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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们被人盯上了。 葛义道:“任先生的身边有两个伙计,很有能耐,我们兄弟二人在他们手底下,走不过三招必败。” 冯蕴问:“叫什么名字?” 葛广道:“一个叫金戈,一个叫铁马,来无影去无踪。我和葛义当时还没看到这俩人从哪里窜出来的,就被打昏过去……”嫃 金戈、铁马? 冯蕴听到这两个名字,吃了一惊。 葛广用来无影去无踪来形容或许夸张了一点,但这二人确实很有些本事。 他们本是竟陵王府的影卫,就冯蕴所知,这两个人以护卫萧呈为主,几乎寸步不离萧呈左右,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两个侍卫。 如今萧呈尚在台城等着逼宫夺位,金戈铁马不在他身边,而是出现在安渡,还到过她的田庄…… 萧呈是要做什么? 冯蕴脑海里浮出萧三郎丰姿清贵的脸庞,一身喜服长身立于堂前,雍容贵气……嫃 那是当年娶她时的模样。 郎君真是久不相见了。 冯蕴微笑。 新婚的萧郎,不会惦记她。 那金戈铁马是来寻找温行溯的下落吗?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我兄弟二人发现被俘,羞愧难当,但无论他们如何逼问,我们都闭口不提……”嫃 “他们见问不出什么,就留我们在茶寮,说管我们一口饱饭,我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就假意应承下来……今日任先生突然说要送我们回老家,本以为要卖掉我们……不料却带我们截住邢头,让他捎我们回长门……” 邢丙点点头,证实二人所说。 冯蕴没有说话。 二葛兄弟很是忐忑。 “女郎相信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天知道那个任先生如何得知我们是庄子里的人。” “女郎,我们真的没有说过……”嫃 “我知道。”冯蕴微微一笑,唤他们起身,“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且,那个茶寮原本是林娥那个相好的,苑娇也去投靠过,与方公公有些渊源。如今背后老板变成任汝德,发生了什么事,还需要查实。 冯蕴不再多说什么,打发葛氏兄弟下去休息,又吩咐了邢丙几句,然后去院子里看他在石观县的采买。 牛车上,只有两三袋粮种和一些零散的农具。 邢丙很是惭愧,“俺将石观县城走遍了,也买不到别的。今年石观县的收成不好,又涌入了不少流民,粮食早就告罄,官府除了留足耕用,粮种都放出来吃掉了,农户家里更是没有多余……” 他又拎了拎带回来的一把小铁锄。 “木梨和木耙还好说,凡要铁制的农具都十分昂贵,用钱买不到现成的,要提前订下来,拿粮食和布绢去换……”嫃 看冯蕴眉头紧锁,邢丙叹道:“到处都闹匪患,商路断了,铁匠也无铁可打。” 铁器本就贵重,战时朝廷管理很严。原本冯蕴除了打造农具,还想再给梅令部曲订制一批刀枪弓箭,用来加强防卫的。 如今看来都是空想。 冯家耕地多,没有好的农具,还可以靠人力。但很多农户就真的只能靠双手在土里刨食了。 冯蕴下午去地头转了一圈。 缺少农具和粮种,是花溪村大多数农户的困难。她亲眼看到田地里人拉木犁,全家一起下苦力。 有人看到她出来,就询问可不可以借用耕牛,铁犁……嫃 这个里正不好做啊。 裴獗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 冯蕴回屋擦了把脸,让邢丙带人去通知村民。 “长门庄外大槐树下集议。伍长,什长,须点名。” 这阵子阿楼在屋里养伤,邢丙便被当成了阿楼来使唤,事情做得多了,也顺溜得很,叫上两个部曲就出去了。 花溪村顾名思义,有一条环村小溪,一直通往长河。长门庄独占溪湾一角,门外是宽整的平坝,坝下便是溪流,是整个村落里最大的宅地,其余村户大都围在庄子和溪流周围,景色独好。 约莫半刻钟不到,院外并排的三棵大槐树下,就陆续有村民过来。嫃 伍长,什长跑得最快。 