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道,就是被对方的迷药迷晕,着了道。 对于此人会毒,她自是知道的。 只是…… “听说她是救你而死,为何又会给你下毒?” “许是因爱生恨。” 虞苋抿嘴:“原来你知道阿离喜欢你?” 熊心皮笑肉不笑:“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为情爱矢志不渝,才会为我出生入死,无怨无悔,没有我的刻意引导,她又怎么会爱上我呢?” 虞苋冷笑:“所以呢,她还不是给你下毒,索你的命。” 他轻飘飘道:“因为我喜欢你,她知道我喜欢你。” 虞苋一愣。 熊心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瞬间变得温柔:“因为喜欢,才想在临死前,见你最后一面。” 她却觉得浑身拔凉,感觉就像是被阴湿的蛇给盯上了,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熊心却笑了:“阿姊,你看,你还在害怕我,是在担心我拉着你一起去死吗?” 别说,她刚才或许没有想到,此时倒是怀疑了。 虞苋可没有忘记,她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他就将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着要将她剥皮抽筋。 她脸色一白,转身就要走。 “再等等。” 熊心祈求道:“再让我看你一眼。” 虞苋回头。 对方拿起案几上的瓷瓶摔在了地上,在碎片中挑挑拣拣了一番,选出了其中最为锋利的一块碎片。 她没做声。 熊心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临死前,又不甘心自己的喜欢被带进土里,我可从来把当成阿姊,而是。” 他没说完,或许也不想说完,锋利的碎片瞬间划破喉咙,血液飞溅。 虞苋的脸上、身上,都被溅了血,熊心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张了张口,似在无声的说: 别想忘记我。 在熊心看来,死在女郎面前,她才会记忆深刻,午夜梦回之时,能短暂的想起他,也不错。 虞苋抹掉脸上的血,看着死掉的人,冷冷道:“还真是一个变态。” 楚怀王的后事,是有专人操办。 虞苋回去时下了雨,又路过了梨花树,脑中回想到熊心的死状,再看飘落的白色花瓣,心境突然就变了。 漫天飞舞的梨花,就像是无声的葬礼。 她不禁想,今日死的是熊心,明日呢,死的又会是谁?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儿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南唐后主的这首《乌夜啼》,倒是契合她此时的心境。 虞苋道:“又下了一场离别雨。” 第94章 “梨花醉。” 人啊。 知道得越少, 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虞苋撑伞走到落花与落雨之中,对着跟在身后的黎晟道:“黎将军,走吧, 和我去酿酒。” 黎晟询问:“什么酒?” 虞苋道:“梨花醉。” 她笑着说道:“我也就两样东西能拿得出手,一是酿酒, 二是跳舞。” 不过酿酒遇到了禁酒令, 喝酒还被某个人给惩罚了,而穿越第一次跳舞, 也是当初宋义给逼迫的。 黎晟道:“还有第三样。” 虞苋:“什么?” 她认真的说:“美貌。” 虞苋被她逗笑了,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 道:“不谦虚的说,我也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 黎晟眉眼弯弯。 虞苋道:“走吧。” 楚怀王病故的消息很快就被传播了出去,民间不少人却不信,还有流言传来, 说是项王将人给毒杀了。 项羽无法解释, 人的确在他手中没的。 而虞苋却觉得此手段颇为熟悉,很像是一个人的手笔。 …… 一个月后, 虞苋将几坛子梨花醉给酿好了,自己亲自拿着小锄头,在梨树下挖了一个坑,将两坛子梨花醉埋好, 希望经年后, 还能有将梨花醉给挖出来的那天。 剩下的梨花醉,她送给了黎晟两坛,一坛送给了桓楚, 剩下的两坛她抱回了寝殿。 等项羽回来之后,她拉着他的手, 说道:“大王,陪我去一个地方。” 项羽疑惑:“去哪?” 虞苋说:“去观星台。” 他笑了:“你还会观星?我怎么不知道。” 虞苋将一坛梨花醉塞到他的怀中,自己也抱着一坛子,拉着他往外走,挥手让侍卫侍女们止步:“今日天色好,观星台位置最高,可以看见最美、最亮的星月。” 项羽被她拉着走,不是地宫下的观星台,是明面的观星台,阁楼建得很高,足有九层。 到了观星台的平台上,风很大,吹得人头发和衣裳乱飞,猎猎作响。 从观星台往下看,是能看见咸阳的万家灯火,往上看,是繁星布满整个黑夜,上弦月被众星拱月。 虞苋打开了一坛子酒,带着梨花的酒香飘进鼻尖,又被风吹散。 她嗅了嗅,笑着说道:“大王,我还从来还没有和你一起喝过酒呢,这是我亲自酿的梨花醉,今日可不能扫兴。” 项羽将酒坛放在一旁,双手抱胸,看着万里江山,说道:“把我拉到这里,就是为了喝酒,没有别的事情了。” “边喝酒边说嘛。” “行。” 项羽很少喝酒,现下倒是没有拒绝,闻言道:“那就边喝边说。” 虞苋喝了一口梨花醉,靠在身旁的围栏上,被风一吹,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见她不说话,项羽没有催促,也学着她的样子开了梨花醉,淡定的喝酒。 酒是很烈的,比起酒的烈,香气更甚,仅是一口,便觉得醉了。 星月下,寂静无声。 还是项羽先开口,说道:“我得到密报,刘邦身上的伤已经无碍,如今集结了六十万大军,正往咸阳逼近。” 虞苋震惊:“这么快。” 他道:“之前刘邦在彭城就有四十万大军,被冲散的散兵我没有追杀,战事一了,便能重新被人整合,他手下能人辈出,如此快的集结出六十万大军,并不稀奇。” 不过。 项羽道:“不用担心,乌合之众罢了。” 虞苋默默喝了一口酒,脸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了:“大王,你知道熊心死后,民间的流言吗?” 项羽冷嘲:“知道,说是我毒杀的。” 她道:“不出意外,这是韩信的手笔,他可是搞舆论的一把好手。” 这样的人,在自己手上用着的时候,会感觉很省心,可若是成为对手,就不美妙了。 项羽见她夸赞韩信,面上不悦,冷哼道:“你对他的评价倒是高。” 虞苋:“实话嘛。” 她转身远眺着咸阳城,手撑着围栏,说道:“大王,你从来没有输过,会不会觉得我总是很悲观?” 项羽冷哼:“是有点。” 梨花香萦绕在空气中,女郎忍不住再喝了一口,说道:“之前我原本计划在鸿沟议和时,刺杀刘邦,只要他一死,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那么有些事情不说也没有关系。” 她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没想到会发生意外,导致刺杀失败,这件事我就不得不说了。” 