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后决定,先去试探韩信的口风。 如今,刘邦和韩信,只是盟友,刘邦怕韩信会因为情情爱爱,倒戈虞苋。 当然,当事人并不知道,虞苋正有条不紊的处理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她除了将造纸的方法交给下面的人去研究之外,她还唤来织女,让她们试着将收上来的棉花做成像蚕丝一样的线,如此便能将棉花做成衣裳。 只可惜,棉花是外来物,在本土很难存活,收成并不多,暂时想要普及到民间,不太容易。 不过棉花种子已经到了中原,只要众人能清楚棉花的用处,自会一代人一代人的研究,生长在华夏土地上的百姓,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是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于是时间又过去了半月,立春将至,天气依旧还有些寒冷,外面枯枝却已经发了新芽。 虞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发觉时间过得很快,又有些馋酒了,正想让人将酒拿来,恍然想起自己的酒品,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喝点吧。 她刚起身,看见项羽从外面走进来,立即坐下,笑了一下:“大王,你来了。” 项羽皱眉,心虚什么? 平日他出现,她可都是上来迎接,不对劲。 不过即便项羽心中疑惑,到底没有说什么,见她没有主动,他反而自然的坐到了女郎的对面,说道:“听说叔父来找过你。” “有的有的。” 虞苋看着项羽的脸色,他明明知道项伯是胳膊肘往外拐,为何还要由着呢? 她继续说道:“叔父来试探我对刘公与吕夫人的看法,以及想从我口中,打探大王对于此事的态度。” 关于刘太公和吕雉的事情,对于虞苋来说都只是小事,是杀是放,急的人是旁人可不是她。 鱼饵已经抛出去,就看鱼什么时候能上钩。 不过是心理战。 闻言项羽不动声色,拿起一旁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垂眸,没有再说话。 虞苋眨眼:“你不生气?” 项羽道:“他毕竟是我叔父。” 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背叛自己,想想就挺难受的。 虞苋才不相信他如表面一样无所谓,挪到他身边,双手抱住了项羽的脖子,小声道:“放心好了,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的。” 项羽:“……知道了。” 虞苋表了忠心,嘴巴抿紧,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对了,大王,最近,你可有颁布禁酒令?” 闻言,项羽倒是知道了,刚刚这人在他出现的时候,眼神为何会如此心虚。 又馋酒了。 他捏着她的后颈,低头嗅了嗅,只闻到了女子身上的香气,没有酒气。 还行,没有喝完了才来问人,有进步。 虞苋见项羽不说话,心中一紧,赶紧改口:“我就问问,我没打算喝酒。” 项羽轻笑:“想喝就喝吧。” 咦? 他说:“军中禁酒,在王宫不禁。” 虞苋眼睛一亮,可是刚刚才说自己没打算喝酒,现在就反悔,是不是不太好? 项羽唤来人,让人上酒。 酒上来之后,倒不是烈酒,而是果酒,甜的,不醉人。 虞苋闷闷不乐:“我又不是喝不了酒,不想喝果酒,能不能拿烈酒来?” 项羽:“不能。” 她睫毛一颤,正要撒娇,对方却已经看破她的动作,轻哼一声,提醒她道:“小虞,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喝酒后的样子?” 完啦。 那些时候的确是在他身上干了不少的坏事,是她不好,现在项羽提及此事,莫非要翻旧账? 咳咳,不行。 认怂吧。 虞苋努嘴,不甘不愿地拿起果酒,违心道:“果酒甜滋滋的,我觉得我喝果酒正好,合我的口味。” 项羽看着她心虚的样子,嘴角微勾,伸手捏了捏她脸颊的肉膘。 虞苋思绪还停留着当初发酒疯的事情上,正心虚着,被捏脸了也不敢说什么,默默地低头,往后退。 见状,项羽眼睛微眯,身上透出威势。 女郎浑身一僵,抿了一口果酒,赶紧凑过去假笑。 项羽挑眉。 虞苋仰视着男人,看着他英俊硬朗的脸,呼吸一窒,眼睛都看直了。 斯哈斯哈。 她又往前凑了凑,询问:“大王,你要陪我喝一点吗?” 项羽垂眸:“不喝。” 她“哦”了一声,上前捧着对方的脸,对准薄淡的唇,亲了上去。 舔了舔嘴唇,撬开了嘴巴。 很主动。 项羽眸光微闪,捏着她的腰,却感觉她身上没几两肉,只是口中有女郎香甜的气息,他顺势环住对方的腰,将人往怀中拢了拢,另一只抬起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时间好像在此刻停止。 虞苋的心跳得很快,被亲得脸红,炙热的怀抱让人眷念,可不知为何,心中却藏着一抹阴霾。 是她先挑拨的,项羽食髓知味,可不会简单的放过她。 见她喘着气,直接将人捞起,抱上榻上。 他说:“我看你还是别喝酒了。” 女郎眨眼,脱口而出:“刚刚你不是说给我喝的吗?我才喝一口!我要喝酒。” 项羽屈膝压着她的腰,手按着她的肩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如此的赏心悦目,让人舍不得放手。 他吩咐:“张嘴。” 虞苋闻言懵懵地,没有反应,项羽也不着急,淡定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虞苋最先败下阵来,老老实实的张嘴。 下一刻。 项羽倾身上来,捏着她软乎乎的脸,吻落下。 深吻。 他勾着她的舌头吮吸,拿着她不知所措的手放在肩膀,按揉着她紧绷的脊背,如同一座小山,将人紧紧包裹住,严丝合缝,占为己有。 虞苋被亲得出了汗,浑身都是细细密密的汗,水浸湿了贴身的衣裳。 她很难受,又很喜欢。 爱一个人,做着亲密的事情,会很喜欢,想要更多再多一点,完全不会、不想矜持,只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到天荒地老。 就这样的便很好。 第89章 “你真没有事情瞒着我了吗?” 项伯对于刘太公和吕雉之事, 比虞苋想象中的还要上心。 她正在喝茶,便听到宫人来报:“王后,项伯来了。” 项羽尊他是长辈, 虞苋自然不能怠慢,将他给请了进来。 寒暄了几句, 项伯便提及:“听闻你答应了吕夫人, 会为刘公和她求情,不知如今进展如何?” 果然。 虞苋假装为难的叹了一口气, 说道:“我已经跟大王提及过此事,只是他们毕竟是沛公的亲眷, 至少沛公要拿出些诚意来,项王许是才会松口。” 项伯是个人精,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有戏。 只是吧。 说要拿出诚意的是羽儿的意思, 还是她的意思, 就值得深究了。 沛公刚在彭城吃了败仗,此时势弱, 自不能跟项羽硬碰硬。 前些日子,张良传来密信,请他周旋议和之事,最好能救回刘公和吕夫人, 如此, 楚汉之间也能暂时免于战事。 