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一边摇着头,口中慢慢地说道:“做事若无规矩,便不成方圆。做人若无规矩,便与禽兽无异。可是练武之人若是在武道上,心中先有了规矩,那你的成就就会止于规矩之内。” 说到这里时李姑娘叹了口气,她脚下一步一步未停,一边走向会议室一边缓缓说道:“你不是问过我,我的身法为什么会那么快吗?我告诉你小家伙……” “若是此时,你心中满是一道道墙,你如何快得起来?” 说到此处时,李慕鱼已经走到了房门前。就见她站下来,回头向着余慕华淡淡地看了一眼。她脸上神情无悲无喜,似乎是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李慕鱼淡淡地说道:“余让先生煞费苦心,将你送到大宋。你已横渡沧海,已经看过这无边的锦绣山河。你还有名师指点,贵人相助。” “可是我们用了这么多心思,把你从那个笼子中提出来,你的心却依然留在那个笼子里。” “既是如此,你在大宋的武功进境也必有限……余慕华同学,你可以休矣!” 说到这里,李慕鱼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房间,只留下满院子面面相觑的人。 …… 这时的大家包括赵俊守在内,全都看得出,这是李慕鱼姑娘在用高深的武学之道点化余慕华,是以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余慕华。 可这时的余慕华,却像是刚刚被惊雷劈中一样,一脸的震撼与惊讶! 在这一刻,余慕华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原来刚刚李姐姐是在试探他的器局,人家想看看他的气度如何,心胸有多开阔……可是他却完全不合格! 刚才的自己,连一把和自己兵刃稍有不同的剑都难以接受,又何况是神州大宋的神奇武功? 这时的余慕华只觉得汗流浃背,不由得对自己刚才的狭隘和愚蠢,心中暗自悔恨不已。 可是没办法,那把锋利的长剑已经被李姑娘信手折断,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且以后若是再有什么危险,他就只能凭着手里这把一尺来长的肋差,去和敌人对打! 一时间,余慕华站在院落当中,心中当真是悔恨交加! …… 就在片刻之前,在院落外面树丛里趴着的云中鬼展星魂,看着那些卫兵巡逻了一阵之后,渐渐的远去了。 他松了口气,身体慢慢从灌木丛中无声地站了起来。 夜风呼啸之中,在无人的草木暗影中出现了一个黑影,这情景真是十分的诡异阴森……可是还没等他站到一人高,展星魂的头上却陡然间发出了“嘣”的一声闷响! 战星魂吓得心胆俱裂,一捂脑袋又原地蹲了下去。 这一下不知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打得他脑袋一阵剧痛,外加一阵眩晕! 这时的展星魂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大包正在自己捂住脑袋的掌心里飞速生长……他一看地面,又吓得差点来了个原地起跳! 在他的脚下,赫然是一把自己熟悉无比的剑柄。那分明就是他双手剑的下半截! 至于这把剑的剑尖部分,已经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刚才这把剑从他身边离奇消失,又在片刻间在夜空中飞了回来。可是剑身不但被人折成了两段,成了废物。而且它还反噬其主,完成了自己作战生涯中的最后一击……把他的原主人砸了个头昏眼花! 这时的展星魂,心里暗自大叫不妙。他觉得自己自从进了龙王庙之后,简直就是活见鬼了! 要是真有人武功比他高,明刀明枪的击败他,甚至杀了他也就罢了。偏偏在他身边,老是像闹鬼似的弄出些离奇古怪的事。这让此时的展星魂心里暗自抓狂,几乎要崩溃了! 他一脸哭相的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抄起了自己的半截断剑,然后便转身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在这一刻,展星魂已经下定了决心。这短命的龙王庙,这么阴森恐怖的所在,下回打死他他也不来了! …… 等大家回到会议室以后,赵金锭一问,李慕鱼才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在那个展星魂在刚一进院子的时候,他的行踪就已经被李慕鱼姑娘发现了。 在这之后,李姑娘当然想弄清楚他是个奸细还是个刺客、或者是来偷盗东西的贼。果不其然,很快展星魂就到了门前的大树上,准备当个倒挂金钩的偷听者。 于是李慕鱼用飞镖斩断了绳索,摔了展星魂一个大马趴。 在这之后展星魂和余慕华争斗时,李慕鱼手中的枪也始终指着那个潜进来的奸细。 所以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李慕鱼想让余慕华增长一些实战经验,所以才故意放水的。 在这之后黑衣人逃走,李慕鱼姑娘又凭着鬼魅一般的轻功身法越过院墙,找到了展星魂藏身的所在,还顺手抽走了他的双手剑。 话说展星魂的本事虽然不低,那也分跟谁比。他无论是武功还是暗杀刺探的手段,若是跟李慕鱼比起来,那可真就是云泥之别了。 第3099章:星魂颤颤如鬼行、云中暗影、月下追踪 所以这件事的全过程中,展星魂都被李慕鱼玩儿得心惊肉跳,最终还落荒而逃。 李慕鱼说到此处时,赵金锭却皱了皱眉。 其实刚才这件事,李慕鱼正确的做法是将这个刺探情报的奸细当场抓获。然后审问一下他背后的主使,还有他知道的情报。即便是不这么做,李慕鱼起码也应该将他原地斩杀才对。 可是李姑娘却没有这么做,赵金锭在诧异了一下之后,他随即想起了一件事! 他的目光,立刻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 果然在这一刹那,赵金锭已经明白了李慕鱼姑娘,为什么没有捉拿那个奸细。 因为屋子里大家都在,只有那位情报主管鱼洋先生却不见了! 好家伙!想到这里时,赵金锭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战! 对面的这位李姑娘,到底是统帅的亲传弟子,手法真是自己望尘莫及。就这么短的一会儿工夫,李姑娘已经想出了这样的妙计。 哪怕就是刚才那个露馅的黑衣奸细,她也要利用得淋漓尽致才肯罢休! 这位李姑娘今年分明才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行事时的思虑却如此老练深远。这让赵金锭心里也忍不住想道: 这都什么人啊?果然统帅的弟子,个个都是妖孽般的人物! 话说这位赵郡守的头脑也很灵活,他一看见鱼洋消失,就把事情猜对了七八成。