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术的人?譬如怀罪生前就以重生之术而闻名——谁会因此去围攻无悲寺,要让方丈闭寺? 这条规矩说白了只是为了约束,却从来不去兑现。只有今日这种情形,墙倒众人推,他们害怕死生之巅藏有阴谋,才会抬出这一纸空文,逼着死生之巅倒派。 薛正雍没有答话,只是形容灰败,盯着姜曦,似是被围到绝境中的孤狼。 半晌,他问姜曦:“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姜曦答:“我觉得荒唐。但令文如此,我无法可替贵派辨。” “令文……”薛正雍蓦地笑了,指节摩挲着座椅边缘的兽首浮雕,闭目长叹,“二十年了。上修界的令文还是说严便严,说宽便宽,一点也没变。” 姜曦似乎本身对这件事便心有抵触,抿了抿唇,没再多言。倒是旁边其他几个门派的尊主开始出头,说道:“请薛掌门遵循令文,就此解散死生之巅。” “触罪当罚,薛掌门心中有数。” “凡事都要按规矩来啊,你们闹出了那么多事情,难道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 一片嗡嗡声中,有人转头又对姜曦道:“姜掌门,我们来之前就已接了各大城镇的状诉,死生之巅这次是难逃其咎,你是众门仙首,好歹再表个态吧。” 姜曦:“……” 众人的视线俱集中在了他身上,姜曦眉宇低蹙,过了一会儿,缓声开口:“贵派确实存疑甚多,而今时局动荡,不可轻纵。薛掌门,死生之巅依律当作散派处置。若是今后你得了自证的证据,那也可以再……” 他话未说完,就听得一声怒喝:“姜曦,你莫要欺人太甚!” “……薛少主。”姜曦生性散漫,向来我行我素,如今被令文架着做事,原本就心情恶劣,此时居然还被一个小家伙指名道姓地说在“欺人太甚”,不由情绪更差。他额角青筋微动,继而眯起眼睛,“跟你讲过很多次了,长辈说话,晚辈要学会闭嘴。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但待人接物比起同样是少主出身的南宫驷,恐怕差了不止一截。” 薛蒙听他言辞刻薄,更是怒火中烧,一脚将自己面前立着的那个修士踹开,径直朝着姜曦扑掠过去,猛地拽紧了姜曦衣襟,将他狠狠摁在梁柱上。 目如刺刀,心血如潮。 他不无恨生的:“姜曦!!你还好意思拿我和南宫驷比较?你自己怎么不与南宫柳比试比试?” 姜曦受到了冒犯,愈发神情冷然:“看在你年幼,先提点你一句。放手。” 薛蒙浑然不加理会,他已被逼得有些疯狂,咬牙切齿地继续道:“在我看来,你比南宫柳更不配做众门之首这个位置!你黑白颠倒,好赖不分!!你……你……” 众人悚然,孤月夜的弟子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从来不信有人会对一派尊主无礼至此。 他死死盯着姜曦冰冷的眼,银牙咬碎。 “姜曦,你个畜生。” 这还了得,丹心殿瞬间炸了锅。 “薛蒙!你放肆!你一个晚辈,怎么和尊长说话的!” “什么天之骄子,修养都吃到了狗肚子里!” 姜曦微微抬了抬下巴,眸中幽光流淌,他盯着薛蒙看了一会儿,而后慢慢抬起手,捉住了薛蒙揪着自己的那只手,只一用力—— 咔嚓。 分筋错骨的脆响。 “唔!” “蒙儿!” 姜曦犹如弃置残渣,冷冷将薛蒙甩到一边,仔细抚平了自己衣冠褶皱,而后才开口。 不是对着薛蒙,是对着薛正雍。 “薛正雍,你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 薛蒙一只手被捏到脱臼,却仍怒嗥着要冲上来,但这回孤月夜的人可不会让他如愿,纷纷拔剑阻拦。 姜曦终于没了耐心,眉宇间簇一团火,厌烦道:“散派。” “散派!” “死生之巅必须散派!” 黑压压的人群逼过来,没什么比恐惧一样事物能让人更团结,不同的嘴里都在重复着同样的意思—— 死生之巅今日必须解散,此等魔窟,不能留。 第283章 烽火终燃起 丹心殿内的气氛绷到极致,一点即燃。死生之巅的弟子与上修界诸派弟子对峙而立,互不相让。 弓弦已满,再拉下去,要么弦断,要么箭出。 这时候,人群中忽有一人站出来,却是踏雪宫的宫主,明月楼。 明月楼嗓音温和悦耳,打破了这危险的死寂:“烦请诸位稍等,令文是死的,人是活的。诸位将心比心,想想看,如今并无实证可以证明死生之巅炼制棋子,硬作散派也确实有些过火。我看要不这样,暂且收掉死生之巅的禁术残卷,谨慎审夺再做决断吧。” 玄镜大师摇了摇头:“明宫主与薛掌门私教笃深,未免有所偏颇。死生之巅已经触犯了修真界的禁忌,哪里还需要再谨慎审夺?” “方丈此言差矣,这条规则许多门派都触犯过。”明月楼和声细语的,态度却很坚定,她温声道,“若要盘算,我还没有忘记贵派的怀罪大师。” “你——!”玄镜脸色一暗,随即一拂衣袖,重新收拾好面上庄严,双手合十道,“救人之术,岂可与珍珑棋局相提并论。” “那救人之术算不算三大禁术?” 说话的人是薛正雍。这时候,离他近的几个人已经觉察了薛正雍的不对劲,这个平日里威风棣棣的男人气息略急,嘴唇的颜色更是青白。 玄镜道:“……自然是算的。” 薛正雍闭着眼睛,喘了口气,然后才重新盯伺着玄镜方丈,沙哑道:“既然如此,大师怎可因为重生术能救人,就将之排除于规矩外呢?” 玄镜踟蹰半晌,不知如何辩解,生硬道:“这不是一码事。” 死生之巅的弟子则怒而上前,责问道:“怎么不是一码事?上修界修炼禁术的也大有人在,只是没有成功罢了,如果因为这个规矩要严惩我派,是不是也该一并将你们都关了?” 贪狼长老阴森森道:“无悲寺有怀罪,孤月夜有华碧楠,为什么只拿死生之巅说事?姜掌门要让死生之巅关门,不如先以身作则,就此宣布孤月夜解散。” 不成想被这样反将一军,众门派都有些心虚,方才叫嚣厉害的那些人此刻也都纷纷安静下来,不想把祸水往自家门前引。 