项羽见她眼神中有了些醉意,说话时却很认真:“想说我会怎么死啊?” 虞苋说:“对,其实许相师和你说过的。” 他道:“自刎而亡。” 女郎点头:“没错。” 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能看见星星在闪烁,没有工业污染的天气,自然景色就是这样的美丽。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虞苋红着眼睛鼻子说道,“韩信让士兵唱起楚歌,使得楚军失去了斗志,大王带着亲卫冲出包围后,他设下十面埋伏,以人数将你给拖死,最终你选择了自刎。” 项羽双手抱胸:“这是历史记载的,关于我的结局?” 她点头:“没错。” 虞苋喝了一大口酒,声音有些闷:“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现在却不得不说,大王,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一次失败,可能就……” 项羽摸摸她的头:“我知道,就像叔父。” 她垂眸:“我不会排兵布阵,对战争一窍不通,我只知道他可能会使的计谋,却没有破解的办法。” 项羽道:“设伏的地点在哪?” 虞苋:“垓下,九里山。” 项羽说道:“你对我死的地方记得这么清楚啊?” 她“嗯”了一声。 读书时,曾读到宋代李清照的《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诗中的英雄气节,豪迈的气势,让她读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小小的她,对于历史上项羽的初印象。 虞苋说道:“我不知道告诉你这些是好还是不好,可我不想你死,我想你长长久久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项羽知道虞苋来自后世,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害怕是正常的。 他伸手抹掉了女郎脸上的泪珠,笑着说道:“你都将韩信的计策、埋伏的地点都告诉我了,这一仗我若是败了,岂不是很丢人?” 虞苋也伸手,颇为不好意思的抹掉了脸上的泪珠,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对,会很丢人。” 风阵阵,树叶沙沙的响。 项羽道:“别哭,会丑。” “丑?”虞苋听不得这个字,含着泪珠的眼睛立即瞪圆,“丑吗?” 她只喜欢被人说好看,说丑,会生气的。 项羽:“那不丑?” 虞苋生气了:“我本就不丑,连哭都是好看的!”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 “有。”她指了指自己,“我啊!” 气势凶凶。 项羽伸手掐了她的脸颊,敷衍地“嗯”了一声,真真是气死人。 虞苋气势只是起来了一下,她抱着酒坛子,又担忧道:“可是历史有了很多的改变,或许韩信会想出其他的计谋,或许埋伏的地点会改变,或许……或许我提供的信息都是无效的信息,帮不到大王什么。” 项羽挑眉,意气风发:“我也不一定会输。” 也许吧。 她考虑过,假如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虞氏先祖曾娶过刘氏女,自己还要不要告诉项羽历史上的死因。 最后还是说了。 虞苋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反应,或许是自己的这一番,改变不了结局。 想到这里,心中流淌着细细密密的疼,她赶紧喝酒,让烈酒在口中的辛辣,压下心中那股绵密的痛。 她抬头,仰望对方。 项羽穿着玄衣,领口和腰带扣着金色,高大的身躯站在身侧,侧脸线条硬朗,英俊得让人心跳加速。 这么好看的人,真是舍不得。 项羽扭头睨她:“不要用看将死之人的目光看我,慎得慌。” 虞苋努嘴:“哦。” 她上前抱住项羽的腰,脸在对方身上蹭了蹭,缓声说道:“对了对了,大王,我还从来没有专门给你跳过舞,你想不想看?” 项羽挑眉:“刚刚还在哭鼻子,现下就要给我跳舞,情绪变得倒是快。” “那咋了。” “嗯?” 虞苋擦了一下脸,闷声闷气道:“那不跳了,” 项羽:“好吧。” 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他凑近,好声好气地哄道:“好了,刚才逗你的,别生气。” 虞苋转身背对他,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哄不好了。” “真的?” “真的。” “那我给你舞剑,让王后高兴高兴。” 虞苋眼睛一亮,急冲冲地道:“那敢情好。” 项羽拍拍她的肩膀,抽出腰间的剑,离她几步远,朝她颔首:“看好了。” 月光下,对方的身影婉若游龙,每一招式兼具美观的同时,带着剑势。 带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杀意。 想着项羽曾跟着项梁做过游侠,十几岁的年纪,打得会稽无敌手,二十岁的年纪,整个天下都没有对手,真正是天下第一人。 可她从来没有见过,项羽当游侠的样子。 好可惜。 第95章 “他怎么来了!” 秦王宫, 观星台,梨花醉,舞剑的青年。 星月, 大风。 缺了些什么。 项羽舞剑结束,利落收剑, 女郎立即鼓掌, 奉承道:“大王的剑术,可比在鸿门时, 项庄舞得更赏心悦目。” “是吗?”他不吃这一套,冷声道, “既然我剑术赏心悦目,你为什么走神?” 虞苋:“我没有走神!冤枉。” 项羽凑近:“嗯?” 她立即从身后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天灯和笔墨,递到项羽面前转移话题:“许个愿。” 项羽询问:“这是什么?” “这是天灯,又叫许愿灯, 在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 将天灯放飞,神明听到之后, 就会将愿望实现。” “神明?”他冷哼,“我没有愿望。” “随便写也好,主要是为了好兆头。”虞苋不满地说道,“我已经写好了愿望, 你不写, 就我孤零零的放飞天等,都没有伴了。” 项羽颔首:“行吧,勉强陪你。” 虞苋赶紧将沾了墨汁的毛笔递给他:“呐, 写吧。” 项羽刚要动笔,疑惑地看着女郎:“你写的是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她哼哼道, “被人看见了,就不灵了。” 项羽“哦”了一声。 他转身背对她,说道:“那我也不给你看。” “……小气!” 项羽在天灯的布帛上写了几个字,写的是楚国的文字,她也看不懂,遂作罢,自己拿出火石敲敲,点燃里面的蜡烛。 上面用简体字写着两个字。 活着。 世间若是真的有神明,就让我们,都好好的活着。 项羽写好之后,学着女郎的样子,将灯芯点燃。 只见天灯慢慢飘了起来,往天际飞去。 观星台本就高,暖色的烛光照在人的脸上,驱散了夜晚的寒凉。 项羽看着虞苋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仔细看,能看见脸上细腻的绒毛。 