果然李慕鱼是故意放那个黑衣人走的,而那个奸细逃离的时候,鱼洋就跟在他的身后。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通过跟踪这名奸细,知道他的主使人是谁。甚至鱼洋还有可能顺藤摸瓜,探听到敌方的情报。甚至鱼洋和李姑娘他们,也许还有下一步更深入的计划! 所以赵金锭想通了之后,他会才会觉得李慕鱼姑娘把这个刺客利用得,真是淋漓尽致。 至于刚才为什么是鱼洋而不是李慕鱼,亲自去追踪那个刺客,就是因为李慕鱼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赵金锭。 所以哪怕刚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个奸细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李慕鱼也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她才会将鱼洋派出去做了跟踪者。 当然,今晚的整件事里其实只有一个意外,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不在李慕鱼计划中的。 那就是李慕鱼把双手剑折断以后,随手扔出大墙时,恰好打中了云里鬼展星魂的脑袋。 这纯属展星魂的人品过硬,和李姑娘的奇思妙计却并无半点关系。 …… 在这之后,赵金锭伸头向院子外面一看,就见余慕华还在庭园中傻呆呆地站着,看着地上自己的两截断刀发愣。 赵金锭苦笑着向李慕鱼说道:“我知道李姑娘你是为他好,可是也用不着下这么猛的药吧?人家孩子才多大?万一被你逼疯了可如何是好?” 这时的李慕鱼笑了笑,看了外面一眼道:“这孩子要脱胎换骨,彻底变成一个大宋人。” “他要接受大宋人的生活方式,学会像大宋人一样思考问题。甚至他回了东瀛之后,在此后的一生都会怀念在大宋生活的这段时光。” 李慕鱼盘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道:“在武学上,我要让他把之前所学的通通忘掉,彻底变成我华夏武者,这一切就应该从今天开始。” 李慕鱼神色淡然道:“他要面临的是彻底的改变,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是什么太郎,而是要彻底变成余慕华。” “可是现在他却连一把剑都不肯接受,而是一味想着过去的东瀛武技……像这样的孩子,我不用狠招儿能行吗?” 此刻的赵金锭听李慕鱼说起余慕华的事,李姑娘的用意,似乎居然还在武道之上。 这里涉及到了改变人心和信仰之道,正好和元首经营东瀛的思路不谋而合,这也让赵金锭大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李慕鱼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向赵金锭说道:“要想彻底改变一个人,就要先击碎他从前的信仰。” “那东瀛蕞而小国、弹丸之地,所谓的武技一味强调意志的力量,不断的催眠自己,把武者弄得跟狂信徒似的。这样的武道若是留下一星半点,都对小家伙的发展极为不利。” “所以咱们现在就像是一个养鸡的人,接手了一间有鸡瘟的鸡舍。我们要做的不是往里添一些新的鸡雏进去,而是要把所有的鸡全都抓出来杀掉掩埋。彻底清理之后再重新开始。” “所以这小家伙,现在需要的是忘记而不是学习……我明白了!”这时赵金锭立刻点了点头,感叹李姑娘的方法真是一点都没错。 在这之后赵金锭看了看外面,向李慕鱼问道:“既是如此,那位鱼洋先生此去有没有把握?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应该没事,他受过专业训练。”这时的李慕鱼摇了摇头,向着门外的夜色中看了一眼。 …… 李慕鱼现在真的没有太担心,因为鱼洋此去跟踪那个黑衣人,会受到伤害的可能性还真是很小。 要知道这位鱼洋先生,早已不是五六年前那个东夏王子蒲鲜合哥了,他早已是今非昔比。 在这期间,鱼洋在通州保卫战中经受过战火的洗礼,那时他的武功就已经小有所成。在这之后他又是日夜勤学苦练,功夫的进境已是一日千里。 另外这个家伙是皇家血脉,头脑也十分聪明,远非常人可比。再加上他还受过一系列谍报方面的训练,从谋略水平和武力水准说,都已是十分出色了。尤其在李慕鱼的帮助下,鱼洋这小子的身法绝对是飘忽来去,犹如鬼魅。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统帅授予的自动手枪和微型冲锋枪……所以这世上的所谓武林高手,要想杀这位鱼洋先生,弄不好自己却反而会死得很难看。 这时在夔州城内,黑暗的街巷中,那位云里鬼展星魂还是毫无察觉。 他穿房越脊一路施展轻功,向着游家别院的一栋小楼方向飞奔而去。 此刻月华如水,映照全城。一个夜枭般的身影正跟在展星魂的身后,无声地向着游家的核心之地,步步逼近而去! 第3100章:珠帘漫卷暗凝芳、拖刀之计、回马一枪 云里鬼展星魂来到的这座小楼,坐落在城中一处清幽的院落。 让他去探查郡守府的游家,绝大部分产业都是土地,遍布在夔州各地,但是他们在州城内的房舍和买卖店铺也不少。 这个小楼附近环境雅致,正是游家家主所居之地。 当展星魂上到二楼时,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灯光照得明晃晃的小厅内,一张椅子上坐着他师傅井中龙。 今天“坐井观天”这四位只来了他一个,井中龙本人也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让自己的弟子展星魂去夜探郡守府。 可是展星魂回来时,却是满面羞愧。 井中龙一见展星魂面色铁青,眉头一皱正想要发问。展星魂伸手便从腰间拔剑……这一手顿时让屋子里的人吃了一惊。 可这时他们却见展星魂拔出来的这把剑,长度却只有一尺,剩下的大半截已是不翼而飞。 展星魂将这把剑放在自己老师面前的桌子上,回身缓缓跪下,低下头语气沉重地说道: “弟子此番查探,在郡守府遇上了暗中保护的高人,几番遇险,险些丢了性命。” “这把剑,弟子先是失窃在先,而后又被人折断送了回来,可弟子却连那个暗算之人长什么样儿都没看见!” “弟子学艺不精,办事不力,还请师傅重重责罚!”说罢展星魂的额头“咚”的一声,重重地磕在了楼板上。 听到了展星魂的话,他师傅井中龙立刻冷哼了一声,然后他转过身,向着小厅另一边的一处幔帐中看去。 …… 此刻的鱼洋,也潜行到了小楼顶上。 他用后脚跟儿勾住楼顶的房檐,整个人就像一只吊起的鱼钩一般,大头朝下探身向着小楼里面看去。 看到这里我想有人可能会问了,为什么展星魂是如此,鱼洋也是这般?他们偷听机密的时候,咋都喜欢倒吊着呢? 其实这个原因十分简单,大家只要想一下就知道。