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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萧澹澹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心跳如擂,不知道要怎么决断。从小他便学着给自己出主意,可眼下的情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阿兄,也是他从没经历过的场景。 他极力要退,想去喊高展,却难免要回想高展方才那诡异的作为。作为贴身亲随,阿兄如此有异,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视若无睹? 想到这里,萧澹澹停住挣扎,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高展的目的。 阿兄需要一个女人,他臀下的热烫这么告诉他。 萧澹澹顿觉荒谬,不知道高展如何有这样的胆量,要坐视他与阿兄、与阿兄…… 萧澹澹的目光又回到那把横刀血染的刀尖,顿时一凛,缠声道:“阿兄,方才是谁来过?” 萧岺月不再答他,而是紧紧搂住他重又吻了上来。这次萧岺月不再浅尝辄止,他一边吮吸着娇嫩的唇肉,一边欺身放倒梦中人,停顿半晌毅然扯去了那片单薄的衣料。裂帛之声在屏风内响起,帘外的高展默默熄了外间一片灯火,悄悄退下了。 崔嬷嬷和春草等来了南苑送来的药,却等不回女郎。崔嬷嬷心中不安,来人却道女郎去时扭伤了脚踝,今夜先歇在南苑,待伤势好转后再行回来。 话说得有理,崔嬷嬷却又放不下心,想恳求去南苑照料女郎。 此时屋里春草蜷卧着,她回头扫了一眼,叹了一声作罢。她望向南边,沉沉夜幕之下一片光明所在,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崔嬷嬷想,那是明月郎君,是澹澹信赖尊仰的哥哥啊。 可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眼下澹澹的好哥哥已将他的里衣剥尽,正埋首在他颈前不住啜吻着。媚香和弥觉思的施针叫他情欲大炽,虽然方才犹存清明,一怒之下刺伤了不召自来的奉琴,但他如今好似是神志全失了。他流连在那片肩颈之间,竭力克制着目光不向下去。他虽是本能逞凶,却隐隐负罪难安,欲念与理智搏杀,一时如焚业火如卧冰雪,身心痛苦难言。 萧澹澹被他压在身下,已完全明白阿兄想做什么。他袒露着全身,也知道今夜再难收场,他同阿兄都在游走千仞边缘,只待一朝落空,死无葬身之地。悲绝之下,萧澹澹想,是他开口说明一切的时候了。他不是女人,不是萧岺月的妹妹,却是萧岺月同出一脉的弟弟。 但这时萧岺月已按捺不住噙住了他的乳首。萧岺月想,果真是梦里,澹澹的乳这样小,却这样招人喜欢。他轻咬了一片乳晕,惹得萧澹澹不可自抑地轻吟了一声。这是萧岺月第一次听到萧澹澹的声音,低沉的又绵软的,像弦乐收尾弹指掠过的一瞬,他还想再听这样的仙乐。于是他用舌尖顶了顶悄悄凸起的乳尖,重重地嗦住了那小巧的乳首,像咬着一颗蓬蘽红果一样,反复研磨,想吃到甜的味。 萧澹澹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玩弄,他听着阿兄的喘息,不知道伏在他身上作乱的人是梦是醒,他忍不住逸出一声呻吟般的呼唤:“阿兄……” 萧岺月闻声抬头,望着灯下面色绯红的美人,轻笑道:“我听到你唤我了。” 他越发笃定是在梦中,唇瓣一路游移,轻吻蜿蜒而下,直到他看到了那件素白的小衣。 萧岺月停住动作,喘息愈重。他何尝不曾卑劣地幻想过腹脐之下贴在澹澹肌肤之上的小衣。 他怎么能随意给人看呢? 萧岺月想,澹澹怎能如此不乖,是该教教她,从此小衣一桩,不得再给旁人看了。 他正想拉下那件绣着小羊的小衣,却想到澹澹属羊,又想到那只澹澹亲手做的竹编小狗,蘋儿的生肖就是狗。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嘟囔了一句:“我属兔。” 萧澹澹见自己说话都惊不醒他,心知阿兄一定是受了什么药或是因为其他要紧的缘故,只怕是眼下半疯半癫了。他知道男人出精后会很舒爽,便想起身帮阿兄。 可他一屈腿弯,立时忍不住“嘶”了一声。 萧岺月看到了,看到澹澹的左膝上是一个破碎的流血的伤口。他登时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萧澹澹无奈道:“来的时候看不清路,大概是磕到了什么。” 萧岺月忍着身下怒涨,低语道:“还没撤走……” 他移开身子去摸索,萧澹澹借机要跑,被他一个大掌死死钳住了脚踝。这时他已挪来盛着纱布和药汁的盘子,柔声道:“阿兄替你清创,不会疼的。” 萧澹澹忽然怔住了,他望着萧岺月一身落拓情炽失控的模样,却小心捻起浸了药汁的纱布,俯首来给自己擦拭伤口。 萧澹澹伸展了双腿,任他动作。 萧岺月看着膝面上半干的血痂不由得道:“怎么会这样?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行走……”他正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手上一松,那片纱布覆到了萧澹澹的膝头。 