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尘的眸色变得锐利,王初芸的父亲,也是颇有风骨的文人,竟会受邀去裕王府上做客,真是没想到。 裕王满天下给人下帖子,意在拉拢人才,广结善缘,世人皆道他是喜好舞文弄墨,因此才如此,但实际上,卿无尘早已暗查到,这事并非那么简单。 王初芸的父亲三个月前被调回自己老家随州任知州,裕王对他下贴,看来是有意想拉拢他。 裕王手段多,钱财、美人、要挟、引诱,几乎只要受邀进过他府的,就没有不成为他的人的。 “他既去了,日后,便安排影卫,把王家监视起来,我要王家所有人的动向。” 星厌脑袋卡了卡,这是……女婿监视岳丈家? 卿无尘瞥他一眼:“还不快去安排。” 星厌挠挠脑袋,“哦……”正要下去,又想到什么,“那奶奶呢?她也是王家人。” 卿无尘回了一个“你自己悟吧”的眼神。 星厌有点尴尬,又有点困惑,那到底奶奶算不算在其中啊!现如今在爷跟前当差真是越来越难,他还不如去和胡四换呢,他去赶马! 心里这般吐槽,但表面上哪儿敢问,挠着脑袋退出了书房去。 不多时,星厌忽又返回:“爷,奶奶她又去醉仙楼了。” 卿无尘顿了一下:“奶奶出门游耍便不必向我汇报了。” 星厌说是,正要退出去,却被卿无尘叫住。 卿无尘已经兀自站起来,进书房里间,换了一身衣裳出来,那衣裳却叫人眼前一亮。 因着竟是一身红。 惊得星厌下巴差点掉地上。 他们爷除了进宫里头当值时,会穿绯色的官袍,平日里何时再穿过这般颜色? 不过不得不说,他们爷其实穿红色很好看,相比内敛的白,他穿这颜色,显得越发出挑,那飘逸似谪仙的气质里,又多了一种勾魂摄魄的东西,了不得,不得了。 这立在人群里,指定第一个就看见他。 “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出了大门,卿无尘跳上马鞍。 “去醉仙楼。” 星厌“啊”了一声,就见他驾马而去,忙不迭跟上。 王初芸那厢,早坐在二楼的雅间,听起了戏。 今日醉仙楼来了她老家随州戏班云间集的名角,千里红。 千里红虽为女子,但是唱生角的。 那扮相,那身段,在舞台上那么一站,那么一唱,气质丝毫不输给男子们。 王初芸还在闺阁的时候便听过一回千里红的戏,自那次后,便念念不忘了许久。 如今又得机会能听,她可不想错过。 今日唱的是一出《钗头凤》,千里红扮的自然是陆游,钗头凤曲调凄婉得紧,尤其是最后夫妻二人分别的场面,看得在场的人都不禁潸然泪下。 王初芸也拿着帕子擦泪,一旁的夏树和甜桃都快抱头痛哭了。 戏落幕后,王初芸让甜桃拿着赏钱,去找了千里红的班主,想约千里红一叙。 钱给够,班主自然会放人来。 不多时,千里红在甜桃的带领下,到了雅间。 千里红还没换戏服,依旧一副文人男子的装扮。 近处这样一看,王初芸越发觉得千里红风度翩翩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女子比男子还潇洒俊逸的啊! “千老板请坐,看茶。”王初芸说。 千里红拱礼坐下:“夫人客气了。” 王初芸道:“千老板方才这曲《钗头凤》唱得实在好,昔年在随州时,便听千老板唱过一回。” 千里红说:“噢?夫人曾去过随州?” “我便是随州人士。” “那看来在下与夫人还是同乡。” “不知千老板离开随州的时候,随河两岸的桃花开了没有?” 千里红说:“在下与戏班来上京时,随河两岸的桃花正好次第开了,粉叠烟漫,十分漂亮。” 王初芸怅然了一番,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家的。 “千老板方才那唱腔可真真好听,我都想学一嗓子了。” 千里红笑笑:“若夫人愿意,在下也可教夫人一二。” …… 那厢,卿无尘已经赶到醉仙楼,小二来牵马,他则径直往二楼雅间去。 行至王初芸惯常定的雅间门口,忽又驻了足。 门扉并未关严,漏了一丝缝,他站在那里,透过门缝望向房内。 内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唱腔,其中一个柔缓的且略显生涩的,是王初芸的声音。 里面的两个人,一个女子,另一个男子,正离得极近地、含情脉脉地,对唱。 听听唱的什么?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屋内,王初芸正唱得投入,忽然,雅间门被人大力踹开。 第35章 马车咚 王初芸悚然一惊,向门口看去。 就见卿无尘裹挟着一身的冷意,缓步走了进来。 四目相触之间,王初芸忽然有一种被捉奸的错觉。 只因卿无尘的眼神,极尽审判意味。 这再次让她想到上辈子他对付刺客的时候。 此时夏树上前行礼:“爷怎么来了?” 卿无尘冷眼一瞥,夏树一惊,忙垂手退到了一边去。 王初芸挤出个笑:“爷怎么来了?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卿无尘已经走近,目光却没看她,而是移向了她身后的千里红:“这位公子是?” 王初芸正要介绍,千里红先开口道:“这位爷,在下是云间集的千里红。” 