他恍然想起来,初见时,他大她一岁,她缺失的五年时间,如今他大她……六岁? 虞苋睁开眼睛,看见项羽在盯着她看,不由询问:“你看什么?” 项羽拿起酒坛,掩饰地喝酒:“没看什么。” 女郎歪头,指着他,戳穿道:“你在看我。” 说话时笑眯了眼。 他冷哼:“知道还问。” “就问!” 项羽将她捞进自己的怀抱,两人依靠在围栏旁,看着飞得越来越高的天灯,任由风吹着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虞苋说:“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 无眠之夜。 这日之后,战事吃紧,项羽带着虞苋上了前线。 汉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全军溃散,楚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了汉水。 似乎一切都改变了。 营帐中。 虞苋刚回来,便被一个陌生的士兵拦住了去路,将一封信交给了她。 “谁给我的?” “王后看过了便知。” 说完,那人转身就走,很快就融入在了军营的队伍中。 虞苋想要回想对方的相貌,竟是一点特征都记不住,就好像是人群中最普通的一张脸。 她翻开丝帛,上面写道:“一日内离开军营,不然你会死的。” 是熟悉的字迹,是来自韩信的信件。 不安地情绪,萦绕在她的心间。 她忧心忡忡的走进营帐,项羽还未曾回来,便自己坐在席子上,将布帛摊在案几上。 韩信此言是什么意思? 此时汉军已经不成气数,再有数日,项羽就能带兵攻入汉地,为何他还有如此自信,还有何手段,能要了在主帅营中,自己的命。 她百思不得其解。 韩信此人,被后人尊称为兵仙,用兵如神,即便武功比不上项羽,其军事成就并不在项羽之下。 虞苋呆坐了一个时辰,项羽回到营帐,她立即就爬起来,迎来上去:“大王,大王,你回来了。” 项羽见她皱着鼻子,脸色不是很好,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了?” 她将密信递给项羽,奇怪道:“他让我离开军营,不走就会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有什么针对大王的计谋?” 项羽没有接,瞥了一眼,吃味:“他怎么还惦记着你。” “什么惦记?”虞苋将信丢在案几上,自己跪坐好,叹了一口气,“他只是嘴上说喜欢我,实际上他的行动并没有他说的那般的喜欢。” 她瞥了项羽,见他双手抱胸,气压还是很低,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大王是真心的对我好,我知道的。” 项羽无语: “倒是会表忠心。” 他说道:“不管这密信中所言,是真是假,既然他说你待在军营中会死,明日一早,我就送你离开吧。” 虞苋瞪大了眼睛,脸上气得红通通的:“你说什么,你是要抛弃我了,竟要赶我走,就算明日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走,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她委屈道:“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留念的只有你,你不能将我推开。” 项羽挑眉:“还哭上了。” 虞苋一抹眼泪:“没哭。” 项羽解释道:“你看,现在汉军溃逃,成不了什么气候,说不定他故意给你写信,来迷惑你的,不用过于担心。” 她道:“那我更不用走。” 项羽颔首:“那就不走。” 虞苋这才满意了,将信丢进火盆里,直接让火给烧了。 看着布帛被火舌吞噬,女郎的脸色才变好。 不会有事的。 时间已经来了立夏,正是丰水期,汉水湍急,冲刷着江岸,水击打石头的声音,能传到营帐中。 江东人善水,喜水,营帐扎在汉水旁。 汉水,正是汉朝名字的由来,也是汉民族的起源。 不管韩信给虞苋写的信件,究竟是不是他利用她故布疑阵,项羽还是召集了手下的谋士商议对策。 虞苋吃过饭后,则走到河岸旁消食,看着汉水湍湍急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正走远了一些,便见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出现在这里的人。 “韩信。” 韩信身上穿着普通士兵的服装,目光看着她的脸,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利用你的心思,明日若你不离开,你会和项羽死在一起。” “那就死在一起。” “你是后世之人,这些年我召集方士,推算出,三年后还有一次机会,你或许能够穿越回到属于你的世界,没有必要为了你眼中的古人,在这里丧失了性命。” “徐福留下来的手札,上面记载了穿越的节点,下一次时机,是五十年之后,不对,现在应该是四十五年之后,你不要哄骗我。” 韩信冷笑:“徐福的话可不一定都是准确的,你不必将他的话奉为圭臬。” 虞苋反驳:“可他的话至少经过了验证,而你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上一次自己就无情的抛弃了项羽,这一次,真的还要去赌一个不确定的三年? 她唾弃自己动摇了瞬间,最后还是不敢去相信。 韩信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为了陪他去死?” “对啊。”虞苋瞥了他一眼,“你敢独身出现在这里,还不走,我就叫人了。” 韩信脸上冷酷,手指捏紧,发白,心中难以言喻的痛。 他算来算去,没有算到,她竟然在军中。 明明只要项羽一死,他会得到她,即便她现在不喜欢,未来还有好多年的时间,他们可以慢慢的相处。 一边是天下一统的千秋霸业,一边是心爱的女人…… 见到虞苋就要张口,韩信笑了一下,说道:“好,我走。” 韩信走进树林,女郎立即转身往回跑,到了军营,遇见了桓楚,她抓住他的手,说道:“韩信,我看见韩信了,他往树林里走了。” 桓楚闻言:“他怎么来了!” 虞苋:“不知道啊。” 桓楚立即点人,带人追来上去。 而韩信已经走远了,身边的副将询问:“王上,计划当真不提前,万一出现什么变故。” 他道:“再等等。” 韩信之前本就是项羽麾下的,如此才能扮成小兵混了进来倒也不是难事。 此时看着湍急的汉水,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给项王。” 副将面色担忧:“倘若是项王察觉到王上的计划,汉王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韩信道:“无碍。” 桓楚已经追了上来,韩信将信绑在箭上,射到了对方身边的树上。 见桓楚将信拿下,韩信才对副将道:“走吧。” 而桓楚果真将信交给了项羽。 信上写道: 若是不想连累她,今夜送她离开。 项羽看着信上的内容,将布帛合上,询问侍卫:“王后她人在哪里?” “回大王,在帐中。” “去叫医工开一副安神汤,煮好后端来给我。” 