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县令怎么可能不答应? “后生……可畏啊!”赵正己的心里,此时已经充满了悔恨。 自己钱迷心窍,居然为了区区二三十两银子,就得罪了这么一个瘟神! 第27章:夜半无人时,杀人灭口 今天的事,可以说是许多前因后果纠缠在了一起。其中的变化就连沈墨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捕头徐旺必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所以他是沈墨第一个要除掉的目标。至于欺骗自己的赵正己,在今后对自己的伤害性并不大,所以沈墨并没有想着去报复他。 只因为今天是军巡铺第一天开张,时机难得,所以沈墨制定这个纵火计策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冒险的。 于是在魏蛟突然发难的情况下,沈墨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把之前自己关于案件分析的一些心得说了出来,最开始他的目的是转移大家的视线。 不过在这之后,他的猜测连连命中,把个县太爷弄的欣喜若狂。在这种形势下,沈墨敏锐的发现一个新的契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他当然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到南宋来的这几天,沈墨已经把这个时代的官场看得清清楚楚了,如果他只是作为一个人微言轻的捕快的话,那么这次他被人利用过后,还是一样要受到赵正己那些人的欺凌和压制。 难不成他两世为人,来到这个南宋,还要委委屈屈的活着? 所以沈默立刻意识到,如果要想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让自己变成一个别人不能够轻辱的人物,那么就不能再像原来的沈墨那样活下去! 毕竟一个人是需要别人承认的,如果走在街上每个人都翻着白眼看他,对他报以轻视,那么这样的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现在,万贺生老店院子里才会变成这样的情况。 县令卢月如今已经对沈墨分外的信重,在欣喜之下,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眼下县里面捕头位置出缺,捕快沈墨自主查案、有报国之心。分析案情一丝不错、有统领捕快的能力。又确定了这桩大案的嫌犯,有大功于钱塘县。” “着令捕快沈墨,升任代理捕头一职。若是案件告破,本县必不吝提拔。” 沈墨听了这话,心里暗自一笑,赶紧施礼谢过县太爷的栽培之恩。 这卢县令虽然年轻,到底还是官场人物,对于御下之道还是很有一套的。 这次他没有把把沈墨直接升为捕头,而是任命他为代理捕头,言下之意就是先让它行使捕头的职责再说。 至于正式升任为捕头,那是卢县令许给他的,是他破了案之后的奖赏。反过来说,案子要是破不了,那沈墨难免会被打回一个小捕快的原形。 这里面既有激励,又让下属看到了希望,沈墨难免会使上十足的力气为他办事,这个卢县令打的倒是好算盘! 这下子,沈墨成了钱塘县衙的第五号人物,从一个马上要被辞退的捕快一举升任了捕头。赵正己和柳清都难免出言勉励了沈墨几句。 只有魏蛟,看着沈墨的目光愈加阴狠。既然两个人已经结下了深仇,看来这位县尉大人是不准备擅罢干休了。 赵正己和柳清对沈墨倒是很友善,因为他们两个都清楚的看到了沈墨的才能。 今天的事,虽然五个铺兵全都被开革,其中就有三个铺兵是给他们两个人送了礼才当上的。但是这件事对他们两个却是毫无影响,甚至还更加有利可图! 反正军巡铺的铺兵买编制的银子他们是收了。这五个人自家喝酒误事,被人开革了出去,那是他们自己做事做砸了。难道赵正己还会把银子退还给他们不成? 反而这么一来,五个铺兵的编制一次性再次清空。这铺兵的位置,眼看着他们还可以再卖一回! 所以主簿柳清和县丞赵正己看着沈墨的时候,倒是并不觉得厌恶,反而还笑眯眯的打量这个新任捕头。 这边厢,沈墨看卢县令还要继续向他追问案情,他赶忙上前小声的向着如县令说道: “县尊大人,这里人多眼杂,容易走漏消息,不如……” “说得有理!”卢县令立刻明白,沈墨接下来的汇报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于是他命令几个衙役留在这里看着火场,以免死灰复燃。然后他带着剩下的人呼啸而去,回奔县衙。 等到了县衙的二堂,卢县令屏退了旁人,就留下沈墨一个。他这才笑着说道:“小沈,做得好!今天可是多亏你了!” “岂敢!”沈墨见卢县令看待他的神情很是亲厚。但是他却深知卢县令这样的态度中,也带着浓重的试探意味。 于是他脸上赶紧表现出了惶恐的神色,俯首低眉的连称不敢当。 如果沈墨现在要是表现得居功自傲,或者是对县尊大人少了些许敬畏之意。那他沈墨在卢月的心中立刻就会变成一个一次性的利用对象。案子破了之后,他也就完了! “案子有进展,那都是县尊大人居中运筹帷幄之功。属下见大人心忧国事、日渐消瘦,就想着怎么也要为大人分忧才好。所以这些天,属下一直在把这桩案子颠过来倒过去的想个不休,才会在今天误打误撞的找到了线索。” “哈哈哈!好了!”卢县令听沈墨说得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虽然知道沈墨这些话中水份着实不少,但是沈墨表现得恭敬谦虚,却是没错的。卢县令这下子知道沈墨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于是他也就放下了心。 “你倒是说说,这案子要想告破,你有什么章程没有?”这次卢县令倒是真心实意的向沈墨请教起来。 沈墨刚才的一通肉麻话把自己也恶心得不轻,但他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谨的表情。 他知道,升任代理捕快以后,这破案的重任就压在了他的肩上。不过对于这件事,他其实并不十分担心。 对于这些古代人来说,所谓的这种“奇案”,如果要是沈墨有心把它查个水落石出,那又有何难? “大人,”沈墨想了想之后说道: “在这件案子里面,小人思来想去,琢磨出了案犯作案的一些思路。” “快快道来!”卢县令赶紧在书案后面坐下,大有兴致的想听听沈墨还有些什么见解。 “您想想,活下来的那个胡商阿普,他在案件发生的时候非但醉酒,而且还曾经一度昏迷不醒。那案犯既然能够连杀四人,那么他们要想杀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所以我断定……”沈墨对卢县令缓缓地说道:“这个活下来的胡商阿普,是案犯故意留下来的活口。” “故意留下来的?”卢县令听了以后,惊诧的重复了一句。 然后他想了想,觉得沈墨说得确实有道理。 阿普在案发后足足昏迷了一夜,这些人有搬运财宝的空档,难道还差把他抹了脖子的那点时间? “都说杀人灭口、杀人灭口。”只见卢县令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在这件案子里,他们为什么要留下一个活人呢?” 