室内一片悄寂,两个人皆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灯火晃了晃,两个人相对的身影在墙上轻拂了片刻。 萧岺月的目光自影子挪到身前,他揭起纱布,缓缓凑近了那双横陈的腿,垂眸低低道:“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澹澹,也是真的乱局,他真的铸下大错了。 萧岺月的眼神不敢向前看,他掠过那片雪肌,径直望向了那把染血的横刀。 萧澹澹却比他清醒许多,立时反应过来他脑中是什么可怕念头,急忙扑将过去按住他,与他四目相对沉默许久后,萧澹澹开口道:“阿兄。” 萧岺月神志明了了许多,这次他再不会当作是幻梦,这是真切的萧澹澹的声音,滞涩、并不清亮,更不像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萧澹澹朝他笑笑,又道:“阿兄,我在同你说话。” 萧岺月感受着与他赤身相贴的肌肤触感,温热真实,可是眼下的情形竟有些闹不明白了。 但他立刻想到要向澹澹说明原委,便道:“我身中奇毒,这些时日名为疗伤实解毒。每日放血,毒根难断。医治我的番僧有邪法,需我与人交合出精。我一直不允,没想到……”他咬牙道,“高展、奉琴自作主张,假传我意着弥觉思为我施针,奉琴偷入屋中……” 他还没说完,萧澹澹大概猜到了后续,径直问道:“如果不解会怎么样?” 萧岺月顿了一下,微微摇头道:“不会有事。” 萧澹澹却看出他回避的神情。 如果真的没事,高展无论如何不会骗她进来。这是在赌他们所有人的命。 萧澹澹望着阿兄澄明的眼神,想起那时他那样昏沉迷乱,却抽身而退为自己清创。萧澹澹伸手拥住他,感受到他身体一僵,于是笑道:“阿兄,我不是女子,但我可以帮你。” 萧岺月低头盯着他的发顶,沉声道:“澹澹,你快走。” 萧澹澹轻轻摇头:“我知道男子怎么出精。我不是女孩子,不必顾虑什么,能救你就好。” 萧岺月颤颤地伸手把住他的臂,声音嘶哑:“无须你救,不该你救。” 萧澹澹抬头望着他,目光流转间缓缓道:“阿兄要我。” 萧岺月心中哀戚难绝,他知道木已成舟再难挽回,耳畔声震如雷,都是那四个字。他忽然想到,是啊,我要他,我要澹澹。他是我的妹妹也好,弟弟也罢,我要澹澹。 他如今送到了我怀中,岂非天意?他这样对我说,岂非情愿? 萧岺月伸手撕去了萧澹澹身上最后那层遮蔽,果然看到了与自己相类的男身。萧澹澹顿觉羞赧,可他亦有毅勇,决意不退,便羞红着脸凑近轻轻吻了吻阿兄的唇角。 萧岺月心弦立断,将他按倒在了榻上,喘息道:“澹澹,萧岺月血肉与你、性命与你、尽数与你,随你来取。” 萧澹澹伸手抚过他的眉眼,低低道:“我要阿兄好好活。” 萧岺月倾身吻住他,方觉唇齿厮磨的缠绵。他抚上萧澹澹青涩的肉柱,指尖游移在柱身和精囊之间,细细挑逗抚弄着。 萧澹澹如何受得,早已轻声低吟起来。 萧岺月没想过能听到他的声音,更没想过是这样的情形听到。他身下更比此前热胀百倍,顾不得旁的,拢住萧澹澹双腿便捅入了缝隙。 细嫩的髀肉被猛器抽送摩擦,不多会儿便泛红了。萧岺月顾及萧澹澹腿上的伤处,便将他整个人抱着侧过,贴到他身后一边亲吻着白嫩的耳垂一边不住挺动腰身。情欲极盛之际他很快泄身,萧澹澹抓着榻上的薄毯默默忍受,强忍着吞下呻吟,感觉腿间濡湿,微微有凉意,他心下大松,却立马被萧岺月捉起了两脚脚踝,双腿被架上了萧岺月的肩。 萧岺月看着他不设防的模样,眼神寸寸流连,一直挪到他泛红的沾着白精的大腿,而后欺身向前,用再次硬起的性器一下一下顶撞着萧澹澹的。 萧澹澹的肉柱上慢慢逸出了透明的情液,他只觉得舒爽无比,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想难道阿兄也觉得这么舒服吗? 他这么想着便问了。 萧岺月呼吸一滞,知他不是刻意勾引,却惹得他百爪挠心,不知该如何尽快地把他吞吃入腹。 他抚着肩上细滑紧致的肌肤,身下仍接连不断地挺动着挑逗萧澹澹。 萧澹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抚弄自己的肉柱,却被萧岺月按住了手,只让他在边缘摩挲。 萧澹澹不得其法,细细地翕张鼻息闹起来。 萧岺月轻笑,俯身吞下那不甘的少年性器。萧澹澹双腿大张,身姿果真柔韧,竟被他向前推折了不少。萧澹澹听到阿兄与往日不同的嗓音说道:“澹澹自己抱着腿。” 萧澹澹依言照做,神志全失,一切感官俱在身下被包裹在温热口腔内的性器上。 他能感觉到阿兄的唇舌是如何在柱身上开合游走的,像在吻他,像在舔舐,像要吃他。 萧澹澹失声道:“不要吃我……” 萧岺月一顿,而后大力收缩起颊肉,猛地耸动着头颈叫他越发畅意。 忽然眼前白光一闪,萧澹澹闷哼一声,他出精了。 这次不在自己的榻上,不在梦中,不是无意,他是在阿兄房中,被阿兄吃得出了精。 萧岺月咽了下他的精,擦拭了下嘴角,扬眉道:“澹澹还是被阿兄吃了,如何是好?” 萧澹澹用手臂遮住眉眼,呢喃道:“阿兄的毒……” 萧岺月食髓知味,挺动着早已难耐的性器在他精斑半干的腿间描画着,低声道:“还早,要许多次,要澹澹被我通通吃掉。” 他说着抱起萧澹澹没有伤的右腿,自腿根一路轻抚到膝弯,不禁叹息道:“我已是十足罪人,那就叫我堕阿鼻地狱吧。” 他倾身贴向萧澹澹袒露的后背,轻轻抬起那遮住眉眼的臂弯,凝视着萧澹澹水雾氤氲的双眸,缓缓道:“澹澹,我没有过比现在更欢喜的时候了。” 萧澹澹闻言心头一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的腿弯落在阿兄掌中,而后一只大掌轻拍了下他的臀,他下意识再侧身,感觉到腿弯中有了熟悉的热烫触感,他知道阿兄此刻在做什么。 