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夜的梧桐殿比昔日的昭明殿还要辉煌几分。 花瓶、宝器、金珠……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金色与红色衬得这宫里贵气万分,华丽的朝服让本就俊俏的男子更加绝色。 “陛下。” 他轻启薄唇,眼前的人,是她的新摄政王。 可是她却不可遏制地会想起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三月前新婚之夜,江寒枫非要她这个一国之主盖上那红绸,他将红绸挑起时,开口喊她。 “魏沐婉。” 印象中,他似乎不怎么唤她陛下,只是叫她的名字。 他说:“名字代表的是独一无二的人,在我的家乡人人都是以名字相称。” 记忆剥茧抽丝,如蛛网将魏沐婉缠住。 她愈是逼迫自己不去想,一遍遍拿那些话劝说自己。 江寒枫是不属于这里的异类、他抢了江景穆十三年。 他是奸臣,他的死只能怪他自己。 是他嫉妒、贪心…… 然而,这些话填补不了她心里那块的空缺。 “够了!” 魏沐婉看着眼前这张怎么也抹不去的脸,怒然道。 江景穆被她突然的怒气吓了一跳,脸上的笑意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上前一步,开口:“陛下,今日大喜之日,您为何这般不高兴?” 此刻温和的声音落在耳边不似记忆里的模样。 魏沐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抑着烦躁放缓了声音。 “此事与你无关。” 她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身,看向她的新摄政王。 他的脸上因自己语气的缓和露出笑意,眸光中全是对她的依恋和深情。 好似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 魏沐婉望着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陛下,时候不早了,我们……” 他好似不怎么习惯被这么看着,眼里已经染上了欲色。 话外的意思无需挑明,任谁都能听得懂。 魏沐婉的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眉眼,那满目的爱意似乎从未变过。 她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总归是没有洞房花烛的想法。 “朕乏了,今夜便早些休息吧。” 她别开眼睛,不再去看这张总能勾起回忆的脸,语气更是温和。 江景穆眼中情绪微淡,他直直注视着魏沐婉,再开口时声音明显不悦。 “陛下是在想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吗?” 死这个字眼如一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魏沐婉的心。 面前男人的表情看似是在吃味,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与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割裂了一般。 昔日,他提及江寒枫总是带着兄弟手足的情谊,多的是劝她放过江寒枫的时候。 眼下,江寒枫一死,他的态度也骤然发生了改变。 “你在揣测朕的心思?” 魏沐婉眸光一暗,吐出来的字也逐渐变得冰冷。 她的目光落在江景穆的脸上,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 江景穆迎上她的目光,眼里真诚不假:“兄长死了,我是很难过,可是今日是陛下与我的大婚之日。” “他破坏了你我大婚,难道我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 他似是憋了满腹的委屈和不甘,在她的质问下爆发。 那目光栀夏,有伤心有痛苦,甚至还有如火一般的恨意燃烧。 这张精致的、假面君子在此刻撕碎,魏沐婉只觉得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之人。 那个雨天里等她,给她送伞的男子似乎成了遥远的记忆里的画面。 她还记得,伞面素白如那上好的天青色,一如他的人。 可是,这个人曾经给她带来救赎、带来希望的人,眼里看不见一丝温柔。 恨意将他的双目染得通红,他冷着声音质问。 “魏沐婉,你难道喜欢上他了吗?” 心里那扇阻隔回忆的门因他一句话轰然倒塌,魏沐婉怔在原地。 “不可能。朕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罪恶滔天的奸臣!” 眼底情绪翻涌,魏沐婉的声听起来像冬日里的风雪。 她下意识地反驳,否认。 江景穆却好像已经被她伤透了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一瞬间的失控,他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样子。 