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话,皆是手一抖,脸盆里的热水洒了些许出来。 姑爷居然连这个都知晓! 不用说,定是从小姐口中哄出来的。 姑爷怕是已经猜出小姐的性情一向如此,根本不是得离魂症的缘故。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姑爷淡淡吩咐,“进去服侍她吧。” 如蒙大赦的二人松了一口气,赶紧入内。 淡烟见小姐气呼呼的模样,想起姑爷的话,担忧不已,“可是姑爷向小姐发难?” “这老狐狸不识好歹!”纾妍控诉,“我好心让他从今往后可以换我一声妍妍,他竟不愿意!” 淡烟与轻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 姑爷竟然不是为此事向小姐发难,姑爷究竟意欲何为。 纾妍终于瞧见她二人的异常,问:“怎么了?” 淡烟忙摇头,笑道:“我是说今日是老主君的生祭,姑爷怕是心情不好才会如此。祭祀就要开始,我服侍小姐盥洗吧。” 纾妍倒把这个忘了。 她自幼丧母,每年逢母亲祭日亦十分伤心。 她虽然有些任性,但也分事情,于是乖巧点头。 待她盥洗更衣过后,裴珩仪容整洁地出现在她面前,下巴也恢复素日的光洁白皙。 只是这回不知怎的,下颌多了一道一寸长的伤口。 寺里送来的斋菜这时也已经摆好。 用饭时,纾妍又忍不住盯着他的下巴瞧。 裴珩看向她,她又迅速地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用饭。 如此两三次后,裴珩索性放下手中的勺子,道:“你过来。” 纾妍原本不想理他,可又想到今日是他父亲的生忌,只好慢吞吞地走到他身旁。 刚靠近,他一把将她抱坐在腿上,捉着她的手摁在自己光洁的下巴上,嗓音低哑,“男人大多十八岁时这里就会生出胡须,但每日只要刮干净就瞧不出来。我认识岳丈大人时,他彼时也不过弱冠少年,脸颊亦与我一样,并不曾留有胡须,直到后来岳母去世,我再见他时,他的胡须已经长及胸前,并非一直都是你现在见到的模样。” 纾妍完全没想到他会告诉自己这些,想起早逝的母亲,蓦地红了眼眶。 她低下头,哽着嗓子问:“是因为我娘亲不喜欢,所以他从前才不蓄须吗?” “我不知,”他抚摸着她微红的眼角,“不过我想,女为悦己者容,大约男子亦是如此。” 她又好奇,“那大人呢?大人是为悦己者?还是怕自己老了?” 他沉默片刻,道:“岳丈难道从前不曾教过你,莫要对男人有着太强的好奇心。” 她摇摇头,“这倒没说。从前在家时我总烦他。他总爱管着我,这不许,那不许,就跟大人一样,总有很多大道理。”顿了顿,又道:“但我现在又想他管我了。” 裴珩未再说话,大手婆娑着她后颈处雪白细腻的软肉,半晌,哑声道:“你有一个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纾妍深以为然,抬手湿润的眼睫,眸光落在他光洁的下颌,认真求教,“所以裴叔叔是怕自己老,所以每日才剃须吗?” 裴珩:…… 屋里的淡烟书墨等人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寺里的小沙弥过来提醒:“时辰已经快要开始,请阁老与娘子现在过去。” 裴珩领着自己的小妻子随着小沙弥向前头法场行去。 他二人到时,云阳县主等人也刚到。 众人见裴珩光洁的下巴多了一道疤痕,眼神各异。 超度仪式很快开始。 纾妍留意到就连平日里总是端得严肃的云阳县主也难掩哀伤,数度哽咽落泪。 看得出来,她与自己的亡夫感情极好,否则也不会守寡十几年。 至于自己的便宜前夫,似乎也异常消沉。 纾妍想到自己的母亲,情绪也异常低落,期间也跟着抹了好几回眼泪,惹得云阳县主瞧了她数眼。 这一日,超度法会持续到傍晚才结束。 纾妍回到禅院时,裴珩并未跟着回来,等到用晚饭时,他仍然未归,只让书墨回来告知纾妍,不用等他。 纾妍以为他留在云阳县主处用饭,倒也没在意,只是一人用饭,到底不比两个人热闹。 她本就不爱吃斋菜,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与淡烟轻云一起去寺庙里的湖边放船只祈福。 此刻天刚擦黑,暮色四合,应是因为法事的缘故,偌大的寺庙灯火璀璨,一路走去,倒也颇为有意趣。 行至湖边时,天已经彻底黑透,河面上竟然飘着十数盏点了烛火的祈福船只,隐约瞧见下游站着几个人。 这是寺庙,自然也有其他人祈福。 