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若是有意,他到底想做什么! 巡检惊疑不定,突然听沈鹊白咳了一声。他看过去,见对方探出一截雪白的指尖示意方向, “如果凶手真的进来过,许是从后门溜了。” “多谢!”巡检立马转身奔去后门,只是经了夜雨刷扫,哪还找得着可疑之处?他眉头紧皱,叹了声气,临走时看了眼主屋的方向。 如斯少年若受侯府教养长大,必更惊才绝艳,可惜了。 雨还在下。 “啪。” 沈鹊白关上房门,用脚尖勾起门前的地衣,碾出那张先前用来擦拭脚印的脏帕子,丢进门边的盆中,吹燃了火折子。帕子烧着了,他转身拎起桌边的酒壶,指腹抚过桌布上的银绣桂叶,小声说:“嬷嬷,今夜闲人多,扰您了。” 屋里静悄悄的,盆里吐着焦味。 “您瞧,时候到了,所以岁暮我就不回了。十二年了,他们活得真舒坦啊,叫人心里好发堵。”他的眉眼投在灯影间,阴鸷而嘲讽,可他收回手,声音依旧轻柔万分,“凭什么呢。” 没人说个答案,盆里的火歇了。 沈鹊白站了半晌才转身走到靠墙的橱架前,抬手在某处敲了三下,旋即橱架侧身,背后暗门打开,暗道暗而静,仿佛蛰伏在深夜的凶兽张开了巨口。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雨瓢泼,院里的桂树撑着枝,这会儿若有哪家的小鸟没个窝躲,它是可以罩一罩的。 暗道连接北郊外的一座山谷,沈鹊白出去时正是欲曙天,天像缭着灰烟。不远处停着辆马车,黑衣护卫见了他,立马撑伞相迎,“爷。” 沈鹊白拢了外袍,眼周还红着,“人呢?” 护卫不敢多看,护着他上车,说:“花坞姑娘带回醉云间了,等您回去审。” * 一个时辰后,醉云间。 三楼红栏边支出一数碧桃,桃扇香屏似的撑在半空,阻碍了从下望向四楼的目光。牡丹搭着芍药,白白朱朱围着四楼的四面红栏,都是怡人的极品。四楼独属醉云间的老板,不迎外客。 雅间内,花坞坐在梨木圆桌边看话本,傩面鬼跪在近前,两条手臂扭曲地垂在地面,已经断了。 沈鹊白推开房门,坐了过去,随口道:“看什么书?” 花坞是沈鹊白的近卫,两人相识十年,情分不同普通主从,私下不讲太多规矩。她吐了瓜子皮,说:“《春钗记》。” 一夜未睡又酒意上头,沈鹊白乏得打了声呵欠。他没看过也没听过《春钗记》,随意瞥了一眼,却见那书段下贴了图,画的是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搂抱痴缠,贴面勾舌,连要紧处都画得精细生动。 沈鹊白惊了,“您这是春画吧?” “对啊,我等了三个月才到。”花坞看得津津有味,“画技生动,故事动人,没废我那十两银。” 沈鹊白盯着她,眼神像钻了闪电,“你是不是年纪到了,思春了?” “思个鬼。”花坞一副看透了的语气,“谈情说爱哪有书上的风花雪月有趣?” 见他俩聊了起来,傩面鬼眼珠一转,想要站起来,侧颈却突然一重,被沈鹊白一脚踩了下去,整张侧脸瞬时碾进地面,因为受力而紫红可怖,脖颈发出渗人的钝响。 沈鹊白垂眼,“跪好一点啊。” 傩面鬼膝盖发颤,说不出话来。 “呐,先前他塞进床帐的锦囊。”花坞从中摸出一只孔雀玉佩,“这种品相的白玉有钱也买不着,恐怕来头不小。” 沈鹊白打量两眼,脚下微微收力,给了傩面鬼喘/息的机会,“你是为主子办事,还是为雇主干活?” 傩面鬼胸口起伏不定,嘶哑道:“……有区别?” “是后者,我们还有得谈,是前者,”沈鹊白用脚尖勾起傩面鬼的下颔,对他笑了一下,“我现在就送你去转生台领号牌。” 傩面鬼被迫抬头,见那一双惺忪凤眼着实高高在上,情绪平常,不带任何玩笑或者威胁的意味——醉云间老板,朝天城内从达官贵胄到富商豪贾都称一声“九爷”,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他的真容真貌鲜有人知,锱铢必较、不好相与的脾气却是出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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