卿无尘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原是个戏子。” 语气虽平静,但显得过分尖酸。 千里红倒没觉得怎么,淡然一笑。 卿无尘复又向王初芸:“为夫竟不知,夫人还有这等雅好。” 王初芸对上他视线,不示弱地笑道:“怎么,夫君成日与友人把酒言欢,常至深夜,我不过是白日里到这醉仙楼吃茶,看看戏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卿无尘睨了一眼千里红:“看戏罢了?”脑海中浮现方才她二人离得极近你侬我侬对戏的画面,一时间火冒三丈。 王初芸说是啊:“看戏,罢了。” 卿无尘牵起她的手,忽而笑了笑:“那日后夫人想看戏了,为夫陪你一道,今日夫人戏看得怎么样了?” “结束了啊,所以才邀千里红老板一叙,聊聊戏道。” 卿无尘微眯了眼:“既然已经结束,那咱们便回去了吧。” 说着便拉着王初芸就要往门外走。 千里红突然开口道:“夫人,日后若得空,欢迎常来听戏。” 王初芸回头说好啊:“必常来,届时姑娘可不要嫌我烦。” 千里红拱礼多谢。 王初芸莞尔,与卿无尘一道出了雅间。 在楼道上,王初芸挣脱卿无尘的手:“夫君,我手疼。” 卿无尘忙松开,面上的神情已不似之前那般色厉内荏。 “千里红,是女子?” 王初芸往楼下走:“自然,难道夫君没看出来?” 卿无尘咳嗽还没好,这会儿正好想咳一咳。 王初芸兀自走在前面,出了醉仙楼,钻进马车内。 卿无尘跟出来,一看那驾车的,怎么又是胡四? 星厌刚出来,卿无尘睨他一眼:“你怎么办事的?” 说完便掀袍下了门前台阶,也钻进了马车里头。 星厌懵然:“啊?办什么事啊?”完蛋,之前爷到底要他办了什么事啊? 爷直接坐马车走了,他得一个人牵两匹马回去,想想就脑仁疼。 近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爷变得越发喜怒无常了。 好难伺候啊!星厌仰天长叹。 马车内,二人各坐一边,两厢都不说话,车子摇摇晃晃,只闻得车轱辘响,氛围一时间有些奇怪。 王初芸思索了一番方才的情形,突然惊奇地发现,他二人,居然是,吵架了? 很难得,很难得。 主要卿无尘这厮,上辈子情绪过于稳定,她又比较依从于他,是以直到她被顾嘉惠毒死,她二人都没有正经闹过什么矛盾,日子淡成了白开水。 这一世可倒好,他两个居然吵架了。 这……不知是好是坏。 但总归是有了实质性的裂痕,再将这裂痕加深一些,和离便指日可待。 可这裂痕如何加深,还需在日常点滴相处中,增加于无形。 卿无尘心性可不简单,绝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是故意为之。 “夫人在想什么?” 卿无尘忽然开口了。 王初芸从沉思中醒来:“难道现如今,连我想什么夫君也要一一过问了么?” 卿无尘不料她会继续说话呛自己,一时滞了滞:“为夫并非此意……” 王初芸将脸别到一边,一副懒得看他的、略带些置气的委屈模样:“虽然平日里我不知夫君一介文臣,为何会暗中养许多扈从,想来朝中局势所致,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从不过问,不曾想,夫君竟着人跟踪我。” “跟……跟踪?” “不然夫君怎生如此巧的,就知道我今日去了醉仙楼?” “你如何知道,我养了许多扈从?”卿无尘原本略有些歉意,但听她说起扈从,他的目光又含了些审视。 他私下里是养了死士,但整个公府并无人知晓,她一个闺阁妇人,又是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王初芸心下一慌,卿无尘并不知道,她曾见过他审问犯人,他在外人看来,总是深居简出,身边万年不变只带一个随从,那便是星厌。 “夫君,我虽然只是一介深闺女子,但夫君整日早出晚归,神出鬼没,动不动就在书房内与星厌密谋,像夫君这般有庙堂抱负之人,身边怎可能只星厌一个称手的人。” 卿无尘眸子微眯:“夫人叫为夫意外了,为夫竟没想到,原来夫人有如此洞察力,不过……” 王初芸瞥他一眼。 “不过,”卿无尘倏忽靠近,王初芸下意识往后一靠,背抵住马车壁,“夫人既然知晓我有影卫,就应该知道,为夫断不会将人手,浪费在跟踪自己妻子这样的小事上。” 青松雪风的气息将她整个桎梏,她脸上一热,伸手搭到他胸口,欲推开他,哪知对方却捉住了她的手腕。 “夫人近来真是令为夫刮目相看,先是交出了中馈,再是宫宴为灵二姐出头,又独自见名伶,还有……” 还有私下幽会旧相识。 “还有什么?”王初芸追问道。 “没什么,夫人近来,倒叫为夫有些看不透了。” 王初芸也不示弱,抬着下巴:“夫君近来不也让为妻刮目相看么?就比如,此时此刻。” “夫君,今日可不是初七。” 他离她,未免过于近了一些,且这样的姿势——不知何时,他竟将她两只手臂按到了车壁上贴起,叫她浑身都不好动弹。 而这样的姿势,只在初七,床上,才会出现。 卿无尘一惊,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忙松开了手,理了理衣袍,正襟危坐。 