项伯道:“若是沛公愿意议和呢?” 议和? 虞苋闻言微笑:“叔父怎知沛公想要议和?” 项伯一噎,想了想,直言道:“我与张良有旧, 不是什么秘密,他曾写信与我, 请我周旋议和之事。” 虞苋道:“原来如此。” 项伯继续说道:“当初羽儿曾与沛公结为兄弟,大家都是楚人,暴秦已灭了数年,还在连年内战,我实在是看不得百姓再受战乱流离之苦,议和若能成,百姓才能安稳过日子。” “话是这么说。”她手交叉放在腹部,抬头质问项伯,“沛公真愿意议和?还是以议和之事,来换回刘公和吕夫人,拖延时间?” 她不等项伯开口,又继续说道:“当初沛公在鸿门赴宴,口口声声说,不敢与大王为敌,他可有做到?不过是看在大王仁义,对他尚有兄弟情义,才一次一次诓骗人!” 项伯脸色瞬间青黑。 虞苋又一笑,缓声道:“叔父莫气,是晚辈对与沛公数次言而无信,心生恼恨罢了,至于议和,再说。” 她道:“如想要换回刘公和吕夫人,还是请叔父转告张良,再想想用什么来换吧。” 项伯见虞苋面上笑着,话语也是和风细雨的,偏偏身上的气势不减,带着看透一切的冷。 如果。 如果她是男子,天下多少人愿意归顺于她,或许她会成为天下之主。 有虞苋在,与羽儿联手,汉王还会是对手吗? 他起身,不敢只将她当成一个晚辈,她毕竟是王后,君臣有别,便稽首道:“我会转告子房的,告辞。” 见项伯起身,虞苋立即跟着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叔父,我送你吧。” 项伯冷硬道:“不用。” 他说不用,虞苋便止住了脚步。 等项伯走远了,她重新坐下,拿起案几上的竹简继续看,并未被项伯的前来影响心情。 当日还发生了一件事。 与刘邦等人担忧的一样,韩信叫人给虞苋送了密信,想要与她见上的一面,同样是商议议和之事。 都来议和? 虞苋将信丢在案几上,宫人给她倒了杯茶,她淡定吩咐道:“请黎将军来见我。” “喏。” 她有一件事不明白,历史上韩信是因为被萧何推举给了刘邦,这匹千里马才会被伯乐赏识,可据她所知,如今韩信和刘邦只是盟友,韩信是如何发家的。 不久,黎晟来了。 虞苋免了黎晟行礼,让她坐在了自己对面,向她询问自己的疑惑。 闻言,黎晟回答:“王后,您曾为韩信旧主,当年你失踪,他与项王打赌赢了之后,便带着当时跟随他的手下离开了,大概有一万众。” 也就是说最开始,竟然是她自己,给他提供了原始股。 虞苋抿嘴:“他现在占据淮阴,手下有多少兵,你可知道?” 黎晟道:“据属下所知,目前韩信手下有二十万大军。” “……” 她默然。 如果刘邦和项羽联盟,的确难办,现在最有效的办法,便是瓦解刘邦与韩信的联盟。 项羽之勇,千古无二。 可是韩信的脑子,太过于弯弯绕绕了,实在是让人看不透想法,历史上项羽就没有斗过他。 虞苋说道:“你觉得他,野心大吗?” 黎晟:“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问题,韩信的野心不大,历史上也不会叫刘邦给他封齐王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不想当当这天下第一人。 虞苋瞥了眼案几上的信。 韩信希望议和,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谋取天下少不了阴谋诡计,而他不缺计谋。 他又同时与刘邦提及议和之事,其中总透露着古怪。 她信不过。 虞苋说道:“今日项伯来提及刘公和吕夫人之事,我没有松口,他若是与你打听我的态度,就提示他,我意在熊心。” 黎晟疑惑:“熊心?” “没错。”她点头,“当年我在长江被大王所救之时,人人视我为孤女,当成大王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妾,甚至有权贵夫人看我碍眼想要除掉我,此事你也是知道的。” 黎晟:“知道。” 当年虞后去赴吕夫人的宴席,在莲池遭人截杀,她也是亲历者。 虞苋继续说道:“当初我位卑言轻,熊心认我为阿姊,不管他当初缘由为何,我与他姊弟一场,又如何忍心他在刘邦手下受苦,既然刘邦想要回自己的亲眷,我向他讨回自家弟弟,合乎情理。” 黎晟听懂了她得言下之意:“明白了。” 虞苋说:“如此议和可成。” 黎晟:“喏。” 等人走之后,虞苋看着外面的天色,雾蒙蒙的,就像是遮上了一层阴霾,有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身旁的剑,挑起剑花,打了一套剑法之后收势,额头上已经出了汗。 心中郁气始终难以消化。 虞苋想了想,拿起韩信的密信,到前殿去找项羽。 项羽刚刚结束与臣子的朝会,见她脸上红润,摆着一张气鼓鼓的小脸走来,挑眉询问:“谁给你气受了?” 他抬手,殿内的人识趣退下。 虞苋在项羽面前站定,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项羽:“什么事情会惹我生气。” 他倒是想听一听了。 女郎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人,又看了一眼信,努嘴道:“就是,就是,韩信给我送了一封信。” 说过不会对项羽再有隐瞒,对于此事,她便果真老老实实地跟他汇报。 项羽垂眸:“他信中写了什么?跟你诉相思之苦?” 咦? 吃醋了。 虞苋故意逗他:“信我已经拿来了,你要看吗?” 项羽双手抱胸,眼神睥睨,无比自信道:“我不在乎。” “哦。”她咧嘴一笑,“那我走了。” 虞苋刚转身,项羽就揪住她后领,她回头,看见他冷着一张脸,就不说话,执拗的拉着她不给走。 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正经事,他想通过我,与大王议和。” 项羽伸手。 虞苋识趣的将信交给他:“她与刘邦两人为何在同一时间选择议和呢?感觉不太对劲。” 项羽道:“刘邦和韩信组成了联盟,两人都想议和,倒也不是凑巧。” 虞苋:“或许。” 项羽将信看完,询问她:“此事你怎么看?” “既然议和,双方的诚意都要有,我要熊心。” “为何?” “阿离差点害我没命,她已经死了,幕后指使者却还在活着,我不能让他逍遥法外。”这女人在项羽面前,又跟黎晟面前说的不一致了。 项羽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眼睛一眯,冷哼道:“说实话。” 她努嘴:“真是实话。” 还倒打一耙:“你不信我?” 项羽捏着她的脸,见她眼睛瞪圆,不甘不愿地收手:“嗯,信。” 敷衍得很。 他道:“所以你想议和?” 虞苋点头:“对。”掷地有声,丝毫不心虚。 项羽心中有自己的考量,伐不臣,固然维护统治,若是持续战乱,民生的确伤不起。 他道:“亚父一直不同意议和,你能说服他?” 虞苋:“他会同意的。” 项羽挑眉:“如此笃定。” “当然。”她心虚低头,“他会的。” 项羽说:“你能说服他,那便由着你。” “我现在就去找亚父。”亚父就是范增。 五年了,不知道项羽和范增的关系,是否如历史般,被人挑拨了呢? 断档的数年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等一等。”项羽叫住了她。 