是一个考验他的好机会。而李响一走到近前，发现拦住他去路的是县尉吕昭，这孩子也停了下来。吕昭上下打量了李响一眼，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菜市场看着一块猪肉到底是肥是瘦、合不合心意一样。第3168章：哪惧恶人拦路前、乞儿肝胆、豪血少年吕昭的眼神在冷厉和不屑中，还着几分讥讽玩味之色。 “听说你以前是破庙里一个小要饭的？”看完后吕昭眼神带着鄙夷盯着小李响，向他问道。 “县尉大人有事便请明言。”这时的李响竟然根本没回答吕昭的问题，而是不咸不淡的回答道：“您要是没事儿，县令大人还有差遣，小的可要先行一步了。” “我……槽？” 吕昭就看见李响面色淡然平和，眼神中既没有畏惧也不显得情绪高亢……言语中竟然给了自己一个软钉子！吕昭心中立刻就是一股怒火蹿了起来！要说在昔日的清江县里，一个小要饭的跟一个县尉地位差距有多大，那就不用说了。就算是县尉手下的一个普通衙役，都能把一群要饭的吓得屁滚尿流！可是这小崽子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跟自己一位县尉大人这么说话？吕昭又哪里知道，如今的李响，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小要饭的了。看到他面露凶光，李响的心里本来也慌乱了一下。可是他随即就看到孟涛大哥有意无意的，把一只手按在了手枪上。一见到那把颜色幽蓝的海军型长管左轮手枪，蹦蹦猛然想起前天，他在看着孟大哥他们擦枪时，他们俩说过的那句话。当时李响看见这凶名传遍天下的通州火枪，心里还有些畏惧。可孟涛大哥随即就向他笑着说道： “这些枪都是元首亲手设计，造出来的。他把这些枪授予我们，就是让我们用来保护天下百姓的。像你小李响这样的苦孩子，也是元首让我们坚守保护的人。” 此刻的李响看到孟涛手掌下按着的左轮枪，他突突乱跳的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看着吕昭在前面冷冷地打量自己，小家伙的心里居然猛地生出了一股豪气！你一个县尉，在我面前抖擞个什么劲儿啊？这时的蹦蹦心里想道：我伺候的少爷，那可是大宋元首的亲传弟子！他娘的哪天我要是厚着脸皮，管少爷叫一声师父，我小蹦蹦儿就是天子门下的徒孙儿！你个吕昭还敢拿眼睛瞪我？说到用眼睛瞪人，从小到大我李响怕过谁？想到这里。李响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勇气，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身量高大了许多！此刻他站在这些荷枪实弹的护卫大哥们中间，自己就连呼吸的频率，都跟他们是一样的！在这一刻，他又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爹娘，还有被少爷一枪打死在路上的黄彪……他心中哪还有丝毫畏惧？于是小李响腆着胸脯，学着少爷那种宠辱不惊的淡然神色，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把县尉吕昭给顶了回去！县尉吕昭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要饭的当场顶撞。他心里一个没搂住火儿，眼睛凶恶的一瞪就和蹦蹦来了个对视……随即差点被当场击倒！我去！这小子的眼睛，简直就像太极拳高手的两条胳膊一样！他两道飘忽眼神儿拽着吕昭的目光两边一扯、左右一绕、吕昭顿时就是一阵头晕眼花，差点没把早饭午饭隔夜饭，都当场吐了出来！ …… 吕昭连忙躲开了目光，当他正要朝小李响发火的当口。却见旁边那位独臂护卫队长冷冷地说了一句： “吕大人有事儿说事，没事赶紧让路！” “县尊大人还吩咐我们办差去呢！哪有那个功夫跟您在这闲聊？误了大人的事是你担还是我担？” 吕昭听到了孟涛的话，他再也没办法往下聊了。因为他真是拦着路卖弄威风来的，哪有什么正经事可谈？于是当小李响和孟涛一起迈步向前时，这位堂堂县尉大人只好侧着身子让开了路，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昂然而过！小崽子！让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早晚我有弄死你的一天！这时的吕昭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响的背影，无奈之下只好含恨而去。此刻走在街上的李响，觉得心里一阵砰砰砰的乱跳。此刻的自己是如此威风和强大，简直让他想嚎啕大哭一场！