如果展星魂和鱼洋是倒吊着向屋里偷看,那么房间里面的人即便无意间向着窗户上方瞄一眼,他们也只能看见外面偷听者的半个脑袋跟一双眼睛。 而且以鱼洋的身法而言,要是发现对方有抬头的迹象,他只要一缩身就可以消失在房檐上。 可要是他整个人以正常的姿态,脚下头上的吊在房檐儿上向你观察……那不好意思,等鱼洋的眼睛能看到屋子里的时候,他的整个人就会像一个吊死鬼一样,吊在对方的房檐上。 这情形当然是十分可笑,非常容易暴露还很不方便逃跑。甚至你一不注意,还会吓死监视的目标。 所以这就是他们这些高来高去的夜行人,在偷看时经常倒吊着自己的原因。 等鱼洋看到了屋里的情形,他发现那个井中龙身上神完气足,显然功夫不浅。 这位井中龙身穿着一身青布长袍,脸上一片长长的黑胡须已经隐现斑白,看起来年龄大概也得有五十岁上下了。 这家伙袖口下的手腕部位,露出了两个利落的箭袖。鱼洋一看他挺直的腰背和精光四射的双眸,就知道此人身上的功夫非比寻常。 于是鱼洋加着十分小心,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和动作,以免被对方察觉。 …… 井中龙听到了弟子的回报,向着小厅内侧幔帐中看过去时,鱼洋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去。 这面幔帐甚为宽大,把小厅一分为二。里边的人好像不愿意跟外人对面谈话,所以才用帘子把自己遮了起来。 话说这幔帐的质地也是十分华贵,竟然是由松子大小的珍珠穿坠而成,在蜡烛的光辉映照下,这片珠帘宝光隐隐,夺人的双目。 这时展星魂的师傅井中龙沉声说道:“想不到那个赵郡守身边,竟然也有扎手的硬点子,不过那也无妨。” “待我亲自去探查一番,会会那位损毁我弟子兵器的高人,我倒要看看他有多高的武艺!” 说到这里,井中龙向着珍珠幔帐中微一拱手,便要起身出去。 而这时就听珍珠帐中有一个女声,不急不缓地说道:“依我看,龙先生就不必去了吧。” 此刻在窗子外的鱼洋,听见里面的声音柔软娇美,并不怎么苍老,他心中也是暗自诧异了一下。 原本他以为游家的主事者,那位九奶奶的年龄再怎么也该在中年以上了,可是没想到听声音却是如此年轻。 就听里边的九奶奶向着井中龙说道:“既然对方也准备了高手,那想必就是有备而来,龙先生也不必急于现在就去涉险。” “我让贵弟子去探查情况,就是想知道郡守身边那些护卫里有没有江湖人士。既然里面有高人在,咱们心中有数就行,也不必立刻去跟他们分个高下。” 说到这里时,小厅中的井中龙眉头一皱,似乎对九奶奶拦住他的行为有些不解。 而里面那个声音却笑着说道:“眼下只是双方试探之时,还远远没到剑拔弩张的时刻,更是谈不到结果赵郡守的性命。” “若是龙先生现在去,不管是杀了他们还是打败他们,都有可能引起强烈的冲突。更何况,若是今后咱们和赵郡守这盘棋下得越来越激烈,龙先生还怕没有出手为弟子报仇雪恨的机会?” “我听说你们武林人士都有几招防身的绝技,以备遇到真正的强敌时使用。” 说到这里时,幔帐里那个女声似乎是笑了笑道:“这些像是拖刀计、回马枪之类的绝招,龙先生总不会刚跟敌人一见面,就马上使出来吧?” “九奶奶此言,却是何意?”听到珠帘里这位女子的话,龙先生脸上的愤慨之色也消下去了不少。 “龙先生,您现在就是我游家的绝招。”就听珠帘里的九奶奶笑道:“咱们和赵郡守的对弈才刚刚开始,哪有现在就匆忙使出绝招的道理?” 听到此处,这个井中龙已经明白,九奶奶这是不愿让他出手。 而且人家还好言相劝,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下。井中龙点了点头,也只好应承下来,不会立刻去郡守府找麻烦。 而此刻的鱼洋在外面听着,却是暗自皱了皱眉。 身为一名资深密谍,鱼洋在刚才九奶奶的那番话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3101章:谁料裙钗藏忠良、内忧外患、苦心一场 他的第一感官是:这个九奶奶很有城府,相当不简单! 刚才她那段话虽然十分简短,并没说上几句,里面却透露出了很重要的信息。 首先就是这个九奶奶头脑冷静,思路清晰,而且做事不急不躁,举重若轻,还真是有大家族稳重的风范。 仅仅是这份镇定,这位九奶奶就足够做他们郡守的对手了。 其次这个九奶奶在人心掌控方面,似乎是异常娴熟。 刚才那位黑衣人的师傅,明显是一个行事老辣的江湖人。所以当弟子受到折辱时,他立刻就要翻身回去报复。 可即便是这样的人,却还是被九奶奶几句话就消去了怒气,打消了再次夜探郡守府的念头,而且双方还不伤和气。 这位九奶奶用“绝招”这样的说辞,使得这位江湖豪客面上有光,觉得没有坠了自家的威风。这个九奶奶言辞间有这样的说服力,也是十分难得。 想到这里,鱼洋心中不由得暗自恼火起来。 像是这样的家族,夔州城内还有另外三户,而且他们都是地头蛇。现在他们声势浩大一呼百应。反过来说,赵郡守眼前的局面可就难办了。 …… 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看起来那位井中龙就是在此等着他弟子回信的。在云里鬼展星魂铩羽而归之后,这两师徒二人也没什么收获,正事说完之后就告辞离开了小楼。 等他们走了以后,鱼洋却依然留在原地,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收获。 过了一会儿,就见从小楼外面又上来一个人。此人来了以后,珠帘中的那个女子松了口气,命人给这人上茶。 听他们的口气,这二人很亲近,并没有陌生的感觉。 鱼洋一眼就认出了上楼的这个家伙,在临安自己还因为美洲人参的事,把他好好的寒碜了一番……此人正是那个螳螂脑袋秦瑞。 秦瑞上得楼来,拿起茶来吃了半盏,然后叹了口气向着珠帘内说问道:“不知这次查看郡守府的结果如何?妹妹赶紧说来我听听。” 原来这二人是兄妹关系,此刻在外面偷偷听的鱼洋暗自记下了这一点。 只听得珠帘内那个女子,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对方有备而来,咱们派出去的人铩羽而归,什么消息也没得到。” “即是如此,那接下来怎么办?”听到这里秦瑞吃了一惊,关切地向着珠帘里问道。 “还能怎么办呢?四家人拧成一股绳,跟这个赵郡守打擂台呗!”珠帘里那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无奈。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游家也是内忧外患,麻烦事一箩筐。” “那个赵郡守是有备而来,他背后靠着通州军庞大的势力,又有朝廷的大义名分在,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咱们呐,说不定哪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整个家族被人连根拔起!