他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落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不管韩信究竟是不是危言耸听,不管他究竟接下来有什么计谋,他都不愿意让女郎再随自己涉险。 医工将安神汤煮好之后,项羽便亲自将药端进了营帐,正看见虞苋手撑着脑袋,用手按摩着太阳穴,他走进来了都没有反应。 项羽挑眉:“听说韩信涉险来找你了。” 虞苋回神,闷声道:“是啊,说了好多的话,听得脑子疼。” 项羽道:“他倒是惦记着你,怕是早恨不得我死,好霸占你。” 她无语:“你胡说什么!” 不过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这些男人会有这种想法,对于如今来说并不稀奇,说出来,不过是摘掉了遮羞布。 若是项羽死了,自己还活着,不知道结局有多凄惨。 项羽坐到她面前,将安神汤递给她:“我担心今日你受了惊,让医工给你熬了一碗养神汤,不要乱想了,今晚睡个好觉。” 虞苋:“不想喝。” 项羽眉头一挑。 她:“好吧,我喝我喝,不要用这么严肃表情看着我。” 项羽冷哼:“喝吧。” 第96章 “好好活着,不必内疚。” 耳边有潺潺水声。 虞苋瞥了一眼项羽, 又瞥了一眼黑糊糊的汤药,却见对方将药递到了面前:“要我喂你喝?” 她道:“不,不用。” 接过汤碗, 女郎深吸一口气,将里面的药一口干了。 干完了之后, 她扣碗, 颔首道:“喝完了!” 项羽颔首:“看见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继续说道:“喝完了, 就睡觉吧,明日说不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得休息好。” 虞苋闻言,点了点头:“好。” 正准备起身往榻上走,肩膀被滚烫炙热的手包裹,止住了脚步。 项羽将她紧紧抱住, 哑声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本不应该去找你,让你和我一起涉险的。倘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 你往后好好的生活,忘了我。” “什么?” 虞苋心中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恐慌,想要将人推开,浑身却绵软使不上力气, 脑袋也晕乎乎的。 很快, 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项羽将她抱起,放平在榻上, 将黎晟叫了进来:“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黎晟稽首:“一切都已经办妥。” 项羽看着灯下的美人,手眷念的捧着她的脸, 深吸一口气:“将她送走,切记,不要让她回头。” 黎晟:“喏。” 项羽将女郎抱了起来,送到了马车上,马车里铺了柔软的被子,再颠簸的路都不会伤到她,可见其珍视。 他道:“好好照顾她。” 黎晟带着百来精兵,与黎万里一起送虞苋远离了汉水,星月离开。 虞苋脑袋是清醒的,可是身体动不了,心中难受极了,眼泪顺着脸颊话落,氲湿了被子。 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被抛弃,是何种的感觉。 心口堵得慌。 而虞苋刚被送走没多久,韩信便已经看见了。 韩信回头,看着滔滔汉水,说道:“水,乃万物之灵,时而温润,时而波涛汹涌,人能驯服它,它也能杀人。” 他道:“开始吧。” 上游决堤,庄稼、房屋,就像是干草一样脆弱,直接被洪水撕碎。 人在洪水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 即便楚人善水战,在洪水的冲击下,十几万大军,都被洪水给冲散了。 这是真正的溃不成军。 项羽带着亲兵突围,到了一处山顶,最后只集结了八百勇士。 桓楚骂道:“当年就应该将韩信给一刀给砍了,如此小人,山洪爆发,要死多少人,此计歹毒至极!” 够狠。 项羽站在山顶,看着浑浊的洪水,人在里面哀嚎,又被卷入水底消失无踪。 “我们中计了。”他淡淡道,“对方假装败逃,引诱我们深入,借山洪之水来冲散我军,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桓楚道:“可是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行事!果真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小人行径!” 时人讲究一个“义”字,就算是项羽手下的谋士都没有想过,刘邦和韩信竟然如此狠毒,行此毒计。 “计谋虽毒,却有用。”项羽将剑出鞘,用手帕将剑身擦拭,“今日之仇,今日得报。” 他早就从虞苋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结局,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可项羽并不服气,要是堂堂正正的对决,对方绝非是自己的对手。 项王的目光移向了自己身边的精锐,声音冷厉:“诸位,可要与我一同复仇,就算只有八百人,我等也能将汉军杀穿!有没有信心!” “有!” 楚军本就善水战,项羽将八百人分成十六队,让队率统领,在山林中边打边退,数次击退汉军的进攻。 山洪爆发之后,天开始下雨。 春夏本就雨水多,暴雨倾盆,即使是白日,天也是黑漆漆的。 山林作战,更为凶险。 随着战况越烈,楚军回去咸阳的关卡被堵住了,只能南下退走。 鏖战了三天三夜,项羽却发现,自己最终被逼到了九里山,到了垓下,身边的亲卫打得只剩下十几人。 刘邦、韩信,都在此地等着了。 项羽感叹了一句:“倒是应了当初的那句谶言。” 此刻便只有两个选择。 一,过江。 回去江东,刘邦中年起事,他现在还年轻,卷土重来未可知。 二,鏖战至死。 项羽看中自己的剑锋,上面还流淌着鲜红的血,正滴落在地上,汇聚血水之中。 周围全部都是尸体。 他身上穿着玄衣,黑漆漆的,看不见身上究竟沾了多少的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魔。 到底杀了多少人,自己也数不清楚了,反正是很多很多的人。 刘邦站在战车上,前面围了一排一排的士兵,将他包得严严实实,眯眼看着仅十几人的队伍,竟然感觉到心生胆寒。 他感叹:“到底是西楚霸王。” 若非是泄了山洪,将楚军冲散了,他如何是项羽的对手。 总归是胜之不武。 项羽身边的亲卫劝道: “项王,过江吧,我们拦着汉军,等你回到江东,再来为我们报仇!” “对啊,项王,过江吧!” 项羽看着染成红色的江水,看着前面拼死抵挡的兄弟,说道:“你知道什么是江山,什么是社稷吗?” 