好似她刚刚看到那一幕仅是意外。 不…… 这一刻,魏沐婉不受控制地感到难受,愧疚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软化了目光,上前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行为被意识支配,便这么做了。 可是,当她靠近江景穆,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她猛然清醒。 魏沐婉一把将人推开,离开了梧桐殿。 一夜未眠,她的梦境光怪陆离。 回忆一遍一遍刻在她的心里,反复让她置身过去。 记忆里,是一个雨天。 大雨淅淅沥沥将整个皇城都淋得很透。 她出门时撑了那把素白的伞,给江寒枫带了他喜欢的桃花酥。 她进门收伞的时候,江寒枫的视线一直落在伞上。 “你很喜欢这把伞吗?每次下雨都能见到它。” 那时,她以为这是无心之问,便随意回了一句。 “只是习惯用它罢了。” 眼下在梦中,她分明看到江寒枫问她时目光中的希冀。 在她回完话之后,他的眸光便暗了下去。 这明明是江景穆送给她的伞,为什么江寒枫看到会有期待? 怀疑的种子在她心中种下,魏沐婉不可遏制地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万一,雨天里那个送她伞的人是江寒枫呢? 不,不可能的……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冒出一个影子就被她自己否认。 她曾经反复确认过,当初那个人就是尚书府的庶子,江景穆。 当年,她也曾问过江景穆,他承认过。 真相变得混乱,魏沐婉又去了梧桐殿。 一夜过去,梧桐殿里还留着些许喜气。 宫女们见她便跪,却来不及进去通报一声。 魏沐婉便这么撞见了她要找寻的真相。 “王爷,昨夜您可是不高兴?” 这道声音是江景穆身边的侍卫。 “不高兴?不过是我做给魏沐婉看的戏罢了。” 接话的声音魏沐婉再熟悉不过,是江景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令她浑身的血液都涌上脑袋。 魏沐婉蓦然闯了进来,压着怒气质问。 “你说的,可是实话?” 倏然响起的声音把一旁说话的侍卫吓了一跳。 他跪得利索,可江景穆却好似有恃无恐一般,缓缓起身。 “当然是实话。” 他就这么淡淡的与她对视,眸光竟是说不出的凌厉。 好似蛰伏已久的狼,此刻终于丢掉了羊皮露出了真面目。 “臣这里还有很多实话,陛下想听吗?” 他俯身到她耳边,粗重的气息落在耳畔,搅碎了他曾经的温柔体贴。 魏沐婉瞳色微深,一把推开了他。 她望着眼前这个变脸如翻书的男人,没有错过他眸中的嘲弄。 “当年,那把伞是不是你送的?” 她紧盯着这双眼睛,问起她最在意的事。 在她看来,那是一切的开始。 此后的一切特殊、一切的信任都是来自于最初的善意。 眸光之下,江景穆笑得放肆,说出来的话却剖开了她的心。 那话里是血淋淋的真相。 “那天我从未经过太后殿前,春寒里等雨送伞,会做这种事的人只会是我的蠢货兄长啊!” 他的笑容近乎癫狂,深深刺痛了魏沐婉的心。 她脸色微白,咬牙继续问了下去。 “你曾说的那些图纸……他打压伤害你的话……也都是假的?” 闻言,江景穆似乎愈发的高兴了。 他眨了眨眼睛,语气不急不缓,如同生锈的刀子一刀一刀改写她心中确认已久的事。 “那些图纸,是他当着我的面画的。” “我只是记住了它们,再连夜画了一份给你。你竟然也会信。” “至于伤口,当然也是我自己弄的,只是为了能让你更厌恶他一些而已。” 话音落下,江景穆语气稍顿,再开口时脸上笑意更深。 “陛下,您还要问吗?我还可以说很多。” 魏沐婉死死盯着他,严重的恨意仿佛都要溢出来。 她想起很久以前,盛朝闹饥荒,先帝向群臣要解决之法。 江寒枫为了帮她,又是去田间亲自动手,又是找农民调查。 他忙了数日,不眠不休废寝忘食,最后给了她几份图纸。 那些图纸中,生产用具得到了极大的改良,一眼就让她看见了美好的未来。 那时江寒枫的眼底是藏不住的疲倦,眸光却是亮的。 “有了这个,百姓生产之事定能解决。” 他心有百姓,却从未想过走到天下人面前。 可是,那时候的她却以为江寒枫是装模作样。 她愈是想,心中愈是痛得要将她的血肉都搅碎一般。 悔恨之时,魏沐婉一把掐住了江景穆的脖颈。 “江景穆!朕要你偿命!” 她暴怒的声音响在梧桐殿里,手指不断收紧。 十三年的信任,在今日被她最爱的人亲手碾碎。 她尤记得曾经,他是如何对自己诉说不甘,如何真心待她的。 转眼间,她拿来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他面前,他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而她一直以为的鸠占鹊巢,根本就是江景穆编造给她的谎言。 杀意弥漫在眼瞳中,昨夜那突如其来的头痛又毫无预兆地来了。 江景穆的脸渐渐因为窒息憋得通红,他终于也感到了一丝痛苦。 可是,他的眼中只有快意。 魏沐婉松开他,眸中怒意未消。 “十三年,你骗了朕整整十三年!” 她看向江景穆,恨意如丝漫上漆黑的瞳孔中。 若不是他,她又怎会误会江寒枫? 若不是因为他,江寒枫又怎么会死? 魏沐婉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逐渐变得悲凉。 