唉!” 说到这里,那女子又叹了口气道:“可就在这样的危急时候,游家的那些嫡系子弟却是蠢蠢欲动。他们都担心我这个老太爷的小妾,掌管了整个家族的财权。尤其是那几位正房少爷,更是每天想着要夺回自家的产业!” “说起来这事儿,其实都怪我!”这时的秦瑞一脸羞愧,低下头去说道: “若是有我在京中当官,堂妹你有临安官官场的势力为你撑腰,无论如何这帮人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造反。” “只怪我丢了官身,才会让堂妹失了依靠,弄得今日如此犯难!”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你想丢官吗?”这时珠帘里那个女子,反倒出言安慰了秦瑞一句。 只听那个女子感慨地说道:“游家这些人,老一辈的贪婪昏聩,只想着把财权搞到手里,他们好用来给红姑娘赎身,在花街柳巷里败家花钱。” “那些年轻一辈的子侄还未长大成人,却早早的在心里把我当成了对手……我现在是一寸也退不得!” “我要是在家主的这个位置上,他们还能同仇敌忾的对付我。若是我将家主之位一放手,这些孩子立刻就会因为争夺家产,自相内讧起来。” “到时候这硕大的游家真要是分崩离析,眨眼之间便是一盘散沙。到那时整个游家的产业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家族侵吞霸占,便是理所应当之事。那些正房子弟也许还有性命之忧。” “老太爷当年对我恩深义重,临死前又把这份家业交到了我手上,我便绝不能看着它灰飞烟灭!” “再让这些孩子们骂我几年也罢,终归等他们长大了,明白了事理。等我将游家产业交回的时候,他们就该明白我这一番苦心了……” 说到此处,珠帘里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有些心灰意冷。 而这时的鱼洋,分明看到屋子里的秦瑞,嘴角露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很明显在这位秦少爷的心目中,既然得到了这样一大份产业的权柄,要是再把他交回去,那可真是够傻的。 这时的鱼洋在外面,也听明白了珠帘里那位九奶奶的来龙去脉。 如果这女子说的都是真的,那就说明当年的游家老太爷,目光还真是非比寻常。 在整个游家都是一群废物的情况下,他竟然能找到这样一名女子,把家业交给她来执掌。而且离奇的是九奶奶不但有这样的水平和能力,良心竟然也不错! 果然天下之大,奇人奇事无所不有,真是让人心中暗生感慨。 想到这里,鱼洋看见那个秦瑞起身告辞而去,小楼中的女子也命令丫鬟们检查院中各处门锁灯烛,看来似乎要睡了,于是鱼洋也撤了回来。 …… 在这之后数日,夔州城内的反对势力,和赵郡守之间的对抗似乎是停止了。 夔州一片风平浪静,可空气中的紧张感却越来越强。 周围漂浮着一股危机四伏的味道,很多人在黑暗中等待着时机,准备在敌手露出破绽时发出致命一击。 等赵郡守来到此地三天以后,他也开始整理夔州境内的政务。 这位赵郡守发布了命令,从今以后“帅漕宪司”四厅里,一定层级上的政务全都要请示郡守,予以批复了才准许执行。 第3102章:稳坐府中何用忙、金漆金锭、枪头银样 换句话说小事郡守府根本不管,赵郡守要专抓大事。 得到了这个消息,夔州官场上也震动起来,大家都知道这位郡守大人是要抓权了。 而且郡守府发布的政务改制条款,非常清晰明确,甚至详尽到令人发指。显然这东西不是他赵金锭一个人编出来用于夔州的,而是整个天下的郡守府,都要获得这样的治理权限。 到了这个时候,下属四大厅里的官员是不是要听话的照此办理?从今以后郡里的政务是不是都要听郡守府的?他们现在可要大费一番脑筋了。 再过了两天之后,移交政务的行动就开始了。州路的各级官员似乎非常合作,他们把手上正在办的案件和公务,以每天一批的数量,向着郡守府内通报过去。 他们很扎实的把赵郡守定下来的规矩,执行得异常严谨。可是才第一天,正式开始运行的郡守府就发现情况异常! …… 原来他们稍一检查下面“帅漕宪司”送上来的公文,就发现这些公文的远超了正常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标准的数十倍还多! 按道理说各厅每天办公的数量,公文绝不可能多到如此程度。 他们略一检视,就明白了公文和案卷这么多的原因。在这里边居然夹杂着大量陈年积欠下来,未曾处理的旧日政务。 换句话说,下面的“帅漕宪司”里,正有人把多年来都没有人解决,也无法处理的那些错综复杂的繁难政务,全都向郡守府这边塞过来! 到了现在,下边那些人假合作真捣乱的嘴脸已经暴露无遗,看来他们是要明目张胆地和郡守大人对抗了。 …… 这些日子以来,通过鱼洋的侦查,夔州本地的官场,实际上形成了一高一低的两个集团。 这里边的高级集团,就是“帅漕宪司”中的各部高官。 一方面他们手里有权利,可以用来为自己谋私,另一方面在赵郡守到这里之前,他们也在本地四大家族的挤压下被迫抱成了一团,形成了一个高级文官团。 他们的水平和数量,难以和本地家族相抗衡,所以他们一方面和本地势力有沆瀣一气的合作。另一方面,这个文官集团也有些守望相助的意思,使得本地家族对外地官员的压迫不至于太过份。 而另一个集团就是本地籍贯的低级官员,也就也就是那些书吏税吏、不入流的文书之类。你别看你这些吏员的层级不高,但他们的数量却很庞大。 因为吏员不用像官员一样走遍天下,到各处去走马上任。他们在本地的差事一般都要干上一辈子,甚至有的还要传给自己儿孙的。 所以这些吏员的位置上,全都是四大家族的爪牙。这些低级官员之间形成了一个类似家族企业一样的关系,他们凝聚力极强,甚至可以牺牲自己为整个家族谋取福利,这才是一块真正难啃的骨头。 …… 眼下赵郡守要接手政务,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于是立刻就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他们这反手一招也是极其很辣:你不是要管公务吗?我就把所有多年以前陈旧难解的公务,全都发给你! 这些公务大都是两三年以前,有的甚至是十多年前的陈年官司。这里面涉及到漕运上的纠纷,还有夔州路提刑官手里多年未破解的案子。 甚至还有关于本地的大宋驻军,和地方百姓之间的土地纷争……每一桩都是错综复杂,本地的官府也无法办理,只好将他撂在那里不管。如今这些东西却全都涌向了赵郡守的龙王庙。 此刻郡守府中那些官员们,把这些陈年旧日的文档纷纷归类整理,一个一个的查阅里面的内情,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即便如此,每一天还有大量的陈旧公文继续送上来。 这些东西既处理不了,也没法给人扔回去。所以郡守府一筹莫展,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毫无办法。 