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入十三道院是身不由己,而厌世的顾英招却单纯觉得这是一件有趣好玩的事。 但他们都很清楚一件事——江院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该死的人,他从不手下留情。 江院长从眼前经过时,贺兰熹和宋玄机同时俯身行礼:“院长。” 江隐舟恍若未闻,甚至没看两个弟子一眼,继续目不斜视地朝审判台走去。 上官无杳不愧是鬼神最忠实的信徒,在其他人都一动不动时,他最先有了动作。 对神明的忠贞迫使上官无杳在巨大的压迫感中依旧对着江隐舟举起了剑。可惜,他剩下的时间也仅仅只够他做出举剑一个动作。 宋流纾不忍直视般地摇了摇头:“蝼蚁而已。” 江隐舟不会为蝼蚁停留。 寒光一闪而过,上官无杳手中的剑连同他的人一起,于顷刻之间化成了无数冰凉的尘埃。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上官慎浑身是血地跪坐在地上,身上天青色的道袍早已被鲜血染红。他仰起头,愣愣地看着飘落而下的尘埃,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掌心触碰尘埃,父亲从小到大对他的教诲犹言在耳—— “上官氏一族为鬼王而生,亦为鬼王而死。” “若不是十三殿下,你如何进得了太华宗?你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尽快获取东方既明的信任。” “族中之人多有彼岸印,殿下有何三长两短,上官一族只能为他陪葬。” “殿下的命令,接近无情道院,时刻关注那三人的动向。” “——逆子!你竟欲图坏殿下好事,你以为自己还有选择吗?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太善道的大师兄?你听好了,你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是十三道院的弟子!” “你信不信,你若敢向他们透露一个字,第一个死的便是你那位无情道院的‘好道友’!” …… 上官慎收拢掌心,垂下眼帘,解脱般地轻唤:“父亲……” 绯月真君看着上官无杳灰飞烟灭的一幕,预感到了什么,挡在江院长的面前,道:“隐舟,彼岸印尚在,你不能为了永绝后患就……” 江院长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古雪原,冷得没有一丝生机:“我能。” “……宋流纾说得对。”沂厄真君迅速瞄了上官慎一眼,和绯月真君一起站到了江院长面前:“除了上官氏一族,太华宗也有被他烙下了彼岸印的弟子。” 江院长不为所动:“入魔者,当死。” 贺兰熹自动在心里帮江院长补充了后半句话——太华宗的弟子亦不例外。 沂厄真君急了:“可有些孩子只是一时受到了蛊惑,并非无药可救。况且,祝如霜可是被迫烙下彼岸印的啊!你难道忍心看他也跟着鬼十三一起灰飞烟灭?” 没有人能从江院长的脸上看出他是否改变了心意。他好似没有听见沂厄真君的话,越过两位真君,径直来到了审判台前。 被九州寂灭的剑光穿心而过,鬼十三的身躯看上去却毫发无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魂魄正在经历怎样一种痛楚。 他能感觉到,他明明能感觉,那把剑就插在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不断撕扯着他的魂魄。可当他伸出手去,只能触碰到一片冰凉的虚无。 鬼十三死死地按住心口,看着来人纯白的衣摆,竟连抬起头看对方一眼都做不到。他瞪着地面,发出一声讥笑:“江……江隐舟,呵。” 鬼十三的身躯终于有了第一道伤口,那是他手指深深没入皮肤的指印:“你算什么东西。只要沈吟还在,你永远不过是……不过是他的替代品而已!” 回应他的是九州寂灭无声的出鞘。 贺兰熹心中一惊,正欲开口,就听见宋玄机道:“江院长。” 江院长的动作罕见地因外界有了反应,微微侧目朝宋玄机而来。 宋玄机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三思。” 无情道弟子谏言的方式看得沂厄真君心急火燎,心道这都开口劝了,怎么也不多劝几个字。他本以为江隐舟会像之前一样当作没听见,不料等了好一会儿,江隐舟都没有继续方才的动作。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鬼十三,片刻后平静地落下封印:“你,将永囚于此。” 鬼十三在见到江院长仍然笑得出来的脸彻底僵住了。 仿若神谕降临鬼界,鬼十三心口赫然多了一把剑的影子——那是九州寂灭的剑影。 