阿兄真的要把自己通通吃掉。 月明中天,寒鸦凄凄,整座毗卢寺隐匿于夜幕之中。灯火通明的南苑灯盏渐次熄灭,只一盏烛灯摇曳。幽光中窥见屏风上竹影横斜,屏风后是两个人交缠一处的身影。 绵绵不绝的喘息声中传来一个男子的低语:“澹澹,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你要同阿兄永远在一起。” 最新最全,实时更新,永久免费 昔为鸳与鸯 长到这个年纪,身体带给萧澹澹最隐秘的心事无非是那次梦遗。他后又偷偷问过崔嬷嬷,方知这反倒算好事,若他能成家,如此一来就能同妻子生儿育女了。 成家娶妻这些事对他来说还在模糊不明的未来,但他也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与阿兄赤身相贴,做了许多亲密的事,亲密到他内心惶恐。但因此前要为哥哥解毒的毅勇,他颤栗着听从哥哥的话,任哥哥覆身上来。 萧岺月凝视着周身沾染了白精、肌肤上都是自己舐吻痕迹的澹澹,动作停住了。他腹中欲火灼烧,升腾到身体各处,无一不发烫,每一寸肌肤都想贴合住身下这副身躯。 人说极乐之境,莫过于此。 这场美梦成真,是他近二十年来最大的福分。 可他却在此时停住。大业有蓄娈宠的时风,自诩风流的高士们以酒佐五石散,体热兴起之时便要拉过美貌侍婢与男宠泻火。萧岺月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也见过太多隐忍痛苦的神情。 思虑半晌后他试探着伸手按向萧澹澹泄精后疲软的精囊,手指向下抚弄着肌肤细嫩的臀瓣,萧澹澹轻颤了一下,此前游离躲闪的目光这时与他一道望向了身下。 萧岺月转而伸向他半软的性器,低语道:“得不到你,我心难安。” 说着他套弄起青稚的性器,看着它随萧澹澹的轻吟缓缓挺立起来。他对萧澹澹道:“澹澹,只一次,阿兄不会伤你。” 萧澹澹听到他这句话,点点头道:“阿兄不会伤我。” 萧岺月不知他何来的运气,能得到心爱的人这样的信赖。他在兴奋与恍惚间难免要想,为什么是澹澹? 为什么他会走向那片竹影,为什么他会回头去望那道月门,为什么他要冲向那座花墙,为什么他星夜疾驰累死了数匹马也要赶到毗卢寺,为什么他在烟花下抱住了澹澹? 眼下难溯因果,他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想要的。 萧澹澹听话地不作挣扎,看着哥哥伸手抵在自己两侧,而后感觉到自己的性器被缓缓地包裹住。 这过程极缓,萧澹澹一再克制自己想退的心。他记得自己方才刚答应了哥哥,不能在这时候反悔。 等到萧岺月完全拥有了萧澹澹,他沉声道:“疼不疼?” 萧澹澹觉得喉头生涩,咽了咽回道:“不疼。” 萧岺月放心下来,抵着他两边开始摇摆腰臀吞吐。 这是两个人都十分陌生的事,萧岺月不敢擅动,一再问疼不疼。萧澹澹还不懂其中关节,不免要问道:“阿兄、这样也能出精吗?” 萧岺月笑着拉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勃发的阳具上,诱道:“恐一时不能,还要澹澹帮忙。” 萧澹澹被他拉着坐起身,然后被他伸手覆住手背,依着他的动作做耐心受教的学生,就像平日里跟着哥哥习字一般。 想到这里萧澹澹又羞红了脸,他注视着阿兄握起的手背,感觉手下肉柱一直在顶弄他的肚脐,便微微弓起身躲过。 萧岺月不依,一边起伏套弄,一边伸手搂住他腰背,将他牢牢揽入怀中。萧澹澹躲不过,顺势低头埋入他颈窝,任他上下动作了。 萧岺月喘息道:“澹澹,吻我。” 萧澹澹闻言抬头望向他,他的目光由此定格在那被吮得越发红艳的唇珠。第一次见面,在素洁的满月清辉下他就起了隐秘的念头。柴垛旁手持利斧的少女,奇是一桩、美是一桩,更有一种冥冥之中合该相遇、将为他所有的玄妙意味。他看着她婢子衣着,心里已有了盘算。他到了十九岁这个年纪还不曾要过什么人,今夜当有了。可是当府里女郎熏衣所用的雪香在暗中浮动,他心底渐生失意,乃至不敢再多看。直到想起故去的四叔有一个在外寄养十年的女儿,据说口不能言,偏居在府中某处,他才彻底掩了心中萌动,在心头喊起她的名字。萧澹澹,是他的堂妹。 可如今,他搂着他的澹澹,正理所应当一样索吻。 萧澹澹送上吻,被萧岺月抱得愈紧吻得愈深。他们身下停住,只迷醉在唇齿间缠绵的滋味中。 萧澹澹一个不慎,虎牙咬伤了唇角嫩肉,立时冒出血珠来。萧岺月缓缓地附上来舐去那血,心想这是与他相似的血,这是与他血脉相系的人,如今被他吞吃入腹,自此便在一处了。 吻毕萧澹澹又枕着他的颈窝,任哥哥抱着自己上下颠弄,只觉动作越来越急,他精关越来越紧,忽然一颤,呻吟了一声软倒在了萧岺月怀里。 萧岺月将他深深搂住,同与他一道喘息着达到了极乐。 萧澹澹的腹下又沾染上浊精,萧岺月伸手去探,抚着那一片濡湿和萧澹澹呼吸间收缩的肚腹叹息道:“澹澹吃了我好多精,或许今夜之后便会结胎了。” 萧澹澹听着他荒唐的话,辩驳道:“我不是……” 萧岺月笑着吻住他吞下那些话,萧澹澹就是他的妹妹。如果澹澹是女子,他一定不惜叫她受孕。他们本就是同枝所生,自该一世纠缠一世难分。 他又一次絮絮道:“你要永远同阿兄在一起。” 天际露出鱼肚白,屋里残烛已熄。萧澹澹睡过一觉,这时觉得窗外有光透来,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偎在一人怀里。 