这是冯蕴做里正以来,第一次集议。 槐树下早摆好了几袋种粮,还有一些零散的农具。 这年头,粮食是救命的。 谁家有粮都是藏起来,这么摆出来看着几大袋,很是惹眼。 小孩子围着槐树跑来跑去,大人们都安静地等着。 “里正娘子,这是弄啥?”嫃 “粮食是分给我们的吗?” 冯蕴都一一回应,“稍等人齐便说。” 尽管“里正娘子”这个称呼有点古怪,但至少是独一份的,晋齐两国,哪里有女子做里正的,只有她冯蕴。 人齐了,邢丙敲一声铜锣。 “安静!” 人群便安静下来,仔细听里正娘讲话。 冯蕴没有官瘾,说话不多,简洁。嫃 “粮种不是用来吃的,是种的。” “农具集体所有,按什均分,没有农具的可找伍长记下,伍长再向什长报备,轮流使用,不落一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买粮种,租农具,都要花钱。” “没钱可以先记账,赊着。粮收后再补上。” “农具、粮种不够,会再添置。以后让各家各户都用上铁农具。” “花溪村人越来越多,须得有一个村规。等我写好会张贴在三槐树下,不识字的找伍长、什长解读。” 人群里嗡嗡有声。嫃 长门庄有很多古怪的规矩,全是冯十二娘立下的。 村里的人最初听到那些事情,很是打趣一番,后来又羡慕。 这样的世道,她家的仆役都可以一日吃三餐,时不时还会尝到一点肉香,有这样的好事,守规矩算什么。 更何况冯十二娘说,会弄来铁农具。 铁具可比木具好使多了,耐用、省力,有了铁农具,双手便不会磨出那么多血泡皲裂,农田还可以得到深耕精种,产的粮多,就可以吃饱饭了…… 大槐树下一阵欢呼雀跃。 听到冯十二娘也给他们立规矩了,大多数人是高兴的。嫃 可人多了,难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难缠的人。 “凭什么要守你的规矩?” “田是我们自家的,你这么一说,我们整个村子的人,不都成你家的佃户了吗?那和过去有什么区别?” 那声音一听就是个混不吝。 冯蕴看过去,是一张生面孔。 第75章 猝不及防 里正不好当,村子里难免会有鸡毛蒜皮,冯蕴没有生气,也不理会那人的叫嚷,只淡淡看向那些什长。泳 其中一个叫杨大牛的什长走出来,指着那人骂。 “张二饼,别不识好歹啊!打仗把地都打荒了,四里八村哪里不缺粮?还有这些农具,全是里正娘子去石观县买的,有本事你家不要租用,又没人逼你。” 有什长出来说话,其他人便跟着点头。 “哪有白占便宜不出钱的道理?” “田是自己的,可粮食不会自己从地里长出来啊。” 冯蕴看有人出头,便不再多话,吩咐几句就转头回家了。 傍晚的时候,十个什长先后到庄子里来。泳 他们要么不识字,要么略微识得几个,也写不出什么,全凭一张嘴来说。 好在,一什统共只有十户人家,还记得住。 冯蕴便让邢丙把他家大郎找过来。 邢大郎今年十四岁,长得虎头虎脑的,机灵劲儿很像徐氏,在庄子里,他学得是最好的,冯蕴见他写字工整,便道: “以后有空去找阿楼哥跑跑腿,学好了,做庄子里的副总管。” 小少年这下来劲了,脸蛋红扑扑的,一笔一画更显端正。 冯蕴笑着,等他们说完,问杨大牛。泳 “那张家几口人,祖籍何处?何时入籍的?” 杨大牛生得老实,被冯蕴盯着询问,以为里正娘子记仇了,要秋后算账,一张黑脸当即便臊红起来,直挠脑袋。 “来了有两三日,一家子人不少,兄弟侄子七八个全是青壮,还有高堂在世,在咱村劳力是顶好的,但他们来得迟,分的地靠山那头,全是贫土,张家不满意得很,昨日为了搭两间茅草房,还和孙家扯皮……” 冯蕴眉头微微拧起。 一家子七八个青壮都活得好好的,在这样的世道本就是一个奇迹了,还敢在花溪村里对她耍横,是看不见长门的部曲,还是看不起裴大将军侍卫营的高手? “那杨叔多盯着些,有事尽可来报。” 贺洽发布的政令,对大多数百姓是好的,凡在安渡生活便可以注籍、分田,从此安居乐业。泳 可难免会有浑水摸鱼的人,想从中搞事…… 不得不防。 杨大牛喏喏应了,与另外几个什长对对眼,又眼巴巴地问: “里正娘子今日说的铁农具,当真买得到?” 冯蕴想了想,点头。 “等我好消息。花溪村,今后必定是安渡郡第一村。” 