剑影如同闪电一般转瞬即逝,一个“江”字取而代之印在鬼十三心口,将他的魂魄永永远远地钉在了审判台上。 永囚于此……永囚于此…… 他是鬼界的十三殿下,要不是北洛神像,他便是鬼界之主。 他不能被封印在审判台上,他不能这样被万鬼“瞻仰”,他不能…… “不……”鬼十三瞪大了眼睛,他剧烈地挣扎起来,甚至不惜用尽最后的力量自毁。 只要他的身体“死”了,上官慎会死,祝如霜也会死。哪怕真的是这个结局,他也要贺兰熹等人伤心欲绝,更要拉祝如霜陪着他——! 很快,鬼十三绝望地发现,他竟连自毁都做不到。 他的魂魄,他的身躯,他所有的力量,都在那个“江”字的掌控之中。 鬼十三看着自己失去控制的手,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也在他眼中消失了:“不——!” “江”字光芒渐弱,带着鬼十三的人和凄厉的叫喊一同遁入了封印的虚无中。 空旷的大殿重归寂静,突如其来的落幕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贺兰熹无言地注视着鬼十三和他的十二位“兄长”如出一辙的归途。或许,这便是太华宗送给鬼界的第十三座封印吧。 江院长收剑入鞘,道:“善后。” 沂厄真君暗暗松了口气。绯月真君笑道:“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给我善后,但还是那句话,自己的弟子自己管。” 沂厄真君犹豫道:“本座已将上官知谨逐出师门……” “师尊……”上官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弟子有罪,请师尊降罪。” 绯月真君道:“上官知谨虽然已不是太华宗的弟子,但有关鬼十三一事,还需细细审问他其中详情。以我之见,就先将他带回太华宗关起来吧。” 至于无情道院的善后方式就简单得多了。 江院长看都没看两个弟子一眼,只对着贺兰熹和宋玄机轻一挥手。一道虚空裂缝出现在两人面前,不由分说地将他们卷了进去。 ——贺兰熹和宋玄机终于回到了太华宗,江院长甚至“贴心”地直接把他们送回了无情道院。 夜晚的无情道院比鬼界的活人还少,也比鬼界安静得多,但至少悬挂在冰原之上的月亮不是绯红色的。 三座仙舍并列而立,其中两座都黑洞洞的,只有一座亮着灯光。 熟悉的画面让贺兰熹感觉到无比的心安,他深深吸了一口无情道院特有的寒气,对宋玄机说:“宋浔,今晚我去你仙舍过夜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宋玄机答非所问:“有人。” “哪里有……”贺兰熹话未说完,忽然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呻吟之声。 这声音低沉沙哑,断断续续,听起来似乎受了重伤——像是长孙策的声音。 贺兰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三位院长都在鬼界的时候,太华宗被其他什么人偷家了? 两人立即循声找人,不多时便在附近的一座雪岩上找到了长孙策。 长孙策好大一只趴在岩石上,脸上毫无血色,人已经没了半条命一般的触目惊心。 若非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好端端一个健壮的少年怎么会虚弱的像换了一个人?! 无情道院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祝如霜和白观宁会不会也…… 贺兰熹不敢再想下去,他一边叫着长孙策的名字,一边将对方扶了起来:“长孙策你醒醒,你醒醒啊!你怎么了,你们出什么事了……” 长孙策似乎听见了他急切的呼唤,双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细缝。看见是他后,长孙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念念有词:“冰……坚冰……” “坚冰”?这不是西洲长孙家起家的传家之宝吗? 贺兰熹一阵心惊,任由长孙策抓着自己:“坚冰怎么了?你变成这样是不是和你家里有关?” 宋玄机道:“不是,松手。” 贺兰熹霍地看向宋玄机,心急如焚:“你怎么知道?” 宋玄机淡道:“因为他说的是‘饼,煎饼’——松手。” 贺兰熹焦急的神色凝固在脸上,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又听见了祝如霜的声音。 “时雨,玄机?你们回来了。”祝如霜惊喜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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