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了,一口一个墨宗师地唤他,唤得墨燃好不尴尬。 但更尴尬的还在后面。 那是一个傍晚,落霞染红了半边天。他自泰山书院听学回来,走在熙熙攘攘的杏林小径上,忽有人喊了一声。 “楚宗师!” 听到这个称呼,墨燃甚至不及思考,便立刻回头,随即又自己真是好笑,世上姓楚的术士这么多,他如今倒是听了风就是雨,竟以为是自己师尊提早醒了。 怎么可能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正欲转身,忽又听到了一声喊:“楚宗师!” “……” 墨燃抱着一摞书,眯起眼睛在人群里看。忽见着有人在与他招手,可惜离得太远了,他无法瞧清楚那人的面目,只能大约瞧见他的衣冠体态,是个碧蓝道袍的青年,背着一把弓,身边跟着一只狼犬。 那人很快走近了,但当墨燃与他能相互看得清五官时,彼此都是齐齐愣住。 “你是……” “墨燃。”他比对方先反应过来,抱着书卷,不方便行李,他简单地点了点头,目光好奇地在那青年脸上停了片刻,“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南宫公子,好巧。” 原来喊他“楚宗师”的人,正是儒风门的嫡子南宫驷。 因为这家伙死的早,前世墨燃从未与他打过照面,但楚晚宁不一样,楚晚宁曾是儒风门的客卿,南宫驷必然与他熟识。墨燃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在南宫驷手上拎着的箭囊上停了一会儿。 那是一只非常旧的布箭囊,上头绣着山茶花的纹饰,由于隔着太多时光,花纹已经褪色了,鲜艳的瓣叶透着微微的枯黄,像是绣在布上的芬芳也终究不能就长久,总会一日也会凋零。 南宫驷浑身光鲜亮丽,唯有这箭囊很破,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缝补痕迹,墨燃心知,这箭囊对他而言必是珍贵之物,但这世上谁没有两三样敝帚自珍的东西呢?再风光无限的人,也会有揣在心口长久陪伴的一段记忆。 谁都不是瞧上去那样简简单单,没心没肺的。 南宫驷皱着眉头:“墨燃……记起来了。楚宗师的徒弟?” “嗯。” 既是这样,南宫驷态度便稍稍好了些,说:“不好意思,方才隔得远了。瞧你身形打扮,还以为是宗师他提前出了关,而我不知道。” 墨燃把目光从箭囊上移开,并没有不识趣地过问,而是平和地答道:“方才听你这样喊,我也以为是师尊提前出了关,我而不知道。” 南宫驷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出生矜贵,即便是大笑的时候,他英俊的眉目间依然有几分嚣张之气。且他的嚣张和薛蒙那种嚣张又不一样,薛蒙是恃才放旷的骄傲,而南宫驷,似乎多了几分戾气,有点骄纵、暴躁的意思。 但他生的极好,这种戾气并没有让他变得可怕,反而多了些野性。 墨燃忍不住在心里头想,南宫驷、南宫驷,倒真是一匹自由自在的烈马。 他正兀自出神,就听南宫驷说道:“之前鬼界天裂,楚宗师不幸蒙难,我还难过了许久,幸好有大师指点,能让宗师死而复生。回头他醒了,我一定去死生之巅造访。” “那就恭候公子大驾了。” 南宫驷摆摆手,忽见到墨燃手中的书本,奇道:“墨兄这是在做什么?” “读书。” 南宫驷原以为他说的读书,应当是读些晦涩艰深的卷文,岂料仔细一看,却发现不过都是些《逍遥游》、《礼记》之类的经典,先是一愣,而后道:“这些……都是基础经卷,我小时候都背了出来,你看这些有什么用?” 墨燃倒也不觉得羞耻,目光坦然,说道:“我小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咳……”南宫驷有些尴尬,“报了个书院读书?” “嗯。这些日子刚好要在泰山上采集些修行用的灵石,看到杏林书院开了新讲,左右无事,过来听一听。” 南宫驷点点头,看看时候不早了,说道:“看这样,墨兄还没吃过晚饭吧。既然来了儒风门地界,你又是楚宗师的徒弟,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正巧我的同伴在附近一家酒楼等我,怎么样,一起去喝一杯?” 墨燃想想,觉得反正也没什么事,便道:“却之不恭。” “舞雩楼。临沂地界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做的九转肥肠再好吃不过,听说过没?”南宫驷边走边问他。 “怎么没听过。”墨燃笑道,“上修界数一数二的食肆。南宫公子,你真会挑地方。” “地方不是我挑的。” “哦,那是?” 南宫驷道:“我同伴挑的。” 作为活过一世的人,墨燃多少也清楚儒风门错综复杂的关系,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有些诧异,暗自思忖道:叶忘昔也来了? 可他随着南宫驷登上酒楼,撩开厢房的珠帘迈步进去。里头的人却让他差点呛到—— 只见宋秋桐一身轻罗素衣,亭亭里于窗边,外头桃花开的稠艳,她闻声回头,鬓边金步摇簌簌闪烁,更衬得肤若凝脂,唇若点朱,说不出的好看。 墨燃探进去的半只脚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他在想,这会儿跟南宫驷说自己不爱吃鲁菜,尤其不爱九转肥肠,还来得及吗? 第122章 师尊的倒影 “来,墨兄,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我门下一位小师妹,叫宋秋桐。”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由着南宫驷兴冲冲在酒桌上介绍。宋秋桐宋秋桐,他连她背上哪里有痦子,腿根哪里有胎记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哪里还需要南宫驷多说。 