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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里面并没有活人!”一霎时,卢县令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一根一根的竖立了起来! 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凶杀案那一夜的情景。 在细细的阴雨里,在昏暗的天穹之下,那座空空的院落里面站着浑身湿透的阿普。然后,他面前的房门一开,面带微笑的莫尼亚从厅堂里走了出来。 当时,在莫尼亚的身后,在那个布满了酒香和菜肴香味的房间里,其实却并没有一个活人,而是满屋子的尸体!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只见卢县令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他脸色苍白地说道:“原来这个莫尼亚,也是案犯之一!” “可是他却并没有死,棺材里面那具尸体也不是他,那他究竟是谁?”卢县令猛然间醒悟,他大声的向着沈墨问道。 “所以我今天才要过来验尸,”听到卢县令的问题。沈墨笑着敲了敲莫尼亚的棺材:“既然这具尸体一定不是莫尼亚,那么我也很有兴趣知道,他到底是谁。” 接下来,沈墨挥了挥手,让这两名仵作把莫利亚的尸体抬到外面的院子里去。在正午的阳光下揭开衣服,全身上下做一次仔细的检查,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许遗漏。 然后,他和卢县令两个人在一起站在廊下看着这两个重新验尸,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这一次,这两个仵作却是丝毫不敢怠慢了。他们两个人把尸体抬到了阳光下,一点一点仔细的把衣服解开。然后把全身上下赤裸裸的尸体翻过来覆过去的仔细检查着。 这两个人已经知道,这回在沈墨的眼皮底下,如果他们两个再敢怠慢偷懒或是敷衍了事,马上就会被这个双眼如炬的年轻捕头给指出来! “不对呀?”这个时候卢县令站在沈墨的旁边,犹犹豫豫的小声说道: “根据胡商阿普的供述,他在第一次见到阿兰的尸体,正在往回跑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分明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这些胡商喝酒谈笑的声音,你怎么能说,那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呢?” 第35章:如今失路寻知己,行尽关山无一人 “据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所怀疑的案犯有三个人。”沈墨听到卢县令的问题,他就扳着手指头,对卢县令说道: “这三个人就是万贺升的前任伙计赵六儿、孟小乙,再加上这个胡商莫尼亚。” “所以您说的这个问题非常容易解释,”沈墨指了指院子正当中那具赤条条的尸体说道。 “莫尼亚本是胡人,他又有两个同案犯。要想做出胡商都在屋子里面饮酒的假象,他只要教会这个赵六儿和孟小乙两个人几句波斯语,让他们在屋子里照本宣科的表演就是了!”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喝醉了,说出来的醉话本来就是含糊不清。再加上阿普当时已经被尸体吓得心惊胆裂,所以要想把他给骗过去,其实一点儿难度也没有。” 这位卢县令也是天资聪慧,在南宋时代的文人里面也算是佼佼者。他在听到沈墨的解释以后,他立刻就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但是这个案子里面,最大的谜团其实还没解开。”等到卢县令搞清楚了这里面的事情以后,他又向着沈墨问道。 “我知道您想问的是什么。”沈墨一边看着验尸,一边向着卢县令点了点头。 “这桩案子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两个关键的时间点上。” “当阿普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想要解手的时候。当时屋子里面还是四个人,那个阿兰也在里面,这一点他是不会搞错的。” “可是他走到院子外面的时候,却随即就在水沟里发现了阿兰的尸体!” “也正因为这样,这个阿普才会被吓得魂不附体。”沈墨接着向卢县令说道:“除了这一桩以外,还有第二个重要的时间点。” “那个关键的节点就是:阿普在拉着莫尼亚走出院子以后,随即又在院子外面看到了莫尼亚的尸体。同时还有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共五个胡商的尸体!” “这两个点,就是整件案子最难以解释的地方。在这两个时间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阿普在短短的几次呼吸之间,就在从院内到院外的这几步远的距离上,让他几乎在同时看到了活人和死人?” “这才是这桩案子最为诡异离奇的地方。”沈墨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这个疑问不能找到答案,那么咱们之前不管查出了多少线索,那都是毫无用处!” “你说得对……不过没关系!”听到这里,卢县令是叹了口气,然后随即他又拍了拍沈墨的后背。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把这里面的这些弯弯绕,全都弄的清清楚楚!” “大人一片厚望,小人诚惶诚恐,绝不敢辜负……”沈墨还要再来一碗迷汤,却是被卢月笑着打断了。 “我算看清楚了,”只见卢县令感慨地说道:“沈捕头天纵之才,这桩案子想要告破,非你不可。” “这一次,咱们要是侥幸成功破案,我卢月但有一步晋身之机,往后必有仰仗你的地方。” “属下愿为大人效力!”听到卢县令这样的话,沈墨自然是不敢犹豫,赶紧表示效忠:“这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若无大人简拔属下于草莽,属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快罢了。大人与我有知遇之恩,沈墨敢不为大人效死?” “呵呵!”卢县令听到沈墨说得露骨,不由得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对沈墨的说法信了八九分。 “县尊大人……沈捕头!” 正在他们俩谈话的当口,只见那两个验尸的仵作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们赶忙起身禀报沈墨和卢县令。 “有发现?”沈墨赶紧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面,这具尸体已经被剥得精赤条条。沈墨低头一看,只见死者的一条胳膊已经被抬了起来,举到了死尸的头部侧面。在这条胳膊的大臂内侧,露出了几个淡青色的字迹。 “这是……纹身?”沈墨精神一振,赶忙低下头来仔细观看。 只见这个纹身纹得甚是精细,那上面先是一个比指甲盖大了一圈的图案。上面是一只飞翔在空中的鹞子,爪子上还抓着一只小小的鸟儿。鹞子和鸟儿的身形姿态都是纹刺得栩栩如生。 在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沈墨仔细辨认,发现上面写的是:“昔日以前家未贫,苦将钱物结交亲。如今失路寻知己,行尽关山无一人。” 居然是四句诗! 沈墨略一思索,就搞清了这些诗句里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这首诗翻译成现代话就是说:“以前老子有钱的时候,把钱都拿来交朋友了。可是等我没钱的时候却发现,那些朋友特么一个都不见了!”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在中国古代的唐宋时期,尤其是在宋朝,是一个纹身文化盛行的时代。讲述宋代生活的《水浒传》里面就着重介绍了几个有纹身的好汉。 其中九纹龙史进身上纹有九条龙,而鲁智深更是一身的花绣,因此得名“花和尚”。 还有一个,就是浪子燕青。在他奉了宋江的命令结交李师师的时候。李师师还用看纹身做借口,诱骗燕青脱了衣服,顺利的生扑了浪子燕青。 甚至当时的大宋皇帝徽宗赵佶,也在颈子后面纹了一只雀儿。当时在汴梁还出现了纹身的爱好者社团“锦体社”。这帮人没事就光着膀子露着纹身在街上招摇过市。现在再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一定很有种古惑仔的画面感。 “呵!”沈墨看着这四句诗,不由得笑了笑。 这个纹身上面颜色斑驳暗淡,纹上去已经时日很久了。再加上上面还有汉字写成的诗词,就说明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胡商,而是一个宋人! “吕强!”沈墨一声招呼,只见吕强立刻跑了过来。 “把赵六儿和孟小乙的家属叫过来,让他们辨认一下这个纹身……不!” 当沈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猛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的神情翻然一变,立刻推翻了之前自己所说的话。 “把万贺升掌柜穆青叫来,什么也别跟他说!”沈墨忽然间改了主意,让吕强去找穆掌柜去了。 然后沈墨又叫来一个捕快,让他去把画师叫来,描摹下这句死尸的纹身图案。 “你怀疑这具死尸就是孟小乙,或者是赵六儿?”卢县令在旁边看出了端倪,他轻声的向着沈墨问道。 第36章:夜审张牛儿、是人是鬼 “应该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沈墨想了想之后说道:“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的家属过来,时候还不到。” “他们三个人共同作案,然后同伙内讧杀了其中的一个?”卢县令立刻反应过来,他皱眉头说道。 “倒不见得是同伙内讧,这个人的死,应该是案犯早就策划好的。”沈墨朝着卢县令说道:“那个莫尼亚要是想让我们觉得他已经死了,他们正好缺一具尸体,就是他自己的那具尸体!” “原来如此!”卢县令猛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这尸体……是个宋人?”这时候,只见旁边的老仵作难以置信地问道:“他的须发可都是黄的啊!” “人头猪脑!”沈墨摇了摇头,上去在死尸的身上拔下一根头发,在阳光下看了看之后,递给了老仵作。 “头发是黄的,但是发根是黑的。”沈墨说道:“这死尸的头发和胡子用药物处理过,头发变了颜色,但是发根的颜色却变不了。懂了吧?” 这边厢,老仵作和儿子两个人在阳光下仔细的看着那根头发。沈墨一回头之间,却看见卢县令咬着牙,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仵作。 “这俩废物,还是先留着吧,”沈墨背对着那两个人,小声的对着卢县令说道:“验尸的事需要保密,要是现在开销了他们,难免会弄出轩然大波。要是因为这个走漏了消息就不好了。” “也罢,”卢县令微微的点了点头。 但是沈墨从卢县令的眼神里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个仵作不过是多逍遥几天罢了。等到案子一破,他们两个还是要倒霉! 验尸一结束,处理尸体和棺木的事自然也有仵作和捕快负责。这边沈墨和卢县令他们两个人信步走出了义庄——说实在的,这里面的空气实在是太差了。 “沈墨,现在的案子正一步步的接近真相,这个我倒是看得出来。”只见卢县令一边走,一边忧心忡忡的回头向着沈墨说道。 “只是上面给的限期实在太紧,到时候要是没有抓到犯人、起获赃物,咱们钱塘县可是说什么都没用!” “属下明白县尊大人的意思。”沈墨有意的落后了卢县令半个身位,他一边走一边回答道:“接下来的这几天,属下就把精力放在抓捕人贩上面。” “哦?你有办法找到人犯?”卢县令听了什么的话之后,眼睛顿时就是一亮。“你有什么线索?” “线索倒是没有,不过办法已经有轮廓了。”沈墨若有所思地说道:“眼下,属下还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才行。” “需要什么东西?”卢县令闻言索性站住了脚步,他转回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墨:“只要本官能做得到……” “那只猫妖,”沈墨笑着说道:“要想抓住那个案犯,非它不可!” …… 当天晚上。 万贺升的伙计张牛儿在自家的屋子里摆下了几个碗碟,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他就是那个家伙,在案发的次日他只顾着贼眉鼠眼的看着墙角,结果把一大锭黄金便宜了沈墨的那个张牛儿。 几壶村酿的浑酒,再加上半副焖得稀烂的猪肠子。张牛儿几碗酒下肚以后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酒寒,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破烂的短衣,怅然长叹了一声: “运来天地同协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唉!” 张牛儿这几天心里面着实烦闷,好好的一大锭金子,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场富贵砸在了他的头上。 结果居然还没等在手里焐热乎,金子就不翼而飞了。这让张牛儿在之前颠过来掉过去想的那些如花美眷、房屋田地、美食好酒,全都化作了泡影。这让张牛儿简直是心丧若死,连喘气儿都觉得多余。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张牛儿把碗中的残酒一股脑的倒进自己的喉咙,然后“咣”的一声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觉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越发冷的厉害,胳膊腿都有些僵了。 