沈墨说道:“所以他们留下这个活口,肯定是故意的。案犯的目的就是为了借着阿普的口,讲出这个案件的诸多离奇之处。” 沈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微微的笑了笑:“我断定,这些案犯所要遮掩的东西,必定就隐藏在阿普讲出来的这个故事里面!” “你说得有理,”卢县令听了沈墨的分析,他眼中的目光不断的游移。在心里面把沈墨说的这些话又细细的思虑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案犯有意留下了一个活口。就是要让阿普的供述把我们带入歧途?” 第28章:附骥行千里,谁是青蝇 “没错。”沈墨点了点头。 “还有吗?”卢县令若有所思的接着问道。 “还有就是,在回县衙的路上,小人对案犯的去向,产生了一些猜测……” “啥?” 等到卢县令听明白了这句话之后,他一下就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现在卢县令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他们已经确定了张六儿和孟小乙两个罪犯的人选,但是这个两个人却是已经潜逃好几天了。 换句话说,他们把案情分析得明不明白都不要紧。只要钱塘县能够找到这两个人的去向,把他们捉拿归案。那么案子是怎么做的,还愁审问不出来吗? 更何况人犯抓获以后,起获赃物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在大宋来讲,只要是人赃并获,那这桩案子就算是圆满告破了! 没想到的是,这沈墨居然说他对案犯的去向还有自己的想法,这真是让卢县令大为欣喜! “看来这个沈墨,还真的是一个破案的天才!难为他小小年纪,心思怎么如此的缜密……”卢县令一边惊讶的想着,一边示意沈墨赶紧往下说。 “属下是这么想的,”沈墨接着说道:“胡商带来的那些宝货,装成的箱笼包裹着实不少,那些东西加起来可以说是又沉重又累赘。” “这些案犯作案之后,要是想要远走高飞的话,他们带着这些大宗的东西逃跑的时候,难免就会露出行迹。” 说到这里,沈墨转回头去,指着二堂墙壁上挂着的钱塘县地舆图说道: “别的不说,就在出入临安的几处旱道水门处,把他们的画影图形拿出去查访。只问清明次日那天,有没有人带着大量的箱笼走过,还能查不出来这几个案犯的去向吗?” “对啊!”卢县令听了这番话以后,顿时觉得跃跃欲试,觉得沈默的这个方法好像是很可行的样子! “案犯也知道,他们只要在这一路上露了行迹,咱们顺着它行走的路途追查下来,就有可能会衔尾追上他们。”沈墨看见卢县令想岔了,他赶紧出言往回找补。 “所以,他们并没有连夜逃跑!”卢县令这回总算是终于听明白了:“他们不会在匆忙之间仓皇逃窜,而是会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近隐匿下来。等到风声过去以后,他们才会逃走!” “大人明鉴!”沈墨如释重负,他这次终于给卢大人讲明白了。 “你是说,案犯现在就在临安城里?”卢县令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沈墨的分析有理有据,应该距离事实相去不远。他现在的吃惊不仅仅是为了沈墨的分析,而且也被这几个案犯的大胆而感到暗自惊奇。 “不在城里,也在近郊,”沈墨点了点头。 “那要这样的话,咱们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卢县令听到这里以后,眉头不由得又微微的皱了起来。 “偌大的临安城,几十万户人家,两三百万人口,难道让咱们钱塘县的公人一家一户的去搜查不成?” “那当然不行!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哪有这么做的道理?”沈墨立刻就出言打消了卢县令的这个念头。 卢县令反复思索,要怎么样才能抓住这些案犯。只见他背着手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走了几趟之后,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忽然间,卢县令不经意的一抬头。 这一下。他就看见是的两眼里面一片清明,正在含笑看着他。陆县令这才暗暗的叫了一声:“这小子!” “你是不是心里早就胸有成竹,有办法能抓住这些人犯?”卢县令却是猛然间恍然大悟:这个现成的人才就在自己的眼前,还用得着自己这么苦心积虑的去想这件事? “胸有成竹当然是没有的,”只见沈墨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过这件案子里面,还有很多没弄清楚的地方,大人要是信得过我……” “信得过!”卢县令这回是想都没想,立刻就表示了对沈墨的信任。 “那样的话,大人只管把调配衙役、审问犯人、检查证物、检验尸体的权限都交给我。” “等到属下把这桩案子的前后经过都弄清楚了。案犯自然就会浮出水面,到时候捉贼起赃也就不远了!” “那当然可以,都交给你!”卢县令闻言立刻就是满口答应:“只不过,这案子急如星火……” “属下明白,”沈墨沉声说道:“临安府给咱们钱塘县十五日的期限,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不过,请大人尽管放心!” “属下明白,这桩案子离奇诡异,必定震动京师。大人被上峰严令让您限期破案。这件事对大人来说固然是个危机,但是以属下之意,这也未必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卢县令一听之下,心里立刻就是一动! “案子要是不能告破,大人难免会被临安府追责。可这,件事要是反过来说呢?”只见沈墨不慌不忙,慢慢地说道: “大人若是在举手之间,举重若轻的就破了这桩奇案。您想一想,那时您的大名必定是名动京师,就算是上达天听也未可知!” 卢县令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面顿时就是激动起来!沈墨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这样的案子,如果要是被自己随手破去。那自己将来的仕途,可以说是必定一帆风顺! “你说的固然没错,可是……”此时卢县令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他就好像眼看着似锦的前程和万丈深渊都在自己的眼前,这一步迈出去,要么就是仙境,要么就是地狱! “所以说,属下负责追寻线索,大人负责胸有成竹。属下只管兢兢业业的查案子,您就只管端住了云淡风轻的名士风范就成!” 只见沈墨嘴角含笑,稳稳地说道:“十五日限期到来之前,属下必定交给您一个……人赃俱获!” “好!”卢县令猛的一拍椅子的扶手,两只眼睛目光精光四射,看向了对面的沈墨。 沈墨说的这番话,虽然只是在空中给他画出了一张大饼。但是这个小捕快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强烈的自信和从容,还是不可避免的感染了卢县令的情绪。 