他声音冷淡:“我以前也不知道什么是江山社稷,最近才明白,江山社稷,江山是百姓,社稷是百姓。” “当初与叔父起义,为的就是一个‘义’字,如今暴秦已经被灭,本该百废待兴,让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而今却因我与刘邦之间的战争,让百姓流离,倒是失去了起义的初衷了。” “倘若我今日渡江,明日卷土重来,即便江东的父老乡亲愿意追随我,战乱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 “这一战,即是决战,要么生,要么死。”项羽扫视身边的亲卫,说道,“吾,宁可战死,绝不渡江。” 亲卫噤声片刻。 桓楚道:“绝不能让人看轻了江东子弟,宁可死战,也绝不可跪着生。” “死战死战!” “冲啊!” 十数人,竟有千军万马之势,再次朝着汉军阵型冲来。 在以士兵围成的铜墙铁壁中,韩信骑在马上,垂眸看着被绑住手脚,动弹不得的女郎,冷声说道:“虞后,你跑回来,不仅救不了他,还会亲眼看着他在你眼前惨死。” 虞苋嗓子是哑的,声音艰难的发出来:“那又怎么样,他死了,我陪着他死。” 韩信气笑了:“你要殉情?” 她闭眼,没在说话。 历史啊历史,你是多么的无情,为何自己更改了那么多的细节,最终还是回归到了原有的结局。 她的心在跳动,手脚却是冷的。 一向爱哭的女郎,此时面上竟然古井无波,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乌云压境,大雨又在下了,天公不作美。 血水冲刷着地面,没有一处不是红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遍地都是残肢断臂,尸体堆成了一座座的小山,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雨中。 韩信拿着伞挡在女郎的头顶,不让她被雨水淋湿,而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项羽的身影。 太强了。 迎战的士兵,就像是路边的草芥,在他的剑下,走不过半招就已经命丧黄泉。 十个,百个。 一轮一轮的冲锋,有人死了,有人残了,战场上遍布哀嚎。 而项羽,身上除了沾上了血,甚至无人能伤到他分毫。 甚至…… 桓楚被汉军包围,连杀数人,不慎漏出了破绽,最后被长枪穿过身体而死。 他身边最后一个将领,最终随着他战死了。 宁死不降。 项羽已经杀红了眼睛,却还是没有半分的颓势。 他一个,就是千军万马,一人,就能抵挡的万军。 张良跟刘邦道:“项王勇猛,若是让他逃回江东,下次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刘邦摸着胡子,微眯着眼睛:“我了解他,他年轻气盛,心中有侠气,今日他既然不退,便不会过江,他已存有死志。” 张良:“难道就这么僵持着吗?” 刘邦看向萧何,询问:“听说韩信原本是想要放过虞后,虞后自己又回来了,可有此事啊?” 萧何不敢隐瞒:“确有其事。” 他吩咐道:“让韩信将人带上来,有虞后在,不愁他不束手就擒。” 人人都知道,霸王项羽,是个情种。 萧何闻言,朝着刘邦稽首,骑马到了韩信的身边,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韩信沉默。 萧何道:“项王勇猛,力大无穷,你睁眼看看,他此时的气势,就像是索命亡魂,单他一人,再杀个几进几出都不成问题,放心,此为计谋,有你在,谁又能要了虞后的命。” 韩信没有说话,见士兵要将女郎推出去,长枪将人拦住:“我亲自来。” 虞苋耳朵不聋,自是清楚他们的打算。 她刚才之所有没有出声,就是不想让项羽知道自己在韩信手中,怕自己的出现会扰乱了项羽战意。 此时闻言,女郎原本冷淡的面容,顿时出现了怒意:“你们杀不死大王,就用一个女人逼迫,真是丢人现眼。” 韩信道:“项王是英雄,而我不是。” 他下马捏着虞苋的脸,眼尾已经红透:“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应该回来。” 虞苋冷哼:“不就是一死。” 在得知自己杀不了刘邦的时候,虞苋就已经知道了,她早就走到了绝路,此时不过是验证了而已。 同样的,项羽找来会稽之时,她亦清楚了自己的心。既然成为了他的王后,便不会抛下他独活。 韩信闭眼:“走吧。” 盾兵让开了一条道,韩信推着虞苋走到了阵前。 项羽将面前的士兵斩杀殆尽,脸上被溅了血,大雨又将血水冲刷干净。 抬眸时,与远处的女郎对视,重瞳闪烁。 他站定,语气森冷:“放了她。” 韩信说:“项王,你是勇猛无双,天下诸君有谁不忌惮你,只有你死了,为了她而甘愿受死,汉王才会饶恕她的性命。” 虞苋没有开口,眼神哀伤的看着他。 项羽道:“我可以死。” 他手中持剑,重瞳落在女郎身上,即便大雨瓢泼,身上并未被雨淋,显然韩信爱她深重。 有韩信的照拂,她会活得很好。 那就够了。 项羽盯着虞苋缓缓说道:“我可以死,不过我要说的是,我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死,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不再饱受战火而死,跟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将剑搭在脖子上,最后看了一眼天地山川,对着女郎说道:“好好活着,不必内疚。” 虞苋手脚都被定住了,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刃划破了皮肉。 在他背后,是汹涌的乌江水,将军矗立在战场,就像是山间的松柏。 远处似有歌声传来,哀泣婉转: “玄衣兮染血,羌声兮哀丝。美人兮泪涟涟,将军兮弃原野,骤雨兮冲横波,乘舟兮唤归魂……” 第97章 “长生药真能让人长生吗?” 一代风流人物, 天下雄主,就在这样一个大雨之日,以自刎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就站在那里, 尸体残留的气势,竟无人敢上前。 刘邦扶着战车围栏, 对着身边的张良和萧何惊疑地问:“项王, 死了吗?” 张良道:“大抵是死了。” 刘邦又问:“为何他还不倒下?” 无言。 他又感叹了一句:“项王乃是真英雄也。” 雨幕让人的眼前变得模糊,虞苋冷静对韩信说道:“项王已经死了, 万军将我包围,你还要用绳索绑着我吗?” 韩信垂眸:“虞后, 对不住。” “大王已经自戕,我不再是什么虞后。”她语气带着自嘲,“韩信,我现在只是没有价值的, 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你在害怕什么?” 她声音很淡:“我只想再抱抱他,仅此而已。” 韩信深深地看了虞苋一眼, 让人将她手上的绳索给解开了。 虞苋被松了手,立即将头上的伞给推开,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身上,淋湿了身上的衣裳。 脸上全是水, 于是她流泪, 别人也发现不了。 女郎走向了项羽。 韩信跟在后面,士兵不敢乱动。 就在无数双眼睛中,虞苋走到了项羽面前, 她捧着他的脸,感觉到一些温热, 身体的热量在渐渐流失。 他闭着眼睛,双手撑着剑,就这样站着,高大的身躯此时依旧高大,只是他再也不是她的避风港。 