虞苋刚走了两步,闻言回头,一脸奇怪:“怎么了?” 他上前,淡淡询问:“你真没有事情瞒着我了吗?” 虞苋皱着鼻子,正要开口反驳。 他又转身,不再看她:“你去吧。” 虞苋站定在项羽的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突然觉得脚步沉重。 她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那我走了。” 走出前殿,女郎的睫毛上沾了一点白霜,转瞬间就消失了。 虞苋没有回头,叫人唤来轿撵,往范增住处而去。 议和? 不可能议和的。 历史上,刘邦在议和一事上再次坑骗了项羽,损了名声,如今便让她来做背信弃义之人。 成与不成,后果都由她担好了。 当日,虞苋与范增在亭中聊了两个时辰,外面下起了小雨,天色将暗,她才离开。 过了两日,范增在朝会上,主动提及了刘邦有意议和之事。 朝会结束,项伯便飞鸽穿书,将此事告知刘邦。 刘邦收到信之后,立即召集手下商议了一夜,便派出使臣前往咸阳商议和谈具体细节。 而前来的使臣,是张良。 韩信亦派人前来议和。 等商议好和谈的具体细节以及定好议和地点后,三方掌权人便会在约定地点交换信物,达成约定。 这件事由虞苋主导。 议和之事消息透露之后,百姓哗然,他们大多是期待能够议和成功,如此便能免受战乱之苦。 打了那么多年,无休止的战争,楚国百姓已经过够了戎马生涯。 青山处处埋忠骨,埋得是他们的父母兄弟,到了春天,草木生生不息,那是亲人们的血肉铸成。 和谈细节,最终在二月底敲定,地点还是定在了鸿沟。 当日,是个雷雨天,兆头不好。 第90章 “不必在等,行动吧。” 不管议和之事, 究竟有多曲折,事情似乎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 谁在心怀鬼胎,只有天知道。 天气雾蒙蒙的, 下着小雨,远远看去, 草色青葱, 倘若没有战乱,定然会是一个丰年。 虞苋站在屋檐下, 伸手出去,冰凉的雨水滴在手心。 侍女禀告:“王后, 吕夫人来了。” 虞苋转身,吕雉朝着她行礼,她便也回了一礼:“还有一日便要到鸿沟了,天气阴雨绵绵, 倒是有离别之意。” 她道:“等明日之后, 或许我与夫人,便无缘再见。” 吕雉闻言看着外面的天气, 始终觉得不安,她已经成为阶下囚五年了,明日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不管心中如何激动,她面上都能沉得住气, 说道:“楚汉若能和谈, 于百姓,是幸事。” 虞苋点头:“对啊,诸侯王混战了几百年, 六国归于秦,不过十几年, 诸侯并起,百姓又何时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楚汉休战,才能让这这片土地得以休息。” 世人常说江山社稷,可什么是江山,什么是社稷,又有几人能看的明白。 江山是这片土地,社稷是这土地的生灵。 战争对于一部分人而言,不过是往上爬的踏板,而对于世间生灵来说,是无休止的灾难。 战乱不止,社稷不在。 吕雉是因战乱流离,被项羽所俘虏的,从刘邦起义开始,这数年间,她的人生也算跌宕起伏。 成为阶下囚,忍辱负重,同样激起了她对权力的欲望。 人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掌控自己的性命。 她垂眸奉承道:“虞后说得是。” 虞苋道:“吕夫人,不用如此敷衍我,你的身份本就不低于我,若非是被大王抓了,你才是汉地最尊贵的女人。” 才是? 吕雉一愣。 明明对方没有提过其他人的名字,她还是不由想起了张良带给她的消息,想到了那个戚姓女人。 她从刘邦微末之时陪他起家,可对方却在功成名就之时,将富贵给了别的女人,对她,甚至对他的自己的父亲,都不闻不问。 冷血薄凉。 这些年,时间早就磨掉了一个女人期许,若非是他的父亲也在项羽手下,或许他绝不会以议和换他们回去,她将彻底沦为弃子。 可她不能怨不能恨。 吕雉早就想好了回去要走的路,她的目标将是权力,而非去指责一个薄凉的男人。 她说:“我出生微末,尊不尊贵的,我没感受过,只想与我的孩子团聚。” 虞苋已经让人摆好了宴席,闲聊了几句,便邀请她入席而坐。 她道:“夫人,明日事杂,今日设宴相送,希望未来,你繁花似锦。” 吕雉看着眼前之人的笑颜,从初识到现在,对方依旧难以让人看透。 或许很多年后,她会再回想起今日之景,恍然的发现女子此言,是对她最美好的祝愿。 宴席结束后,吕雉微醺回房。 她看着大雨落下,心上始终悬着,还有半日时间,希望不会有什么意外。 虞苋送走吕雉之后,静静地站在亭中,外面下着大雨,水带起的泥水溅到了身上,她也并未在意。 黎晟撑着伞走来:“王后,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此事真不告诉王上吗?” “不必。”她道,“亚父那边多加留意,莫要出现差池。” 黎晟:“喏。” 大雨在一直下,下得让人心烦。 虞苋走到房门口,刚打开门,便见到昏暗的房间里,项羽抬头与她对视。 她心一紧。 项羽询问:“去哪里了?” 虞苋淡定走到男人面前坐下,理直气壮道:“吕夫人明日就要走,设宴给她送别,说说话,我以为你知道呢。” 项羽道:“就没说别的了?” 她摇头:“没有别的了。” 项羽深深地看了女郎一眼,见她脸上跟没事人一样,就像上次她准备离开时,看上去也是如此的若无其事。 平日里做点事情都会心虚得不行,偏偏每次要干大事的时候,是一点都让人看不出来。 虞苋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项羽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凑上去闻了闻:“喝酒了?” 虞苋装傻:“啊?什么?你说什么?没听清。” 他冷哼,不说话。 女郎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冷,皱眉,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了呀,我设宴给吕夫人送别,自然是喝了点酒,真不多,就喝了一点点。” 她问:“你要喝酒吗?” 项羽:“不喝。” 虞苋直起身体,身子往前凑,亲到了狗男人的薄唇上,一触即离:“我这次没醉。” 对方拆穿她:“我看你就从没醉过,就是借醉酒,方便你做事找借口。” 虞苋:“不是,我没有,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 外面还在下雨,雨哗啦啦的响,房间里却突然噤声了。 她被人捞在怀中。 女郎立即主动跨坐在男人的腿上,仰头与对方对视。 狗男人按头亲她的嘴巴,双手揉着她的脊背,全身被坚硬火热的臂膀包裹,好像是泡在汤池之中的,脑袋都要被亲迷糊了。 项羽捏着她的下巴,啃噬她的耳垂和脖子,语气含糊:“小虞,你真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吗?” 虞苋浑身被桎梏住,微微能喘一口气,神色迷离地反问道:“没有啊,你怎么又这么问?” 她说完,不知道是哪一句刺激到了这个狗男人,对方亲吻更加的热烈。 