这是他此生以来，从未品尝过的尊严的味道，这是他自己第一次感到无所畏惧，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 …… 李响带着护卫队战士出了城，他们三绕两绕就甩脱了自己身后跟踪的尾巴，在李响的带领下向周围的山村走去。说实话，在城外这一亩三分地儿，对于成天出来逮青蛙掏鸟蛋吃的李响来说，就跟自家院子一样熟悉。所以他带着几名护卫队员一转身的功夫，跟踪他们的那几个黄家家丁，就把人给追丢了。他们在乡下村镇里走了一圈，孟涛和一个班的护卫今天的任务，就是担任小李响的保镖。真正负责出去执行任务的其实是这个小子。李响在附近几个村镇里，在路上和田间地头找到了几个当地人，打听了一阵消息。他现在说话是本地口音，身上穿着的衣服洁净，问答之际又很有礼貌，所以出现的时候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很快他装作打听道路的样子，没聊几句就把本地人的话都给套了出来。李响带着护卫重新返回了清江县城，然后第一时间就向自家少爷汇报了此行的收获。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那个黄大牙和他手下的税吏根本就没有一点收敛。他们继续在乡下向百姓农户催逼赋税，举动嚣张无比，压根就没把照县令和他的命令放在眼里！等小李响满腔怒火的汇报完，他一抬头就惊讶的发现，自家少爷脸上竟然没有一点愤怒之色。李响愣了一下，随即目光闪动，满腔怒火霎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心中暗自想道：……原来如此！少爷早知道他们不会理睬减税的命令，原来这些事，早就在少爷的预料中！想到这里，李响大大的松了口气。他随即心中暗自笑话自己：我就说嘛！少爷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被黄大牙他们这些蠢猪任意摆布？看来少爷心中早有计策，果然他一步棋走下去，那个又狠又贪又蠢的黄大牙，立刻就上当了！第3169章：于无声处听海潮、一动惊敌、沈氏连招眼下在清江县呈现出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双方都是胸有成竹，觉得对方一定战胜不了自己。而且在交战的层面上，照宇凡走不出去，黄家也探听不进来，所以双方都处在黑夜中抡着刀盲打的状态。但是大家在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可能就要见分晓了。 …… 照宇凡通过李响走访乡间，知道了那些税吏依然在猖狂活动，他立刻下令召集所有的税吏，让他们到县衙集合。而这时的黄大牙已经通过黄家的渠道，知道了那个清江县小要饭的李响，带着护卫队出去了一次，他也知道这次回到县衙准没什么好事。于是黄大牙连忙去找黄道贤，黄道贤听了情况之后立刻就明白，这是照县令准备发落黄大牙他们这帮人了。于是黄道贤不屑一顾地向黄大牙说道：“你甭理他，也不用去，只管找个人到县衙去通知一声，告诉那个姓照的说你病了，在乡间养病回不来就是了！” “这个有意思！”黄大牙听了黄道贤的话笑着说道：“那个瘟官儿已经知道了我在乡间继续收税的事，这次我对他避而不见，还说我在乡间养病，他听到之后还不得气死啊？哈哈哈！” …… 黄大牙和所有税吏告病不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县衙，这时的照宇凡明显是发怒了。他先是召集了县衙里的衙役，开始追究前些日子到乡间去贴布告的事。当时那些布告都被衙役们给扔了个干净，一张也没出现在清江县的乡村里。像这样的情况，要是丢失了一张两张这些衙役还可以推脱，说有人故意破坏，把县衙的布告给撕了。可是从头到尾，县里的布告在乡间一张都没出现过，他们这就难以自圆其说了。于是七八个被照县令派去贴布告的衙役被抓了出来，摁在地上每人打了四十板子。因为县衙里从衙役到捕头再到皂隶狱卒，全都是黄家的人，所以这次打板子，都是护卫队员亲自动的手。他们虽然没受过训练，但是身体强壮，而且个顶个儿都是实在人儿……这一顿板子下去，打得这些衙役是好一阵鬼哭狼嚎！等到挨完了板子，照宇凡在大堂上冷冷的宣布：把今儿这些因为渎职挨了板子的衙役，全都开革了职务，扒了他们的官服撵了出去。随后照宇凡一声令下，把衙门里所有的三班衙役、捕快班头，都在大堂上集合了起来。他们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白花花一大片五两一锭的银子。这些人一见这些银子，立刻就全都贪婪的瞪大了双眼！照宇凡坐在上首，语气温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