虞苋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大王,就在两年多前,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父母失败的爱情,让我觉得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我警惕着所有想要以爱之名诓骗我之人,始终贯彻着以自己为先。” 她顿了顿:“当我得知,我可能是被记在历史中的虞姬之时,我甚至觉得可笑,我生性薄凉,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殉情。” “可是大王,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最怕的是什么吗?是寂寞。在这个世界,我感觉到处处陌生,甚至没有遇见灵魂共鸣的人。” “好在你对我很好,我渐渐喜欢上了你,将你当在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情感寄托。” “你不要觉得我蠢,将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其实我也不想的,我想过要回家的,想着将大王的对手干掉,便能长长久久的活着。” “可是。” “每一条路都失败了,都是死路。” “你看,我早就告诉你了,我会和你死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不听,还让黎晟送我走。是不是上次我抛弃了你,你也要让我也尝一尝失去你的痛苦?大王,你的报复心怎么这么重呢?” 可是不管她在怎么说,对方都不会回应了。 雨水冲刷在项羽的脸上,水从睫毛下像是细线一样滴落,冷峻的脸上全是水珠。 如此的英俊。 他的尸体,不应该被汉军为了战功进行抢夺,而被分尸。 虞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转身看向刘邦,语气淡漠,声音却越发的沙哑:“汉王,无论是鸿门宴上,还是鸿沟议和,项王本都可以杀了你,甚至,今日若非他不愿再让百姓再陷入战乱之苦,他也本可以渡江,再与你争夺天下,可他既没有杀你,也没有渡江,你应该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刘邦看着站在项羽身边的女郎。 她身形单薄,眼神却很凌厉,直看到了他的心底。 刘邦坦然承认:“的确如此。” 虞苋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俯拜,头直直磕在地上,继续说道:“我知道战场上,敌军首领的身体,就是最大的战功,今日项王自刎而亡,请汉王看在他数次及时收手的份上,请不要伤害他的身体。” 刘邦沉默了片刻。 “可。” 女郎一笑:“多谢汉王。” 她走到了项羽的身边,抱了抱他,语气很冷:“死去的人无知无觉,只有活着的人痛苦,项籍,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受不了情伤,别想推开我了。” 韩信察觉不妙,正要阻止。 美人捡起地上的剑,雨水顺着剑刃往下流,她利落的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虞后!” 虞苋没有回头看韩信一眼,其实身体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就是血在往外流,皮肤上的体温被水带着流逝。 她跌落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闪电和雷声随之而来。 人死债销,过往恩怨如烟,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个夏天,将是最后一个夏天,就此长眠好了。 殉情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传说。 珍重。 …… 刘邦又重新回到了咸阳宫,得知了虞苋当初留下来的未尽之事。 一是造纸术,二是棉花培育。 二者都有利于民,于是决定将这两件事,继续让人研究下去。 回到宫中,与吕雉说起此事,他感叹道:“虞后,倒是始终没有忘记民生,可惜,她性子刚烈,已经随项王去了。” 吕雉想到那样的绝色的女子,待到繁华落幕,败者,终成闲者往来时的故事传说。 项羽和虞苋的尸体是项伯帮忙收殓的,作为项氏族人,葬礼也将由他来操办。 两人的葬礼不宜大力操办,皆从简,只是在夜半时分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穿着青衣,头上带着帷幕,身后背着一把剑,开口即说道:“项伯,不,现在该叫你刘伯了,我受项王所托,请将二人的尸体给我吧。”项伯接受了刘邦的赐姓,改为姓刘。 来人是许负。 项伯自是认识她的,冷笑一声:“项王和虞后是我项氏之人,决不能将他们的尸体交给你一个外人!” 许负道:“你对项王和虞后,竟是没有半分的愧疚吗?” 项伯脸色青黑。 许负拿出一封信件,语气淡淡地道:“五年前,虞后失踪,我便跟项王请辞,离开了咸阳,去各地游历,远离红尘是非。前段时间,项王将这封信交于我,若是他遇到不测,便请我帮忙选择一个合适的地址,为他安葬。” 项伯接过信件,见上面字迹果真是项羽的,顿时找不到反驳之言。 许负说道:“有项王临终前的遗言,难道你还要阻止我不成?” 项伯看着信件,良久,叹了一口气:“好,可以将二人尸身给你,不过不可声张,就当他们二人,便是由我安葬的。” 许负稽首:“多谢刘伯。” 星夜。 两具棺材被秘密送出了城。 至于韩信。 他站在城门口远眺,就和那一夜一样,站在高台远送着心爱的人离开。 许负远远朝着他稽首:“多谢。” 韩信颔首。 直到车队远处,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块。 或许缺失的地方经年后会自愈,或许永远都带着伤痛思念着故人。 …… “玄衣兮染血,羌声兮哀丝。美人兮泪涟涟,将军兮弃原野。骤雨兮冲横波,乘舟兮唤归魂……” 怎么又是这句歌谣…… 荒凉的战场上,尸骨遍野,年轻的将军在倾盆大雨下,手持长剑,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喉咙 鲜血飞溅。 “不要——” 虞苋感觉自己似乎飘在云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她艰张嘴出声,整个人又瞬间坠入了地底。 紧接着,女郎浑身一颤,立即弹坐起来。 眼前是强烈的白光,分外刺眼,让她不得不适应好一会儿。 是一间竹屋,摆设简单,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 还活着?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上面的剑伤已经愈合,留下了一刀浅浅的伤疤。 这样都没死吗? 虞苋的腿脚因为长时间躺着,手脚有些麻木,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她艰难的扶着墙壁,挪到了房间的外面。 