张牛儿的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什么,他伸手胡乱一扫,在桌上找到了油灯。然后又找到了火镰和火石,打着了火把油灯点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关门落锁,上床睡觉! 就在油灯点亮的那一刹那,借着灯光,张牛儿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黑影! 这个人影在那里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就悄无声息的站在离他一尺多远的身边。张牛儿一惊之下,几乎以为这个全身漆黑的家伙是一个来自幽冥的鬼魂! 张牛儿这一声惨烈的惊呼还没等喊出声,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瞬间把他刚刚点亮的油灯扫灭了。 屋子里刹那间又恢复了彻底的黑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觉得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随即他就被一股充沛无比的力量推飞得腾空而起,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嘴里面塞着东西,张牛儿叫不出来,被摔的闷哼了一声。然后他就觉得黑暗中有一个尖利的东西,重重的顶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一片漆黑之中,张牛儿就觉得顶在喉咙上的那个东西越来越紧,刺得他的喉咙疼痛难忍。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竹签子顶住的蛤蟆一样,眼看着对方再使一点劲儿,他就要发出“噗嗤”一声,被这东西穿个透心凉! 这个幽灵,他要杀了我!就在这一瞬间张牛儿吓得血都凉了! 透过喉咙上的触感,他能够感觉到对方是如此的坚决和无情,似乎是穿透他的喉咙对那个人而言,就像穿透一张纸一样毫不困难。 就在这时,他就听见黑暗中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说话的这个声音低沉而浑浊,就像是一个声音沉闷的怪兽。只听那个声音对他说道:“你嘴里面的这个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张牛儿从喉咙里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喉咙上的疼痛让他想要长出一口气都难。当他听明白对方的问题之后,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把他自己嘴里面的那团东西掏了出来。 这团东西握在手里面触感既粗糙又熟悉。而且上面还传递出一股汗味儿……这是自己的汗巾子! 第37章:黄金引路,墙洞迷途 张牛儿马上就意识到,对面的这个幽灵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汗巾子,而是他原本包裹在那里面的东西——那锭黄金! 要说汉巾子这个东西,其实他根本不像字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像个手巾似的样子。 在古代汗巾子有多规格,尺寸可大可小。小的可以当手帕用来擦汗和包头,而长的长达五尺,经常是用来做腰带用的。 张牛儿的这块汗巾子是从自己腰带上扯下来的一截,大概有半尺长短。现在长的那一条还在他腰上系着呢,他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得。 “他问的是那锭黄金的事!”张牛儿的心里马上就反应过来。就在他心里边儿一拐弯儿,想着自己该怎么说的时候。 他猛然就觉得自己喉咙上一阵刺痛,就觉得一条热乎乎的血流,顺着自己的脖子流到了后颈里面! 这家伙,居然这么狠!张牛儿知道自己的性命在对方的眼中看来只怕连草芥都不如,他哪里还敢生出抵赖撒谎的心思? 只见他赶紧忙不迭地说道:“金子小人是捡的,那件杀人的案子,和小的可没有半点关系啊!” “把事情的经过细细道来,”只听黑暗中对面那个黑影慢慢地说道:“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钉死在地上。” “等到你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邻居就会发现你的脸上、鼻子和眼睛里面,进进出出的全是虫蚁……” “我明白了!小人不敢有半句欺瞒!”张牛儿想着当时的那个场面,浑身上下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那天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在清明节次日的那天早上,万贺升店里,去到各个院子里面送热汤(洗脸水)的伙计忽然发现胡商小院子外面的水沟里竟然泡着一堆死尸,而且门口上还趴着一个! 当时把这伙计吓得怪叫一声,扔了水盆一边跑一边没好声儿的叫起人来。 而第一批赶到现场的人里面,就有张牛儿这小子。他远远看着水面上漂浮的尸体,硬是没敢上前。 就在他磨磨蹭蹭的在远处看热闹的时候,他却在脚底下踢到了一个东西。当他低头向地上一看的时候,却见看见地上正放着黄澄澄金灿灿的一锭黄金! 当时他身边前后左右都是人,只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边的尸体所吸引,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张牛儿脸上的异样。这小子看见这锭黄金,霎时间眼睛就红了! 想到这锭金子足可以让自己过半辈子的舒服日子,张牛儿的心里已经是对它志在必得。 不过他知道,自己却不能现在就把它捡起来揣在身上。 张牛儿也不傻,他心里面清楚的很。胡商被杀之后,他们屋子里面带来的那些宝物一定也是被抢劫一空。弄不好他脚下的这锭金子就是盗贼逃跑的时候遗落下的。 要是这东西揣在他的身上,被赶来的捕快搜检出来,那自己就成了杀人犯了! “我得先把它藏起来,等风头过了以后我再把它偷偷拿出来花用!”张牛儿打定了主意,趁人不备把自己破旧的汗巾子撕下一块,然后轻轻的一丢,把它盖在了地上的那锭黄金上面。 他假装无意的把这块汗巾子捡了起来,破旧的布料裹着沉甸甸的黄金,就这样明晃晃的攥在他的手里。 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一双贼眼不断的在四处踅摸着,想要找个地方把金子藏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旁边的墙上面有一块砖头脱落下来,露出了正好一块砖那么大小的一个洞,而掉出来的那块砖却是正好摆在墙角下面! 张牛儿的眼睛立刻就是一亮,他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个主意。 