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祖父的弥留的之际,我曾亲眼见到父亲在祖父的塌前立誓,绝不会让我入宫。 可誓言的背叛却是在祖父去世后的第二天。 那一年年初,祖父阖逝,守灵的第一天,宫里的旨意就和那天的初雪一起到了。 就在祖父灵前,父亲接了圣旨,将它递给了我。 皇宫不是个好去处,皇后也并非只有表面的那样尊贵。 父亲又何尝不知,可他到底还是选择牺牲了我。 有风过窗吹来,余烬点点明灭直至彻底黯淡,往事在这冰雪未消融的夜里显得更加凄凉。 自从夜景湛断了我的俸禄之后,我实在是不得已去触碰后宫中的另一种生存之道。 那便是紧紧抱住长明宫这条大腿。 我没有想到这个年我会是在长明宫中过的,初一那天,我和夜景湛站在城楼上看烟花。 城下是万家灯火,国泰民安,我同他并肩而立,看着烟火划破长空,绚丽的火光映在他的侧脸竟是格外的柔和。 一声烟花爆响,城下万民高呼万岁。我看了一眼身侧的他,想到这万岁中也有我的一份,心中忽然升腾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不知何名,不知何状,迎着冰凉的夜风却兀自升温。 我顿时大觉不妙,立即就地反思了一下。 难道是日日的珍馐,吃的我心软了。 我想起来常二的一句话,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我忽然就明白了,这一定是一个阴谋。 我看着夜景湛的眼神顿时就警惕起来。 隔着烟火,他似乎没有瞧见,轻轻的一个回头,俯在我耳边说道,回去吃四喜丸子可好? 我立即就脱口一句好啊,等到后知后觉时,天边的堆叠的云层都已被染得鲜艳如红妆。 在长明宫蹭吃蹭喝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月。日子倒是比我想得平淡得多,我们有时也吵吵嘴,但夜景湛似乎已经拿捏住了我的命脉。 每每我们斗气,那天膳房端上来的都会少了几个我爱吃的菜,就连点心都不精致了。 常二从前告诉过我,要想生活过得去,一个忍字必须记。 所以,我忍。 我不仅忍,还学会了求饶。 当我意识到我那突然就放软的语气和故作拖长的尾音就是撒娇时,我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凉。 为了一口吃的,我实在是牺牲了太多太多。 大约是在三年前,我就不知怎么得了一个毛病,一过了惊蛰胸肺就容易燥热,须得拿雪莲入药,日日服之,过了端午才可渐渐好转。 我便作主将这雪莲全拿回了栖梧宫,让本娘同了其它药材配成了香丸。 晚些时候我再去长明宫用膳,一进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殿门虽是敞开的,可在殿内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沉闷的气息。 没有热腾腾的饭菜,有的只是夜景湛愠怒的脸色。 一见我来,他便问道:“雪莲呢?” 我答:“拿走了。” “拿回来。” “可是已经做成香丸了。” “拿回来。”他压低着语气又说了一遍。 我觉得莫名其妙,这雪莲虽是稀罕物,但不过与那人参鹿茸无异只是一味补药,我堂堂一个皇后连用味药都不可以吗。 难不成这也算在我的月俸里? 我悄悄抬眼看他,他整个人阴沉得吓人,眉宇间是连温柔白衣都盖不住的怒气。 我给刘大监使了眼色,刘大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对我说自求多福。 “朕说了,拿回来。”这一回,夜景湛的语气是明显的不耐烦了。 “你是要我的香丸吗?”我很不确定地问。 “你听不懂朕说的话,是吗?”夜景湛抬眸看我,漆黑的眼珠似一眼暗藏波澜的深潭。 我心里咯噔一声,一般他在我面前自说为朕时,事情就很严重了,意味着他是真的生气了,要开始用身份来压我了。 可是,至于吗,就为了三株雪莲,大不了我把常二珍藏多年的虎鞭给你。 在我们二人僵持之际,刘大监走了几步,恰好挡在了我与夜景湛中间,开口道:“陛下,雪莲被制成香丸了,药效已失,世间妙物也不一定只有雪莲,定会寻到其它代替。” 我踮起脚悄悄打量前方,夜景湛闭上了双眼,脸上的怒意淡了几分,却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落寞。 我知刘大监是在为我解围,虽不解其中缘由,但此种情况远离才是第一。 正想抬脚开溜,夜景湛忽然几步走到我的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问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故意的?” “朕不过是纵容了你几天,你就真当你是长明宫的主人了吗,这么快就想越俎代庖取而代之了吗!这长明宫的东西,岂是你可以随意染指的!” 见他咄咄逼人,我心里陡然升出一股委屈,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几株雪莲而已,何至于此!你也未曾与我言明,拿了便是拿了,你当如何!” 我这样挑衅的话一说,夜景湛更加盛怒,他拂了衣袖,一字一句指与我骂道:“卫兰懿,不问自取便是偷,是你没脸没皮地赖在长明宫,蹭吃蹭喝蹭住,现下又成了贼,好个卫家嫡女,品行竟如此不堪! 本来我就没想着在夜景湛落得个多少好,可如今被他这么毫不留情的当面揭开,全然不顾这一室的宫人在,我们之间那股脆弱的平衡瞬间塌陷得彻底。 我是卫家的嫡女,自小高傲,何尝被人如此羞辱,我的自尊只觉被重重践踏,揉了个稀碎。 我瞬间涨红了双眼。 趁着眼泪还未落下,我别过眼去,掷地有声地放了句狠话:“夜景湛,你以为你的长明宫我稀罕来吗,若不是你断我活路,我至于来自找苦吃吗,从此以后,长明宫我定不会踏足半步!” 说罢,我一拂裙摆转身离去。 长明宫到栖梧宫的路我不知走了多少次,只是这一次宫道长长,我没有回头。 本娘惊讶我为何会回来得这么早,我一言不发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从未觉得如此委屈过。 宫中最不缺的是流言。 晚些时候,本娘难得的端了一碗肉羹来。 “皇后,该用膳了。”她坐到塌前,掀开了我紧捂着的一角锦被。 “本娘,我想常二了。”我空空地望着床幔。 本娘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搅动着银勺,肉羹的鲜香一下全钻到了我的鼻子里。 我任泪水淹没了我的眼,扑到本娘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本娘,我想常二了,真的好想好想……”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常二出征北疆的那天,我骑着红枣偷偷跟了一路,在玉凉关的时候我们改了个道,一路南下,从此再未踏足京都。 再美好的梦,终究是会醒的。 我是被饿醒的。 我醒来的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本娘端来清粥,说桃花已经全开了,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 朴素的白粥,只有腌制的小菜相配,和之前在长明宫的膳食相差得太多。 我没有再发脾气,安安静静的吃着,连一根小菜都不剩。 我抹了抹嘴角,忽然想去马厩了。 马厩里,红枣在吃草料。 红枣是常二他家小红的头胎,我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常二送将它送给了我。 一晃八年过去了,红枣已经八岁了。 我摸着红枣的鬓毛,这匹曾今威风凛凛的战马如今只能和我一样被困在这皇城之中垂垂老矣。 它的毛发不再鲜亮,连咀嚼都是轻慢无力。 我领着它在校场里一圈圈走着,它脖子上还带着当初我和常二亲手给它打的铃铛,轻脆的铃声在春风里飘荡,像是又回到了当初我和常二领它踏青的时候。 我眼中的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我问它,常二已经彻底的离开我了,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我了。 红枣嘶鸣了一声,不知是在说是还是不是。 我又说,若是连你都要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红枣蹭了蹭我的额头,似乎是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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