三人也没在意,将折好的花船点燃,一只一只放下水中。 浩浩荡荡的船队顺流而下,如同散落在河里的星火。 轻云放完最后一只,迟疑道:“好像少了一只。” 淡烟也没数,“想来也不打紧,下回补回来便是。” 纾妍也觉得如此。 三人放完祈福船只,又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为所想之人祈福过后方离去。 下游的云阳县主瞧见纾妍等人走远,待那船只漂近些,道:“捞一只上来瞧瞧。” 陈嬷嬷赶紧捡了一根树枝打捞了两只递给主子。 云阳县主瞧那上头竟然是为亡夫祈福的祝词,半晌没作声。 陈嬷嬷迟疑,“听说大娘子每年都会折这些,原先奴婢还不信,今日见了才知是真。” 云阳县主盯着手里的祈福船只,叹了一口气,“也算她有心了。放回去吧。” 陈嬷嬷忙将快要烧着的小船方入水面,轻轻一拨,小船顺流而下,很快与其他船只汇合。 云阳县主道:“想不到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昨夜在梦里见他,他还是一点儿也没变,爱笑,而我却老成这样。” 陈嬷嬷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禁感伤,“姑爷在天之灵,知晓县主,为他守了一辈子,还将几位公子养得这样好,一定会感激县主。” “谁又要他感激呢,”提及亡夫,云阳县主那双已老去的眼睛此刻又变得年轻,“我只盼着他能够保佑孩子们一生安康,喜乐无忧。” 陈嬷嬷忙又安慰她几句。 云阳县主问:“他方才怎没跟着一起?” 陈嬷嬷一听便知是问大公子,忙道:“兴许在下游湖心小筑缅怀姑爷。” 云阳县主叹了一口气,“都这么多年,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这天底下,又有哪个为人父母的会同自己的孩子置气呢。” 陈嬷嬷道:“大抵是因为公子这一生过得实在太顺遂,所以才会在这件事上耿耿于怀,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会明白这个道理。” 提及孩子,云阳县主又想起沈氏,“你说,她该不会真怀上了吧?” 陈嬷嬷也觉得有可能,“大娘子一看就是宜男相。两人如今感情又好了,指不定一举得男!” * 纾妍回到禅院时,便宜夫君还未回来,书墨倒早已等在禅院,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请求:“能否请娘子去瞧瞧公子?” 纾妍稀奇,“他去了哪儿,还要我特地去瞧他?” 书墨叹气,“大公子因为老主君的死这么多年耿耿于怀,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湖心小筑垂钓吃酒。今年下了这样大的雨,湖心小筑湿气极重,怕是要着风寒。” 纾妍听得糊里糊涂,“他既伤心,我去了也未必有用。” 书墨道:“这府里人人都仰仗公子,可无一人能够哄一哄公子高兴,娘子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名正言顺哄公子的人。”顿了顿,又道:“往年娘子也会哄一哄公子,公子过后总会高兴些。” 纾妍对他说的一点儿印象也无,不过兴许做了后又能回忆些什么。 只是她只有哄父兄的经验,实在无哄其他男人的经验。 她正犹豫,淡烟也劝,“昨夜小姐梦魇,姑爷怕是守了小姐一夜,不如小姐去瞧瞧。” 纾妍没想到老狐狸昨夜竟守了自己一夜,最终点头,“那带路吧。” * 湖心小筑。 正在临窗垂钓的裴珩已经连吃了两壶酒。 这时,他远远地瞧见浩浩荡荡的祈福船只朝这边飘来,用鱼竿挑了一只船上来。 并不是她写的。 他重新放入水中,再次挑了一只上来。 不是写给他的。 一连捞了三只,终于捞出一只她写给他的。 字体规整,一点儿风骨也无,上回他也不过是哄她高兴,所以才夸她字好。 裴珩不禁想起从前柔婉端庄的小妻子写的字。 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连字都是假的。 裴珩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再次将那艘小船放入水中,任由它顺水而下。 