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画中走出的文人雅客,清俊、柔和,如一抹山间清风。 “回去。”他看着冯蕴,“听话。” 冯蕴立在原地,与他对视。 温行溯眼神平和,看不出一丝波动。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可冯蕴越来越不认识他了。 上辈子的大兄不是这样的,那个为她征战沙场,与萧呈据理力争要立她为后,那个将渠儿高举起来坐在肩膀笑容满面的好阿舅,不是这样的……埙 他的大兄,他的亲人,留在了上辈子。 眼前这个人不是心里那个人—— “让她走。”濮阳漪声音沉闷,像是嗓子眼里有东西堵住一般,带点哽咽。 “你已经关了她很久了,你让她离开这鬼地方!” 她用吼的。 用颤抖的声音,对温行溯,吼出不满。 温行溯没有看她,盯着冯蕴沉静如水的脸,眯起眼睛。埙 “腰腰,你走不掉的。你知道。” 冯蕴一言不发。 濮阳漪突然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仿佛是心底被撕裂,越笑越痛,越痛越笑。 “温行溯,你如此可笑,你为何如此可笑?” 笑声中,没有人看出她眼里闪过的挣扎。 只看到她突然仰起下巴,手上不知何时掏出的匕首,锋利的刀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刀在手中。埙 手在微微颤抖。 “让她走!” 温行溯终于朝她看了过来,“平原。你在威胁我?” “温行溯,我说你让她走,听见没有?我不要这个女人横在我们中间……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妻,你就让她滚啊!” “平原。”温行溯目光锁定濮阳漪手中的匕首,朝她慢慢走过去,“把刀给我……” “你让她走!”濮阳漪脸色变得诡异的白,乌发上的金步摇摇摇晃晃,不止手抖,声音也颤抖得厉害,盯住温行溯的目光,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哀。 “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我自己。”埙 温行溯定住,冷冷地盯住她,声音温和,“不要胡闹。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回家…… 他们哪里有家啊。 濮阳漪低低笑着,握刀的手一紧。 脖子伤了,有鲜血流出来。 她却不管不顾,猛地掉头吼向冯蕴。 “快滚啊!骑上那匹马,滚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了……”埙 冯蕴看她一眼。 那双眼决绝、愤怒、悲痛,疯狂…… 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倾泻而出。 机不可失!她眼看温行溯的注意力被濮阳漪脖子上的伤痕所吸引,快步上前,拉开马缰绳,翻身上马,迅速调转马头,往前方不知名的小径疾驰而去。 温行溯回过神来,大惊。 “拦住她。” 一群侍卫冲了过去。埙 温行溯没再看濮阳漪,夺过一匹马,上马就追。 濮阳漪在背后喊他,“你回来!温行溯,你再不回头,我就死在这里,我就死在你面前……” 温行溯没有理会。 “你回来——” 濮阳漪的声音中带着绝望与不甘,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唤回自己的夫君,然而,温行溯没有停留,马蹄顺着冯蕴离去的方向,渐行渐远…… 明艳的夕阳,就在屋檐之上,晃得濮阳漪睁不开眼。 看着男人的背影,泪水横流。埙 “我要是死了,我母亲不会再信任你,扶持你,你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永远也得不到的……” 温行溯的马步顿了一下。 在那短暂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冯蕴追去了。 濮阳漪笑着流泪,眼泪疯狂地滚落下来。 如果他没有停顿那一下,她或许没有那么痛。 那一瞬间的犹豫,让她痛苦得无以复加。埙 他都知道的。 知道她会做什么,也预测到了,她的死亡。 知道后果,但他义无反顾。 他的前程,她的命,都可以抛弃。 为了得到冯蕴…… 这些都可以不要。 “我会让你后悔的……你会后悔的……”埙 再任性一回吧。 