眼前是小山、河流,天上的日头很烈,炙热的烤着大地。 想到项羽,自己的夫君,她心一痛。 为何自己还没有死,难不成真的是报应,上次她抛弃了他,终于轮到她在往后的日子里,带着对他的思念独活? 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 有一人从远处走来,身形高大,手里拿着一个碗,长得还有些眼熟。 “大,大王?” 虞苋一抹眼泪,不知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奔向了对方。 直到双手搂着了他的腰,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甚至撞得自己的鼻子生疼。 她哽咽:“呜呜呜,大王,大王,你也没死,呜呜呜,太好了,呜呜呜……” 项羽拿着刚熬好的米汤,见女郎哭得惨兮兮的,手正要摸摸她脑袋,又想到她竟然敢殉情,立即收回手,语气格外冷淡:“醒了正好,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 虞苋舍不得松手,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英姿勃发的西楚霸王已经在乌江自刎了,眼前的人,只是自己神智失常出现的幻觉。 她吸了吸鼻子,呐呐道:“大王,这真不是梦吗?” 项羽冷着一张脸,见她一脸无措,直接将她给提进了房间,语气亦是生硬:“待会给你解释。” “嗯?” “嗯什么嗯。” 虞苋直接被放在了榻上,眼泪汪汪,欲言又止,总觉得如今就算是梦,定然也是一场美梦。 不过自己是受虐狂吗?在自己的梦中,这人怎么这么凶的。 项羽喂她喝米汤,见她呆呆的,冷哼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夫人对我情深意切,竟然真的为了我殉情。” “殉情?”虞苋恍然,“你冷着一张脸,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项羽冷哼:“我不该生气吗?” 她皱眉:“当然不应该!你死了,我自是不能独活。” 说着,虞苋又设想了一下只有自己活着的下场,委屈道:“要是我独活,或许就成了韩信的小妾,一边伺候他,一边怀念死了的你,多可怕,我不要。” 项羽:“……” 什么话? 他无奈道:“下次不准做傻事了。” 她努嘴:“才不是傻事。” 虞苋喝了一口米汤,见他不说话了,又忍不住询问:“大王,我们是,都在好好活着吗?” 他点头:“是,活着。” 虞苋眼睛顿时睁大,伸手摸摸对方的脸,是温热的,又掐了自己的大腿,很痛:“莫不是那日在观星台放飞的天灯,神明听到了我的许愿,于是把我们都给救活了?” 项羽冷哼:“哪里有什么神明,是许相师救了我们。” 虞苋不理解:“可是,可是,明明人都死透了,她怎么救的?简直是神迹!” 项羽倒是没有隐瞒,缓声解释道:“你还记得当年刘邦献上来的长生药吗?” “记得。” “当年你离开之后,许负跟我辞行时,问我要走了长生药,在她周游各地的数年的时间,一直在研究这长生药的功效,经过她的改良,此药便有了起死回生的效果。” “这么厉害!” 项羽语气淡淡道:“得知你我二人死亡的消息,许相师赶到了江东,在叔父准备将棺材下葬之时,伪造了书信让叔父将尸体交给了她,而她寻了这处地方,又将长生药化水为你我服用。” 虞苋抚掌:“于是我们就活了?” 项羽颔首:“大抵是这样的。” 所以这不是梦,不是幻想,一切都是真的。 她还活着,爱的人也还活着。 虞苋再次回神:“那许相师呢?” 他道:“她说与我们缘分已尽,准备去讨好刘邦,混个官当当,以后也不必去找她了。” 危机解除,女郎又重新扑到项羽的怀中,眼泪汪汪,哭得好不可怜:“大王,我真的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项羽捏着她的后颈:“好了,别哭了。” 日光斜照进房间,斑驳的光打在两人的身上,晃眼得很。 两人都活着。 真好。 虞苋哭了一会儿,又突然抬头,询问:“对了大王,如今你活着,还会回去江东,重新整兵去攻打刘邦吗?” “不会。” 他冷淡道:“我说过,之所以不渡江,就是不想再起纷争,那场战役,即是我与他的决战。” 虞苋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项羽颔首,一脸矜持:“是的,夫人。” 女朗说:“听说大王起事前是游侠,我还遗憾自己不能早点认识你,如今无事,我们就可以仗剑走天涯,去南越、去草原、去沙漠,去周游列国,可好?” 眼睛亮亮的。 项羽:“好。” 说着她又有些苦恼:“可是周游列国要钱,我们现在是不是成了穷光蛋了?” 项羽挑眉,轻笑:“你真当我打了那么年仗,就没留有后手吗?在天下各处我都藏有财宝,如今我只要养你一个,那些钱足够了。” “真的吗?” “真的。” “大王真的太有远见了!” 虞苋眷念的蹭了蹭项羽,蹭蹭之后嘴巴有点干燥,忍不住转头偷偷亲了男人的侧脸,一触即离。 项羽捏着她的脸,眼神微眯,冷声道:“就这?” “嗯?” 他低头,含住了女郎红润的嘴唇,含糊道:“这样才对。” 在唇齿缠绵之间,女郎含糊地问:“对了,长生药真能让人长生吗?” “不知道,或许吧。” ——全文完—— 南宋第一卧底 作者:龙渊 内容简介: 南宋嘉定十六年,来自现代的卧底沈墨,开始把江山社稷玩弄于股掌之中。数之不尽的奇谋、毒计、狠招、在他手上狂喷而出。 他的现代刑侦技术屡破南宋奇案,他的谍报技能狂虐辽金密谍。当纵横无敌的蒙元铁骑滚滚而来时,他练成的钢铁之师,迎头撞碎了蒙古铁骑那席卷天下之势! 只手补天,力挽天倾,这是一场一个人对抗一个时代的战争! 第1章:贪狼降世,南宋临安 南宋。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南宋。 靖康之耻之后,钦徽二帝被金国俘虏,康王赵构继大宋皇帝位。以秦岭淮河为界,大宋偏安于东南半壁一隅。 一时之间,都城临安冠盖云集,秦淮风月豪奢无限。而大宋的根基与血性,却在温柔乡中渐渐的消磨。 百年间朝局更迭,政事日坏。在金国铁骑秣马厉兵、蒙古渐渐的崛起之时。南宋的国本却在韩侂胄、史弥远之辈的手中凋零。在庆元党禁、开禧北伐之中消耗。在四木三凶、五鬼用事中内耗。 嘉定十六年,宁宗在位。大宋江山已是岌岌可危。此时距离一战毁国的崖山之战,还有五十六年。 在崖山那一战,二十万人蹈海而死。中华民族最有血性、最有风骨、最有学问、最有才华的人尽数死于此战。 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宋户籍上四分之三的汉人被蒙人屠杀。 历史从这里开始变化,在这之后中华文明开始日渐凋零。朱明一朝的皇帝不是敛财就是做木匠。而汉人的精英则是再也不知道风骨为何物,只会把膝盖软趴趴的跪在满清异族的脚下。 崖山之后,再无中华。 我泱泱中华、煌煌华夏,世间岂无力挽天倾的男儿,补天裂的英雄? …… 一场清晨的骤雨,洗得槛下的梧桐碧绿如翠、泥墙边的梨花雪白簇新。 暮春的临安城,正是“春城无处不飞花”的时节。 一处清净的小小院落中,陆云鬟手里拿着一根金簪子。她正咬着银牙,一脸恼恨的用簪子尖儿一下下戳着桌面。 