江景穆看着她,心里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我承认,是我机关算尽,我骗了所有人。”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承认,笑容讽刺地反问她。 “可是你呢?魏沐婉?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过错?” “你宁愿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善意。却不愿意相信眼前所见的真实。” “这三个月,我看着江寒枫从一开始的解释反驳,慢慢变得什么话也想说。”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他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像是一点都不畏惧死亡。 “我在想,你们两个有时候还真是像极了。” “都是喜欢自以为是的拯救别人,结果呢?” “他被他挚爱的人逼死了,而你……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他的话落在魏沐婉耳朵里无异于火上浇油,魏沐婉的眸中怒意更盛。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评判朕的过错?!” 她的声音越怒越是狠,狠得让人心底发寒。 “朕要让你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就在魏沐婉准备开口之际,赵红梅从殿外进来。 春日里,她的脸上竟满是因四处奔走而冒出来的汗。 赵红梅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于理来说不该如此。 “何事如此慌张?” 魏沐婉眉心轻蹙,问了赵红梅来意。 “启禀陛下,由丞相为首的一众大臣求见。正在勤政殿外候着呢。” 赵红梅颔首低眉回道。 “知道了。” 魏沐婉应了声,前往勤政殿。 今日休沐,无需上朝,可是勤政殿外却跪了一片。 见她过去,朝臣跪拜,还不等她开口,众人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泰民安,恳请陛下焚烧祸国奸臣!”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勤政殿外,魏沐婉却一下子沉了脸色。 眼前的景象和何等的眼熟。 两日前,这群人就跪过一次,要她诛杀奸臣。 如今,人已经死了,他们又跪在了殿前。 魏沐婉的眼中滑过一抹讥诮,开口时语气森然。 “朕竟不知,你们这样惧怕一个死人。” 死人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她的心尖刺痛了一下。 苦涩从那痛处蔓延开的时候,众臣之首的丞相开口了。 “焚烧奸臣乃民心所向,请陛下下旨!” 他的声音坚定得像是要奔赴战场的士兵,仿佛无所畏惧一般。 满口是民心,满嘴是江山社稷、国泰民安。 怒火在血液中沸腾起来,流入心里的时候灼烧着她整个心脏。 她怒不可遏地开口。 “洪水肆虐、大地干旱、山匪作乱,这些时候你们怎么不想着百姓?!” “这些时候你们为何不联名上奏给朕一个良策?!” “再让朕从你们口中听到奸臣两个字,杀无赦。” 女帝震怒,群臣提心吊胆,慌忙请罪认错。 魏沐婉罚他们跪在殿前思过,走入殿中。 自她登基以来,勤政殿便是她处理公务的地方。 刚坐上皇位的时候,她的权利尚不稳固,朝野上下还有其他皇子的党羽。 她忙于朝政,连摄政王所在昭明殿也极少去过。 江寒枫却从未埋怨过她,时时陪她处理公文到深夜。 思及至此,魏沐婉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舒心的笑。 目之所及之处,有一方砚台,砚台边上刻着一个寒字。 那是江寒枫为她寻来的。 她还记得,江寒枫送她砚台时说的话。 “我不识得哪些砚台珍贵,不过我送是并非砚台,而是我的一片心意。” 他笑意浅浅地说了情话,此后竟从未忘记过他的诺言。 这方砚台她用了多年,即使是废他王位之际她也没将这块东西丢掉。 不知是习惯,还是那时就已心生不忍。 魏沐婉眸光柔和,心里的苦涩越愈发深入。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香气,本是熟悉到了骨子的的味道。 可现在,这熟悉感却让她四肢百骸都跟着发痛。 那年夺嫡之争,她精神不济,暴躁易怒。 她本就是女子,还要日日要提防其他皇兄皇姐们的眼线,小心谨慎,步步踩在刀尖上。 江寒枫见不得她憔悴,便制了安神定心的香。 一些点着夜里用,一些做成了香囊伴她左右。 “香叶缠绵如我心,长相思来常相思。” 那时他们因避嫌不能相见,这香便是几经辗转才随着书信到她手上的。 他制的香很好闻,效果也很好,因此常伴了她很多年。 如今室中空余残香,却再不见相思她的人。 “……寒枫,是我负你……是我的错……” 她苦笑着,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湿意。 