被亲得手软、腿软,浑身都软。 “是么?”项羽冷哼,“你就嘴硬。” 虞苋眨了眨眼睛,抱着他的肩膀,声音软绵:“你才知道啊。” 项羽拿她没有办法,埋头在女郎肩窝,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没有戳破她。 翌日。 下了一晚上的雨,早上辰时却停了,日头挂在天上,万里无云。 外面石板还湿漉漉的,路边杂草的叶脉上,细小的水珠在上面停留,被春风一吹,叶子摇摆,水珠就滚了下去。 灵秀的江山,如画的江山。 三军立于鸿沟,众人骑马隔江相忘。 南飞的燕子略过,从高处往下看,密密麻麻都是人。 很震撼。 虞苋骑马在项羽身侧,身边还有刘太公和吕雉。 张良、萧何、项伯、范增等人,坐船到了湖面中央,再次商议停战细节。 而刘邦身侧,是韩信和熊心。 议和的内容,是分割国土范围,停战的具体细节,以及对政权的肯定。 这些早已经同过双方的朝臣商议过,前来鸿沟面谈,一是为了显得正式,二是为了交换国书。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上的日头越大,江面上波光粼粼,照得人心头直烦躁。 吕雉目光落在了河岸的刘邦身上,手心不忍不住出了冷汗。 刘太公见状安抚道:“放心,回去之后,谁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不要听那些小人的谗言,你才是我儿的正妻。” 吕雉道:“父亲,我不是担心此事。” 她收回目光,看向了虞苋,眼神多了些复杂。 刘太公随着儿媳的目光看去,不由手抖的捋了捋下巴的胡须。 这位虞后,是个变数。 此时不仅是吕雉和刘太公,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虞苋的身上。 她失踪了五年,回来便重启了当年被搁置的议和之事,甚至能说服了当初阻止议和的范增,手段如何不算了得。 韩信骑在马上,目光亦落在了虞苋的身上,见她目光看了过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自从她离开淮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 原本得知对方没有去寻找项羽,他心里还有些庆幸,以为她对于对方也没有了感情。 没想到项羽还是寻到了她。 他心绪复杂。 而另一边,熊心抱着胸,瞥了一眼韩信,嗤笑道:“原来你喜欢她。” 韩信冷着一张脸:“不管你的事,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想一想待会落在项王手中,你该怎么活命。” 彼时,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身上依旧喜欢穿着一身红衣,江边的风很大,将他身上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俊美的脸上,表情无所谓:“在谁的手上,不都是死,不过是早死晚死。” 韩信没在接话。 熊心说完,目光移向了河对岸的女郎身上,眼睛微微眯起。 他对于虞苋的感情,很复杂,当年认她做阿姊,是存着利用的,奈何她过于美丽,心底便生出了某些妄想。 啧。 这个女人究竟让多少男人为她心生妄念。 不过。 熊心手捂着最嘴边,压下了嗓子的痒意,等议和结束之后,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虞苋自然也看见韩信和熊心,对于她而言,两人都曾在她穿越的生涯中经过,留下了不少的印象。 其他的什么,是没有的。 此时势弱的非她,而是旁人,即便鸿沟气氛压抑,虞苋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站在项羽身边,看着船上之人商议过后,写好了国书,又重新坐船回到岸上,将国书呈上给项羽。 项羽看了之后,递给了她,询问:“看看还有何疏漏。” 虞苋瞥了一眼,没多看,笑着说道:“大王若是觉得没问题便行。” 项羽颔首:“行。” 连看都不看,样子都不做一下。 他在国书上签字,落下印章,交给了身边的项伯:“还请叔父,转交汉王。” 项伯双手接过:“喏。” 刘邦亦在国书上签字落章,看着对岸的父亲和妻子,说道:“如今,项王总该放过我的亲眷了吧。” 他曾与项羽一起并肩作战,对于他的性子是了解的,太过重情义,若非他刻意放水,自己早死在他手里了。 韩信提醒道:“汉王还需小心虞后使诈。” 不过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相互交换国书之后,虞苋亲自将刘太公和吕雉送上船。 刘邦亦让人将熊心送到了她的手上。 一切都很顺利。 所有预想的意外都没有发生,看上去鸿沟议和是成功的。 让人不禁自问,是不是对于此事太过紧张,才会以为一向以民生为主的虞后,会在此事上横生枝节。 而虞苋依旧淡定。 议和结束之后,众人离开,熊心被项羽派人看管。 另一边,刘邦看着被关押五年的父亲和妻子,面上十分愧疚:“让你们受苦了。” 刘太公拍拍儿子的肩膀,面上带着舒朗的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知道,当时你有自己的苦衷。” 他倒是没在提及,当初项王要烹煮他时,对儿子破口大骂之事。 吕雉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刘邦今非昔比,在他面前诉苦则惹人不快,若是假装体谅他,才能激起男人的愧疚。 丈夫好不容易爬上了高位,她可不会为了儿女之情,而放弃即将得到的身份权势。 男人。 呵。 吕雉面上不显,朝着刘邦行礼,温柔地道:“夫君,我们能理解你,好在如今,我们终于能团聚了,一起都过去了。” 刘邦闻言,不由看向自己的老妻,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还强忍着安抚他,心中果真生出了愧疚。 正这时,张良前来:“沛公,不是叙旧的时候,先回去,免得生出意外。” 刘邦:“对对,先回去。” 说来倒是离奇,白天是个晴日,夜色将暗时,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春雷炸响。 刘邦身上穿着蓑衣,身下骑着马,浑身被突然而来的雷声惊住,勒住马绳让马停了下来。 不对劲。 他立即叫来樊哙,吩咐道:“你先带着阿翁和夫人先走。” 樊哙道:“喏。” 刘太公见众人停了下来,从马车探出头,疑惑道:“怎么停下来了?” 刘邦转身,随口安抚道:“没事,下雨路上有落石,清理落石就能走了。” 刘太公问:“真没事?” “没事。” 闻言他又回到了马车里,车内颠簸得厉害,刚还说路上有落石,下一刻,马车竟跑得飞快。 闪电划破天穹,照亮了天地一瞬。 虞苋撑着伞,站在山顶上,能看见远处蠕动的队伍。 黎晟走到她身后,禀告道:“王后,刘邦让樊哙带着刘公和吕雉先离开了。” 她的声音很淡,“知道了,不必再等,行动吧。” 黎晟稽首:“喏。” 落石和万箭已经准备好,此次她亲自来,看看汉天子的命,究竟有多硬。 