环在他胸前的臂膀将他禁锢住,他便安静躺着,在脑海里努力捕捉昨夜发生的事情。一切出乎他意料,却又叫他异常平静。他凝神听着山中回荡的隆隆钟声,想起嬷嬷念的那句“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他原来不懂为什么会与大堂兄有这些不曾设想过的牵绊,如今反倒有了答案。 而那句话之后便是“一切诸报,皆从业起”,昨夜混乱中他听到了阿兄的低语:“我已是十足罪人,那就叫我堕阿鼻地狱吧。”萧澹澹想,这真是罪吗? 在他心里,生身父母是亲人,舅舅一家是亲人,嬷嬷乃至春草是亲人,偏萧氏的人多不是他的亲人。萧岺月,他的大堂兄、他唤的阿兄,是他的亲人吗? 萧澹澹想,我是为了救哥哥,我是为了还报情意,佛祖真的要论我罪吗? 他这样默不作声,萧岺月却已觉察出他醒了,只是不敢出声惊扰。 一夜荒唐,萧澹澹累得睡倒在浴桶中。萧岺月守着他,心里有了前所未有的忐忑慌张。他不知道待天光一亮澹澹醒来,又会是什么情形。 受他横刀砍伤的奉琴被他暂时留下了性命,高展和被蒙蔽的弥觉思一道来请罪。他在屏风那侧听着二人膝面重重落地的声音,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样难以决断的时候。三人以高展为首僭越主人,违背他的命令强为他解毒。依他平日性子,便是此三人追随他多年,此番又是苦心为他,但他为日后驭下计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处置了他们。可现在他心里竟有了根本无法压抑的窃喜,以致无法违心用犯上的罪立决三人。 萧澹澹一直未醒,他一时也无心多想别的,守着他直到天亮。 他明明想好了一切应对之法,到头来却不敢出声,恐春梦乍醒,情踪无迹。 在他踌躇之际,萧澹澹却转过身来,果然正与阿兄四目相对。 两个人共历昨夜,目光相接都在设法分辨对方的神情。 萧澹澹有一事不明,实在按捺不住,问道:“阿兄,是早知道我不是女子吗?” 他语气平常,仿佛在问他笔势如何走,倒叫萧岺月满腹谋算落了空。他只得回道:“你出声之际我自然很惊讶,但立时猜到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能说话。二月子不祥,定是四叔隐瞒了。又想起你竟叫我用朱砂为你画花钿,那一瞬间我便明白,我的澹澹,过得很苦。” 他忍不住抚上萧澹澹的脸庞,沉声道:“我不是为求你宽宥才说这些话,你只是我的澹澹。” 萧澹澹注视着他,缓缓道:“我并没有什么需宽宥你的,我心甘情愿。” 最新最全,实时更新,永久免费 识花难拾花 “澹澹果真情愿?”萧岺月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发。不待澹澹答他,他想自己一辈子只会同妻子做这样的亲密的事,如今情事既成,澹澹就是他认定的妻。便是一次勉强,以后他也一定会让澹澹真心爱上自己。这么想着萧岺月不欲逼他,只将他搂住,深叹道:“澹澹,老天待我实在不薄。” 萧澹澹被他搂入怀中,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脑香,脑内不由转过许多场景。堂屋前哄闹人群簇拥着的阿兄、上元夜自月门外缓缓走来的阿兄、低头转动他手中宫灯的阿兄、花墙下牵住自己手的阿兄,还有挟雪夜朔风破开门的阿兄,他们和眼前人是同一个人吗? 他从前听府中人尽称“明月”,知道那是被捧到天上的骄子。而他自己,从来都是随风飘散的草籽,落到哪里都在设法生根,生怕再次身不由己不知何往的流浪。 他们一在天,一在地。 萧澹澹还小,他对情欲、情爱懵懵懂懂,倒是亲情这一桩事,因为受过一些伤体悟更深一些。他隐约有个念头:阿兄,还会是我的阿兄吗? 可他直觉这个念头如今是不能细想的,只埋在心里,有些困倦地再次闭上眼睛。 他想,我再好好地睡一觉吧。 萧岺月见他又合上眼睛,不久后呼吸便愈发平缓匀称,想来是睡熟了。如此萧岺月难免哭笑不得,却也心中大定。澹澹肯安心在自己怀中睡着,便知他也心定,并无懊悔痛苦之意。 萧岺月难舍温存,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披上广袖宽袍走到外间,形容狼狈的高展及弥觉思已候命多时。 萧岺月望向高展低垂的发顶,半晌沉声道:“带奉琴走吧。” 高展闻言立时抬起头来,他一夜未眠眼中充血,直直地望着主人,一言不发。 萧岺月坐到案前,那把横刀正被高展捧着举到自己面前。萧岺月蹙眉道:“你随我十多年,我此番允你们生路,已是仁至义尽。” 高展叩首道:“求郎主恩典。” 萧岺月见他逼自己至此,不由得怒起:“你知不知道会害死他?” 萧澹澹被高展诱至自己房中,一旦失节,又是同兄长乱伦所致,该叫他如何自处?高展见奉琴不成,竟将萧澹澹推来,是全然不顾后者安危了。 未成想高展回道:“她若自此为郎君所有,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 萧岺月不语,思忖许久道:“我留你,但皆是因澹澹之故,往后你该如何对他,心中当有数了吧?” 高展叩首,萧岺月道:“弥大师,我有话问你。” 他这么一说,高展了然,默默地起身告退。 待高展一走,萧岺月对着这个身怀神技却心智鲁钝的番僧先叹一口气,而后问道:“大师此前道解毒之法需同女体交合,若,交合者是男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深觉自己卑鄙。