事情过了两三天以后,这件事开始逐渐发酵,弄到了夔州城街知巷闻的程度。 因为这些陈年的旧案里,涉及到的很多人都收到了本地官吏的通知。说是新上任的郡守大人要处置陈年积欠下来的旧案子和公务,在三五日之内就会给这些当年打官司告状,却得不到确切消息的人一个明确的判决。 这样一来,民间一下子就沸腾了!所有涉案的人员都在翘首以盼,等着郡守府给他们一个说法。 可是几天过去了,却是毫无动静! 其实这些涉案者得到的消息,毫无疑问是本地官员造的谣。 于是民间慢慢开始沸腾起来,坊间开始传闻说,这位新上任的郡守志大才疏,既要揽权,又处理不了任何事务。 以至于这些日子送上去的公文,全都积压在郡守府那边,到现在竟然没有一笔批示下来。 如今各个衙门的官员,都在上蹿下跳的四处散布消息,说郡守大人既贪婪又不做事,已经弄得夔州官府上下一塌糊涂。 而那些百姓在等了几天之后,他们的耐心也终于耗尽了。 此刻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位新上任的郡守大人来到这里以后,居然什么事都没干,只会捣乱。 甚至在街头玩耍的小孩都在传唱着一首童谣: “腊做的枪头、纸灯台、金漆的金锭……似泥胎!” 这里边所说的,无非是这位郡守表面上是个官,实际上却是全无用处,充满了一股讽刺挖苦之意。 几天过后,在夔州府中,这位赵郡守的声望已经下降到了极点。甚至就连郡守府派出去买菜的大师傅,都会被那些卖菜的小贩冷嘲热讽,回来的时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满是怒色。 而这时的郡守府中却是风平浪静,竟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在四大家族的严密监视之下,他们发现郡守府里那些下级的文官书吏,还在徒劳地忙活着那些陈年旧案,却没有任何结果拿出来。 而那位郡守大人依然是啥也不干,他真的就像龙王庙里的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不动! 第3103章:夔州对弈第一局、郡守召集、奇峰突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新任赵郡守的留言越传越厉害,对于他带来的新政到底能不能管用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大。 很明显,这是一次夔州郡官场和本地四大家族的联手合作,他们这次出招竟然也很有章法。 首先就是从官员的角度,他们给郡守府出了一个大难题,那些陈年旧案涌向郡守府,就是他们有意为之。 而另外一面,在夔州民间的舆论风向上,也有四大家族在推波助澜,所以现在民间的口碑对赵金锭郡守极为不利。 说实话,他们这一招的思路还是很不错的。你既然要虎口夺食,我就把毒药掺在食物中喂着你吃下去,你接受了就会被毒死,不接受还不行! 等到这件事再发酵了几天之后,夔州路的风潮已经一边倒的压向了赵郡守。到了这时赵郡守似乎已经无力回天,那些官员们也觉得自己这边就要赢了。 可就在这时,从郡守府里传出来的一个消息,却让夔州城内的军民百姓震惊了。 郡守府的士兵在夔州城四门张贴了告示,上面说就在后天,即将在郡守府门前,现场对公务作出集中处置。 所以到了后天早上,若干案件和州府事务中的相关人员,包括当事者、原告被告、证人和当时处置这件事的官员全都要按时到场,不然就要论罪。 与此同时所有夔州城内的官员,从高官到最低级的衙役,全都要在郡守府门前集合。若是点卯不到,就要处以开革公职的处罚。 这一下可谓是激起了轩然大波,就像是风暴来临前那股带着潮湿味道的微风一般,所有人都因此不安起来。 此刻夔州城内的百姓都在纳闷,怎么传说中那个窝窝囊囊无所作为的赵郡守,突然就要当众处理这些案子了? 而另一方面,那些官员心中也在七上八下地想着,这个赵郡守无疑是要还手了……可是他究竟想干啥? 如今汇聚到郡守府里的公务,光是那些难以处理的陈年旧事、案件纠纷,就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件。这些案件不是多年以来悬而未决,就是当时处置了之后,有麻烦的手尾未能解决干净。 以至于在夔州官场上,谁都不愿意去触碰这些烫手的山芋,所以才会将它们束之高阁。如今赵郡守说要现场处理,他怎么处理? 难道宣布所有的案件一笔勾销,所有人不许再告状了? 这些旧官员们一时间怎么也想不通,赵郡守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到了后天就是决定生死的时刻到了。 那一天不是赵郡守大大的丢脸,就是他们这些旧官员受到沉重的一击。这种大锤挂在自己头顶上悬而未落的感觉,让他们心中分外憋闷。 与此同时,却也有很多官员信心十足的盼望着那天赶快到来,好让那个大草包赵金锭郡守赶紧现出原形。 …… 在这之后,很快到了郡守府公布了现场办公的这天早上。 天才刚刚放亮,郡守府门前就挤满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里边三百多桩案件中的涉案人员全都到了现场,他们还有亲朋好友过来观看助威。而且提前两天发布的布告,也让所有的夔州百姓心里充满了好奇。 他们很多人担心自己占不到好位置,所以一大早起来就买好了早饭提在手里,急匆匆的赶向了龙王庙前面的空场。 好在这里并不是闹市区,龙王庙前一大片地方都空着,甚是宽敞。所以周遭已经慢慢的汇聚了数千人,从城中各处依然还有人不断的蜂拥而来。 …… 今天是难得的一个大太阳天儿,这对于蜀中百姓来说可是个不多见的好天气。 等阳光渐渐升起之时,地上的潮气被晒得蒸腾起来,在清晨中雾气腾腾。 很快夔州城中的衙役赶了过来,他们在郡守府的安排下,在府门前拉上了麻绳作为警戒线。而且在周围隔一段就有一个衙役在那里控制百姓,免得他们挤得越来越近。 随后夔州城内的官员也渐渐赶过来,等到郡守府出来人一边布置会场,一边拿着名单点卯的时候。所有本地的级的高低级官员,六百多人全都到了。 在这之后郡守府里有人出来维持秩序,将所有的涉案人员带到一个地方,由持枪的卫士负责看押。而另一边所有官员点完卯之后,也都列队集结好了。 随即一排排的桌椅板凳搬出来,在外面排成了一排,摆出了开会的架势。从府里,穿着一身国防军制服的郡守大人赵金锭,也带着自己的幕僚团出来了。 这位大人一露面,周围的百姓顿时就议论纷纷。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听信了坊间传闻,以为那位郡主大人真是个草包。 所以当赵郡守出来的时候,他们不由得对这位赵郡守的面相好一番品头论足。 但是百姓中也有不少有见识的,觉得今天的郡守大人似乎是有备而来,这局面怎么发展下去还未可知。 