眼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卢县令当时就做了打算,赌上这一票大的! 这些天,他只管把案子交给沈墨。而他要做的就是表现出一个名臣的风范。作出举重若轻的姿态来。 只要到时候案子真的破了。那么他卢月“惊才绝世,处变不惊”的名声,在大宋的官场上就算是彻底打响了! “案子,就交给你了!”卢县令重重的拍了拍沈墨的肩膀。 “蝇附骥尾而致千里,”只见沈墨笑着说道:“大人指日高升,到时候属下可还要接着给您效力呢!” 卢县令哈哈大笑,神情里却是一片踌躇满志。 沈墨见天色已晚,他们的话也说透了。于是也就起身告辞。 等沈墨走了以后,卢县令看着沈墨离开的方向,站在厅堂里面久久不言。 他在心里暗自感叹道,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钱塘县,居然是藏龙卧虎!在我的手下居然就有这样的干才,而我竟然一无所知! 这沈墨,能力强且不去说,态度也是恭顺诚敬。有的时候你明知道他说的话并不全是真话,听了也会心生欢喜。 这样的人,不但有能臣的本事胆略、有忠臣的恭谨忠诚,难得的是还有奸臣的那种知情识趣!真是让人不由得心里不去喜欢他! “沈墨呀沈墨!”卢月心里暗自想道:“我今后在官场上,是屈居一隅还是大展平生抱负,此番……就看你的了!” 第29章:锦帐摇银钩,梦里身是客 当沈墨走出县衙的时候,已经是初更时分。 走在青石街道上,沈墨回想着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件。说实话,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比较轻率。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他实在有点儿太“浪”了。 如果在他当卧底的时候,要是像今天这么胡乱行事,那么他在23岁那年他就已经死了。 在今天发生这些事件的前半程,沈默之所以仓促决定放这把火,就是因为它跟捕头徐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程度。 一旦对方要是开始对他下手,那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反击的机会了,所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至于后半程,沈墨则是看准了卢县令这个人。 这卢县令新官上任,在这之前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其实他的城府并不太深。跟沈墨在现代时遇到的那些犯罪团伙的老大相比,要论起凶残狡猾,这位县太爷可是差着等级呢。 更何况,这个年轻人新官上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沈墨就是看透了他踌躇满志,想要在官途上大展拳脚的心态。所以这才冒险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把这么大的一桩案子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今天在县衙二堂跟卢大人所说的那些话,只有一句是他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蝇附骥尾,而致千里! 沈墨在南宋这里根基浅薄,甚至连靠得住的朋友都没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要是想出人头地,要是没有靠山那就是痴心妄想。 而沈墨现在已经选好了这个靠山,那就是他眼前的这位县令卢大人。 只要这次大食坊的这个案子告破,那么卢月大人就会成为大宋官场上的新星。到时候沈墨再用上一点儿其他的手段,那么卢月要是想升迁是指日可待的事。 而卢大人要是以一个“能员”的形象升上去,那么他在以后处理繁难的公务的时候,还能依靠谁? 用现代的话来讲,是谁给你破的这个大案,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所以他和卢月大人现在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双方正互相利用得不亦乐乎。沈墨也正好借势一跃而起! 街市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有的褒衣博带,有的青衣小帽。这些身影好像是古画中的人物走了出来,在这灯火迷离的街巷上若隐若现,映衬得周围的这一切好似梦境一般。 “ONE NIGHT IN临安,我留下许多情……”沈墨哼着歌儿,一路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等到沈墨进了自家的院子,才发现房间里面灯烛都已经熄灭了,显然云鬟和小符两个人都已经睡了。 既然如此,沈墨也就不好打扰这两个人休息。他一路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门,在外间屋脱下了外衣鞋袜,撩开被子上了小床。 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侧一暖,触到了一大片柔润光滑的肌肤! “啊!”有人惊呼了一声,听声音居然是小符! “我草!”沈墨也是惊呼一声,赶紧忙不迭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小符这丫头,怎么回到她自己的床上睡了,都不言语一声!”沈墨在心里暗自大叫不妙:“这下子搞得本捕头钻错了被窝,这真是……好尴尬啊!” “叫什么叫!换地方睡也不说一声!”沈墨赶紧先发制人,沉声教训了小符一句。他这属于先下手为强,颇有贼喊捉贼的意思。 “姑爷你……想要干什么?”黑暗中,就听见小符娇美甜糯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要是真想干什么,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沈墨狠狠的回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里间屋。 这事儿还用问吗?沈墨用大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这肯定他媳妇云鬟吩咐的。 云鬟一定是想让他回里面去睡,但是又面嫩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就让小符去抢占外面的小床阵地。 但是两个美女做下了这件事,也一定是羞怯难言。所以她们才会吹灭了烛火,在这儿黑灯瞎火的等着沈墨回来。 原本沈墨一进院子就感觉到微微的诧异,现在却是终于找到了答案。