昨夜迷乱之中他何尝不存着借机诱奸的心思,克制着又任心魔作祟着,进退两难,最终放任自己为祸。 弥觉思也想不到究竟是哪个男子同主人交合,闻言只喜道:“如此甚好。” 萧岺月微微蹙眉:“何解?” 弥觉思眉飞色舞:“解金赤叶果之瘾的法子乃小僧祖师所传。他生平蓄豢了许多男宠,在交合中偶觉此法,而后反复成瘾再试针法,终于解出了断金赤叶果毒瘾的法子。小僧只是见主人并无此好,便提出与女体交合,想来是一样的。” 萧岺月早知他出身邪门,却没想到有这么邪门,再问道:“果真对他无害?” 弥觉思忙道:“绝无绝无。祖师最喜爱的那个男宠,与他共习此法反复为之,莫说有害,而后更得祖师之力,结胎生婴,那个孩子正是我师父。” 萧岺月闻言大惊,压低声音道:“当真?” 弥觉思说漏师父私隐,告诉别人他是男人生的,一下子也大惊失色,摆手道:“主人勿问,小僧亦不曾说起。” 萧岺月看他一脸惊恐的神情,晓得他此言非虚,然这弥大师心智鲁钝是一桩,执拗倔强又是一桩,此刻看他反应,再逼问下去也无益。况萧岺月方才只是惊骇之下猛地意动,如今再想,这是何等诡谲之事,还是不要随意为之。因此他安抚了受惊的弥觉思一番,叫他退下。 屋外春光正好,他心情畅快,恨不能浮白大醉,心想方才倒是忘记问弥大师酒肉荤腥何时能沾了。此刻的他难得有了些少年模样,又偷偷步入帘后,默默地守着澹澹酣睡。 离开的高展强作镇定,听人来报说崔嬷嬷来探女郎,便亲自去见了焦急赶来的崔嬷嬷。 崔嬷嬷一见他便眼神一亮,急忙上前来问询,道女郎可好,她要进去亲侍其前。 高展摇头道:“女郎还未起,嬷嬷先回去吧。这里有奉琴照料。” 崔嬷嬷看日上三竿,女郎怎的还未起,面上自然有了难色。 高展知道她的心思,便道:“昨夜女郎受了腿伤,肿痛难免,敷了药至后半夜方觉好转,这才睡下。这是奉琴报来的,想来女郎是困乏了,要好好歇息。” 崔嬷嬷一听便更心疼了,更怕奉琴发现了什么异样,执意要往院里进。 高展已知萧澹澹身份真相,对崔嬷嬷眼下的焦虑也是心中了然,故意道:“女郎不便与郎君共处一院,昨夜便送至篱外精舍安顿。郎君特意先着人好生打扫布置了一番,只是不知是否有怠慢女郎之处,嬷嬷若是要去,我便派人引你过去,也好由你看顾左右,免我等失职之过。” 这么一说崔嬷嬷立马变色,自不敢说不放心郎君的布置。她又深知素日里郎君是何等爱护妹妹,便强迫自己安下心来,请求高展一等女郎醒来便告知自己。 高展先应下,看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他望着老妇的背影,此刻冷硬的心才有了些波动。六姑娘出生不祥,在小户之家长大,教养与府中女郎殊异。他常年追随郎君身侧,此前也不曾见过她。也是在那个鬼使神差的上元节夜,他跟在郎君身后,目睹了郎君与之相遇的情形。其后也算平常,郎君不过是得闲照拂一下这个孤弱的堂妹。直到那时他随郎君彻夜疾驰,方知有异。 毗卢寺那夜,他与奉琴都看到了烟火下郎君如何搂住坐上栏杆望天的女郎,又是如何一瞬不移地注视着眼前人,不曾抬过头望过一眼那些绚烂缤纷的烟花。 奉琴要救郎君,也要救女郎,他们心意相通,决意要共同阻止这场人伦之祸。只是他们都低估了郎君的心意。 高展想,便是“六姑娘”再如何卑微,他也有倾力爱护的崔嬷嬷。难怪郎君大怒,他实在大错特错。如今得郎君不弃,往后他的性命也该是六姑娘的了。 昨夜过后,毗卢寺中依旧晨钟暮鼓与往日无异。萧澹澹回到崔嬷嬷和春草身边,所言同高展说的一致。崔嬷嬷稍稍安心,却觉察他发呆的时候较往日多,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萧澹澹同样了解她,便拉她一道坐在门槛上看雀儿打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春光下暖意融融,他随意地问了一句:“我们会在这里呆多久?” 崔嬷嬷想,是了,佛寺清净,却也太静了。往日在萧府,便是再怎么被忽视,至少看得见许多人,听得到许多人声,不像这里尽是木鱼声。但崔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便提议道:“要不我到山下把毛毛抱回来解解闷?” 萧澹澹摇摇头:“毛毛在刘大叔家能吃上骨头和肉,带上来就只能跟着我们吃素啦!” 崔嬷嬷又道:“那我们就出去走走吧,去山下逛逛。” 萧澹澹心动了,也是,如今天气回暖,山下的集镇也该开了。 崔嬷嬷看他眉眼一动便知道他想去,立马要启程。 春草躺了两天,身子基本净了,吵着要一起去。 萧澹澹在同她嬉闹间忽然想到什么,悄悄移开了一些。他比从前更明白自己与春草的差别了。这时他又想起,自己是不是要同阿兄说一声。 从南苑回来的两天他同从前一样,每日午后去送功课。崔嬷嬷见他书法见好十分高兴,却不知道他被大郎君教授的不止这一项。 萧澹澹怕崔嬷嬷看出端倪,不敢多与阿兄厮磨。萧岺月也明白他顾虑,更怜他年幼,便只享受二人独处的静谧时光,并不多提要求。 这样一来,仿佛等他忘了那一夜,阿兄与他便同以前一样了。 只是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一样了。 他还想不明白这是好是坏,只随本心,他是想见阿兄的,那便去见吧。 如此当他来到南苑门前时,看到仿佛一夜春意尽来,整片桃花林终于开放了。他喜不自胜,在灼灼桃花前流连不前。 萧岺月早有吩咐,如今他径直来去南苑,也无人来查问,因此他想干脆别告诉阿兄自己要去逛集市。