原是那苦涩已经浸透了她整颗心,将她心里那块空缺刻上了江寒枫的姓名。 魏沐婉的醒悟来得太迟,她几近疯魔地回想着曾经的甜蜜。 像是要让这蜜糖与噬心的毒药一般将她整个心脏吞噬。 她在勤政殿里一待就是一天,吃不下睡不着。 回忆的片段不停地在她脑海中盘旋。 江寒枫……江寒枫…… 这个名字在她心上印下无数次,她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叫不醒。 赵红梅守在殿外,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天色还是叹着气推门进了殿。 “陛下,天快黑了。大臣们还在外面跪着呢……” 她说完,见魏沐婉没有理她,心中忐忑着又唤了她几遍。 思绪回笼,魏沐婉这才给了她回答。 众臣散去,赵红梅又试着提起今晨惹她生气的江景穆,似乎是想为他说说情。 可江景穆这个名字也是个禁忌,魏沐婉的脸色蓦然变冷,看得赵红梅忍不住下跪。 “奴婢失言!陛下饶命!” 她颤抖着声音,生怕丢了性命。 魏沐婉凝眸望着她,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是啊,人人都怕死,江景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她。 她记得江景穆濒死时眼中的快意,便更是不能如他的愿。 “摆架梧桐殿。” 一抹血色爬上眼眸,魏沐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响起。 赵红梅知道她的情绪不对,身为奴婢她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驾到梧桐殿的时候,江景穆依旧体面地起身迎接。 他脸上的表情平淡得仿佛早上的事情没发生过。 魏沐婉屏退了所有宫人,直到这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江景穆卸下了面具。 “陛下是早上的话没听够,所以特意来找臣的?” 他的笑嵌在明亮的灯火里,分外恶心。 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瞧不见半点从前的虚弱和病气。 魏沐婉垂下眼睫,心口钝痛,种种误会如蚕丝织成的茧缠得她的心里透不过气来。 几日前,她以为是江寒枫为了报复把江景穆推进了荷池。 为何她那时不曾发现,江景穆的病那样养着早就好了大半。 而江寒枫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牢里试药无数,三月有余。 她却因为江景穆的一句话就连江寒枫一句解释也不肯听? “说谎……残害血亲……以血练药……” 那时候的她竟然说了这样的话,做了这样的事。 酸涩从舌根处蔓延,魏沐婉的手在袖中握成了拳,指甲刺得掌心发痛。 她以这疼痛来提醒自己,她对江寒枫的亏欠。 定住心神,她脸上的情绪称得上淡漠。 “江景穆,朕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屡次三番地挑衅朕。” “是什么让你连死都不怕?” 她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杀意。 这张的脸实在很像江寒枫,尤其是那双眼睛。 曾经的她把江寒枫当成赝品,如今看来……他们二人其实一点都不像。 江寒枫是那样恣意洒脱,让人心动。 可眼前之人,回忆里的每一面都是那样千篇一律。 越是这样想,魏沐婉的心就越是被那茧缠得更紧,痛彻心扉。 江景穆笑起来,恨意将他整个人染成魏沐婉完全陌生的样子。 “自然是心愿达成,九死不悔。” 他的笑声痛快且刺耳,魏沐婉眸光一沉,叫人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他重重撞在架子上,吐出一口鲜血。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殿里,回荡在魏沐婉耳边。 她的瞳孔狠狠一缩,心脏骤停。 那打碎的东西,流光溢彩散了满地,是她送给江寒枫的八宝琉璃盏。 她的目光太过明显,痛色溢出眼眸叫地上的人看了个分明。 “哈哈哈……” 他又笑了起来,疯子一般。 魏沐婉眉头皱狠狠一皱,开口时语气如刀剑一般锋利。 “来人!取一副哑药来。” 这句话让江景穆的动作有所收敛,却依旧不能让他怕。 他直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无比怨毒。 “听不下去了吗,魏沐婉?我还没说完呢。” “幼时天寒,我落水,无人在意。只因为我是庶子,那些人便连郎中也不给我请一个。那时我便立下誓言,我要江家所有人都为此付出代价。”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年我那好兄长竟然性情大变。他的变化细微自然,旁人看不出来,可我从小受他欺辱,我绝对不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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