此刻的人群中,也有不少豪华的车轿早早来到这里,占据了视野良好的位置。 从这些车轿的布帘里,有不知多少双眼睛正在向外窥视。这是四大家族的顶级人物,亲自观察事态的发展来了。 就见郡守赵金锭大人点头示意,欧阳铭洲先生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走到了场地中央,对周围的百姓说道: “自郡守府设立以来,到现在正好是七天时间。这段时间我们接到了三百二十封文卷,都是关于公务的。而且这些文卷上还说,希望郡守府尽快批示下来,以便下面各个衙门去执行。” “这件事,我相信很多夔州父老都知道了……” 就在欧阳铭洲说到这里时,就听对面的人群中有人笑着喊道:“当然都知道了,我们还知道郡守赵大人他一卷也没批下来!” 欧阳铭洲听到这里,随即便是一笑。 这位欧阳先生原本就是北方人,他虽是一位文职却生得身材健硕修长,再加上小伙子年轻漂亮,所以他即便是放在人群中也是极为抢眼。 第3104章:汇聚英才龙王殿、三百案卷、又有何难 今天他在万人中央却是悠然自得,眼前的场面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在家里跟朋友谈话一样,丝毫没有紧张或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一来,就使得我们的欧阳先生越发像是石中美玉一般,绽放出了摄人的光芒! …… 欧阳铭洲向着发出声音的那边笑了笑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赵郡守七天以来没有批复过任何一份文卷。由此夔州父老可能还疑惑不解……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些案卷里都是些什么事?” 说到这里,欧阳铭洲拿起了手中的那一叠文件,看着最上面一张,高声诵读道: “绍定二年元月,因夔州城北二十里处山势逼仄,导致官道狭窄闭塞。其时夔州州衙下令拓宽道路。” “但是其中一段路上,有本地民户常山开设的酒家。常山不愿拆毁自家建筑,因此道路修缮之议,至今未能完成……” “今天涉案的人都到了吗?”欧阳铭洲手中拿着案卷,回头向原告被告的那一片人里看了一眼。 随后一个商人模样的汉子立刻从人堆里站出来,示意他到了。 在这之后欧阳铭洲转回头,翻过一页继续念道:“接下来第二件……有一吴姓女子被人状告通奸,由此剥夺了继承于夫家的财产。” “他和儿子随即开始年年上告,拒不认同当时州衙宣判的结果,这是宝庆元年的案子!” “现在大家听明白没有?”说到这里时,就见欧阳铭洲把手里这一大叠案卷一挥,向着百姓大声问道: “第一件案子绍定二年元月,距离现在正好三年。第二件案子是宝庆元年的,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 “我手里这些案卷,最近的都是两年前的旧案。更早的甚至十五年前的都有。当时的官府解决不了把这些案子,把案子逐渐拖延积压下来,如今全都交到了我郡守府中!” “他们让我们尽快批复,希望郡守在七天之内就把这三百多件烦难复杂、他们办不了的案子全都批示下来!大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最近还有人在街头巷尾煽动,说我们郡守大人无所作为!他们这些有所作为的人,之前这些年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把案子都办了?” “现在我说的那两个案子,具体负责的办案人员和官员,都到了没有?给我站出来!” 说到这里时,欧阳铭洲一回头,向着被卫兵看管的那些夔州官员的方向看去。 这一下,周遭的百姓“轰”的一声,顿时就是一片大乱! 他这些人,有很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来的。可是没想到今天的大戏一开场,就是如此劲爆!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刚才这位年轻的官员几句话之间,就道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围的百姓顿时就明白了,那些有关郡主大人无所作为的流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那些旧官员,把他们办不好的事全都往郡守那边扔了过去,然后还要逼着人家在短时间内拿出解决方案……当大家听欧阳铭洲宣读到第二个案件时,所有人心里就差不多都清楚了。 在这之后,当这些百姓们看着之前两个案子的涉案人员,包括当年处理这两件案子的官员和证人,都站出来之后,这些百姓顿时便兴奋了起来! 这是要干啥?郡守大人难道要当场处置他们不成? 这时的赵金锭,并没有人去管这间案子里的事主常山。而是笑眯眯的看向了负责这桩案件的官员,一个白白胖胖的家伙。 “这件事是你经手办的?”赵金锭郡守微笑着向他问道。 “是、是、是的大人。”这时那个官员已经感到有些不妙,双腿已经哆嗦了起来。 “你可知罪?” 这时,赵郡守的脸上笑意未散,可是在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狠辣的味道! “大人明鉴!这不怪下官啊!”这时就见那位官员“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大声叫起屈来。 “郡守大人!当年官府要拓宽道路,衙门让我去负责这件事。那边人家开酒店的常山不愿意把酒楼拆了。就算是咱们答应给人家赔偿人家也不同意,我总不能放火烧人家房子去啊!是不是?”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这时的赵郡守,目光冷冷地看着下边那个胖子:“本来一桩修路占地的事,你处理不好,那只能说你的能力有问题。” “可是你把这三年前的案卷拿过来,让我这位郡守尽快处理……我问你,那时你是怎么想的?” 当赵郡守问出这句话时,这位官员脸上的汗已经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汉水飞快地在他胖乎乎的脖子周围,流了汗津津的一圈儿。 他张口结舌,磕磕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辩驳的话。 赵金锭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上司交给你的公务,好几年你都没能完成,这就说明你无能。” “你现在还有脸把这些处理不了的案卷拿出来,这就是无耻了!” 说到这时,赵金锭郡守一边看着他一边遗憾的摇着头。他拿起了那张案卷,一边在手里晃荡着一边说道: “然后你又把这件公务交到我的手里,想要为难上官……这便是无德!” “如此无能无耻无德之人,你也配当个官员?