他用身体靠着墙挡住了大家的视线,把汗巾子裹着的黄金一股脑塞进了墙洞里面。然后又偷偷捡起了那块砖,塞住了那个墙洞…… “就是这样!”只见张牛儿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带着哭腔抽泣着说道:“等到官差来过之后,小人以为风头过去了。就在昨天趁着店里失火的机会想要过去取回那锭黄金。结果发现……金子居然没了!” “原来我的金子不在你这里,”等到张牛儿交代完了以后,只听他对面的黑暗中那个黑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你的金子?”张牛儿莫名其妙的重复了一句。随即,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件事,立刻就是遍体的冷汗从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里沁了出来! 这个幽灵,他就是那个死去的胡商! “这些黄金是我多年经商所得,我就是死了,见不到我的金子又如何能够瞑目……”当那个黑影说到这里的时候,从他的嘴里忽然之间又嘟囔出了几句波斯话,却是和宋人的说话腔调大相径庭! 张牛儿吓得魂不附体,刚才的这种腔调对他来说非常的熟悉。那些胡商们平时说话聊天的时候说的就是这样的话,这是他们大食的语言! 面前的这个黑影,真的是个冤魂! “我的金子,你到底在哪儿啊?”张牛儿听着面前的这个声音,悠悠荡荡的向远处飘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门口。 “妈呀!”等到他终于缓过神儿来,却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下的屎尿已经流满了满地! …… 半个时辰以后,在昏暗的灯笼光照耀下,沈墨在万贺升的院落四周仔细的寻找着。 “沈……捕头!”万贺升的掌柜穆青提着灯笼站在院子正当中,战战兢兢的看着沈墨就像游魂一样在院子里四处乱转。他哆哆嗦嗦地问道:“您想要找什么?” “找到了!”沈墨笑着从一丛翠竹后面直起了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只见他的手里面提着一根方方正正的木头柱子。这根柱子比人的胳膊略粗一点,大概有两尺长短。 在穆青惊愕的目光下,沈墨拿起这根柱子上前几步走到了墙边。然后只见他在墙上一伸手,居然就把一块青砖拽了下来! 然后,就见他把那根方形的柱子往墙洞里面一塞。那根柱子的粗细却正好是一块青砖大小。当它塞到墙洞里面以后,居然是严丝合缝! 第38章:案情如汤沃雪、沈郎势如破竹 进入墙体半尺之后,这根柱子就这样牢牢的横插在了墙面上。 沈墨朝着这根柱子上看了一眼,下了一场雨以后,这根柱子已经被雨水浇得干干净净,就算是上面有什么脚印之类的东西也早就被洗干净了。 沈墨毫不犹豫的扶在这根横在齐胸高度的柱子上,双手向上一撑就稳稳地坐在了那上面。然后他又手脚并用,从这根横柱上站了起来。 差不多一丈高的高墙,当沈墨站起来之后,墙面正好跟他的头顶差不多高。 “这面墙后面,是什么地方?”沈墨“噗”的一声从横柱上跳了下来,然后他顺手拔出了那根柱子,又把青砖原样塞好。 “是河道,”穆青看着面前这个行迹诡异的捕头,战战兢兢地答道:“可以直通盐桥河。” “哈!”沈墨笑了笑,在黑暗中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原来如此!” …… 沈墨夜审张牛儿,但是却并没有用自己的捕头面貌出现。这一方面是不愿意让别人把那锭金子和他自己联系在一起。一方面也方便张牛儿万一不合作,他可以用现代的酷刑手段逼问张牛儿讲出实情。 只是他没想到张牛儿是个软蛋,一吓就全都交待了。 再加上刚才夜探万贺升的行动,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发现黄金的墙角就是案犯走出万贺升老店的通道。 那根柱子配合上墙洞,就是案犯安排的梯子。有了这个梯子,案犯他们三个人配合,就可以把沉重的箱子搬过墙去。 就在搬运的过程中,他们遗落了一锭黄金。后来这块金子却恰好被张牛儿给发现了。 等到他们搬运完了东西,在最后一个人撤离的时候,他们拔出了那个柱子远远的扔到了花木里面,但是却并没有用青砖塞上那个墙洞。 因为最后一个人想要离开,他需要踩着那个墙洞才可以爬到墙头上去。结果这个洞,后来却成了张牛儿用来隐藏黄金的地点。 要不是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沈墨也许还注意不到这个普通的墙洞! 就在清明节的那天晚上,在这面墙的墙外就停泊着一艘小船。两个人就是从小船上下来,越过高墙进到了院子里。 而当他们杀人夺宝之后,撤离这里的时候依然也是两个人。不过其中一个人已经换成了莫尼亚! 沈墨笑了笑:“这下清楚了!” 他回过了头对穆青说道:“我让你找的人呢?” “都在前面大厅里等着呢,”穆青回答道:“按照您的吩咐,小老儿一共找来了四个伙计,都是平素和赵六儿孟小乙私交甚密的伙计。” 等他们一路走回大厅里面,那四个伙计正围着一盏油灯,在空旷的大厅里面坐着。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纳闷,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捕头大人要半夜三更的把他们叫到这里来。 “好了,现在大家看看这个东西,”沈墨没有多说,他径直走到桌子面前,把一张纸在上面摊开。 在这张纸上面,赫然画着白天的那个死人胳膊上那片纹身的图样。 “这是赵六儿,”这时候,只见一个伙计眼睛盯着那张纸,忽然开口说道:“去年三伏天正热的时候,赵六儿打赤膊时我在他身上见过。” “那你告诉我,赵六儿养不养猫?”沈墨一听之下,笑得像一个和善的大灰狼叔叔,他向着这个伙计问道。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等沈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快第二天早上了。 就在前一天的晚上,陆云鬟又重新经历了一番洞房花烛,那真是恩爱缠绵数之不尽,跟第一次又是大有不同。云鬟此时也是眼巴巴的等着沈墨回家。 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几乎整整一夜,等沈墨回到家已经是四更天时分,几乎天都要亮了。 沈墨回到家里以后,云鬟立刻就醒了,她温柔的伺候郎君脱衣洗漱然后才休息。 一大早,才睡了一会儿的沈墨又起床上班。云鬟就发现自己的郎君居然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墨的精气神明显涨了一截儿,看起来身上满满的都是斗志,给人一种生气勃勃的感觉。 “郎君看来是找到了要忙的事,”云鬟心里暗自想道:“男人只有在面对挑战的时候才会这样。” 等云鬟拿起沈墨的外衣之后,却又是一愣。 青色的缁衣……郎君升官做捕头了?什么时候的事? 沈墨见到云鬟手抚着自己的新官服发愣,他笑着说道:“不入流的小吏而已,也值当的娘子如此吃惊?” “郎君一个落魄的小捕快,孟三儿都不怎么在乎的一个人,怎么几日之间,变得又有钱又升官的,这是为何?”