她们两个其实应该等一家之主回来再睡的,可是屋子里面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这下他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这两个小糊涂蛋!”沈默心里暗自好笑:“难道她们就没想到,我一进来摸着黑,肯定会上错床的吗?” 等沈墨上了里屋的大床,帐幔中一片馨香,满是云鬟身上的女儿香。 他在大床的外侧躺下,定了定神之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在他旁边的黑暗中,云鬟的鼻音极其轻微的笑了一声。 “想不到我沈墨纵横江湖多年,今日居然中了你们的埋伏……”沈墨刚刚悄声地说到这里,旁边的轻笑声已经连成了一片。 “郎君碰到她哪儿了?”云鬟说话的时候吐气如兰,一股暖暖的气息吹到了沈墨的耳边上。 “没碰着,” “骗人,” “真没碰着,” “小符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还不知道她?她刚才那一声惊呼……”黑暗中的云鬟语声娇怯,好似是咬着自己的下唇在说话:“分明是被触到了……要害……才叫出来的。” 云鬟口中的“要害”两个字,“腾!”的一声把沈墨的心火儿勾了起来! “要害?是不是这个要害?”沈墨终于忍不住,翻身就是一记擒拿!云鬟立时发出了“嘤”的一声! …… 南宋,千载之前的南宋。 有物欲横流、也有真情流露。有人心险恶、也有患难真情。有纸醉金迷,也有忠贞不屈。 这是最好的时代,是历史上最辉煌的时刻之一。但同时也是四面强敌、危机四伏。 在云鬟柔软而温暖的怀抱中,沈墨觉得自己和这个时代之间最后的一丝隔膜,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至此之后,我是一个南宋人。是一个夫君、一个捕头、一个辛劳而又幸福的一家之主。 我是这个时代长河中的一滴水。我既是这个时代孤寂的旁观者,也是投入了全部身心的一员。 锦帐里银钩摇曳,正是春深似海时。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然而,此时的沈墨却不知道。南宋这条浩荡的大河中,正是因为多了他这一滴异样的水。从此却被影响着,向着另一个不可测的方向,滚滚而去! 第30章:一室春来久,影帝飙戏时 第二天一早,沈墨一家三口人起来梳洗穿戴。 早饭是小符煮的色带碧绿的青梗米粥,街上买来的白细蒸饼和四碟清爽小菜。 小符倒是没给沈墨什么难看的脸色,只是眼神躲躲闪闪的不看他,稍稍有些别扭。三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吃饭。 “呃……那什么。”沈墨一边喝粥,一边随口对小符说道:“下回要是再挪地方,千万提前告诉我一声……” “扑哧”一声,陆云鬟忍不住笑出了声,小符姑娘一惊之下,差点把粥碗扣在自己前胸上。 “得了便宜还卖乖,蒸饼还我!不许吃了!”小符恼羞成怒,上去就抢沈墨手里的饼。 “行了别闹了!相公一会还要上差呢。”云鬟赶忙收了笑,在一边解劝。 “说正经的,”把这两个人劝开以后,只见云鬟忍着笑意,向沈墨正色问道:“相公昨天……在小床上得着什么便宜了?” “噗!”还没等沈墨和小符反应过来,云鬟先忍不住笑了! 沈墨也跟着笑,把个小符弄得又羞又气,调羹往碗里面一摔,恼得起身就走。 “你们两口子没羞没臊,都不是好人!”只见小符姑娘气哼哼的把腰肢一拧就进了厨房,只剩下屋里面的两个人捂着嘴,死憋着不好笑出声来。 家庭和睦,精神爽利,沈墨在云鬟的侍候下穿戴整齐,然后心情愉快的出了家门直奔县衙。 等到了差班房,这次手里拿着花名册负责点卯的人,自然就成了我们的新任代理捕头,沈墨沈捕头了。 沈墨一一唱名,在他点卯的时候却是一心二用。在场每一个捕快的表情神态,全都清楚的看在他眼里。 这些人的表现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这里面有的人,觉得自己对沈墨这个家伙知之甚深的,想不通他怎么会忽然走了狗屎运当上了这个捕头。这些人目光中的轻视和揶揄之意溢于言表。他们的内心潜台词是:“真是气数,这小子也有今天?” 还有几个捕快明显是前任捕头徐旺的心腹之人,这几个人也许是得了县尉魏蛟的吩咐。他们看向沈默的目光里带着冷淡和挑衅,明显是非常不合作的态度。 但是也有几个人,要么就是曾经见到过昨天沈墨火场对答的场面。对沈墨断案的本事有过深刻的印象。要么就是得到过赵正己和柳清的嘱咐,对沈墨的态度却是十分的恭谨巴结。 才30几个人,就弄得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等到沈墨点完了名,倒是没有一点卯不到的。 接下来就应该是分派今天的任务,派大家出去接着收集线索。没想到这个时候,只听得前面大堂鼓声作响,卢县令要升堂了。 没说的,这些捕快衙役都去堂上站班。 等到这些人在堂下站定之后,只见卢县令一身整肃的官服从后堂中走了出来,在他的书案后面稳稳地坐下。 沈墨再一看,只见这位卢县令满面寒霜、一脸的铁青,看起来心情非常的不好。 “这是怎么了?”沈墨心中诧异,想到卢县令昨天和他分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是一片苦大仇深的样子。难道案情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不成? 正在沈墨想到这里的时候,只见卢县令一拍惊堂木:“传捕快班上来,堂前问话!” 钱塘县的这三十来个捕快也是不明所以,刚才他们还在衙役身后喊堂威呢。怎么准备眨眼之间,卢县令就冲着他们来了? 等到这些捕快恭恭敬敬的在堂下站好,只见卢县令皱着眉头把这些人看了一遍之后,大声地说道: “捕快班侦办案件不利,数天之内,案情竟一无所得。尔等定然是敷衍搪塞,不肯用心查探!” “来人!”只见卢县令满脸寒霜,随着他一声呼喊,右手朝着书案上的签筒一抓,就抽了一支火签出来。 一尺长的竹签上涂着通红的朱漆,这帮捕快一看就知道,这一下子麻烦大了! 县衙大堂书案上面的签筒一共有两只,一直装的是红色的竹签,叫做“火签”,一只装得是绿色的竹签,叫做“签票”。 签票是缉拿犯人用的,相当于现代的逮捕令。而火签一扔下来,就是要打板子了! 钱塘县三十来个人的捕快班,这回人人都要挨打,这一下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沈墨心里莫名其妙,不知道今天早上卢县令抽的是什么风。可是当他抬眼往上一看,只见卢县令手里掣着一只火签,却并没有往下扔。 而他的眼神,却闪电般的朝着沈墨这边闪了一下! “我去!原来是这么个道道儿!”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沈墨一下子就明白了卢县令的用意! “好一位县尊大人,你还真够意思!” 沈墨在刹那间向前跨了一步,大声说道:“大人且慢,属下有话说!” “每人给我重打四十……沈捕头,你有什么事?”只见卢县令手里捏着火签,看了沈墨一眼。 “你今天早上才刚刚上任捕头一职,理应责罚不到你,打板子没你的份儿。” 卢县令这么一说,沈墨心里更加确定,自己猜得是一点都没错! 沈墨连忙上前躬身说道:“本县这些捕快兄弟们日夜查访,不敢稍有懈怠,绝非有意拖延敷衍。