薛正雍轻咳数声,睫毛下垂,悄无声息地掩去了掌心咳出的血迹,抬眸强笑道:“既然各派也都做过相同的事情,并且所谓死生之巅偷炼棋子,企图颠覆上下修界的无稽之谈也无法坐实,那么恕薛某无礼——请各位即刻离开。” “这……” 煞气腾腾地来,本一心以为能遣散这个异类门派,却没想到闹到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众人的脸色一时都有些难看。 姜曦本就没有逼迫死生之巅散派的意思。但之前到底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此时见众人默默,他就闭了闭眼,干脆道:“先走吧。” 听到这句话,薛正雍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微不可查地轻缓了口气,一直绷紧的背脊放松下来。但肋间忽地一疼,他眼眸扫落,见深蓝色的衣袍腰侧已有斑驳血迹渗了出来。 昨天受的伤当真是太重了。一会儿一定要找贪狼长老好好看看…… 他还没有想说完,外头忽有天音阁弟子持剑闯入殿中。他们个个面目冰冷,来势汹汹,一进门就朗声道: “薛正雍,你可真有脸面。死生之巅不曾私炼珍珑棋这种话,你如何说得出口!” 众人没有想到天音阁会来人,都是一惊,纷纷回头。但见他们身后跟来了数十名唯唯诺诺的布衣百姓,其中还有几张面孔分外眼熟,瞧上去似乎是蜀中某几个小村落的村长。 “怎么回事……” 天音阁一师兄森然道:“你不是要证据吗?带来的这些够不够?” 更有门徒对众人说:“死生之巅污脏之地,掌门狼子野心,这些年一直在蜀中广撒渔网,逼迫寻常百姓献祭童男童女来修炼珍珑棋局——这些都是人证,还有什么可辨的?!” 薛正雍蓦地站了起来,眼中焰电凶煞,喉中却血腥上涌:“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我说了都不算,你自己问问他们。” 那数十个村民犹如受了惊吓的鸭群,摇摇摆摆地簇拥在一起,瑟缩着,低眉顺目,谁也不敢先开口。 薛蒙眼尖,一下子认出里头的一张熟面孔,愕然道:“刘村长?” 那刘姓村长猛地打了个哆嗦,余光颤巍巍地扫了他一眼,便如滑不留手的鱼,游曳开去。 “你来做什么?”薛蒙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他几乎是有些天真可爱的,尽管这种天真此刻显得那么可怜。 “我……”刘村长咽了口唾沫,枯瘦的手指捏着袍角,他一直盯着地面,双脚打摆。 天音阁的人语气强势,提点道:“说实话,你若说假话,天音阁一贯秉公,绝不姑息。” 刘村长打了个寒噤,猛地跪下去,以头抢地:“我……我,我说!死生之巅这些年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说是分文不取,其实,其实一直在要挟我们把村里的男娃女娃送给他们……” 薛正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屁!” 天音阁的嗓音却比薛正雍更响:“说下去。他们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村长额头沁着油腻腻的汗珠,吞咽了一口唾沫,肩膀瑟瑟,“说是带去山里头修炼啦,但是再也没有瞧见过。小虎子、小石头……那些娃娃都没有再回来。” 天音阁的人便扭头问死生之巅一众修士。 “你们之中,可有这位村长提到的孩子?” “……” 自然是不会有的。 薛蒙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沸激荡,小虎子小石头……在他赶过去救那座风雨飘摇的小乡村时,就已经葬身妖魔腹中。 “撒谎!!!”胸臆怒焰烧,喉中腥甜起,薛蒙气的几乎要吐血,“你恩将仇报,良心能安吗?!!” 刘村长面色颓唐,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但不知天音阁究竟以什么胁迫了他,他仍是坚持道:“死生之巅不是好门派……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蜀中,做了……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 涕泗横流,却已不敢再去看任何一个人,而是触地嚎啕道: “死生之巅霸凌下修界啊!!” 一众哗然。 若说平日,这些数十个草民的言语,修士定不会全信。但在场的大多数人原本就是冲着让死生之巅散派来的,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因此得到这样的佐证,立刻全盘接受,怒不可遏。 “我就说他们绝不会白干好事!” “薛正雍,你还有什么要辩的?” 薛正雍也好,薛蒙也好,死生之巅的那些弟子与长老,都愣住了。 在此之前,众多门派携手来犯,他们尚觉得愤怒,可以挥舞着双臂叫嚷委屈与冤枉。 但此刻,一眼望去,竟都是蜀中的几位村长、数十名百姓……是那些曾经奉上鸡蛋、白面,含着泪感恩仙君活命之恩,说结草衔环无以为报的人。 这数十匹中山之狼。他们亲手把刀子扎进了这一片丹心里。 痛极了,冷极了。 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那些证人一个个上前,第一个眼中还有愧疚,第二个腿脚还会发抖,第三个已经能够直视众人,第四个开始义正言辞,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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