任性了半辈子,因他而做出的那些改变,再改回来,也不算什么…… 她还是那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平原县君,还是那个别人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纨绔女。 尖利的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脖颈。 鲜血汩汩而下,瞬间染红她的衣襟。 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上的伤痛早已超越了肉体。 她的心太痛了。埙 痛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夕阳快下山了,为何还这么烈…… 她眼前发花,浮光掠影,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一生,那些为男人而付出的所有,如一个个泡影,悉数破灭…… “平原——” 濮阳纵从远处飞奔过来。 看到这一幕,他目龇欲裂。 “阿兄……”濮阳漪嘴唇嗫嚅翕动,慢慢地软倒下去。埙 匕首落下的声音,尖锐刺耳。 她流着泪,朝濮阳纵伸出手。 “抱抱我。阿兄,抱抱我。我好冷……” “漪儿!漪儿!漪儿!你别吓我,别吓阿兄……”濮阳纵跪倒在她的身边,双手颤抖着想去抱她。 全是血。 全是血…… 血糊了脖子,肩膀,手臂,都是血。埙 濮阳纵想替她捂住,怎么都捂不住,一手鲜红。 “阿兄……”濮阳漪看着兄长,她的亲人,眼泪像小溪似的,潺潺而淌,“阿兄……对不起啊……我爱的男人……杀了你爱的阿万……” 濮阳纵一愣。 片刻的怔忡后,他撕心裂肺地大喊。 “别说话,你别说话了……” 他激动的,颤抖的,抱着濮阳漪疯狂大喊。 “传太医——快传太医——”埙 “太医……救救我妹妹……” 濮阳漪目光涣散,唇角微微牵了一下。 她清醒着。 清醒地知道,自己就要走了。 阿兄…… 阿母…… 如果她只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平原县君,阿兄也只是一个花溪村里无忧无虑的教书匠,他们没有卷入权力、战争,此刻……是不是又该忙着准备年货,满心欢喜地迎接新年了……埙 花灯,炮仗,年糕…… 那些简单温馨的日子,遥远而虚无。 “阿兄,你告诉阿母,我不能再孝敬她了……” “我这一生……活过,又像没有活过……没有意义……” 她重复着这句话。 就好似,在对自己最后的审判。 “没有意义……我……没有意义……”埙 她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她的命,也是无关紧要的…… 那个人不在意。 “漪儿……” 濮阳纵仰头望天,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这么傻……” 血气弥漫。埙 她不会呼吸了。 也不会回答他了。 不会叫兄长,不会对她娇嗔数落,也不会去阿母面前告他的状…… “漪儿……” 长啸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不甘。 撕心裂肺。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眼泪,是为濮阳漪而流,还是为自己……埙 - 温行溯停下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了鲜血,也看到了濮阳漪的脚上穿的是他们成婚时,找应容做的鹿皮靴子。 鹿皮是他亲自猎的,鞋子做好后,她一直舍不得穿,方才就踩在她流淌的血泊里,染成一片黑红的颜色。 他好似被人剜了一刀。 在心上,最软最痛的地方。埙 他拽住马缰绳,掉头,下意识地往回跑…… 不会的。 她不会自尽。 时常闹着撒泼发狠要生要死的人…… 怎么会轻易去死? 他想回去看看,远处的马蹄又勾缠着他的心,像有千丝万缕的线,缠着他,越束越紧…… 双眼一闭,他深深地用力呼吸。埙 明明只有一瞬,却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拉锯。 他不能再等,不能再等,不能回头。 也回不了头了。 “驾!” 骏马疾驰出去,他越去越远。 濮阳漪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却听到了马蹄…… 嘚嘚……埙 嘚嘚嘚…… 消失了。 结束了。 她慢慢合上眼睛。 - 天还没有黑尽,月亮已升上了天幕,好似要迫不及待地窥视人间。 冯蕴不知道濮阳漪已经离世。