若他还能活…… 虞苋看着雨幕,面上十分的冷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难怪你能说服亚父,议和是假,你要的是刘邦的命。” 是项羽。 第91章 “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风吹来, 有点冷。 虞苋转身,歪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两人之间,隔了数米距离, 在雨幕对视。 项羽穿着一身黑衣,拿着剑双手抱胸, 没有打伞, 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头上在滴水, 脸上全是水痕,看上去赶来得很匆忙。 他反问:“你说呢?我为什么会来?刘邦是什么样的人啊, 他能成为汉王绝非常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日杀不了他,破坏议和的罪名落在你身上,你会有什么样的名声?” “我知道。”虞苋很淡定, 收伞, 任由雨水淋在身上,“大王,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刘邦有多厉害。” “那你还?” “为了活命!” 刘邦对于项羽来说,算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可有如此多的人追寻他, 人格魅力无需质疑。 若非立场不同…… 她不会三番两次下杀手。 项羽原本气她做事之前瞒着他, 见她身上的衣裳被雨淋湿,贴在单薄的身上,便忍住了苛责, 上前拿过她手上的伞打开。 他说:“你回去。” 虞苋不吭声。 “议和之事,是众望所归, 破坏盟约的罪责,不应该你来承担。” “我不回去。”虞苋将伞打掉,“你每一次有机会杀他,都将他给放了,你不会杀他的。” 伞落在地上,在泥水里滚了滚。 雨下得很大,变成了瓢泼大雨,闪电划破天穹,随着一声惊雷,与此同时,“轰隆隆”的巨大响声炸开,地动山摇。 山上的落石落下,往峡沟里砸,一声声惨叫声,在山谷中回响,又被落石的声音掩盖。 对于刘邦的围剿开始了。 覆水难收。 项羽伸出手掌挑起女郎的下巴,捏着她的脸左右打量,见她眼睛睁得很大,就是不敢看人,都要被她气笑了。 “小虞,我本以为,你是要故意隐瞒此事,仔细想想,你早就知道瞒不住我,此举不过是逼我出手杀了他,对吗?” “不是。” “又撒谎。” 虞苋吸了吸鼻子,固执的不再说话。 项羽手指摩擦她的唇瓣,女郎的脸很小,下巴尖细,浑身没有几两肉,弱小得能一手掌控。 他收回手,转身捡起伞,掰开她握成拳头的手,将伞柄放回她手上:“不回去可以,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虞苋小声重音的“嗯”了一下。 项羽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再次捏着女郎的下巴,低头咬了她的嘴唇。 “嘶——” 出血了,痛啊。 狗男人冷淡道:“这是你欺瞒我的惩罚。” 虞苋:“……” 项羽说完转身离开,消失在黑夜的雨幕之中。 落石声继续,万箭随之射出。 刘邦拿着剑躲在大树后面,看着严密的攻势,感叹道:“什么议和,这是要我命的圈套。” 萧何道:“项羽真是卑鄙小人。” 张良冷冷道:“此事许是虞后安排的。” 她? 萧何:“虞后一向关注民生,议和之事亦是她促成,她没有必要。” 张良冷笑:“别忘了骊山小道上的埋伏。” 这个虞后行事可比项王果断。 刘邦打断他们的对话:“事已至此,不管是谁的主意,项王都不会坐视不理,还是想如何突围吧。” “对了,韩信。”他吩咐,“派人去找韩信求援。” 而韩信此时,正带着大军,骑马在不远处。 韩信曾在虞苋手下待过,又心悦她,自是对女郎了解颇深。 白日议和之时,他在对岸,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若她真在意议和之事,面上不应该如此冷淡。 那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此时他遥看远处的战场,心中的疑虑可解。 “大王,可要去营救沛公?” “再等等。” 至于等什么,期待什么,韩信抿嘴,手握紧了马绳。 她会来吗? 雷声渐小,雨从大雨转为小雨,风依旧很大。 吕雉听到落石声,敏锐发现事情有变,叫停了马车:“樊将军,夫君他为何还没跟上?” 樊哙道:“夫人,王上让我护送夫人和刘公先行离开,此时,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不对,出事了。”她目光锐利,“樊将军武功高强,若是项王赶来,只有你能抵挡一二。” 吕雉立即道:“樊将军,你安排手下勇士护送我们即可,快带兵回去回援,若有意外,我们会自己藏好。” 樊哙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吕雉打断了他的话,“快去。” 樊哙稽首:“喏!” 风雨交加的夜晚,血腥味顺着雨水,传递了很远很远。 在山川中生活的猛兽,本该在夜间行动,可敏锐的它们感觉到了危险,即使有血腥味的吸引,也都躲着洞中,不敢出来觅食。 虞苋伸手触碰嘴角,被咬伤的地方血已经停止了,微微有点刺痛。 在项羽走后,她静静站了一会儿,将伞丢掉,往回走。 大概有上千精兵在等着她。 有一件事情她很好奇,当初骊山设伏,她事先谁也没有告诉,直接派黎晟和韩信前去埋伏。 如此绝密之事,竟然会失败了。 匪夷所思。 此前她一直以为是刘邦天命所归,死不了,才会让他给逃了,仔细想来,却不太对劲。 虞苋将长鞭别在腰上,上马,吩咐道:“随我去会一会故人。” “喏。” 另一边。 斥候小跑到韩信身边,稽首禀告:“王上,若是再不行动,汉王马上就要抵挡不住了。” 韩信抬手:“她来了。” 斥候:谁来了,他怎么没发现? 他抬头,见到雨幕中,多了许多的人。 最前面,女子骑着白马,身上穿得单薄,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身上,美则美矣,在雨中,美人就像是山鬼化形,让人着迷的同时,脚板底冒出了一股森冷之意。 韩信道:“虞后。” 虞苋声音冷淡,开门见山:“在骊山,是你放走了刘邦,对吗?” 韩信:“没错。” 没有好隐瞒的。 虞苋卷翘的睫毛上沾上了水珠,眨了眨,雨水进了眼睛,眼尾红透:“为什么?” 韩信说道:“我与萧何,早就有旧。” 原来如此。 虞苋仰头,笑了一下:“我竟是忘了,反复无常的,始终是你。” 他本就不是忠臣。 历史上,韩信本在项羽手下做事,最后背叛项羽,投身到刘邦麾下。 鸿沟议和,劝刘邦撕毁盟约的,亦是韩信。 韩信抿嘴:“对不起。” 女郎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嘴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不必说对不起,是我太蠢,忘记了你们这一层关系。” 她道:“你们是联盟,现在,你要去救他?” 韩信道:“汉王比项王,更适合做天下之主。” 虞苋知道他的话是对的。 