云鬟脸上带着笑意,又带着三分不解的向沈墨问道。 “那还不清楚吗?”沈墨伸出手去,笑着捻了捻陆云鬟娇嫩的耳垂:“娘子的旺夫运当真了得,自从娶了娘子,这个家是一天天的变好,为夫财运官运亨通都是娘子的功劳!” 陆云鬟被沈墨一捏,只觉得全身酥麻酸软,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要往地上出溜。她被沈墨逗弄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连追问沈墨升官的事都忘了。 …… 与此同时,临安城西的西湖上。 西湖岸游人如织,澄澈如晴空一般的湖面上画舫来去,红袖相招。 正是暮春看花时。 刑部员外郎张天如年轻英俊,一袭白衣似雪,慢慢的踱入花船。船桨“吱呀”一声,顺着苏公堤向着跨虹桥方向而去。那里偏僻幽静花草如茵,正是赏玩的好去处。 刘妈妈从船舱中出来,一见张天如,就是一通贴心的责怪: “怎么好些日子不来?”刘妈妈用手上的汗巾子将张天如肩上的落花拂去,口中软软地说道:“姑娘正恼你呢!都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部里有事,不给假。”张天如笑着,顺手接过了刘妈妈的汗巾子擦了擦脸。擦过之后,他秀逸绝伦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红润,这个年轻的官员越发显得英挺俊秀、不染凡尘。 “今儿把你那些小巧本事、温柔小意儿都拿将出来,好好哄哄我家姑娘!”刘妈妈小声说道:“不然,仔细姑娘再不理你!” “那是自然,”张天如笑着,进了画舫的船舱。 进了画舫里,更显得清幽安静。 迎面的画案上,玉狮子镇纸下压着一幅没画完的没骨兰花。红泥小火炉上烹着今春的新茶。一张瑶琴静静的摆在琴桌上。 迎面的舱壁上,挂着一幅俊秀飘逸的瘦金体写就的楹联: “开帘一砚樱桃雨,润到清琴第几弦。” 第39章:如梦方醒、一句戏言 整个船舱清幽淡雅,可谓是无尘无暇,可就是不见柳襄儿姑娘的身影。 张天如指着小几上的碧玉香炉对着刘妈妈笑道:“几日不来,香倒是换了。” “倒还是姑娘亲手合的心字香,用的也是一样的素馨茉莉。”刘妈妈一双风韵犹存的眼睛向着后舱飘了一眼,对着张天如说道: “只是我家柳姑娘这次合香,用的沉香却不是三佛齐的奇楠。而是真腊来的菩萨沉。”刘妈妈用汗巾掩口笑道:“张公子鼻子真灵,一下子就知道不同。” “焚香是天地间的正气,倒是不可不察。”张天如微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从后舱里面却是传来了一声娇软清婉的话语声。这声音婉转清丽、动听无比,可是说出的话来却是带着一股娇嗔: “好一个官儿,却到我们勾栏里来闻天地正气来了!真是气数!” “襄儿姑娘别生气,仔细身体。”张天如笑着向着后舱施了一礼。 “什么堂子勾栏的!忒难听了!”刘妈妈对着后舱不忿地说了一句,见这二人如今搭上了话,她也就带了门自己出舱去了。 “这几日部里有事,委实不得脱身。”张天如见柳姑娘出来,随着船舱摇摆身段也是婀娜纤弱,连忙上前扶着。 冷不防,他却被柳姑娘含羞带怒的搡了一把。只得脸上带着笑悻悻的退了一步。 “不过,倒是有了一件新鲜事。”张天如笑着说道:“行在(就是指南宋京城)里头近日发生了一桩奇案,真个是怪异恐怖,你要不要听听?” 柳姑娘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船舱外面有人笑道:“真有奇案?张兄先不忙说,等我们过船你再细细的讲来!” 张天如隔着画舫的窗户向外一看,只见旁边的湖面上桨声作响,又一艘画舫靠了过来。 在那艘船的船舷上站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张天如一看,却都是他往日的熟识。 三月的西湖岸繁华锦绣、绿柳如烟。真好似一个清雅秀逸的佳人。 张天如等这些人移步过船,一看却是翰林院侍读范逸夫、礼部员外郎龚敦儒、考功司主事江海平三个人。 “你们这些清贵的官儿,整天的就是泛舟西湖耍子。”张天如一见都是平素熟识日常打混的几个朋友,不由得笑道:“真个是无孔不入,我就是藏到这来都躲不开你们的聒噪!” “天如转找这冷僻的地方游乐,不知是何居心?”江海平知道张天如和柳襄儿姑娘要好,所以上来就笑嘻嘻的调侃了一句。 “啐!”柳襄儿一听之下,就是红潮满面的啐了一口,姑娘娇嗔地说道:“就是你们这些官儿,一个个的肚子里不知道多少坏水儿。弄得就是想清净的喝个茶都不成!” “说到喝茶,”这时候,这边厢的范逸夫也跟着笑问张天如:“柳姑娘的茶,天如不知喝着没有?” 一船人举座大笑,柳襄儿含羞自去后舱煮水点茶不提。 单说这些人坐定之后,大家问起张天如说的是什么案子,张天如才把前几日清明节晚上大食坊的杀人夺宝案细细讲了一回。 这猫妖死人、重宝失窃的大案,讲起来真是离奇又诡异,听得大家也是一愣一愣的。 “坊间传说这桩案子,我等倒也听说过一些。”这时候礼部的龚敦儒说道:“本以为是贩夫走卒把案子传得太神了,没想到天如这么一说,竟然真的如此!” “天如是刑部的,案子的卷宗就在他手里,这新鲜热辣的消息可比江湖传闻要准得多。”范逸夫接口说道。 这时候柳襄儿也点上茶来,伺候大家喝茶的当口,姑娘坐在张天如的身边,一双秀目不由自主的在俊朗秀逸的张天如身上飘动。 “那些大食人远道而来,怪可怜的。”柳姑娘说道:“这案子也不知道能破不能?” 平时柳姑娘也见过几次大食的客商,这些人出手豪富,又畏惧天朝的权势不敢胡作非为,在花船上也是规规矩矩的,所以姑娘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 “这案子,看来想破是难了!”张天如还没等说话,来自考功司的江海平却开口言道:“案子我不熟,但是办案的钱塘县令我倒是知道的。” “这个人去年中了丙寅科的榜眼,在殿试的时候一首诗做得花团锦簇,这才当上了钱塘县令。但是这卢月县令毕竟不是积年的老刑名,要说到破案可不是作诗那么简单!” “海平说的是。”张天如说到这里也点了点头:“这次我们刑部给他的半个月限期,眼看着就要过半了,钱塘县报上来的案情还是一团迷雾。看来这个榜眼,此番倒是要灰头土脸一番了。” “唉!”听到这里,柳襄儿姑娘叹了口气:“这鬼神作祟的案子,真是难为那个小县官儿了!”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船桨吱呀一声驶过了跨虹桥。在报恩寺下一湾幽静的湖弯里停了下来。 他们这些人叫了果子酒菜来饮酒谈笑,转眼间就把大食坊的案子丢到了一边。 …… 沈墨安排了早上的捕快们的差事以后,在中午回了家。 等进了家门,他就看见小符还在厨下忙碌,陆云鬟却在小符的小床上歪着,海棠春睡正浓。 云鬟昨天晚上等沈墨回家,几乎是一夜没合眼,沈墨走后她到底是挺不住睡了一上午。 沈墨坐在窗前,一边看着陆云鬟的睡姿,一边心绪却又飘到了案子上面。 现在基本上案情都清楚了,除了一桩。那两个奇异的时间节点,案犯莫尼亚是怎么做到的呢? 案发当时正是夕阳落山后的时分,阴云密布、细雨不断的飘落。那个时节只要耽误几分钟的时间,天就该黑透了。 就在这么天黑前几分钟短短的时间内,案犯却能够两次迷惑阿普,让他被眼前的假象骗得死死的。沈墨也许能猜出他们的手法,但是在时间这个问题上他却是无可如何想不通。 “三到五分钟……这么点时间,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啊……”沈墨心里一边想着,眉头忍不住微微的皱了起来。 “呵!” 这当口云鬟却是睡醒了。只见她轻轻的吐了口气,直起身来之后,却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四周。 “嘻嘻!”等看见外面天光正亮,只见云鬟自嘲的笑了笑:“睡了一觉,把奴家都睡糊涂了。还以为刚刚睡了一夜、现在是早上呢,原来睡的是午觉!” “啊!” 云鬟的这一句无心之言,却让沈墨惊呼了一声! 刹那间,一个念头就像闪电一般进入了他的脑海。云鬟的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梦中人,这下子,沈墨全都明白了! “哈哈!原来他不仅仅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他的时间竟然是这么来的!” 沈墨如梦方醒,惊喜的一把将云鬟抱了起来。 云鬟春睡方醒,身上正是娇软无力的时候,让沈墨这一抱,姑娘想要挣扎,却是连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小姐姑爷,中午咱们吃些什么?”就在这当口,小符擦着手走了进来。一看见眼前的场景,小姑娘顿时就羞得脸上一片飞红,原地陀螺一样转过身就往外跑。 “大白天的,你俩怎么就没个够呢!”小符在外面又羞又气的嘟囔道。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事儿哪有够啊!”沈墨一边困住了怀抱里扑腾的云鬟,一边厚着脸皮调侃人家小符姑娘。 “中午街上吃去,姑爷带你们俩看杂耍听曲儿,在大瓦子快活一下午!”沈墨笑着说道。 “郎君不是要办案吗?怎么今天这么有闲,还这么高兴?”陆云鬟挣扎不得只好让他抱着,她红着脸纳闷的问道。 “今天你可是立了大功了,一句话提醒了我,让这个案情豁然开朗!”沈墨哈哈笑道:“这是奖励你的!” 第40章:满目罗绮繁华处,杀机暗藏 如果说用什么来形容这个时代临安城的大瓦子,那么最贴切的比喻,这里就是后世的嘉年华。 街道两边的一个个院子里面搭着硕大的彩棚,小的能供七八个人歌舞,大的也有能走马射箭的。 彩棚里面设置的就像是现代的露天茶座,一条条的桌案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以供看表演的人喝茶饮食。 要是高档的一些场所,彩棚里面还有楼阁水榭溪流环绕。在舞台上各式各样的表演终日不歇。 要是喜欢热闹的,有本地的诸般杂耍。要是想要听唱的,有各类的戏曲和弹词。在这里无数文人墨客的新词,往往一日之间就能传遍临安。 沈墨带着穿上了新衣服的陆云鬟和小符姑娘,在各个会场中走来走去,把彩棚里面的新奇玩意儿看了个遍。 带着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的美女吃了乳糖圆子、水晶烩、科斗粉。又在卖时兴南果的摊子上买了皂儿糕、澄沙团子、滴酥泡螺、玉消糕。 等到大家吃饱以后,沈墨把市面上诸多的小吃捡精细的又买了许多,让小符姑娘拿着边走边吃。 这孩子手里捧着蜜果、糖瓜篓儿、杨梅糖糕的各种纸包,根本腾不出手来。沈墨抽空就从果子里面捡出几个塞到她嘴里,不一会儿就把她一张小嘴塞的满满的。 四下里衣香鬓影,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衣着华奢的公子、罗衣窄袖的妇人穿梭如织。卖散药和牛眼膏的小厮在人缝里钻来转去,真是满目绫罗、一片繁华。 沈墨带着云鬟她们看得目不暇接,就听这边轻敲牙板,有伶人唱着:“斜阳尽处荡轻烟,辇路东风入管弦。五夜好春随步暖……” 那边箫管声响,唱着“沙河云合无行处,惆怅来游路已迷。却入静坊灯火空,门门相似列蛾眉……” 他们看了贺丰年的傀儡戏,麻婆子的皮影儿,古月班的瓦盆鼓,姜公担的竹马歌儿。沈墨看了好一会儿赵葫芦在哪里表演腹语口技。 只见这老儿嘴巴不动,单从肚子里就发出两口子爱嬉的声响。那真是肉声叹息声如在耳畔,低吟浅唱无所不至。听得棚里的女眷面红过耳,浮浪子弟们大声轰然叫好。 等到又进了一个彩棚,里面擂台上是几对女相扑的正在翻翻滚滚的打斗。这些身材健美的女子……居然和现代的岛国相扑手穿着一样简单的服装! 沈墨瞧了几眼,却见这些女子相扑时居然招数法度森严,身体柔韧有力……还真有职业摔跤选手的实力! “这南宋,真是了不得!”沈墨也是大开眼界,不由得在心里啧啧赞叹。 在看表演的间隙,沈墨还观察了一下四周。 在大瓦子这几条街市里,钱塘县的捕快最起码来了有三四个。将近百十来个快手装成浮浪闲人的样子四处游荡,仔细的甄别来这里的游人。 他们见到沈墨,都是用目光示意一下就走开。估计还以为捕头来这里是来监督他们布控的,所以大家都更加警惕的查看起行人来。 陆云鬟未嫁之前久居深闺,是个轻易出不了门的大小姐,像这样游玩还是她平生第一次。热闹的场景把姑娘看得目不暇接,心里美滋滋的。 小符就更不用说了,小丫头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眼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大半天的游玩把这两个美人弄得兴奋欣喜不已,一直到回家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看到的那些热闹。 “姑爷!那些昆仑奴……就是吐火的那个,他们的皮肉是染黑的吗?” “姑爷!姑爷!天竺僧人耍的那蛇,咬了会不会死人啊?” 小符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想起什么就问沈墨,沈墨也是有问必答。后来实在回答不过来,就索性又用果子塞满了小符的嘴。弄得小姑娘眼睛乱转却说不出话来,把云鬟笑得花枝乱颤。 经过了这一天过后,沈墨又开始忙碌案子的事。 …… 案发第十二天,距离临安府限期的十五天期限还有四天时间。 这几天沈墨行踪诡秘,有时候出现在衙门,只是匆匆露了一面就消失了,有时候半夜才回来。 就连卢县令好几次想找他问话都抓不住他人,这位年轻的官员心里忍不住又急躁了起来。 这天早上,县尉魏蛟径直来到卢县令的后堂,他一见卢县令就皱着眉说道:“这个沈墨,也太不像话了!” 魏蛟引着卢县令往沈墨的差班房那里走,一边走一边抱怨。 “亏了县尊您对他如此新任,要是个有良心的,还不拼了命巴结差事?可是这沈墨又干了什么?” “天天的早出晚归,有时候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人。”魏蛟添油加醋的一边说,一边看着卢县令的脸色。 见卢县令也是面沉似水,魏蛟不由得心中暗喜,更说得来劲了。 “今天我忧心案子,想着上差班房里面看看沈墨有什么进展没有。可是我一进门,您猜怎么着?”魏蛟瞪着眼,作出难以置信的样子说道:“他居然在里面睡懒觉!” “有这等事?”卢县令听见魏蛟的话,脸上也是现出了一片怒气。 “等您看见就知道了……”魏蛟在前面引路。他见到卢县令的反应,心里不由得暗暗的欣喜的想道: “沈墨啊沈墨,这回看你还不死?” 等到转过二门,来到了捕快的差班房,魏蛟引着卢县令大步走了进来。 只见差班房几个捕快都在轻手轻脚的等着,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声音。