埙 她奋力地奔跑着,突然从袖口摸出淳于焰所赠的那个鸣镝…… 这种哨箭需要用弓箭射向天空,才会在飞行中发出声音,用来当成信号或是示警。 但淳于焰给她这个有些不一样…… 它最精巧的地方是,含入嘴里借着气流吹响,可以发出长长的啸声,传出很远…… 冯蕴就是这么做的。 被囚禁在那个重兵把守的小院里时,鸣镝是没有用的,但现在她跑出来了…… 淳于焰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便会在。”埙 她不抱希望。 附近都是温行溯的驻军,淳于焰不可能出现…… 但声音可以带给她安慰和希望…… 咀! 尖啸的声音突然划破夜空。 马儿跑得很快,冯蕴含着鸣镝边跑边吹。 她想要离叛军的地盘远一些,再远一些。明明风吹过来有些凉,把她的头发都扬了起来,可一身热汗,把脊背都湿透了。埙 冯蕴浑然不觉,在马匹的奔跑中浑身麻木,腿胯被颠得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前方有一条河,她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但没有路了,只有一个骑马而立的人影,静静地立在水边。 不知等了多久,一身寒气。 微光依稀落在他的眼里,他映在水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似乎被赋予某种复杂而深邃的情感——是期待、是决绝,又似难以言喻的温柔? 冯蕴如坠冰窖。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腰腰。”埙 温行溯身上的冷气笼罩,与她遥遥相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慢慢走过来。 冯蕴只犹豫了一瞬,调转马头就走…… 远处,是一阵黑压压的士兵,阵列严整,披甲持锐,如同山峦投下的阴影,从四面八方逼压而来。 她好像一只钻入铁桶的小螃蟹,除了投降背面的男人,无路可去…… 冯蕴站在原地,双脚仿佛被冻土定住。 只有那双眼,牢牢盯住温行溯。 倔强的,没有半分示弱。埙 “娘子,你别跑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申屠炯站在人群里,带着唏嘘劝她。 他是温行溯的好兄弟,几乎是看着冯蕴长大的,看着他们兄妹交好,把对方看得比命都重,也看着他们走到如今,势同水火…… 冯蕴没有理会他。 她盯着温行溯,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眼底浮起一层浓重的雾气,就那么安安静静,伫立在天地间。 “腰腰。” 温行溯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跟我回去。”埙 冯蕴:“做梦。” 温行溯:“你不要恨我。我仍是你可以信任的兄长,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可好?” 冯蕴暗暗咬着牙关,双眼执拗地盯住他。 没有说恨,可那种浓郁的化不开的失望和决绝,远胜于恨…… 温行溯的双眼寒了下来。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走吧。跟我回去……” 他声音冷冽了几分。埙 不是商量,是命令。 她要是不走,那些士兵,就会抓她回去。 冯蕴的目光投向他,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啸声…… 她肩背一凛。 那声音与她发出的鸣镝声一样。 一模一样。 几乎就在啸声响起的同时,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喊杀声,马蹄阵阵,如千军万马踏着巨浪而来……埙 嘈杂的马蹄声,振奋了冯蕴。 “驾——” 她下意识往声音传出的方向,撒开蹄子奔跑。 “大家注意,不要误伤!” 是淳于焰身边的桑焦,他大声呐喊着,看到冯蕴便惊喜的大喊。 “是娘娘!” “娘娘别怕,大王带兵救你来了。”埙 冯蕴没有说话也没有来得及说话,只管往前狂奔,温行溯就在身边,与她不过三丈之隔…… 嗖! 一支利箭从前越过。 冯蕴吓一跳,回头看去。 温行溯追过来了。 马上就要追上她了。 她有些绝望,勒紧缰绳狂奔向河堤……埙 马匹不知是不是也感受到什么,一个起跃,腾了起来…… 冯蕴收势不住,整个人倾斜着,眼看就要摔出去。 “小心!”