她自己便是汉族,比谁都清楚,汉室意味着什么,刘邦若是死了,又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不死。”虞苋冷声道,“我就要死。” 韩信提醒她:“你来阻止我,不亲眼看着,汉王曾跟项王出生入死,他可不一定能下狠手。” “毕竟。”他说,“你当初果断将他抛弃,项王将你寻回时,却不愿对你有半点苛责,甚至不限制你的权势,他可是一个念旧之人。” 虞苋:“我知道。” 从项伯口中得到刘邦想要议和开始,她便与范增商讨过刺杀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 韩信说:“我也知道你会来找我。” 虞苋与他四目相对:“所以,你是战,是退。” 无数旖旎的梦,勾勒成眼前之人。 他说:“我答应过萧何,不会让汉王死。” “那就是要我死了。”虞苋嘲弄道,“当初你说对我心生爱慕,我还真信了一番,现在看看,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韩信:“对不住。” 虞苋说着已经退到盾牌之后,对着一旁的黎万里冷声吩咐道:“拖住他。” 黎万里便是黎晟的弟弟,早就在军中历练,武功不弱。 他稽首:“喏。” 虞苋只带了十余好手骑马离开,此处地形她熟记于心,刘邦想要逃跑的路线,她大致清楚。 只要黎万里拖住韩信一柱香,刘邦必死无疑。 她骑马很快就寻到了负伤的刘邦。 此时,他浑身湿透,身上沾满了泥水,肩膀上还有贯穿伤,腿脚倒还利索。 听到马蹄声,他止住步,抬头。 眼睛瞳孔后缩,惊恐了一瞬,立即恢复了镇定。 刘邦道:“虞后,没想到你亲自来了,看来,我这一局,以无退路。” 虞苋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贯穿伤,项王干的?” 刘邦沉默。 她道:“你运气倒好,完美避开了致命部位。” 刘邦眼见无路可走,倒是愿意死得体面些,张开双手:“虞后要我性命,多说无益,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还有跟随我那么多年的兄弟,给我一个体面。” 士兵已经将他围住,插翅难逃。 虞苋让人拿来弓箭,将箭搭好,对准刘邦的心口,语气很冷:“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也是。” 刘邦闭上眼睛。 她刚要将箭射出,手上厉痛,雨水淋在手上,就好像千刀万剐在身上,甚至从手臂蔓延至全身。 好痛,太痛了。 晃眼间似乎看见自己的手变成透明。 眼花? 箭在此时对准刘邦射出。 第92章 “倒也不必发那么毒的誓言。” 射偏了。 虞苋脑子嗡嗡的响, 感觉身体很僵硬,疼痛弥漫全身,甚至连手指蜷缩, 如今简单的动作都十分费劲。 就好像,就好像被鬼压床的感觉, 可她明明是清醒的。 她深吸一口气, 忍住身体的疼痛,再次搭箭, 还不等箭射出,手指又开始变得透明。 绝不是眼花。 虞苋强压住口中的腥甜, 她不信杀不了刘邦,箭再次射出。 “叮。” 项羽、韩信、樊哙三人正巧一起赶到,见虞苋将箭射出,箭头反射着冷光。 却见箭射在了地上的石头上, 摩擦出了银色火花。 “轰隆隆——”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穹。 闪电照亮整个天地, 春雷随之轰鸣。 雨水淋在刘邦的身上,他还张着双手, 久久不见死亡降临,悄摸地睁开半只眼。 周围静默,没有人说话。 而想要他命的漂亮女人,正看着他, 眼神中的情绪格外复杂。 樊哙厉声道:“虞后, 楚国答应议和,为何反悔要汉王的命,尔等出尔反尔, 挑起战争,有何颜面见天下百姓!” 刘邦听见樊哙的声音, 顿时转头,见到樊哙和韩信都在,一股绝处逢生的感觉席卷在心上。 “救我!” 樊哙立即持刃上前,将拦住刘邦去路的士兵砍伤,到刘邦面前将人护在身后。 他见项羽冷脸,转头冷哼一声,愤愤道:“楚国言而无信,没想到连项王竟然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不配当勇士。” 刘邦:“樊将军,不太对劲,少说几句。” 樊哙闭嘴。 此时众人的人目光落在了一直不吭声的虞苋身上。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能感觉到女人的脸很苍白,指尖在发抖,浑身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她身下的马在不安的躁动。 不太妙。 “小虞!” 项羽在马发狂之前反应过来,瞬间来到虞苋身边,将人拉下马。 她跌落在男人怀中之时,马突然冲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任谁都能看出,她浑身在发抖,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项羽握着她的手,指尖冰凉,细细的手腕似乎一捏就断。 他心一紧,担忧道:“还好吗?” 不好。 虞苋揪着项羽的衣领,对着地上吐了一口鲜红的血,血水很快就融入了雨中,消失不见。 樊哙道:“好什么好,难道看不出来,她要死了。” 韩信:“樊将军还是莫要乱说话为好。” 樊哙:“她又不是你的你女人,你着什么急。” 项羽无心搭理闲人,手颤抖的抹掉了她嘴角残留的血渍,缓声说道:“等我一会儿。” 他转头看向了刘邦,眼中的双瞳出,是看死人的那种眼神。 起了杀心。 刘邦清楚这里没有人是项羽的对手,他之勇猛,无人能敌,若真要他的命,樊哙和韩信在侧,也不过让他多活两息。 他虚弱道:“我什么都没做,碰都没碰到她,诸位可以为我做主。” 项羽说:“我知道。” 他说:“但你不能再活。” 韩信目光紧盯着虞苋,眉头微皱,闻言回神,跟樊哙说道:“带汉王离开,我来断后。” 樊哙:“行。” 黑夜中,项羽面容冷静,利落抽剑出鞘。 谁都清楚,他认真了。 绝非是在说大话。 就在这时,女郎扯住了项羽的衣摆,哑声开口:“离开,带我离开这里。” 说话间,她又呕出一口血。 “小虞!” 项羽立即收剑,捞起她入怀,脸上青黑:“好,我带你去找医工。” “不用。”虞苋道,“不是中毒。” 雨水淋在身上,衣裳沾水,很沉重,湿漉漉的衣裳压在身上,压得心里都沉甸甸的。 项羽点头:“好,先离开。” 说完将女郎凌空抱起,扫了眼刘邦和韩信,说道:“诸位,战场上见。” 刘邦顿时松了一口气。 危机解除了。 韩信看着项羽带着虞苋离开背影,心中揪痛,明明心中亦是担忧她的安危,却没有立场去对她关怀。 今日对峙,已是决裂。 樊哙见状,粗着嗓音道:“欸,他们就这么走了?” 刘邦:“樊将军,别管别人了,快寻军医,我快不行了。” 闻言韩信回神,对着手下吩咐:“去叫军医来。” 他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山林,如此严密的刺杀,刘邦本难逃一死,事到临头却轻飘飘放过…… 因为什么原因呢。 回到营帐,虞苋沐浴换了一身干燥的衣裳,脸色倒是好了很多。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没有血色,苍白异常,完全想不到就在半个时辰前,它差点就消失了。 