再次恢复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模样。 王初芸哂然,缓缓正身,将松开的领口压紧。 第36章 公府来了稀客 自这天二人闹了个不大愉快,卿无尘竟一连三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还是不想见王初芸。 院子里的丫头们都看出了主家夫妻二人似乎哪里不对,纷纷在私底下议论。 就连甜桃和夏树两个都趁着在屋里梳头换衣裳之际,问她与卿无尘是不是吵架了。 “很明显吗?”王初芸倒有些诧异。 甜桃点头:“嗯,奶奶和爷都好几天没打照面了,爷每次都是深夜才回来,每回都是去的书房歇,而奶奶每晚又睡得早,哪儿有见面的机会。” 王初芸拿起一支玉簪子,在发髻间比划:“不要瞎猜了,你们几时见我与七爷两个红过脸?” 甜桃道:“说到这个,我倒觉得奶奶与七爷相处的样子与往日都不大同。” 相处的样子不同? 王初芸又换了支簪子试:“有什么不同,不过与先前一样罢了。” 夏树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道:“是有些不同,不过在夏树看来,倒是好事。” 王初芸问:“怎么说?” 夏树笑道:“似乎啊,更像一对正常夫妻了。” “瞧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王初芸气笑了。 夏树接着说:“请恕夏树多嘴,从前你与爷两个,可谓相敬如宾,从未发生龃龉,只是似乎太疏离了,可近来却不同,奶奶与爷对话,都显得生动了起来呢。” 王初芸垂着眸子,笑容从脸上消失:“是吗?” 倒是挺可笑的。 如今她每日都想着与卿无尘和离,倒看起来像一对正常夫妻了。而从前那般和谐的夫妻关系,却显得不正常。 这真是讽刺。 不过这一回她并没打算去主动修复关系,如若她二人就此夫妻关系淡漠下去,更是好了,她便有理由和离,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会反对。 * 今日公府来了个稀客。 稀在何处? 稀在她长得和中原人不大相同。 碧蓝的眼珠,鼻梁挺拔,皮肤白若酥酪,且身份更是稀奇——她便是,若沿国的九公主,阿黛。 她是以与卿无尘关系要好为由头前来卫国公府拜访的。 她还带了几箱子的礼物,都是些中原不好买到的若沿国的宝石做成的头面首饰什么的,拿来后,便一一赠给公府中的几房人。 丫头们都对这位长得极美且极具异国风情的女子颇为感兴趣,纷纷聚到了容德堂的院子里,就是为一睹外国公主的风采。 阿黛对中原的礼节也颇有了解,是以来到公府,便先来探望老太太。 待看了老太太,阿黛又借了由头,说要去清雅园,拜访卿无尘的妻子,王初芸。 而王初芸甫一听到阿黛来拜访,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卿无尘。 那一日在牡丹园,曾听阿黛提起,她之所以会来出使,是因为卿无尘写了一封信。 能为着一个男人的一封信,而改变国家的决定,亲自跑来,这其中的心思,已然昭然若揭。 可是阿黛公主为人热诚,一双眼一眨,你又并不觉得她那些心思叫人反感。 阿黛双手负在身后,在公府中东看西看。 王初芸走在她旁边,为她介绍亭台楼阁以及用途。 阿黛突然道:“阿蜜——我是说你家夫君何时回来?” 王初芸笑笑说不知:“夫君平日里公务繁忙,在府上的时间并不算多,白日里很少看见人。” 阿黛看向王初芸:“噢?他竟是这般的男子?那待他回来,我定要好生说说他,怎能这般冷落自家夫人,这在我们若沿,必定要遭到母家的兄弟毒打的。夫人家可有兄弟姊妹?” 王初芸说有的:“我有一个哥哥,不过远在随州。” 阿黛遗憾道:“原来夫人是远嫁啊,远嫁就是这点不好,若在婆家受了什么气,都没地诉苦去,所以我自小就同我父王讲,千万不要拿我去和亲,否则我就死给他看,我啊,要自己招一个驸马进我公主府。” 王初芸笑道:“阿黛公主贵为公主,自然能左右自己的人生,初芸不过一介小小闺阁女子,也是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为人妻。” 两人走到清风亭中坐下,丫鬟们忙去端了茶水点心伺候。 阿黛叹道:“其实我们若沿又何尝不是如此,说实在话,我倒是觉得你们更好,至少不……” 说到此时,她不禁一叹。 王初芸看向她的眼睛,原本明媚的女子,像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阴云。 她既然不说,王初芸也不再多问。 但直到很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阿黛公主的母亲,其实是上一世老国王的王后,后来被她的父亲继承。而上一代老国王,是阿黛公主的,爷爷。 阿黛忽然笑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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