卢县令一看,果然是这样! 在差班房的墙角蜷着一个人,呼呼大睡睡得正香,可不就是沈墨吗?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魏蛟一见这个情景,小声向着那几个捕快问道。 “小的几人在外面查案,想把这几天查到的情况和沈捕头汇报一下。可是沈捕头一直没醒,所以我们几个就只好在这儿等着……”这几个捕快里面,有一个带头的中年捕快向魏蛟回答道。 “就是,这都好几天没见着沈捕头的面了。有关案子的事情,我们想要找个拿主意的人都找不着……”边上另一个捕快也跟着说道。 “那你们怎么不直接向我报告?”县尉魏蛟瞪大了眼睛问道。 “沈捕头说这个案子他全权负责。有关案情的事只能报给他一个人。他上任后对我们号令甚严,小的不敢违逆沈捕头的命令。”这时候,边上又有一个年轻的捕快委屈地说道。 “唉!”听到这里,魏蛟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沈墨要是个真有本事的,独断专行一些也就罢了。” “可是这几天来他都干了什么?案子没有尺寸进展不说,官架子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竟有此事!”这前前后后的情况卢县令都看在眼里。只见他脸上带着一丝怒气说道: “把沈墨给我喊起来,我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第41章:案犯第四号、捉拿归案 “不用喊,已经醒了!”还没等捕快上来喊人,只见沈墨翻了个身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一脸疲倦的靠在墙上,揉了揉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 “你们当着县尊大人的面儿这么编排我,我还能不醒?” 等到卢县令朝着沈墨的身上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刚才沈墨背朝外躺着,身上还盖着件衣服,大家都没注意。可是他这一起身,这副扮相却是吓了大家一跳! 只见沈墨全身都是泥,泥水都已经干结在了他的衣服上。从膝盖以下都被厚厚的黄泥给糊满了,就像是穿了一双黄泥做成的长筒靴。脸上头发上也带着不少的污泥,整个人就像个泥猴。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而且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胀鼓鼓的布袋子,显然刚才睡觉的时候他都没撒手。 沈墨打了个哈欠,起身向着卢县令施了个礼。然后转头对着屋里刚才说话的三个捕快说道:“当值时间,大家都在外面疯了似的寻找线索,你们倒是有闲情在这里看着我睡觉?” 沈墨的这话一说,这三个捕快顿时就是脸色一变。想要强辩却没敢张嘴。 “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编排上官?”沈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前面一人领四十板子,告诉柳主簿,我把你们仨即日起开革出县衙,以后钱塘县捕快班,没你们三个的位置了!” “魏大人!”这三个人一听就慌了神,中间那个年轻的捕快连忙叫了县尉魏蛟一声。 蠢猪!听见这一声喊,魏蛟心里都快气炸了! 这时候你喊我干什么?这不摆明了你们三个是我指使的吗?卢县令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他还能看不出来? “沈捕头这副样子,不知道上哪查案去了,案子可有什么进展?”魏蛟马上反应过来,要想拉住卢县令打击沈墨,还是要在案子上面着手才行。 魏蛟心想:“卢县令如此看重沈墨,还不是要借着他的手破案?只要是案子没有进展,卢县令情急之下,这沈墨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魏蛟不愧是干了半辈子的老吏,一下子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他没有直接替自己的三个心腹讲情,而是把问题一下拉到了案情上面。 “要说案情的进展嘛……”沈墨看了一眼魏蛟,然后走到了一面墙的前面。 在这面墙上有一幅青布盖住了墙面。沈墨伸手把幕布拉开。大家立刻就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只见墙的最上面,是五个胡商、包括没死的阿普在内所有人的肖像。用炭条勾画出来的肖像不同于国画的风格,完全写实的画法把几个人的样貌神情画得活灵活现。 然后下面是两名案犯嫌疑人的肖像,赵六儿和孟小乙。沈墨在万贺升伙计和穆青的帮助下,完整的还原了这两名案犯的相貌。 这些人,凡是死去的都用朱笔打了红叉,而具有案犯嫌疑的莫尼亚三个人都被圈了起来。 再下面是案犯作案的时间线。卢县令是和沈墨探讨过案情的。所以一眼望去也能看明白个七八分。 这条时间线,从胡商上岸开始到案发的次日,每个重要的节点上面都有标注。 其中最要紧的那两个时间点,也就是阿普先后两次看到尸体的时间点上,都被反复的被炭笔勾画了不知多少回。 除此以外,还有死去的赵六儿身上那片刺青的复原图和万贺升的详细地图,都是画得细致传神,丝毫不差。 在最下面,还有根据阿普的描述画出来的那只猫妖的图样。 在图画上,正是那只猫妖站在尸体的脸上,猛然间回头的那一瞬间。猫妖的嘴里还叼着死者脸上的肉,嘴角上一片血迹淋漓。 在猫妖的脸上,那凶狠邪恶的表情被刻画得淋漓尽致,画中猫眼里面那种深邃凶残的眼神,让谁看了都是不寒而栗! “整件案子,咱们掌握的线索都在这里。”沈墨朝着墙上面笔划了一下。 “县尉大人,这里面有没有你提供出来的情况,或者是你这三个手下收集来的线索?”沈墨冷笑着看了看魏蛟:“或者说,你们除了捣乱干,过什么正事儿没有?” 魏蛟一听,就是大为光火! “你不要巧言令色!”魏蛟偷眼看了一眼卢县令,怒气冲冲的指着墙,对沈墨大声地喊道:“就你这些鸡鸣狗盗的手段,对案子又有什么用处?” “眼看着限期还有四天,你手里拿到了什么东西,能够让咱们钱塘县破案的吗?” “要是案子破不了,你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再多又能如何?”魏蛟的声音越说越大,他看到卢县令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峻,面上已经是绷得紧紧得一片铁青。知道卢县令现在的怒火已经无法抑制。 眼前的情景,似乎再加一把火,这个沈墨就完了! “谁说我手里没东西?”听到这句话,沈墨忽然笑了起来。 只见他把那个始终拎着的袋子拿到了身前,然后解开了带口上的绳子。 “这案子的第四名凶犯,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沈墨的这句话一出口。不但魏蛟,就连卢县令都是失声惊呼起来! 这袋子这么小,怎么可能装下一个人?难道说沈墨带回来的……是凶犯的人头?魏蛟心里面立刻就是一凛! 只见沈墨伸手打开了袋子,敞开了袋口递到了魏蛟的面前。 等到魏蛟低头朝着袋子里面一看的时候,冷不防,他就听见“呜!”