但脸上仍是绷着,克制地点了点头:“宋姑娘。” “这位是楚宗师的亲传弟子,死生之巅的墨微雨。之前在彩蝶镇上你应当也见过他,不过那时候人多,估计你也记不清了。” 宋秋桐温婉一笑,起身敛衽一礼道:“小女秋桐,见过墨仙君了。” “……” 墨燃也不起身,深幽的眸子看了她半晌,而后才道:“客气。” 对于他前世的这位发妻,墨燃其实是打心底里恶心的。这种恶心并非是转生之后才有,反而前世就已深入骨髓,不可磨灭。 前几次相见,他都未曾与她直接照面,因此虽然嫌恶,但也没有今日这样的不痛快。 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做事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她就像初秋时树上结出的青涩果实,掩映在茂盛的叶片后头,气味不如花朵芬芳,色泽也并不逼人,但却很招人喜爱,纤细饱满的身躯里,装了无尽的青涩与温柔,好像轻轻啃一口,就能尝到汁水酸甜的味道。 只有啃到深处,才会发觉里头躺着一条腐烂发臭的虫子,死在果核里面,虫身流脓,发着霉斑。 诚然,比起他来,上辈子宋秋桐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背叛救了她性命的儒风门。无非也就是墨燃屠城时,贡出了叶忘昔以自保。无非也就是,临沂尸山血海时,她因得了墨燃的赏赐而喜不自胜,穿金戴银,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小心伺候新的主人。 无非也就是,屠城结束后,她为表衷心,在叶忘昔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尸首面前,悲泣恸哭,说叶忘昔待她凶恶,从不给她一天好日子过,要不是墨燃来了,只怕她一辈子都要给姓叶的当牛做马。 还有呢? 墨燃沉默地想着。 还有什么? 南宫驷是个急性子,有几道菜迟迟未上,他催菜去了。于是厢房里只剩下前世的夫妻二人。 “墨公子,我敬你一杯。”她盈盈地为他斟酒,半截小臂从水袖里探出来,腕子上有一点嫣红朱砂。 鬼使神差的,墨燃抬手,扼住了她的腕子。 她轻轻呀了一声,抬起眸子,惊惶失措地瞧着他,目光柔嫩犹如带水青葱:“墨公子,你这是……” 墨燃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垂落,停在她玉指纤纤的酥手之上。 “真是一双好手。”良久,他轻声说,神情冷峻,“宋姑娘可会下棋?” “略、略通一二。” “这么好一双手,当也能下得一盘好棋了。”他冷冷道。外头传来南宫驷的脚步声,还有他驯养的狼犬,在门口就汪汪叫唤。 “失礼。”墨燃松了宋秋桐的细腕,而后取了块巾帕,仔细擦净了自己的手指。 外头霞光漫照龙光射,这里春夜楼台华宴开。 墨燃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宋秋桐虽无缘无故遭了鄙夷,但她素来能忍,席间还起身,替墨燃斟了一回酒。 他不喝她斟的酒,于是就再也没有碰过杯子。 南宫驷道:“墨兄,不多久就是灵山大会了,你好歹是楚宗师的徒弟,总不能叫他丢了面子。可都准备好了?” “我不去。” “……你不是在说真的吧?” “真的啊。”墨燃笑道,“我堂弟去就够了。全天下的门派都往灵山赶,我怕热闹,不想去。” 南宫驷似乎根本不信,他眯起褐色的眼眸,神情像是洞若观火的鹰隼。 但墨燃一双眸子坦荡荡,毫无保留地看向他。 鹰盯着岩石看了一会儿,发现岩石就真的只是岩石而已,没有藏着狡兔,也没有藏着滑蛇。 他靠回椅背上,转着筷子,忽然咧嘴笑了:“有些意思,那我在灵山大会看不到你了?” “看不到我了。” 南宫驷以手加额,嗤笑一声:“楚宗师的徒弟就是厉害,如此盛会都不稀得参加。” “……” 墨燃心道,这着实很难说啊,怎么解释?难道跟南宫驷说,不是这样的,他是个三十多岁的诈尸老鬼,让踏仙君和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打闹,台上再坐一圈儿上辈子被他杀的杀、打的打的掌门,这群掌门还要给他举小牌子,打小分儿。 ……简直胡闹。 咳嗽一声,他说:“并非不稀罕参加,而是我不擅正统术法,学的不扎实,要是去了,恐会给师尊丢人。南宫公子如此好的身手,才当有自负本钱,就不要嘲笑我了。” 这话让薛蒙这种天真烂漫的小雏鸟听了,大概会很高兴,觉得墨燃摸对了毛,但南宫驷身在派系错综复杂的儒风门,自幼又没了母亲。日子其实过得并不那么单纯,因此听了墨燃的恭维,也只是笑笑,并没有飘然不自知。 他咕咚喝了几口酒,喉结滚动,随后拿袖子一抹,说道:“既然墨公子不参赛,旁观者清,不如猜一猜,此次大会的魁首,到底最终花落谁家?” “……”墨燃心想,你他妈还真问对人了。 花落谁家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除了那个也极有可能是重生过来的假勾陈,世上当然就剩他墨微雨知道当年这场灵山论剑的结果。 获胜的人是…… “南宫驷。” 忽然包厢珠帘被刷地撩开,拂摆不定的光晕里,沉着半张笼在阴影里的脸。屋子里两个男人还没反应,宋秋桐却和被针扎了一般,蓦地站起来,脸上满是令人怜惜的惶然,低头歉声道:“叶、叶公子。” 来者身段笔挺,一身绣着暗金边的黑衣,扎着护腕,腰身极其劲瘦。眉目间三分秀美,七分英俊,不是叶忘昔又是谁? “没叫你。”叶忘昔看都没看她一眼,挡开珠帘,走进屋内,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同一个人身上,显得很冷,却闪着些别的细碎流光,“南宫驷,我喊的是你。你要听到了,抬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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