等他买一尺红绸回来,扎了桃花枝送进阿兄院里去当作惊喜。于是他又转身轻哼着离开了。 萧岺月听闻萧澹澹来了又走,此刻也顾不得去细究何意,吩咐高展务必护好他。萧澹澹不知,待他们一行三人离开,整个院中的东西都被人暗中搬空。 半日集市逛下来,三个人也没舍得多花什么钱,只各自买了几样短缺的东西。萧澹澹问人扯了一尺红绸,春草以为他要编发,一路上跃跃欲试。萧澹澹却含笑不语。后来又绕道去了刘大叔家,送去一包饼一包糖,算是照料毛毛的谢礼。萧澹澹和春草两个人见到长大了不少的毛毛,忍不住逗了好久,直到崔嬷嬷催得微微动了怒,他们才乖觉一些依依不舍地同毛毛告别了。 果然是回去晚了,山中早已天黑,所幸萧澹澹随身带着火石,拾了些枯枝做成火把,两边搀着崔嬷嬷和春草慢慢走。 待到一个山路弯折处,萧澹澹忽听得熟悉的声音唤来,远处石阶上竟是高展。 高展身着劲装,自石阶上腾跃而下拜到萧澹澹身前:“女郎请随我暂避。” 萧澹澹还没反应过来,崔嬷嬷便是一声惊呼,手颤颤地指向山顶的毗卢寺。 萧澹澹眼见那处火光大盛,心中一骇,高展忙道:“请随我来。” 萧澹澹立时想到阿兄此刻在哪里? 他猛地抓住高展臂膀,眼神切切地注视着高展。高展自然明白他意思,忙道:“贼寇尽诛,郎君无碍。只是山中火势已起,郎君命我等护送女郎去别处安置。” 萧澹澹仍是不放手,眼神定定地向他示意,要知道阿兄此刻在哪里。 高展现在还不能说出郎君的打算,只能先依命带走萧澹澹三人。 萧澹澹未知阿兄吉凶,他猛地甩落高展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跃上石阶要往山上赶。 崔嬷嬷和春草连忙去拦,萧澹澹转身望向阶下三人,忽然伸出火把直指高展:“告诉我,阿兄在哪里?” 春草“呀”得喊了出来,被崔嬷嬷一把捂住嘴。 高展见火光中他的脸上竟是十分坚毅决绝的神情,便道:“郎君还在山上,他欲借贼寇偷袭的由头将毗卢寺付之一炬,然后,你们三人殁于此役。” 萧澹澹转瞬间明白了阿兄的用意,随即他便大步跨上前,高展命人带走崔嬷嬷和春草,然后紧随其后。 离得越近毗卢寺的火光越盛,高展一边走一边道:“女郎房中的物什已尽数撤出……” “你还喊我女郎吗?”萧澹澹忽然讥诮地轻笑一声。 高展一滞,不再发一语。 萧澹澹则一边赶路一边道:“我虽有此意,却不是这时候。” 高展只记下这话,待之后回报郎君。他总觉得,他与郎君似乎都并不十分了解这位假充了十五年女郎的小郎君。 他心下越沉,直到跟随萧澹澹赶到了山门前,火势太大,大风作乱,人已不能近了。 萧澹澹望着为火舌所啮的宝殿屋宇,到处寻觅阿兄的身影。他颤声道:“阿兄呢!” 正在此时,他远远听到一声穿破热浪和邪风的厉声,循声望去是一支疾射而出的火箭。 那支火箭来处,有一个人正坐在高头大马上缓缓放下弓,朝着火箭所向冷冷笑道:“张珣,你不是喜欢扮和尚吗?我便叫你肉身成圣,化出舍利!” 随后便是一个被绑吊在山门之上的人身中火箭,整个人立时燃烧起来,在扬起的火舌中痛苦哀叫起来。 萧澹澹见此情形止不住颤栗起来,高展在旁道:“此子为郎君查办的人犯,施计逃脱后设伏杀我近半同袍。他一击不成,贼心不死,便潜伏入寺,意欲再刺。郎君要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 萧澹澹依稀听到风声呼啸中高展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他想,毗卢寺没了,那片桃花林没了,萧澹澹也没了。 随后他又听到身后那熟悉的声音止不住激动地对自己说道:“澹澹,你不必再回毗卢寺,更不必再回萧家了。” 最新最全,实时更新,永久免费 今夕是何夕 萧澹澹转身望去,那个身着玄色劲装的骑士一把弃掉弓,驭马向他驰来,然后侧下半身展臂一捞,把住他腰身后揽着他稳稳地飞落马背上。 萧澹澹只觉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到了阿兄怀里。他的身体犹在颤栗,萧岺月想他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又惊又惧,便柔声安抚道:“澹澹,别怕,阿兄在。” 萧澹澹蜷在他怀中,听着身后那断断续续的凄厉嘶吼,忍不住伸手扣紧了萧岺月的上臂。他用足了力气克制,耳畔是萧岺月舒缓的低语,他知道阿兄一直在安抚他,心跳却无论如何不能平静下来。 他埋首在萧岺月怀中,头低得越下,他想听听此刻阿兄的心跳是什么样的。然而隔着护心甲,他根本听不到一丝活跃的跳动。直到身后的厉叫消失,他才缓缓抬起来头来望向与他相拥一处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焦燎后的异味,他深深地明白,其中有人被烧焦烧尽的味道。那年万年县爆发时疫,所有死于疫病的人通归火葬。整个县城里里外外弥漫着厚重呛鼻的烟灰味。他跟着崔嬷嬷逃走,不论离开那道城门多远都能闻到这样的味道。他一次次地问嬷嬷,建康在哪里,万年还能不能回去。崔嬷嬷含着热泪掏出防身的匕首,将他一头天生亮泽如瀑的长发切割零乱,用泥和了草木灰涂满了他一脸,低低道“快到了快到了”。那时他连闻见草木灰的味道都会作呕。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忘了,原来他什么都没忘。 