命运弄人,实在可笑。 这是一场失败的刺杀,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医工给虞苋把脉后,松了一口气,说道:“王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气血虚亏,又心生郁结,需要好好静养,在下去熬两副养神的汤药,喝了便好。” 项羽点头:“下去吧。” 营帐中没有了外人。 虞苋手掌捂着眼睛,哑声开口,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此事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杀了刘邦,将事情办砸了,还连累了大王声名受损。” 她回来的途中一直在想,为何自己要动手杀刘邦之时,手指会趋近透明,浑身好像被石头碾压一样难受,实在难以理解。 总不能对方真是天命所归? 不对。 定然是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虞苋沉思了许久,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荒诞又合理的可能——她祖上太奶有刘邦的血脉。 若是刘邦死了,他的子女会被清算,历史上本该出现的人就会消失,于是作为后人,她也会消失。 至于上次骊山设伏,自己为何没有遇见这种情况,或许是韩信当时因为萧何的原因,故意放水,刘邦一定不会死,才没有提醒。 虞苋捂脸。 刘邦还真是不能死。 至于为何她改变了项羽,让他没有滥杀无辜却没有反噬,就不太清楚了,或许是普通的百姓太重也太轻,不足以影响到两千多年以后的后世。 亦或者,世间已经发生了某种改变,只是她不知道。 总而言之,她杀与不杀刘邦,结局都是必死。 可笑。 项羽见她说完心事重重,不由安抚道:“无碍,亚父问起来,就说是我将人给放了,怪不到你的头上。” 虞苋闷声闷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是在害怕被亚父控诉。” 项羽摸摸她头:“我知道。” 她顺势抱住他的腰,仰头,眼圈很红很红:“大王,我是不是很失败?” “没有。” “可我差一点可以将他杀死了,箭却射歪了,两次都歪了。” 项羽道:“小虞,是我几次三番没有下定决定杀他,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此事皆怪我,跟你无关,若是我能在鸿门时就杀了他,便不会横生如此多的枝节。” “呃……”虞苋说道,“其实你不杀他也好。” 若是她猜想为真,项羽在鸿门直接宰了刘邦,后世就没有她了。 项羽搂着她:“你的身体真没事了?” 虞苋:“没什么大碍。” 之前很疼很疼,快死了一样的疼,放了刘邦之后,倒是恢复了不少。 不过亏空了气血,皮肤跟雪一样的白了。 他眉头舒展:“那便好。” 虞苋朝着他笑了一笑,只是眼睛还是红的,在情人眼中,显得格外的委屈。 “对了。”项羽道,“议和之事已经作罢,战事无法避免,将来你许是要陪我再军营中吃苦,怕不怕?” 她说:“不怕。” 女郎勾着对方的手,语气闷闷地道歉:“是我对不起你,大王,都是我的错。” 项羽冷哼:“你知道就好。” 还知道道歉。 虞苋:“对不起。”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见她的确是恢复了气力,没好气道:“你最对不起我的,是说好不对我有隐瞒,却还是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还以为……” 项羽说着,表情越冷:“我还以为你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 虞苋道:“是亚父和我商议好,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狗男人捏着她的脸:“行,那你说说,以后还会有事情瞒着我吗?” “不会了。” “发誓。” 女郎瞪大了眼睛,努嘴不满道:“大王,你信不过我,竟然还要我发誓!” 不可置信。 项羽冷哼:“你有什么能值得我信任的吗?欺骗我欺骗得还不够?” 他捏住她的下巴,挑眉,语气含着怨气的质问。 虞苋:“……” 好像是没有。 她伸出手,开口道:“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对大王有所隐瞒,若是我有违此誓,就永世不得超生!” 项羽:“倒也不必发那么毒的誓言。” 虞苋吸了吸鼻子,恢复往日的精气神,恨恨道:“是你让我发誓的,我如今发了毒誓,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项羽颔首:“勉强。” 她震惊:“勉强?勉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啊?不能这样子凌磨两可的。” 狗男人嘴角微勾:“就是勉强相信的意思。” 虞苋:“……” 她双手抱胸,将脸瞥到一边去,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项羽见状,捏着她的脸,掰过来与他面对面:“话说回来,你不是很想杀刘邦么,为何后面又故意将箭射歪,放过了他?” 那么近的距离,以她的箭术,不该射不中人。 第93章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虞苋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放过他, 是我淋了雨,身子骨虚弱,手滑了。” 没有提及太多, 隐瞒了手指透明之事。 项羽想到当时女郎吐血,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双手捧着她的脸, 严肃道:“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 都不要以身犯险,为了谁都不可以。” 虞苋眨眼。 他说:“我会担心。” 女郎点头:“放心, 我以后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如此,大王可能放心?” 项羽见虞苋眼中带笑, 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 脸色一黑,转而掐着她的下巴, 正要将人好好的惩罚一下,看着她苍白的脸,止住了动作。 倒春寒,夜晚是冷的, 加上下雨, 更是冷得受不了。 他搂着女郎的腰,淡定道:“先睡吧,等药熬好了, 我再叫醒你。” 虞苋立即说道:“其实不用叫我的。” 项羽一眼看穿:“你就是怕吃药。” 没错,大半夜的。 谁要喝那么苦涩的药啊。 女郎立即推开他, 将被子盖在身上,转身背对着人:“睡觉睡觉。” 项羽:“……” 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对方躺在自己的身侧,又转身,黏人地抱住了项羽的腰。 