的一声,一股恶风扑面而来! 一个闪电般的身影从袋子里面猛地蹿了出来,直接扑到了魏蛟的脸上。在这一刹那之间,两只邪恶而凶残的眼睛,在魏蛟的眼前一闪而逝! 这两只眼睛,魏蛟刚刚还在墙上的画中看到过,它们是如此的愤怒和狂躁,里面充满了邪恶和仇恨! “猫妖!” 电光石火之间,魏蛟的脑海中猛地想起了这两个字,随即他就感到了脸上一阵钻心的刺痛! 那只狂怒的大猫把魏蛟的脸当成了磨砺爪子的木板,四只利爪和尖牙雨点般的朝着魏蛟的脸上撕咬抓挠而去! “妖怪啊!”魏蛟连声惨叫,随即就被这只猫扑倒在地。只见他双手奋力的撕扯着,却怎么也拉不开糊在自己脸上的这只凶残的大猫! 第42章:盐桥河中小船、食脸猫妖 “就是它?”卢县令看着地上和魏蛟翻滚在一起的那只古怪的大猫,脸上带着奇异的表情向沈墨问道。 “就是它,”沈墨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墙上那副猫妖的画像。 卢县令神情一凛,深深的吸了口气! 即使是过了好几天,他却还清楚的记得沈墨跟他说过:现在要想抓住案犯,沈墨还需要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那只猫妖! 怪不得沈墨滚得一身是泥,还累得躺在差班房里就睡着了。原来他这几日神出鬼没,是出去抓这只猫去了! “你们三个都听见了?沈捕头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卢县令脸上的怒气依然未散,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朝沈墨发作,而是转头向着那三个捕快皱着眉头说道:“到柳主簿那里领板子,然后滚出钱塘县衙!” “这……是!”这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峰回路转。 原本魏蛟让他们埋伏在捕快班里,专心致志的等着沈墨露出破绽,好抓住他的痛脚把他拉下来。可是没想到,就在他们认为最接近成功的时刻,却把自己的前途给赔了进去! 这还不算完,沈墨看情况差不多了,终于在魏蛟的脸上把那只猫抓了下来,重新塞回了袋子里。此时,魏蛟的脸上已经被猫抓的满脸都是鲜血和道子了。 “下去吧,我和沈捕头还有事要谈。”卢县令冷冷的看了魏蛟一眼,直接就向对他下了逐客令。 魏蛟满脸的鲜血淋漓,等到他看到卢县令的脸色的时候,他这才醒悟。原来刚才卢县令脸上的怒气竟然不是冲着沈墨,而是冲着自己这一干人来的! 这一次,他可真是败得体无完肤! 等魏蛟含着恨、咬牙转身离去以后,卢县令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恶气,然后对着沈墨说道: “案子要是破不了,最先倒霉的就是你沈捕头,然后就是我!他们这些县吏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在这个时候不来帮忙反而来捣乱,真是一点都不稀奇,真当我卢月是傻子不成?” 沈墨呵呵一笑,他早就知道刚才卢县令脸上勃然变色,这股怒气不是向着他发的,而是朝着魏蛟这一伙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卢县令面前就开销了那三个捕快。 “这猫妖,你是怎么抓住的?”卢县令转过脸来,又好奇的看了沈墨手里的袋子一眼。 “卢大人不会以为,它真的是妖怪吧?”沈墨笑了笑。 “妖怪之说,本官是不太相信的。不过看这只猫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不得不信了……难道你还真有降妖捉怪的手段?”卢县令心情大好,不由得和沈墨开了句玩笑。 “抓这个东西,一点儿也不比抓妖怪容易!”沈墨苦笑着看了看自己一身干透了的泥水,然后把袋子扔到了一边。 “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抓住他的?”卢县令兴致勃勃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沈墨? 沈墨笑着拿出一大卷纸,把它在桌上徐徐打开:“那天咱们从假莫尼亚的尸体上面找到了那个纹身以后,当时我就怀疑,那个死人是赵六儿和孟小乙其中的一个。” “然后,当天晚上我就去了一次万贺升,让那里的老板穆青找了几个和孟小乙赵六儿比较相熟的伙计,来辨认那个纹身。” “哦?然后呢?”卢县令立刻精神一振! “其中一个伙计认出了这个图案,说他曾经见过赵六儿身上有这个纹身。”沈墨接着说道: “而且在我的追问下,他很快想起来,赵六儿就养了一只挺大的猫。根据他形容出来的样子,我立刻就可以确定,赵六儿养的那只猫就是这只猫妖!” “这个发现,很快就让我把案件之中缺失的一大块推断了出来。”沈墨笑了笑。 “赵六儿和孟小乙作为莫尼亚的同案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备这桩案子。赵六儿找来一只硕大的野猫,开始偷偷的进行训练。训练的主要内容就是让那只猫去扑击人的脸,其实就是用食物诱使它抓挠撕咬人脸。” “这样的训练之下,这只猫很快就养成了从人脸上取食的习惯。所以在案发的那天晚上,阿普看到这只猫扑到死人的头上,从死去的阿普脸上撕下一块血肉,实际上是化妆成阿普本人的赵六儿,在重复他每天喂猫的动作。” “那只猫从化装成死尸的赵六儿脸上撕下来的,其实是淋上了血的生肉而已!” 听到这里,刘县令神情一凛,然后惊奇地问道:“他们煞费苦心,特意训练了这样一只猫出来。就是让我们以为所有死尸的脸部被毁,是那只专吃人脸的猫妖干的。他们其实是为了掩盖死尸被毁容的原因?” “对!莫尼亚早就准备好了李代桃僵,用一具死尸来代替他自己,让我们认为他已经死了。但是赵六儿辛辛苦苦训练野猫的时候却不知道,那具替换的死尸,其实就是他自己!” “然后呢?你是怎么知道那只猫的下落的?”听到这里卢县令已经明白了,他又接着向沈墨问道。 沈墨指了指桌上摊开的那张纸,卢县令朝桌上一看,才发现那里是一副非常详尽的临安地图。 “在万贺升老店的院子里,我找到了他们撤退的线路。”沈墨指了指墙上的万贺升地图上面,万贺升临街的后院墙那里。 “在杀人的那一夜,他们就是从这里越过院墙,做下了这桩案子,然后又顺着这条路运走了抢来的宝货。” 沈墨说到这里,又转身指着桌子上的临安地图。他一边点着地图一边说道:“万贺升后墙外这条河,可以直通盐桥河。等到进了这条河道,他们就汇入了数不清的船只中,咱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可是,你怎么找到那只猫的呢?”卢县令看着地图上的那条河道,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其实很简单,”沈墨笑了笑。 “这只猫野性难驯,身上还有一多半儿是野猫的性子。在它的主人被杀掉、变成了莫尼亚的尸体以后。它怎么可能跟两个陌生人老老实实的走?” “而作为这个案件之中重要的一环,莫尼亚当然不可能把这只猫留在现场,所以他必须是要强行把那只猫给抓走的。” “所以,一方面他们丢弃这只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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