他出神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应该是天上明月,是雪夜烟火,是三月桃花,是书墨诗酒茶,是一切香的美的温柔的东西。他为什么又是现在这个样子。 萧澹澹的眼神叫萧岺月有些心悸,他越发收紧了臂膀,放缓了语调道:“方丈慧海为人利诱出卖我,这毗卢寺常年受我萧氏供养,却奉主不忠,我不能安心把你放在这里。阿兄会和你一道去一个很好的去处,叫澹澹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从此再不受任何委屈。” 萧澹澹不说话,萧岺月知道他是一路冲将上山找自己,虽后怕他安危,心里却着实熨帖,当下柔情更盛,只担心这样的情形吓坏了他。 但萧岺月转念一想,将来他与澹澹未必没有比这严酷许多的风浪。他虽然会竭力保护澹澹不使之涉险,却不妨让其窥见一二。澹澹不怕,他便更加无所畏惧。 只是这许久的沉默叫萧岺月也渐渐变了脸色,在这当口萧澹澹忽然问道:“奉琴呢?” 这是他藏了许久不敢问的问题。他知道那夜奉琴做了什么,却不知道奉琴如今的下落。 他仍记得那日与奉琴擦肩而过,奉琴朝他微笑,额间梅花样的花钿红得似血。当时只觉平常,现在他终于鼓起勇气向阿兄问出了这个问题。 萧岺月不禁蹙眉,他不解澹澹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会问起奉琴,便道:“奉琴私入我房中,想做什么澹澹也能猜到。我留她一命,算是顾念多年主仆之情。” 当初他将奉琴派到澹澹身旁,一来是为了充作澹澹的教习,二来他早知高展与奉琴有情,有成全之意。但因为昔日祖母将奉琴与他,展琴二人皆有顾虑,他便将奉琴调离身边,以示无意。只是他不曾想到会阴差阳错至如今田地。可他自认仁至义尽,自然也经得起澹澹如今发问。 萧澹澹并不知道高展和奉琴早在此前便看出了阿兄对自己有意这一节,也不知二人甘心断绝情意舍身拯救他与萧岺月于丧伦边缘,他只知奉琴是为了替主人解毒。但仅仅这样,他便不懂阿兄口中的“忠”到底是什么含义。那么他呢,他需不需要也忠于阿兄? 他望着阿兄被跃动的火光映照明暗交织的面容,忽然不敢再看,只埋头入他怀中,任阿兄轻拍着自己的脊背轻声低语。 他头一次这般畏惧,也是头一次与畏惧妥协。 让这一夜过去,永远过去,让他忘记,永远忘记。 毗卢寺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傍晚方息。山下的人们四散去找暂住避祸的地方,而萧澹澹则带着崔嬷嬷和春草一道随萧岺月启程,去他说的很好的地方。 临行前萧澹澹检视了一番自己屋里带出来的东西,将那尺红绸压到了箱底。阿兄知道他很喜欢南苑的那片桃花林,便允诺会在要去的那个地方种上一片桃花林。他想届时花开,这尺红绸总是用得上的。 崔嬷嬷和春草过了一夜才同他见上面。春草已经听崔嬷嬷说了原委,此时见了面还是忘记改口,涕泪俱下地要找女郎哭诉自己一夜的惊惧。崔嬷嬷拉开她,却不知道眼下能说什么。她活了五十多岁,在萧家便足足待了有三十多年,其间听闻多少秘辛,更兼多年来经历风雨,本就沉稳。如今更涉她最疼爱的澹澹,她无论如何也要克制自己,想法设法保全澹澹。因此她踌躇再三反倒强笑道:“咱们终于算名正言顺离开萧家了。” 萧澹澹点点头,而后沉声道:“嬷嬷,我很高兴。” 他们要去往山阴,萧澹澹得知去向后请萧岺月找回毛毛。 萧岺月不假思索:“那只狗不是送人了吗?” 萧澹澹摇摇头,语气异常坚定:“我没有送掉它,我只是把它暂时寄养在了别人家。” 萧岺月明白了他的执着,命人带回了毛毛。这只狗汪汪地跑来,萧岺月想起它那时打断自己雅兴,却给他送来了澹澹,竟觉得这粽毛小狗好看了许多。于是他叫人赶工了一个黄金嵌宝的项圈套在毛毛脖上,叫这只不起眼的小狗顿时身家倍涨,坐上了去往山阴的船后一路上尊养甚隆,几日水路行完,下船时更比往日油光水滑富态不少。 萧澹澹看着长膘不少的毛毛,心想,不论如何,至少毛毛已经过上了极好的日子。 萧岺月择山阴暂居,盖因此地毗邻母家诸暨卫氏所在,而山阴县内又有母亲留给他的别院“小行川”。他以养伤和思母之由避出建康,圣人和祖父也只能允了。 六月往后小行川内十多条纵横水路皆开遍了莲花。莲叶阔大如伞,挤挤挨挨生机勃勃。行舟其间,人与船尽没于接天碧色之中。 这一夜满河映满星子,夏夜微风轻拂,荷塘中菡萏飘香莲枝轻摇。水上渐近传来摇橹声,木桨破开水面,越过一团团簇拢的荷叶,驶向前方灯火摇曳的水榭。点篙者是个身着宽衣博带的男子,他拂开腰际垂饰的素丝飘带,屈身向外一折,摘下了一朵饱满的莲蓬递给身后的人,挑眉道:“阿兄行船可稳当?” 坐在他身后的是个眉目如画的素衣美人。美人的发尾松松束了一根发带,他正想接过那朵莲蓬,这时微风乍起,顽皮地掠走了那根发带,顷刻间青丝随风扬起。他低低地“呀”了一声,点篙的人已扔下竹篙和莲蓬,倾身上前为他捧住了长发,笑道:“风也想吻澹澹的发呢。” 萧澹澹笑着回道:“风可不是阿兄。” 萧岺月立时点起他的下巴,眼神玩味:“阿兄知澹澹雅意。”说着便俯首吻住了那两片他爱之若狂的唇。 他的澹澹永远是那么甜的滋味,唇间是荷香,是水雾,是星光,是一切叫他们快活忘忧的东西。 在此星夜,当不负良辰。 小舟随波逐流,船上的人相拥做一处,唇齿厮磨间衣衫尽褪,萧澹澹情迷之际抬眼望了望墨一般浓的夜幕和漫天闪烁的星子,他想他喜欢这样的夜,也喜欢有阿兄在身边。 萧岺月察觉他的失神,便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唤醒他。萧澹澹认真道:“可我们还有莲子要吃。” 