此时虞苋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她闭着眼睛,回忆起自己穿越来的种种,感觉就像是一场电影,还是被观众谩骂魔改的历史题材电影。 主角的过程无论多么波澜壮阔,最后还是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何尝不算是一种烂尾。 可顺应历史,死的不过是原本就要死的人,而更改历史,会牵扯到更多的人丧生,或者换句话来说,是被抹杀,其中很可能包括自己的亲人。 怎么选,显而易见。 心脏的疼痛扯到了指尖,额头上很快冒出了冷汗,迫使她揪紧项羽的衣裳,将自己与他贴得更紧。 项羽顺势将她搂住,手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不要怕。” 虞苋心神一松,昏睡了过去。 一觉天明。 项羽倒是没有半夜将人叫醒,可她刚睁开眼适应了白日的光亮,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就拿到了她的面前。 “醒了,喝药吧。” 虞苋右手一巴掌打在自己的额头上,顺势趴下,小声的撒娇:“不喝,行吗?” 对方挑眉:“你说呢?” 女郎反抗无果,乖乖听话,深吸一口气,将里面的喝的,一口气将一碗药汤喝到底。 “苦。” “好苦。” 项羽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一侧,疑惑道:“有那么苦吗?” 虞苋皱眉:“有的,不然你尝尝。” 他点头:“好。” 还没等女郎反应过来,狗男人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齿,吸取里面的汁液。 嗯? 没说是这样的尝啊。 项羽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离开时解释道:“学你的。” 虞苋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在日光下扇合,在脸上落下了阴影。 她不满道:“我才不会这样,你一定是故意污蔑我。” 项羽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她:“我尝了,入口甘甜,不苦啊。” 虞苋气急:“谁要跟你说这个了!” 另一边。 亚父范增得知了刺杀失败的消息,掏出一坛子烈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摸着泛白的胡子感叹道:“时也,命也!” 如此缜密的计划,还是失败了,能怎么办? 决战,许是不久就要来了。 项伯得知刘邦被刺杀的消息,浑身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寻到了项羽,项羽避而不见,便来到了范增这里。 他指着范增骂道:“说好了议和,你们却派人去刺杀沛公,出尔反尔,让我们如何跟天下人交代,你们这是将阿羽的名声当成了什么?” 范增轻哼:“若是刘邦死了,就无人敢牵头反抗王上,天下一统,结束了战乱,什么声名自有后人评说。” 项伯道:“那沛公死了吗?” 范增嘲讽道:“他的身上有贯穿伤,昨晚又下了雨,天冷,以他这个年纪,就算没有伤到要害,许是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项伯:“那就是还没死。” 他又不骂了,坐到了范增的对面,拿起坛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我在沛公和阿羽两人之间周旋,我知道你看我不满,你忠心的是阿羽,我忠心的是项氏,结局如何,项氏都不会输。” 范增手一顿,不想和他多说,嫌弃道:“谁给你喝我的酒的,走开。” 刘邦差点身死,昏迷了三天三夜,是吕雉一直在他身边贴身照顾。 他一醒来,看见的便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正要开口,对方就已经知道他的想法,温水喂到了刘邦的口中:“慢点,别急。” 吕雉在给他喂水喝,忍不住抹着眼泪,心疼的说道:“军医说,还好你命大,就差一点,箭射穿的便是你的心脏。早知道虞后要的是你的命,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涉险,我其实在楚地没有受多少苦,只要你平安就好。” 两人原本的生分,在三言两语中消散,刘邦拍了拍吕雉的手:“还好你当机立断,让樊将军回援,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死不了。” 吕雉道:“我去叫军医来。” 经此一事,她在刘邦心间的分量,又重了几分。 半个月后。 楚汉之间议和失败,完全没有影响到两地的春耕,大地在春雨的滋润下,焕活了生机。 秦王宫里的梨树,花开得格外的繁茂,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层层的雪。 虞苋路过时一片花瓣刚好落在她的鬓角,她伸手将其摘了下来,看着不由入了神。 亭中。 落花纷飞。 黎晟前来:“王后,楚怀王说,想最后见你一面。” 虞苋说道:“大王要杀他?” “不是。”黎晟解释道,“是他身患重疾,医工说,没有几日了。” 她惊讶:“难怪沛公愿意将人换回来。” 不管最开始是谁提议的,熊心终归是自己的义弟,他要死了,一切恩怨都了结,去见他一面未尝不可。 虞苋道:“带路吧。” 黎晟:“喏。” 风吹来,女郎拢了拢衣领,走到最前头。 熊心被关押在废弃的宫殿,周围有侍卫严密看管。 见到虞苋,侍卫行礼:“参见王后。” 她抬手:“起来吧。” 走到宫殿里面,熊心已经候着了。 青年穿着白色锦衣,肩膀上披着红色袍子,衬得他的面色极为的苍白。 他道:“阿姊,你来了。” 虞苋直奔主题:“你生了什么病?” 熊心咳了两声,嘴角溢血,却还笑着询问:“阿姊是在关心我吗?” 她道:“关心你?多好笑,我们之间应该只有仇怨。” 熊心抹掉嘴角的血,嘴角红艳,他本就长得极为俊美,如今,倒是有些病美人的姿态。 “也对。”他说,“可是我是真心将你当成阿姊的,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伤害你。” 虞苋说:“可你做的不都是伤害我的事情吗?” 她不愿与其叙旧,冷冷睨了他一眼:“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宫殿中空荡荡的,有点冷,连炭火也没有,满目都是凄凉。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熊心说道:“我不是生病,是中了毒,毒素已经侵入骨髓,活不成了。” 虞苋皱眉:“刘邦下的?” “不是。”他眼中闪过阴鸷,“是阿离。” 虞苋与阿离第一次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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