来人!” 说到这里,在郡守赵金锭的示意下,旁边的卫兵随即过来听命。 “把他给我拽到一边跪着去,让他看看我郡守府是如何处理这桩公务的……先把他帽子摘下来,他不配戴这顶乌纱!” 随即两个如狼似虎的卫兵过来,一边一个架起这个胖乎乎的官员就走。此时这家伙已经吓的肝胆俱裂,又哪里敢有丝毫的挣扎? 赵郡守唤过了欧阳铭洲,把手里的这个案件向他手中一递,让欧阳铭洲带人去处理。 随后赵郡守又拿起了桌上的第二张案卷……就是那件告人寡妇通奸的案子。 赵郡守让卫兵把涉案之人和官员全都带上来,随即本案的原告被告、还有当时负责审案的官员,立刻就出列跪在了赵金锭的面前。 第3105章:庖丁解牛白刃翻、一毛不拔、忠孝两全 赵郡守依然还跟刚才一样,怒斥了一番当时办案的官员,然后又将这个案子顺手交给了照宇凡,让他去现场处理。 当然当年那个办案的官员,也一样被打掉了乌纱,交到了照宇凡手中。 到了这个时候,周围的老百姓已经喧闹了起来! 他们意识到这些多年积欠下来的案子,这位赵郡守竟然真的是要当场处置。而且他还不是亲自处理,而是将这些案子一一交给身边那些幕僚团的年轻人去处理。 这些后生,真的能把这些案子判明白?这可是让官府都为难了好几年的旧案! 此时百姓的心中全都充满了兴奋,一个个的拼命向前挤,想要看这些年轻人如何判案。 而另一面,那些在场的官员们,已经有不少人俩腿都像琵琶弦儿一样颤抖了起来。 他们心里都清楚,郡守大人处理这些案子是假。他一个个处置当年的办案官员才是真的! 这些官员当然知道,赵郡守这么做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他们先把案卷送到了郡守府,有意想让郡守大人出丑? 所以他们是先动的手,而郡主大人随之而来的反击,也居然是如此的狠毒! 赵金锭处置这些官员的理由,才是真正让人愤慨的。这家伙恰恰利用了他们亲手送过去的案卷! 如此一来,郡守府每处理掉一个一个案子,就证明了这个当年涉案的官员又是无能之辈,又是落井下石之徒。 赵郡守处置官员的方式就是当场免职,他不但有这样的权限,而且还有充足的理由! 更致命的是,在场所有即将被干掉的官员,甚至都无法为自己辩驳。因为在这之前处理不了案子的是他们,上赶着去挑衅郡守大人的也是他们! 此时这些官员脑袋被太阳晒得昏昏沉沉,一个个在心里却全都在大喊不妙。 这个赵金锭大人,之前大家都说他是无能之辈。说的次数多了,甚至连自己人都信了。 可是现在再看,这位郡守大人分明就是一头奸猾凶狠的老狼,哪里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现在人家一个反击,不但将之前他们费尽心机造成的局面扭转过来。而且看样子,在案子中波及的官员都要被当场革职! 三百多案子啊!我的亲娘!这夔州的官员……还能剩下多少啊? …… 就在这些官员满心绝望,脸色铁青却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一切时,周围的百姓已经都快把眼睛都看直了。 要说处理案件,他们可从来没看见过快到这种程度的! 欧阳明洲从郡守大人那里拿到了案卷之后,他带着卫兵、记录员和那个倒霉的官员,再加上案件中的那个酒楼老板,来到了会场的一角。 在这之后,那个官员被打掉了乌纱帽跪在一旁,准备现场观摩这位年轻官员如何裁断案件。 而这时那个酒楼的主人常山,也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欧阳铭洲。 一看这个家伙衣着华贵,脸上带着一丝毫不在意的笑容,就知道他绝不是个普通开酒楼的,只怕在当地的能力和影响力也是颇高。 这时的欧阳铭洲拿起案卷之外的一份调查报告,向上面看去。 这些调查报告,都是七天以来,赵郡守带来的幕僚团查阅卷宗、了解情况后,做出的简要汇总。 他们这个文书团做事精干迅速、目光老辣独到,所以收集来的信息,都是案件里边最紧要的部分。 欧阳铭洲向那个笑嘻嘻的酒楼老板看了一眼,然后朝着卷宗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酒店位置处于梅溪河边,属于水陆要道,所以行人众多。 由于那个地方正好位于城北向北的官道二十里处,所以每次从城中有人出行向北,或是有人从北方来想要到夔州城,那里都是正好歇脚的地方。 由此酒店的生意异常兴隆,店主常山在道路两边,一连排开设了十二座两层楼宇,却依然每天宾朋满座。 在最初他建造这些酒楼时,为了方便招揽客人,修建得距离官道过近,以至于造成了后期的道路堵塞。 此后官府要拓宽道路,常山又因为怕施工影响了自己的生意,才不愿拆毁重建酒楼,拓宽官道。 这封简短的报告到这里就结束了,在后面还附上了一张等高线图,上面清楚的标示了那一段的山形地势,甚至是附近河道的水文地质情况,这都是从他们带来的资料库里面摘抄下来的。 等欧阳铭洲三两眼看了简报之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笑嘻嘻的酒店店主常山。 此时在他们附近,还有一大帮百姓目光灼灼的看着欧阳铭洲,不知这个年轻的小先生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只见欧阳铭洲笑着对常山说道:“拓宽官道有利百姓出行,是造福民生之事。更何况官府还会给您适当的赔偿,常先生为何不愿向后搬迁数丈?” “所谓拔一毛而利天下,如此两全其美之举,常先生为什么不顺手为之,为子孙积福?” 当他说到这里时,周围的百姓听到了他的言辞,心中都未免有些微微失望。 说到这些道理,这个酒店店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既然占着道路死活不肯搬,那就说明人家根本就没把所谓的造福百姓放在心里。 这时的店主常山也笑了笑,向欧阳铭洲摇头道:“非是本人不愿意搬,只不过在官道旁的酒店后面,便是我家祖坟。” “话说当年我开酒店,也是我在拜祭祖先之时,发现周围过路的行人饥渴难忍,却没地方歇脚吃酒,所以才陆续盖了这几家酒店。” “官府若是拆了那里的建筑,一旦坏了我家风水,扰了我家先人安息之地的宁静,岂不是坏了常某的孝道?” 此时的常山说得振振有词,同时一双小眼睛露出了讥诮的味道。显然他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对他毫无办法。 其实他说的这个理由,也是这桩案子多年来悬而未决的原因。在大宋这个以忠孝治国的环境里,只要常山摆出“孝道”这杆大旗来,任你是哪家官府,也万万不敢强拆人家的建筑! 第3106章:有利天下而不为、一心求财、血本无归 所以这几年来,这条官道就因为常山乱盖乱建的这几个酒楼,以至于一直未能成功拓宽。 而此刻周遭那些百姓,无数道目光都看向了欧阳铭洲。他们的心里都在想着,这位小先生再拿出什么道理来,只怕也难以说服这个常山! 