萧岺月失笑:“那澹澹能不能允阿兄先吃一吃澹澹,而后我们再去吃莲子?” 萧澹澹别过眼:“若我不允呢?” 萧岺月搂着他,埋在他肩窝中轻轻啜吻着,间隙里喘息道:“求澹澹开恩吧。” 萧澹澹闻言噗嗤一笑,伸手点住他额前,笑道:“我怎么敢向始安公开恩呢?普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这么说。” 萧岺月回到山阴后,人尽称之为始安公,小行川里的仆佣们则依着他幼时喊他小郎君,一会儿喊老了一会儿喊小了,他为此烦恼不已,又不能就着这么小的事发怒,便只能受着。萧澹澹知道他的别扭,便故意在这个时候这么叫他。 果然萧岺月轻咬了一口他的锁骨,假装愤愤道:“不许这么喊我。” 萧澹澹被他咬得酥麻,又笑道:“那就小郎君吧,小郎君总好吧。” 萧岺月哼了一声,泄愤一般低头吮住他一侧乳首,惹得他轻吟逸出,方觉胸怀舒畅。 最新最全,实时更新,永久免费 沉醉不知归路 萧澹澹被他这样作弄,自然也不甘心,便要掰开他在自己胸前作乱的头。萧岺月赶忙抱紧了他,急急道:“澹澹勿动,小心这船覆了。” 萧澹澹才不理他这种说辞,轻哼道:“那阿兄现在在做什么?” 萧岺月哈哈大笑道:“这叫温存,可不能在船上打架。”说着便又细细绵绵地亲吻着他的肩头,安抚道,“我方才是情不自已,并没有想在这里同澹澹做太多旁的事。” 他话虽这么说,但眼前星河载船直入花间,怀中又是心爱的人,如何不叫他心情激荡?他搂着萧澹澹哀哀道:“澹澹好香。” 萧澹澹年纪小,弥觉思被他问询的时候支支吾吾地暗示说情事不宜过密,还给他们送了些补气的药丸,以防此二人年少情热抑制不住伤了根本。原本弥觉思拜入萧岺月门下,是依靠引以为豪的医毒之技,决意要做个诡谲莫测行事鬼魅的西域妖僧,但如今主人的吩咐尽是叫他替自己和那位小郎君调理身体,难免心生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 既得了弥觉思的叮嘱,萧岺月也不敢多对萧澹澹放肆,只是此情此景不做什么实在是辜负。他便磨着萧澹澹向自己献吻,缠绵之际手已抚上了那叫他神迷的腿间,指尖寸寸流连,十分沉迷于那肌理分明又滑腻的触感。 萧澹澹微微推开他一些,喘息道:“说了不做旁的事……” “阿兄确实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萧岺月自陈己过,算替萧澹澹把话说满了,然后便挺身挤入他腿间,正想动作,忽然心中一喜,想起自己上船前特地备了好物。 于是他悄悄摸到自己散落一旁的袖中,从中取出了一盒脂膏,挑了一些抹上了萧澹澹大腿内侧。他之前不慎弄伤了澹澹,又是去命弥觉思备了东西,这下便可用上了。 萧澹澹觉得腿间微凉,下意识道:“阿兄这么快便好了?” 萧岺月原本还在细致涂抹,一听此言,立时扔了瓷瓶挺了挺勃发的性器,低低道:“澹澹竟连它什么样都不认得了?” 萧澹澹这时才闻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浓香,无奈道:“阿兄,弥大师和我说男子要节欲守精,方有长远的。” 萧岺月气道:“他一个光头番僧,又有什么长远?竟背着我同你胡言乱语。” 萧澹澹看他果真一副愤愤的样子,不禁想笑,换作半年前自己怎么会想到阿兄也有这样一副面孔。 他随阿兄在山阴住下,至今已有三月有余。他有些忘了自己初到小行川时是什么心境。那夜毗卢寺的大火曾反复在他梦境里来回,如今也淡了。他难免会想,世事多阴差阳错。他本就有死遁之心,算是阿兄与他心有灵犀,竟替他这般轻易地办成了。从此萧氏四房之女萧澹澹便只是一个神位。这本来就是他所求,他得偿所愿,夫复何求? 只是表兄温诚那端,萧澹澹特地求了阿兄,命人携他书信快马送讯,以免表兄闻讣告伤心。阿兄答应了,更告诉他冠军将军冯凭获罪,原本要牵连温诚,于是自己便安排温诚投往他处,官职反升了一级。至于小堂妹萧蘋,只能躲在家里哭了好几日,写来斥责哥哥没有保护好阿姊的信一封接着一封。 萧岺月又好笑又好气地把那沓书信收好了,萧澹澹却执意要看,并在一份诔词中看出端倪,问阿兄为什么蘋蘋送的并不是祥云簪,是不是他把人家送给自己的及笄礼弄丢了? 萧岺月看他问得执着又理直气壮,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眼神闪烁地告诉萧澹澹,祥云簪是他备的及笄礼。那时他觉得自己远不如蘋蘋与澹澹的亲近,私心作祟便假借蘋蘋之名将礼物李代桃僵了。 萧澹澹得知后惊诧不已,他竟不知阿兄会有这样别扭又小气的心思,却又品出不一样的余味来。或许从一开始,便注定他们会有这样的纠葛。一念起,诸事生。 如今情意相合,他们做对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也不算多要紧了。 于是萧澹澹搂住哥哥,笑道:“我觉得弥大师说的很对,可他也没有说我们什么都不能做!”说着他在萧岺月脸颊狠狠嗦了一口,萧岺月白玉般的肌肤上顿时显出一道红印。萧岺月不觉得脸上生疼,只觉得心中甜蜜万分,得了澹澹的应允便大手把住他双腿,开始缓缓地抽动起来。 有了脂膏润滑,他游走其间如鱼得水。萧澹澹听到身下摩擦的声响,手也不自觉地抚向了自己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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