忘县尊大人网开一面,先饶了他们这一次……” 听沈墨说时候到这里的时候,只见卢县令一皱眉头,煞有其事地说道:“案情毫无进展,眼看着期限一到,咱们钱塘县就成了整个临安现在的笑柄……时至今日,你还敢替他们讲情?” “小人用性命担保,限期之内一定破案,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县尊大人手下留情!” 沈墨行云流水一般的顺着卢县令的剧本往下演,而这个时候,堂上站在卢县令两侧的赵正己和柳清,脸上也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咱们这位县令卢大人,对新上任的沈捕头真个是十分的器重。这是县尊大人生怕沈墨的捕快班子里有人不服什么的指派。卢大人这是有意捧了沈墨一把啊! 卢县令先是假意要打这些捕快的板子,然后再由沈墨出面求情。这样一来,这些捕快感念沈墨让他们免去了这一遭棒疮之苦。事后这些捕快自然会对沈墨感恩戴德! 果然,只见沈默一番规劝之后,堂上的卢大人把火签往桌子上面一仍,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也罢了!” “既然新任沈捕头为他们求情,本县就先记下他们这每人四十大板!” “不过,要是侦办案件期间有人玩忽职守,沈捕快你只管报与本县。到时候数罪并罚,那个时候再打,就不是四十大板了!” 卢县令在堂上咬着牙发狠,似乎是全是看在沈墨的面子上,才按下了心头的怒火。 沈墨见这出戏已经演完了,他连忙侧过身,对着身后的捕快班轻轻的挥了一下手,做了一个手势。 “嗡!”的一声,这些捕快见到沈墨的示意,全都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大堂上,连声谢过县尊老爷法外开恩,寄下了他们这一顿板子。 等到县令大人退堂的时候,沈墨的目光和卢县令稍一接触,双方都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这一出戏,两个人配合得珠联璧合、不差分毫。这让他们飙戏的双方心都觉得大有得遇知音、惺惺相惜的感觉! 第31章:细雨、清茶、美酒、美人 这是县尊大人御下的手段,就算这些小手段已经被赵正己和柳清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去说破。 于是,当沈墨带领捕快班走出大堂的时候,捕快中的绝大多数人对沈墨的态度已经是幡然一变! 这些人心中暗自想道:没想到这个沈大郎平时不言不语,这一当上捕头就立刻显出他的手段非凡。刚才全靠他的说情,这些人才免去了这一顿板子。 这些人不但感念沈墨的人情,而且也深知他很得县令大人的看重,哪里还有不开眼的人敢跟他作对? 等到沈墨带着这些捕快到了回到了差班房,沈墨在捕头的书案后面坐下之后,他的这些捕快手下已经静悄悄的站立在两厢,等待着沈默的吩咐。这次是再没有人敢有丝毫的轻慢之心了! 话虽如此,沈墨知道现在还是差了一把火候。 所谓“不畏威,无以怀德”。如果他上任之初就对这些人一味的示好,很快的就会受到这些人的轻视。刚才胡萝卜已经给过了,现在是大棒时间! “接下来我给大家安排工作,全都给我仔细着用心巴结差事。”只见沈墨脸上稍显阴沉,他语气淡淡地说道。 “捕头放心,我等定然不敢轻慢!”首先答应的自然是沈墨的死党吕强,剩下的这些捕快也都纷纷表示,一定会听捕头的指挥,绝对不敢怠慢。 “还有,每一桩我安排下去的事,过程和结果都要全无差错。谁要是违背我的命令自行其事……只要一次,就一次!” 只见沈墨的脸色渐渐阴沉,他抬起来环顾了一下大家,一时之间整个厅堂里面鸦雀无声,这些人谁也不敢和沈墨的目光对视。 “立刻打了板子开革职务。没有第二次机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墨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向着那几个徐旺和魏蛟的心腹身上扫了一眼。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原先是谁的人。现在你们都是我手心儿里的跳蚤,我让你们跳多高,你们就给我跳多高!” 一边说着,沈墨的手指一边在自己的书案上轻轻点了点。他的这句话明枪暗棒,把那几个之前还存心捣乱,一心想要看沈墨笑话的捕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个个全都把头深深的低了下来。 “好了,现在听我指派。” 沈墨这边安排了几个行事精细的捕快,带着画师去失踪的赵六儿和孟小乙的家中,记录下他们的体貌特征,画出人像。 然后这些画像还要交给赵六儿和孟小乙的邻居,还有万贺升的伙计们辨认,是不是画的像他们本人。 在这之后,复制若干份的画像会交给十余个快手众多,消息灵通的捕快。让他们去街市上寻找这两个嫌犯的踪迹。 沈墨对这样的查访手段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如果他要是嫌犯的话,也不会在这个风头正紧的时候到街市赌坊里面闲逛。 不过这是常规手段,明知道收效可能不会太大,但也是非做不可的。 “还有,安排衙门的仵作下午重新验尸,我要在边上查看监督。吕强去县牢里面把胡商阿普提出来,上午我要重新审问。” “沈捕头,验尸和提审案犯都需要县尊大人的首肯,您……”吕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向沈墨问道。 “现在县尊让我全权处理此事,”沈墨知道这是吕强担心自己对衙门里的业务不熟,怕他出现越权的情况所以才好心提醒他。所以他向吕强示意没问题。 听到沈墨这么一说,这些捕快们一个个都是暗自心惊。 原本捕头这个职位的工作,只是负责抓捕和侦查的居多。捕头徐旺还在位的时候,也只是县尊大人让他作什么他才作什么。 可是这位沈捕头,居然一上任就展现出了不同的气象。他现在的权限和做的事,简直是县丞大人,甚至是卢县令才有权限做的事! 更何况刚才他分派任务的时候,一条条清晰明确、井井有条。而且什么任务用什么人分派得非常适宜得当。这一下子,大家心里面更加不敢轻视这位小捕头,立刻一个一个恭恭敬敬地领命出去了。 …… 话说,卢县令心忧案情的进展情况,一心想要知道沈墨是怎么办案的。 于是当他听说沈墨要提审胡商。卢县令就悄悄的来到了二堂后门的屏风后面,想要听听里面沈墨审问阿普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方法和套路。 其实沈墨今天早上从分派任务开始,所有的破案工作就已经被他作出了调整。他现在所遵循的已经不是南宋破案的那一套了,而完全是现代刑侦的侦办规程。 每一条线索都要经过核实和确认,任何细节都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当所有可能性都一一的否决掉之后,剩下的自然就是案件的主线。 等到胡商阿普被带进来之后,发现坐在书案后面正在整理口供的那位居然不是之前的大宋县官老爷,而是换成了一个年轻人。阿普不由得就是一愣。 …… 在这之后,在沈墨的询问下,阿普开始一遍遍反复详细的叙述。他讲的都是案发前后那几天的事。沈墨问得不厌其烦,但是胡商阿普却是越说越心惊。 