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宁的头皮都麻了——他不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当初墨燃说要给母亲写信,写了足足三百余封,说是要凑足一千封,而后在盂兰盆节的时候付之一炬,烧与地府的娘亲…… 三百余封信,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 他嘴唇微微发抖,忽然有了一种极其可怖的猜想。楚晚宁哑声道:“你……记不记得第一次瞧见天问时,你自己说过什么?” “我说过什么?”墨燃道,“都多久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清。” “你说你也想要这样的神武。”楚晚宁说,“你也想有一把天问……” 这个喝醉了的人就问他,眼神里透露一丝嘲讽:“我要天问做什么?是杀人,还是审讯?” 楚晚宁低声道:“蚯蚓。” 当年红莲水榭外,少年稚嫩青葱,笑吟吟地撑着一把油纸伞对他说:“可以救蚯蚓啊。” 但此时此刻,踏仙帝君眯着虎狼般的眸子,却是丝毫不解地:“什么蚯蚓?” 外头天雷破空,紫电贯夜。 轰隆隆的巨响。 楚晚宁蓦地抿了唇,褐色眼瞳微微颤动缩拢。 砭骨的寒意。 那天晚上,墨燃其实没有再对楚晚宁做什么。他喝的真的是有点多了,后来就捧着那些书信发呆。 再后来,墨燃伏在案前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仍在喃喃着:“什么蚯蚓?……没有蚯蚓……” 忽地有劲风吹开窗,砰的一声响,山风夹杂着大雨灌入,蓦地灭去了窗边的几盏灯火。 屋内骤暗。 楚晚宁立在墨燃身边,唇齿发凉,低头看着这个沉睡的男人。脑中那种不确定的念头越来越清晰鲜明——墨燃为什么会不记得这些零散的往事?为什么会选择性地忘记掉了一些纯澈的过去? 是因为喝醉了?因为巧合?还是……有谁刻意抹掉了他心中的善念呢。 伏在桌上沉睡的踏仙君轻声咕哝了一声:“冷……” 楚晚宁的血都凉透了,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听到墨燃说冷,本能地就慢慢走到窗前。 抬起手,将窗扉合拢,挡去了外头的风风雨雨。 做完这些,楚晚宁却没有走,他怔忡地,将额头抵在镂着蝙鹿花纹的轩窗上,指节泛着白玉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从衣襟内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灵符。 升龙符。 他已经没有灵核了,墨燃觉得他完全不能再动用任何法术,所以那些楚晚宁曾经的符纸,他也懒得收走。 事实上墨燃这么做也没错,楚晚宁咬破手指尖,滴了十余滴鲜血,几乎都透了升龙符纸,那上头的小龙才无精打采地浮了出来。 它浑身都散发着虚弱的光,有气无力地仰起头:“啊……楚晚宁……好久不见……” 小龙立都有些立不稳,龙爪子在纸上迈了几步,就又啪嗒一声瘫回纸面。它有些委屈又有些茫然:“你为什么那么久不找本座呢?为什么又只给本座那么一点点灵气……唔,真的是灵气……连灵力都算不上……你怎么了?” “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楚晚宁轻轻把它捉起来,放到手掌上,“请你,帮我一个忙。”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小龙叹息着,但它的力量与楚晚宁息息相关,所以它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太多,蔫头耷脑地,“你说吧,这次想让本座替你做什么?” 楚晚宁带着它,把它放在了熟睡的墨燃耳鬓边。 指捏成拳,没入掌心。楚晚宁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去尽力试一试,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法咒。” 其实,初时那个灿烂驯顺,连蚯蚓都舍不得害死的少年,最终竟成魔头。 他作为师尊,怎会没有丝毫的猜疑? 眼睁睁看着徒弟杀死了薛正雍、王夫人、杀死了姜曦、叶忘昔。 屠尽了儒风门。 踏尽了枯骨。 他看着墨燃杀戮,看着墨燃满手血腥,脸上身上都溅满热血,站在死人堆里朝自己回眸狞笑。 他痛心之余,又何曾不觉得怪异? 墨燃原当不是这样的人。 可当小纸龙竭尽全力,替楚晚宁在纸笺上奋力涂抹开一个符咒形状的时候,尽管有所准备,楚晚宁还是惊呆了。 钟情诀。 墨燃身上竟然有钟情诀?!! 小龙画完符咒之后,就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它化作一缕青烟,重新消失在了升龙符里。楚晚宁则执着那张薄薄的纸,颅内仿佛有山石崩裂,摧枯拉朽。 可是勉强冷静下来,反反复复看了多次之后,楚晚宁却发觉这个钟情诀的图像不对—— 它竟然是左右颠倒的。 第249章 本真 第二日墨燃醒来,对于酒醉后发生的事情,记得就不那么清楚了。 但他不记得,楚晚宁却不会忘。 那天之后,他旁敲侧击,确认了墨燃确实是真的对许多往事失去了记忆,因此越发不安。他花了很长时间,后来总算从死生之巅藏书阁的一本药宗经书里找到了关于这种阵法的记载。 光线自窗外洒进:“八苦长恨……” 指尖摩挲过书卷上描绘的那暗黑色纹路,楚晚宁又取出小龙画的咒符,两相比对,却是一模一样。 那是颗黑色的心脏,乍看很容易辨认成钟情诀,但钟情诀是心脏靠左会有一颗芝麻大小的余白,这个则倒过来,是在右边。 小龙显示的符咒痕迹与法术效果是相应的,如此看来,这或许是一种与钟情诀相似,但效力相反的花蛊? 空幽无人的经阁内,那古籍混杂着上古魔文,并不是那么好理解。