这时就见欧阳铭洲笑了笑,向着常山一拱手道:“原来常先生还是个孝子,真是让人敬佩!” “既是如此,常先生有祖先坟茔在酒店附近,官府确实不该将建筑拆毁……” 欧阳铭洲说到这里,只见常山的嘴角上已经露出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微笑。 可是随即他就听欧阳铭洲接着说道:“不过在先人陵寝旁边开设酒店,这也未免太过喧闹了,有失孝道之理!” “我官府可以不拆你的建筑,你也可以继续在那里为先人上坟扫墓……但是酒店就别开了。” “啊?”听到这里常山一愣,他的脸“腾”的一下就涨红了! 怎么回事?我这十几家日进斗金的酒店,就这个小后生一句话就不让我开了? 他刚刚还拿出孝道的大义来为难人家,没想到人家就用他的理由强逼着,要他关了酒店,弄得常山闻言惊愕不已。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我的酒店不开,官道就能修上了吗?”常山想了半天不解地问道:“你们说要处置公务,难道就是这么处置的?这不是两败俱伤吗?” “这哪里是两败俱伤?”欧阳铭洲笑着翻过手中的一张纸,向常山说道。 “你的酒店之所以如此兴旺,就是因为那边向北一里多远,就是梅溪河渡口。那里的河水平缓,大家都要从渡口上渡河而来。” “可是你看见上游这个地方没有?”欧阳铭洲说着,用手指了指那张纸上的一点说道: “再往北两里,梅溪河在这里的河道最为狭窄。官府只要在那里花些银钱建一座石桥,再把官道取直不就行了?” “到时候,来往的行人可以不用从原本的官道,也就是你家酒店的门口路过。甚至因为有了这一座桥,还可以来回节省四里左右的路程,不正是一举两得?” “啊?”听到此处,常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而周围那些百姓,看着欧阳铭洲手中那一张画满了圈圈弧线的纸,已经都看呆了。 “修建一座石桥,费用可是非同小可!官府哪来的钱?”常山瞪大了眼睛,向着欧阳铭洲质问道。 “那还不容易?”听到此处,欧阳铭洲顿时笑了起来。 要知道他在老师沈墨建立的天骄五营中,觉得就是经济之学! 只见欧阳铭洲指着图上的一个地点说道:“在石桥修好之后,官道过了河后到了这里,正是绿柳如茵,地势平缓。” “我只要让官道从这边通过,然后再把周围的地一块一块的划开,就可以将它卖给那些愿意在此地开设酒家的人。” “到那时,我在道路两边一边,卖出五个可以建设酒楼的宅基地,并且承诺不再批复任何在附近开设酒楼的申请。这十座酒楼就是日进斗金的独家买卖!” “不用卖出十个,我只要卖出去三个,修建石桥的银钱就够了!” “到那个时候,你那个渡口和酒楼附近,绝没有一个行人会从那边经过。你家祖辈的坟茔会从此分外清静,常先生在那里看坟……不是正好?” “如今事情解决了,这桩陈年的案子一笔勾销,官府不用花一文钱就重新整修了官道,甚至还有一大笔收益。也正好成全了常先生的孝道之举,而且百姓出行节省了路程,还有石桥可以让百姓不用再支付渡船的船钱。” “就连原本在河上来回摆渡的船夫,我们也可以在酒店周围批下几小块地,让他们开设茶摊,不用辛苦摇船就能养家糊口……正是一举数得!” 当欧阳铭洲说到这里时,常山已经完全蒙了! 他忽然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眼睛就像是挨了一闷棍一样来回的乱转。 常山绝望的想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那几家日进斗金的酒店就成墓园了?我这是不是在做梦? “好了,事情圆满结束,现在可以销案了。”欧阳铭洲向着旁边的记录员笑了笑,提起笔来亲手在结案文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即,那位酒店店主常山被卫兵架起来,送回了周围观看的人群中……现在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 这时的常山才陡然醒悟,就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呼天抢地放声哭嚎起来。 这一下,他这份家业算是完了! 此时他连哭带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放悲声之际,周围的百姓还在笑着取笑他。 “怎么了大孝子?刚才人家给你钱让你让道你不让,怎么现在反倒哭上了呢?” “那位小先生事先劝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为夔州满城的父老乡亲考虑考虑?” “就是啊!人家都说了,让你拔一毛而利天下。你这家伙既然连一根毛都不肯拔,那你就抱着祖先牌位看坟去呗,又没人拦着你!” “……看见没有?这就是自己作的!谁让他做人这么损呢!我家大白鹅都说了……该啊!” 一时之间,周围的百姓说得常山满面羞愤,无地自容。 他再也没脸坐在地上大哭,撩起袍袖遮住自己的脸,一头钻进了人群,转眼间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欧阳铭洲写完了案卷具结的文书,提在手上展示给周围的百姓看,立即便换来了一阵欢声雷动的掌声! 此时大家对这位年轻的白衣学士,已经佩服得都不行了! …… “看见没有?这是有真本事的人啊!” 此时人群中,有几个商人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感慨地说道:“人家拓宽了官道、修了桥、这是对百姓施以仁义。” “做成了这些事,不但没花官府的钱,反而还因此创收了不少,这便是经世济民之学。” “最让人佩服的,是小先生处理了此事之后,他不但将恶人重重地惩罚了一番,而且甚至连渡口上摇船的船夫生计都考虑到了。” “人家这一计,真是有百利而除一害……真是高人呐!” 第3107章:有理无钱终获罪、天日昭昭,沉冤几回 “就是!这个小先生若是不去做官,肯放下身段经商,只怕不出三十岁就是一位名动天下的大商贾!” 这几个商人说到此处,他们全都没留意,在自己的身后还停着一顶小轿。 此刻在轿子侧面,碧纱织成的窗帘中,正有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打量着警戒线内,卓尔不群一身气宇轩昂的欧阳铭洲! …… 各个小组都在分头处理案件。欧阳铭洲办完了这件案子,回身就到赵郡守那里取来了一桩新的案件,继续着手处置。 同时他也把刚才那个没了乌纱帽,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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