在连续几次反复的审问当中,哪怕他有一丁点儿跟之前的说辞不相符,沈墨也要拿出来核实。 随着他的反复供述,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又一点一滴的重新回到了阿普的记忆里。 那些被他完全忽略掉,甚至他压根没有想到去注意的事情。在沈墨的提示之下,都清晰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三月二十九日清晨,我们在涌金门码头上看见了临安城巍峨的城墙……” 那天早上天色阴沉,风里面夹带着零星细碎的雨点。长达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让我们疲惫不堪。但是看到了临安城,还是让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是振奋不已。 我们在临安早市上吃了顿热气腾腾的吃食,卖面汤的人来了以后,我们又用热水清洗了手和脸。肚子里面那种热乎乎的舒适感,让疲倦之极的我们每个人都是昏昏欲睡…… 之后我们来到了万贺升老店,那是我们之前几次在这里驻扎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对那里分外的熟悉,那里感觉就像是我们在临安的家…… 把我们带来的货物都安顿打点好之后,我们这些人关上了房门开始呼呼大睡。这一觉,我们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才醒。 我们醒来之后,伙计送来了味道清新的绿茶,这种异常娇嫩的茶叶在我们的国度价比黄金,那可是只有贵族和祭司才能够得以享用的好东西! 这些味道清甜、回味悠长的饮品,还有长时间的睡眠,终于把我们旅途的疲惫一洗而空。 在这之后,我们每天所做的就是不断的品鉴临安的美食,还有在湿润的空气中欣赏外面的雨景。 如果不是这些雨水阻挡了我们的脚步,让我们没法出去做生意,我几乎都要爱上这样的天气了。 这里的空气湿润而清新,就像是大宋国婉约而宁静的少女。您知道,在我们的家乡既没有水去洗澡,女子也没有那样的温柔和娇羞…… “住口,谁让你说女人了?” “好吧,呃……在四月一日的那一天,我们吃的是红糟鹌鹑、水滑子鸡,冰糯雪藕……大宋的春天和夏天居然都能吃到冰……我们喝的酒是剑南玉冰烧。和它一比,我家乡的椰枣酒就像是泔水……” “住口!不让你说女人你就说酒?给我接着说,酒宴是几时开始的?” “未时开始的,因为我们向阿胡拉祷告是午时三刻,那天祈祷完了之后,我们就开始了酒宴……” 阿普反复的交代。沈墨则是详细的做着笔录,一条条的事无巨细全都记录了下来。 …… 听到沈墨对阿普的讯问,卢县令却是大吃一惊! 关于当天的案情,沈墨只是重新核实了一遍。然后沈墨的审问重心却是放在了案发之前。也就是从阿普一行人上岸,到案发之间的那段时间里! “这是为什么?难道那段时间,其实才是案情的关键?” 卢县令站在屏风后面,想着之前关于这桩案件离奇诡异的一幕幕场景。只觉得丝丝的冷汗从他背后冒了出来,直到湿透了自己后背的官服。 难道说,自己之前为了破案所想的,还有所做的那些事,竟然全都错了? 第32章:南宋仵作对现代法医 整整一个上午,沈墨都在审问胡商阿普。 他不但把胡商这一行人自从上岸之后,一直到案发之前的这段经历反复问了个清清楚楚。而且还把这几个人在大食的背景,全都事无巨细的问了出来。 这一个上午,阿普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但是心里却对这位年轻的捕头越来越是敬畏! 因为在南宋,每当他们这些大食人说起他们的宗教信仰和家乡的风土人情的时候,都会让这些南宋天朝的人大为惊异。 可是这位年轻的捕头却是大为不同,从他的神情上看,不但对大食的这些事毫无新奇的感觉,甚至有时候问起问题来还会一语中的,直指核心。 这不仅让胡商阿普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位捕头对大食的了解,可能在所有的宋人之上! 阿普却哪里知道,沈墨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在宗教界干过(卧底在假活佛的组织里)所以对这些异域宗教的了解远远超过了普通的现代人。置于和南宋人想比,更是远远超过了他们。 更何况阿普所信奉的拜火教,并不算是消亡的宗教。在现在的阿三国仍旧有将近八万人的拜火教信徒。他们生活在孟买附近,称自己为“帕西人”,实际上就是“波斯人”的音译。 沈墨在前世还亲眼见过这些帕西人,对他们保留下来的古老宗教大为惊讶。所以自在这次审讯中,沈墨听到阿普供述出的那些宗教和民俗方面的奇闻,才会毫不惊奇。 等到审问一结束,阿普就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沈墨在吃中饭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这次审讯的记录,然后等到过了午时,他招集了本县的仵作,到义庄里面验尸。 这义庄,就是古代公共的停尸场所。一般客死异乡的人都把它作为暂时存放棺椁的地方。还有就是扶灵柩回乡路过此地的人,都会把死去的亲属暂时存放在这里。 义庄就离着县衙不远,等沈墨过去的时候,赫然发现县令卢月也在这里。 “县尊大人!”沈墨见到他赶紧施礼:“这等腌臜事,怎能怎敢劳动大人亲自来看?” 卢县令倒是毫不避讳,只见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案情紧要,要是不亲眼看看,总归是不放心。对了,本县的仵作呢?” “已经吩咐人去叫了,快到了吧?”沈墨抬起头看看太阳。这时候正是午时三刻,是阳气正盛的时刻,一般来说做仵作验尸都是选在这个时辰。 可是沈墨在这里和县令大人一起等着,足足等了有两刻钟。等到卢县令都有些烦躁了,本县的两个仵作才慢吞吞的姗姗来迟。 人还没到,沈墨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然后,他就听见有一个年老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几具尸体而已,居然验了又验!他才穿几天不开裆的裤子,也不知能看得懂尸档不能?敢平白无故的来消遣老子!” “就是!不过是乳臭味干的家伙,居然敢质疑爹爹您的检验。真是不知死活!”这时候有一个人在旁边接话。 沈墨听声音,这是一个年轻一点的嗓音。只听他随声附和地说道:“居然还要再次验尸,亲自监督。灯草一般的芝麻小官儿,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沈墨听了这一对仵作师徒的对话,心里当时就冷笑了一声。 这两个人来得这么晚且不去说,刚才又是特意的在门外大放厥词,故意让他听到。这两人显然是带着很不合作的态度,过来捣乱来了。 “看来魏蛟的影响力还不小,”沈墨心中暗自想道:“既然如此,你这回伸哪根手指头,我就剁你那根手指头!” 两个人在外面的一番话,旁边的卢县令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位县太爷的脸上,立刻就是勃然变色! 