虽然楚晚宁对魔文多少有些涉猎,但看起来依旧十分艰深晦涩。 他逐字逐句读的很慢,不过,每当他读懂一句话,心中的骇然就更甚一筹。 “八苦长恨花,魔种。”水色薄唇轻启,楚晚宁低声道,“相传千万年前,由勾陈上宫自魔域带入人间。” 书上绘着一粒品相诡谲的种子,旁边画着一滴血水,一缕薄烟。 “此种栽培甚难,需以魔血滴灌十年,再融以一缕饲主魂魄,方能萌芽开花。” 楚晚宁喃喃道:“需要魔血和饲主魂魄才能长出来?可这世间……哪里还有纯魔。” 不过文献所述未必全对,也不必细究。 他接着往下看,只见绢本上画着一颗心脏,心脏靠右处有一朵重瓣鲜花灿然怒放。在这释图旁边,又写着一段复杂魔文:“此魔花,土育不活,水培不活,见天不活,见地不活,唯有人心可以养载之。” 楚晚宁一惊,这竟是只能开在心脏里的花种? 再往下看,更是触目惊心。 绢本上所写的意思,大致说的就是,一旦某个人心中被种下了八苦长恨花,就会经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宿主还与往日没有太大不同,只是会渐渐开始情绪躁郁,容易以恶意揣测他人,并且开始逐渐淡忘一些美好的回忆。在这个阶段,八苦长恨花虽然难以拔除,但只要及时发现,效力还是能慢慢被抑制住的,如果情况好的话,最后长恨花就会陷入休眠,很难再奏效。 但如果这个时候没有被发现,那么根据宿主自身,慢则十年八年,快则只需要某件大事的情绪激化,八苦长恨花就会生长到第二个阶段。 这个阶段,宿主会开始迅速遗忘所有与“纯澈”“温柔”“希望”有关的纯澈记忆,而会反复回忆起生命中经过的坎坷与挫折,恶意与欺凌。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都会被宿主所铭记。 深入骨髓。 楚晚宁读到这里,脸庞已经白的和霜雪一般。 墨燃……不正是如此吗? 他忘记了自己少年时的心愿,忘记了一笔一划写过的书信,甚至对自己的母亲都不再那样印象分明。 他继续往下看,到了第三个阶段,宿主就会变得嗜血凶暴,寡有理性…… 会把从前遭受的苦难千倍万倍地报复回来。 楚晚宁眼前仿佛晃过墨燃在儒风门血海中狞笑的模样,一只手注满灵力,猛地刺入修士体内。 满指鲜血,硬生生将心脏掏出,捏碎。 多少人哀哭告饶,遍地是尸首残躯,可墨燃只是纵声长笑,眼中闪着激越而疯狂的光泽,口中不断念着一句话: “命中三尺,你难求一丈……你难求一丈!” 狠戾的,疯魔的,邪性的,狰狞的。 为什么墨燃会变成这样? 自己当时并不是没有过丝毫怀疑,可是八苦长恨花的效用是层层递进,逐渐加深的,并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绢本上也写了——这种魔花并不会平白无故地滋生暴虐,而是会扩大宿主本身的仇恨与欲望。 也就是说,这些仇恨与欲望,确确实实就是属于墨燃的没错,谁都没有冤枉他。 墨燃确实想过要把儒风门屠城,确实想过要独步天下,也确实恨过怨过楚晚宁,但这种情绪或许只是一瞬间,或许只是深埋心底、连自己都已经快遗忘掉的一段狂想。 只是八苦长恨花,会把他心里所有犄角旮旯的恨意都挖出来,付诸实践。 这样一来,在外人眼里,中了长恨花的宿主虽然癫狂疯魔,但却恨的有理有据,而不是忽然性情大变,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人们就会觉得“他是因为仇恨而慢慢变成这样的”,而不会去想“他是因为蛊咒而慢慢变成这样的”。 正因如此,就几乎不会有人能够轻易发觉墨燃体内的八苦长恨花,而等别人发现的时候,往往也是在第二、第三阶段,想拔除或者想遏制,都是绝无可能了。 楚晚宁读完了这一段记载,竟是久久不能回神。 心中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惊讶?后悔?愤怒?恐惧?或者是痛惜…… 他不知道。 他坐在藏书阁因年久失修而略显破败的地板上,此时正是午后,阳光尚算温暖,但洒在他身上,却唤不回一星半点的热气。 楚晚宁在书籍宗卷中枯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身后似乎站着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人,那个人幽幽地笑着,厉鬼亡灵一般盘踞着,从幕后窥伺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他又低头,去看绢上写着的那一句话—— “第一阶段,若及时发觉,长恨花虽难拔除,却可遏制,宿主终不至失其本心。” 这一句话,楚晚宁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念了无数遍。 到最后,他怔愣地发现有水珠滴落,在绢本上缓缓晕染开。他伸出冰冷的手,试图去擦拭那水渍。 但手还未触及绢面,便本能地转至脸庞,遮住了湿润的睫毛,遮住了颤抖的眼睑。 是他不好,是他之失。是他从来矜傲,将自己的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他有什么话都不愿意开诚布公地说。 若及时发觉…… 不至,失其本心。 可这么多年了,他却什么没有发觉,所谓晚夜玉衡北斗仙尊,却连徒弟成了魔花的宿主都不曾觉察,是他的孤僻与不善言辞,终致使墨燃独自上路,走向茫茫长夜,涉入血海深仇。 他怎有颜面忝居尊位,怎有颜面受墨燃称他一声“师尊”? 若及时发觉。 一句话犹如梦魇犹如诅咒盘桓耳边,他芒刺在背他如鲠在噎他惊极愕极——他,枉为人师。 这个时候回头去看,墨燃的异状已有多久了?不是一年两年,朝夕相伴的那么多岁月,墨燃从最初那个有些腼腆又有些灿烂的少年,一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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