这时,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裴珩心中一动,立刻回头,待看清来人,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失望,蹙眉,“怎是你?” 李素宁没想到自己特地过来瞧他,会听见这样一句话,委屈,“素宁知晓表哥心里难过,特地来瞧瞧表哥。” 裴珩神色淡淡,“既瞧过,就回去吧。” 李素宁却不肯走,反而上前一步,情意绵绵,“素宁自幼没了父亲,这府中上下没人能更明白表哥的心,今夜就让素宁留下来陪表哥好不好?” 裴珩闻言蹙眉。 他从前总觉得自己根本不在意枕边人是谁,所以在他不耐烦母亲唠叨子嗣问题时,随口应下纳妾一事,如今却发现并不是所有女子的话他都愿意听。 甚至心生厌烦。 他正欲打发她,外头再次传来脚步声。 来人大抵压根没想到李素宁会在,看了一眼书墨。 书墨也很冤枉。 他好不容易将娘子哄来,谁能想到表小姐也在! 纾妍哪里能想到自己居然撞破老狐狸同亲亲表妹幽会,转身就要走,裴珩叫住她,看向李素宁,冷冷道:“还不即刻下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人前用这样重的语气斥责李素宁,又怕又妒又委屈的李素宁哭着跑了出去。 纾妍亦是头一回见到老狐狸这样严厉呵斥人,想要偷偷溜走,再次被他叫住。 他这回语气温和,“既来了,就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吃两杯酒。” 纾妍心想老狐狸变脸变得真快。 她被那酒香勾起腹中馋虫,慢吞吞走了过去。 他并未问她为何要来,而是把手里的鱼竿放到她手心,“你要玩吗?” 纾妍发现他竟然在垂钓,朝窗外望去,只见被屋檐下两团红光照亮的湖面上浮着一抹荧绿,好奇,“那是什么?” 他道:“夜明珠做的鱼浮。” “……大人真奢靡!” 话虽如此,一向贪玩的女子还是有些兴奋。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这是父亲生前的东西,父亲生前没有别的爱好,唯独爱夜钓。我年少时,总喜欢同他一起夜钓。一壶酒,一盘棋,两父子就这样消磨一夜。” 纾妍没想到会勾起他的伤心事,忍不住看向他,平日里总是从容淡定的男人此刻神色哀伤到极点。 她脱口而出,“我以为大人这样的人不会伤心。” 他倒了一杯酒送到她嘴边,“难道我这样的人不能缅怀自己的父亲?” 她抿了一口,发现这酒一点儿也不似上回戏园子吃的酒辛辣,入口极绵软,一股子淡淡的梨花香气弥漫在口腔。 “这是什么酒,怎这样好吃?” “梨花酿,”他将她吃剩下的酒一饮而酒,“你从前酿的。” 纾妍:…… 想不到她过去三年真是多才多艺…… 他再次送了一杯酒到她嘴边,待她吃完,问:“你还未回答我。” 纾妍认真道:“大抵是因为大人同我爹差不多的年纪,所以我想象不出大人这样的人也会为了早逝的父亲伤怀。” 他指骨一顿,杯中的酒洒出几滴,溅在手背上,一股子酒香弥漫开来。 他轻轻转动着酒杯,“我在你心里已经很老了吗?” 纾妍闻言忍不住看向他,衣冠胜雪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的鱼浮,那对波光潋滟的眼眸映着湖上星星点点的红光。 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 其实一点儿也不老。 大抵岁月格外优待美人,他依旧是七年前的模样,甚至比那时更加招人。 是她长大了。 除却不见的那四年,算起来她实际三年多不见他而已。 想来他根本就不记得曾记恨了他一个夏天的“沈家小公子”。 后来,她有了更好的玩伴,将他送的那块玉佩以及他这个人全都抛诸脑后。 谁知一觉醒来,他竟然成了她的夫君。 还是变了心的那种。 她正胡思乱想,又听见他道:“父亲出征前,因为对政事的一些看法,我年少气盛顶了他几句。后来,我发现父亲是对的,我以为我可待他老人家凯旋后,沏一壶好茶向他赔罪,谁知竟再无那样的机会。” “原本,我该成为一名武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一名将军最荣耀的死法。” 纾妍听了这话,忍不住反驳,“听大人这么说,我岂不是要在我最美的年纪死去?我才不要,我现在要美,将来老了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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