这两个人显然是有恃无恐,但是却没想道县令大人如今也在义庄里面。等他们两个迈步一进来,就发现了卢县令的身影站在厅堂里。这两个仵作立刻脸上就变了颜色,诚惶诚恐的向着卢县令跪倒施礼。 卢县令扫了这两个人一眼,又看了看沈墨。 沈墨倒是没有立刻发作这两个人的意思,只见他用眼神示意了卢县令一下,还是先验尸再说。 要说这个仵作这个行当,也是在三百六十行里面的一种。不过却是身为贱役,属于在社会上没人喜欢的那一类职业。不过这些人的收入倒是很是丰厚。 一般仵作这个职业的人都是子承父业。因为身份低贱的原因,仵作的儿子绝不能读书科考,也没有别的出路。所以这些家传的手艺就一辈辈的传了下来。 这些人往往在验尸的时候胡乱填写尸档,如果涉及到人命案子,往往一桩案件就会让他们这些人挣的盆满钵满。 比如说像是打架斗殴、伤人致死。那么同时五六个动手的人,这里面致命伤是谁弄出来的,就成了县令大人量刑的标准。 所以这些案犯们为了保住性命,都要竞相给仵作送礼。所以他们这些人倒是不缺银钱。 但也正因为他们手里有钱,却又被人歧视和排斥,所以这些仵作往往性格乖张。又自持有祖传的手艺不怕被人辞退,所以仵作这个行当,在衙门里属于谁都不愿意惹的这种人。 这两个人也没想到,卢县令居然会亲临此处。这下子本来想给个沈墨一个下马威,结果反倒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等来了人,又见沈墨没有发落他们的意思,卢县令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开棺验尸。 “请县尊大人示下,小人先验哪一个?”仵作里面那个年老的向着卢县令请示道。 卢县令转脸一看沈墨,沈墨耸了耸肩:“随便哪个都行。”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这一大一小两个仵作的脸上同时又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这个年轻的捕头明显是心里头没谱,所以这次验尸根本就没有重点,也没有目的。所以他才会提出“随便哪一具都行”这样的话来。 听他这么一说,仵作两父子就走到了一具棺材面前,先是打开了棺材盖,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之前验尸的尸档。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验尸报告。 “死者胡商阿兰……四十五岁,系大食胡人,此尸身长四尺三寸,红发红须……”老仵作一边念着尸档,一边指着尸首,一一向着沈墨和卢县令指示此人的体貌特征。 沈墨走到棺材面前,眼睛看着里面的尸体,一抬手就把老仵作手里面的尸档拽了过来。 沈墨直接看的是尸档上面最关键的地方,死者的死因。 “死者面色青紫、双眼突出,确认系惊吓恐惧而死……放屁!”沈墨一抬手,把尸档“啪”的一声,摔在了老仵作的脸上! 第33章:奇怪的衣服,他不是莫尼亚! “你!”老仵作怒得眼睛一瞪,就要发作。但是陡然间他又想起县令大人就在旁边,于是“咕噜”一声,把下半句谩骂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看来,沈捕头对小人写下的尸档有疑问啊?既然你怀疑小人验尸验错了,不知道小人错在何处,你有什么真凭实据没有?”老仵作忍住了怒气,不阴不阳地说道。 沈墨看了看棺材里面的尸首。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天气已经非常炎热,经过这五六天的停放,尸体已经开始中度腐烂。一股特有的尸臭从棺材里面蒸腾起来。 这个胡商阿兰的死相非常难看,死尸的脸上是一片青紫,眼珠子瞪得溜圆。由于腐坏,脸上的皮肉已经大面积的浮肿起来,看起来分外的狰狞。 “惊吓致死?”沈墨冷笑了一声,用手里铁尺撬开了死尸的牙齿。 低头看了死尸的口腔之后,沈墨摇了摇头。他又用铁尺在死者的脸上一杵,铁尺的尖头把死尸的下眼睑给翻了下来。 果然如此!一看到死者的眼睑内侧,沈墨的嘴角上,瞬间露出了一丝笑意! “沈捕头也懂验尸?”那个老仵作见沈墨亲手上去摆弄尸体,他在旁边却是不屑地笑道:“临安城的仵作行儿,小人倒也颇知道一二。不知道您是哪位先生教出来的弟子?” “你又是谁教出来的弟子?”沈墨听到他夹枪带棒的这些话,立刻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就你这手艺,也敢说知道一二?替你师傅丢人还差不多!” “大人此言是何用意?”这时候,这个老仵作终于忍不住瞪起了眼睛。这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看起来是诚心要在这件事情上跟沈墨见个高低了! “上下眼睑内部血管破裂,分明是窒息而死的体征。你还敢说他是惊吓而死的?”沈墨收回了铁尺,把铁尺上面沾染了尸液的尖头在这老仵作前胸的衣服上擦了擦。 “你自己看看去!”沈墨的目光毫不迟疑的瞪了回去,弄得那个老仵作当时就是一愣。 等到他也翻看了死者的眼睑之后,只见这个老仵作神情略一犹豫。然后只见他又站在那里振振有词的强辩道:“若是窒息死亡,应该是舌头肿胀青紫,但是这个死者阿兰的舌头一如往常,并没有……” “你说的那是上吊或者被勒死的死尸,他们颈部被勒,导致舌头充血,自然就是舌尖肿胀。”沈墨毫不留情的反驳道:“这个死者颈部没有勒痕,我说是他窒息而死,什么时候说他是被勒死的了?” “要是不被勒或是被掐,怎么窒息而死?”老仵作还在振振有词的反驳着。 “死者死亡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雨,发现尸首的水沟里面也是满满的全是积水。”沈墨听到这里,毫不犹豫地说道: “如果死者当时由于某种原因处于昏迷,甚至只是醉酒昏睡的状态。只要罪犯捞起它身上湿透的衣襟,盖在他的脸上。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会窒息而死。而且颈下也并没有勒痕、舌尖也不会肿胀,只是面色青紫、上下眼睑内出血而已!”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这个老仵作号张口结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个在本县捕快班里籍籍无名的年轻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 这位沈捕头,居然对验尸这面的道道儿如此清楚!要知道这些技术,每一项都是仵作行里面的不传之秘。怎么居然到了他的嘴里,这些秘密倒好像是如数家珍一样被说了出来? 这老仵作顿时就是汗流浃背,他脸上就像是死人一般的苍白,看起来简直和棺材里的死尸有得一拼。 “钱塘县是京畿大县,责任何等重大。怎么居然有你这样尸位素餐的废物!”沈墨毫不留情,抬腿就是一脚,把这个老仵作踢得“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就连旁边的卢县令见到这样的场景,脸上也是怒气勃发,他张了张嘴,似乎正要开口发作这一大一小两个仵作。 “还有你!去,把胡商莫尼亚的棺材给我打开!”沈墨用手里的铁尺指了指老仵作的儿子。 卢县令一听沈墨的话,顿时精神就是一振!就连处理这俩废物的事情都给忘了。 因为这一次,沈墨却并不是漫无目的验尸,而是直接挑选了一具尸体来检验。这就说明沈墨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 这一老一小两个仵作,知道今天自己恐怕是要倒霉了。他们两个人一副面色灰败,垂头丧气的模样,老老实实的依照沈墨的命令去开另一座棺椁。 在他们开棺的空隙里,沈墨就在一边,用手里面的铁尺拨弄着棺材里面的阿兰尸体,在他用铁尺拨开了阿兰的衣服之后,他的嘴角猛然间露出了一丝微笑。 在那边行,两个仵作开了棺盖以后。在那里强打着精神,又接着开始下一步的验尸。 沈墨一边听着他们宣读莫尼亚的尸档,一边过去用铁尺样画葫芦的挑开了莫尼亚的衣服。 “胡商莫尼亚,三十八岁,黄发黄须……” “住口!”这位老仵作才刚刚念了一句,却又被沈墨果断的出言打断了。 “你们两个笨蛋,又验错了!”沈墨的脸上带着一片寒霜,冷冷的看向了这两个捕快。 “大、大人!”只见老仵作顿时就是满头大汗,他战战兢兢的向着沈墨问道:“不知……小人这次错在何处?” 沈墨叹了一口气:“这具尸体,不是莫尼亚!” “啊?” 听到沈墨的这句话,屋子里的几个人,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起来! 要是说验尸发生错误,这还可以解释得过去。可要是连尸首都弄错了,这可就太荒谬了! “你……您说这不是莫尼亚?”老仵作看着沈墨,声音颤抖着道:“您怎么知道?” “看看那边那具阿兰的尸体,”沈墨对老仵作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他衣服下面穿的是什么?” 老仵作闻言,和他的儿子连滚带爬的跑到之前那具棺材面前,用手掀开了阿兰尸体上的衣服。 然后,只见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死者的衣服里面,腰上系着一条一巴掌宽的带子,在腰间围了好几圈。还有,他上身贴身穿着一件奇怪的背心!”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这时候站在旁边的卢县令终于忍不住,好奇的向着这两个仵作问道。 第34章:细雨黄昏、满座死尸 “那件背心是前胸一块布料,后背一块布料,中间用细小的布带连缀而成的。”还没等仵作说话,沈墨出言代替他们两个答道。 “如果你要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在场的这四具尸体里面,有三具尸体的衣服里面穿着这样奇怪的布带和背心,只有莫尼亚的衣服下面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卢县令挥了挥手,让这两仵作把剩下的两具棺材全都打开,检查他们的衣服下面是不是有这样奇怪的背心和布带。 他还在一边纳闷的向着沈墨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穿着这样的衣服?” 沈墨怎么听到卢县令这么问他,于是他慢慢的回答道: “从第一天,咱们在大食坊调查案件的时候,我听到胡商阿普嘴里一直在念叨着‘阿胡拉在上’,我就知道他们这一群胡商都是拜火教的信徒。” “拜火教?”卢县令疑惑的重复了一句,显然不知道沈墨说的是什么。 “就是和袄教跟摩尼教差不多的一种大食宗教……”沈墨对着卢县令解释道:“这是大食地区流传很广的一种古老宗教,在唐朝的时候就曾经传入我国。” 当时在长安,唐朝的天子还准许他们建立了一座自己的寺庙,叫做“大云光明寺”。而这些古怪的衣服,就是拜火教信徒们身上穿的。 当沈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回过了头。这个时候,那两个仵作已经把所有的四具棺材全部都打开,一一检视了他们的衣服。 卢县令和沈墨不用他们的回答,只凭他们俩面如土色的神情就知道,沈墨这次又说对了! 果然,在那四个死者中间,只有莫尼亚的尸体上,没有穿着那种古怪的背心! “那条又长又宽的带子,如果拆开的话,你就会发现那是用72支羊毛线织成的。在他们的腰上缠了三圈。”沈墨接着说道。 “拜火教的信徒,他们管这条带子叫做‘圣带’。七十二支羊毛线代表着他们的宗教经典《阿维斯陀·耶斯那》的七十二章。绕在腰上三圈表示善思、善语和善行。” “还有那件古怪的背心。他们叫做‘圣袍’。前后两片象征着过去和未来。”沈墨手里提着铁尺,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 “这两件东西,信奉拜火教的家庭里面,从孩子一出生就会系在他们的身上,终身也不许脱下来。哪怕是死了也不行!” “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发现他不是莫尼亚!……啊?……不对!”当卢县令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猛然间醒过来,发觉自己想错了! “你要检验的第二具尸体,直接就指向了莫尼亚。这说明你看到他身上没有圣袍和圣代之前,就知道他不是莫尼亚本人!” “县尊大人英明!”沈墨笑了笑,顺便捧了卢县令一句。 “我之所以选择他来检验,就是因为一个非常明显的原因。”沈墨笑着对卢县令说道:“就在案发的那天晚上,胡商阿普第一次发现了阿兰的尸体,转头跑向他们的房间的时候。” “当时,就在他站在院子里面踌躇,犹豫着不敢进去的时候,却有一个人迎面走了出来。” “这个人就是莫尼亚!”只见卢县令的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他惊讶地说道:“原来就是仅仅凭这一点,你就确定这个莫尼亚其实并没有死?” “那当然,其实这一点,就是整个案件最为关键的线索。”沈墨点了点头,向着卢县令说道:“他当时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根本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不但是这样,而且当时他走出房间,迎上了阿普,还直接导致了另一个结果。”沈墨接着说道: “就是阿普当时并没有走回他们宴饮的厅堂,而是带着莫尼亚,又再次向着院门外走去!” 沈墨说到这里,用手里的铁尺指了指“假莫尼亚”的棺材:“如果我们假设莫尼亚就是本案案犯的话,那么在当时,他为什么要拦住阿普,不让他进去?” “因为在这个时候……啊!”当卢县令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猛然间忍不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因为在那个时候,所有的胡商都已经死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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