身侧突然传来一声低呼,熟悉的声音不带戏谑,从乱军中疾驰而来,在她身子从马背上腾起的刹那…… 腾空掠起,长臂接住她,再又坐回马背,往前疾驰而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冯蕴在他的马背上坐稳,这才从惊心动魄中回神。 “淳于焰!”埙 “抱紧我!” 淳于焰打马狂奔,一副冷魅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着慑人的寒光,他右手搂住冯蕴,左手紧执缰绳,披氅被风吹得老远,一副桀骜冷漠的姿态,仿佛从血腥杀戮里闯出来的白马王子,可肩膀的一侧,鲜血早已湿透了锦绣华裳…… 冯蕴回头瞥一眼。 他用力将她的头扳正。 “坐好!逃命要紧。” 冯蕴看着他的脸,目光复杂莫名。 “你没带兵马?”埙 “带了,二十个人。” “……” 这一带是安渡军的控制地,他想要带大军进来,不可能不惊动温行溯。 冯蕴察觉到与他相贴的地方渐渐潮湿,伸手在他衣裳上捏了几下。 “别乱摸!”淳于焰低声制止她,“你这女人。” 冯蕴心跳蓦地快了几分。 “你们是游过来的?”埙 淳于焰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不用感动,这是奸夫该做的。” “……”冯蕴不知道说什么。 生死关头,斗嘴会显得十分可笑。 淳于焰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拢住她的腰,紧紧束在怀里。 “驾!”如利剑出鞘,速度很快。 后面,殷幼和桑焦等人带着十几名云川死士正在断后,与安渡军缠斗在一处,但势孤力薄,抵不住温行溯大军的攻势。埙 桑焦倒在地上。 战刀落地发出闷闷的声响。 “大王……快跑……” 淳于焰回头看了一眼,咬牙。 “驾!” “云川王——” 温行溯在后面穷追不舍,厉色警告。埙 “留下她,饶你不死。” 淳于焰快马如箭,顶着寒风飞驰而前,也没忘了讽刺温行溯,冷笑声声。 “我也愿与腰腰死在一起。” 温行溯举起弓箭,看着马上的两人紧紧搂抱着,如残影掠过,又放下弓,双腿一夹马腹,“驾——” 淳于焰骑的是好马。 可二人一骑,始终要慢上几分的。 温行溯的人马越来越近,嘶声吼声近在咫尺。埙 这让冯蕴下意识想到那一年,她被冯敬廷送入晋营,温行溯偷偷渡过淮水来救她。那时候,大兄为他,连命都愿意舍去…… 时移事迁…… 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成了最可怕最畏惧的梦魇。 苍穹呼啸。 北风狂吼。 马匹扬蹄。 淳于焰肩膀上的伤,刺红夺目。埙 “淳于焰。”冯蕴语调微微沙哑,“你放我下来,自去逃命。” 淳于焰冷笑,“我怕死?” 冯蕴知道这男人执拗起来像个疯子,声音放软些,“被追上,他不会杀我,但会杀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淳于焰嗤笑一声。 狂妄又恣意。 这是冯蕴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低下头,贴在她的颈间,用一种近乎轻快的语气。埙 “冯十二,你心疼我。” “你怕我死。” “你舍不得我死。” 马匹呼啸而过,他的笑声落入耳朵,激得冯蕴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在想什么? “性命要紧。”她揪住淳于焰的胳膊,试图说服她。 不料淳于焰突然搂紧她,突然笑着扯开脸上的面具,用力朝背后的温行溯丢掷过去……埙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扳过冯蕴的脸,亲在她的脸颊上。 当着温行溯的面,吻她。 呼吸炙热,眼若深潭。 “这次我先找到你。冯十二。” “这一口,算你补偿我的。” 冯蕴震惊—— 来不及说话,来不及反应,脸颊的温热还在,淳于焰已拔出碎玉剑,从马背上跃下,然后用力一拍马屁股。埙 “追风,带她去找裴獗!” 马儿受力,嘶叫一声往前狂奔。 冯蕴俯身去抓,没有抓住马绳,双手紧紧抱住马鞍,回头大吼。 “淳于焰,你这个疯子!” 她凄声呐喊。 淳于焰没有回头,只是扬臂朝她挥手示意一下,朝温行溯冲了过去,横剑当前。 “要想冯十二,也不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埙 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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