想着昨天晚上新婚之夜发生的事。陆姑娘心里恨恨的想道:再不理他了!这个奸猾无赖的小子! 这位陆云鬟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从小就是知书达理。不想在她十七岁这一年,父亲辞官回乡时却在路途中翻了官船,全家人都齐刷刷的淹死了。就剩下陆云鬟和一个唤作小符的小丫鬟主仆二人。 这一来云鬟姑娘身无分文,在临安城又是举目无亲,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好在云鬟样子生得美貌,不但是身段婀娜玲珑有致,面庞也是娇艳无双,堪称人间绝色。所以才被一个临安的富商看上,娶做了外室夫人,养在一个院子里。 云鬟本想着这一辈子就该这么过去了。却不曾想新婚之夜就出了一件麻烦事。 怪也怪云鬟太过漂亮,原本那个富商就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本来就是年迈体弱的底子。他这回娶了新媳妇,被陆云鬟的身体青春美艳的这么一诱惑。老人家为了雄风不坠,难免弄了好些药物以助军威。 结果那些虎狼之药的威力,加上在喜宴上多喝了几杯。这个可怜的小老头洞房还没等进去,在喜宴上正吃着酒就一命呜呼了。 结果这个富商死后,他家的大夫人闻讯,却带了一群悍妇打上门来。 这一帮子人把云鬟和小符连打带骂,把她们从这个刚刚安稳下来的小院子里硬生生给撵走了不说,还把她们身上的一点财物都给掳走了。 这一对主仆立时间就是身无分文,又是弄得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云鬟无奈之下只好央人做媒,想要再嫁个老实本分的人家过日子。 她昨日嫁的这个少年,名字叫做沈墨,就是云鬟想要共度一生的这样一个“本分”人。 这沈墨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平素里倒也老实。云鬟新婚之前他就和云鬟同住在一条巷子里,出出入入的时候,云鬟倒也见过他几次。 她知道沈墨是一个木讷寡言、带着几分羞涩的少年。再加上这沈墨在公门里面有个差事,是个临安府的一名衙役,也算是有个正经营生。 这一次正好有人做媒,陆云鬟也算和沈墨认识,知道他虽然没什么家产,倒也是个勤恳朴实的少年郎。于是陆云鬟就带着小符匆匆忙忙的嫁了过来。 没想到,新婚那天晚上,就闹出了这样的事! 想起来云鬟就是又羞又气,恨的牙根直痒痒,真恨不得咬那小子一口来泄愤! 新婚的那天晚上,云鬟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个沈墨哪里还是那个羞涩的少年,他竟然是一个风月场中的积年老将,脂粉阵中的绝顶高手! 这一夜,弄得姑娘真个是又羞又气,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沈墨已经去衙门上应差去了,云鬟才在这院子里一个劲儿的心里发狠。 这姑娘前半生命运多舛,这一回原本想找个老实人安度一生,没想到却嫁了这么一个扮猪吃虎的家伙。这件事弄得这新媳妇儿的心里当真是又酸楚又羞臊。 真是万般恼恨娇羞,一起涌上了她的心头。 且不提陆云鬟在这院子里一个人暗自发狠,单说沈墨。 …… 沈墨出了家门,一路向北走过了下瓦子,在兴庆坊转弯向西。 前面不远就是临安的钱塘门内,八十年前岳飞死去的风波亭就在那里。沈墨应差的钱塘县衙,就在风波亭的对面。 走在青石铺就的大街上,两边的商铺古色古香。街上古装衣裙的姑娘清秀灵透,如同画中人儿一般。粉墙后探出头来的几枝杏花,正开得红艳如霞。 这里的行人和建筑,都自带着一股闲适优雅的韵味。沈墨一路走来,感觉自己迷醉恍惚,如在梦中。 沈墨是个现代人,他是在昨天新婚喜宴的时候穿越过来的。 “一来就赶上全套儿的入洞房,上天也真是对我不薄。”沈墨摸着鼻子,一边走一边哭笑不得的想道。 虽然是刚到这个古代世界,沈墨倒是没什么不适应。因为他前生就是个卧底,他的整个人生,差不多都是在假扮别人中度过的。 沈墨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在那个环境中生长起来的孩子,天生就比同龄的孩子来的早熟和懂事。所以沈墨在国家的资助下一路上学上到警校毕业,他心里原本一心想着要当个警察,回报社会来的。 谁知道,沈墨平时表现出来的深沉稳重,深藏在内心里的灵气逼人,还有性子里那股子混不吝的疯劲儿,早就被有心的警校领导看在了眼里。 于是,沈墨一毕业就成了一个卧底。 从22岁开始直到37岁,足足15年的时间里,他曾经是国际贩毒集团中,丧心病狂的杀手“丧彪”。曾经是地下枪械军火制造厂里,凶残狠毒的打手“疯狼”。曾经是诈骗集团里,衣冠楚楚的职业经理人“布鲁尼”。 他一度是澳门最好的荷官,曾经是假活佛座下功勋卓著的门徒。十五年间,他换了足足八个身份。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在梦中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就在沈墨走在路上的同一时刻,一大清早,临安行在掌管天文和历法的司天监里面。当值的少监面色苍白,执笔的手颤抖着偷偷记录下了昨晚的观星所得: “是夜,紫薇帝星子午独坐,光华收敛。” “天府、天相、龙池、凤阁、辅聘四星暗淡不堪言。” “北斗天枢贪狼星光华大盛,牧野流光,如云似瀑,其色如血。” “紫薇破宫,莫非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辇舆有失之兆乎?” “嘉定十六年三月寒食日。” 第2章:世人心如铁,白兔换恶狼 在前世十五年的卧底岁月里,沈墨送到阴曹地府和监狱的罪犯足足可以编成一个连。而现在,他却来到了这个繁花似锦的南宋临安,来到了嘉定十六年。 昨天晚上,喜宴中的古人沈墨多喝了两杯,在入洞房的门槛上绊了一跤。就在那一瞬间,现代的资深卧底沈墨穿越到了他的身上。 想起昨天晚上和新娘子陆云鬟一起发生的事,沈墨的心情很复杂。 在最初穿越过来的那几个小时里面,沈墨还以为他身边的环境和古装美女陆云鬟,都是什么江湖大佬安排出来考验他,或者是犒赏他的。 所以,沈墨就在洞房里有意的戏弄了陆云鬟一番。 结果洞房到了半程上,沈墨很快的就从陆云鬟的身上发现了异常。 毕竟动作和表情都可以伪装,但是当他摸到云鬟那双缠了足的三寸金莲的时候,沈墨才终于醒悟了过来。原来他竟然真的穿越到了古代! 然后,在今天早晨,经过一夜好睡之后,南宋的这个沈墨的记忆。终于转移到了他的意识里。 虽然古人沈墨的记忆有些很清楚,有的已经十分模糊不清了。但是对于他这个一生都在伪装成别人的卧底来说,这些记忆已经足够了。 另外,古代这个沈墨的身体也还凑合。 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显得稍微有些瘦弱。面貌也说得上是眉目清朗。不算丑也还有点小帅。 “在古代当捕快的,不是靠身体吃饭的吗?”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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