什长们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泳 次日早起,冯蕴带人回了将军府。 上次清理府邸,她将自己的书和冯敬廷留下来的书籍和安渡郡的资料,全都归拢过来,放在长门院里,专门备了一间房。 其中也包括她从台城带来的,母亲卢三娘留下的旧书。 世家大族真正显贵的地方,就贵在“知识”,他们垄断了上层知识,才得以成为上层阶级。这些知识的内容包罗万象,冯蕴的《农事要术》,只是她藏书中的一本而已。 冯蕴让小满沏了壶清茶,在书房里待了大半天,面前的纸张上画满了小满看不懂的字和标注的符号。 “女郎,这是什么?” “《环舆广记》”泳 “哦。” “这个又是什么?” 冯蕴看着小满所指,眼眶热了一下。 “农事要术。” 那些书是卢三娘留下来的。 与其说冯蕴懂得多,不如说冯蕴的阿母卢三娘是个天才。她人不在了,却为冯蕴留下许多宝贝,只是上辈子的冯蕴,陷入男女情爱,心不在此,没有把母亲的教导记在心上,如今再回忆阿母…… 可惜记忆都模糊了。泳 小满并没有注意到女郎的脸色,嘻嘻地笑: “农事要术是教人种田的,那环舆广记是什么?” 冯蕴看她一眼,“下回先生授课你不要偷懒,跟着她们都去听听,别当个睁眼瞎。” 女郎说话不很客气,但小满不觉得侮辱,反而很欢喜,这是女郎当她自己人才会训她。 对外面那些人,女郎可客气呢。 但小满对读书兴致不高,悻悻嘟个嘴。 “读书是贵人才做的事。仆女不爱识那些字,记不住。我只想侍候好女郎,谁爱眼睛亮就去亮她的。”泳 冯蕴笑了起来,懒得再说她,指节在图上坞堡的位置点了点。 “是时候去拜会一下涂堡主了。” 从《环舆广记》里,冯蕴翻阅了安渡郡周围所有坞堡的信息。 其中包括涂家坞堡。 上百年动荡,天下混乱,秩序皆亡,南北各地大大小小的坞堡层出不穷。 有些是宗族势力,有些是乡民共建。 小的坞堡只有数十户,大的有上千户,乃至数千户。泳 它们集结在一起,目的都是为了防御和躲避战乱。 上辈子裴獗在安渡郡推行均田制,便是为了取代坞堡的宗主督护。后来各郡县逐一推广,民众有私田,导致了一部分坞堡势力的衰落。 但有她活着的那一生,无论南北,以坞堡形式存在的地方势力,一直是朝廷的隐患和困扰。 任汝德所说的涂氏坞堡是这一带最大的,已经存在了好几个朝廷。 北雍军打过来的时候,大小邬堡都接受了新朝。 涂家坞的涂堡主也自请了一个将军的封号,算是归顺了晋国。他们并不在意谁做皇帝,只要不干涉到利益,就自立山头。 小满看女郎目光炯炯,莫名就兴奋起来。泳 她早听说过坞堡,还没有去过呢。 “女郎,可要备些什么礼去?” 冯蕴想了一下,“我自会准备。” 小满看女郎又开始低头翻书,然后握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却不说要准备什么礼品,十分不解。 “下去吧。” 冯蕴突然抬头。 “让灶上备一盒豚皮饼,再找一罐茶出来,我晚些时候去雨前茶寮拜访任先生。”泳 小满很是不解。 女郎和任先生约的是三日后同去涂家坞堡,为何今日去拜访? 而且,冯蕴说的“晚些时候”,居然不是日落黄昏,而是夜深人静,街上不见人烟,府里的人也都睡下了,这才不慌不忙地带上她的翦水秋瞳,从角门出去。 小驴车备好了。 随行的有邢丙和葛家兄弟。 冯蕴钻入车厢,撩帘子回头看一眼,发现掩藏在角落里的敖七,知道他会跟随,朝邢丙点点头。 “走!”泳 她选择深夜去雨前茶寮,要的便是猝不及防。 萧呈最擅长的是算计人心,玩腹里黑的那一套,她就反着行事,让他这辈子都猜不透她冯蕴想要什么,会做什么…… 萧三有本事在她周围放眼睛,那她就有办法把那些眼睛都戳瞎。 冯蕴期待一会在雨前茶寮堵住花溪村那张家兄弟时的样子,嘴角都是笑。 不料乐极生悲,眼看还有一条街就到明月巷了,那通往城门的长街上却传来一阵马蹄。 冯蕴刚生出不安,马儿便疾驰过来,堵在了驴车前方。 “大将军。”是邢丙的声音。泳 冯蕴扯开帘子,看到马背上那个一身轻甲的高大男子,半晌回不过神。 这个时候裴獗来安渡城做什么? 大晚上让他逮个正着,冯蕴迟疑了片刻。 “将军回府吗?” “嗯。”裴獗唇角微抿,“姬深夜出府,欲行何事?” 冯蕴眉头打结,“府里闷,出来逛逛。” 裴獗没有说什么,打马走到她的身侧,朝她伸出一只手,“下来。”泳 冯蕴看着他没有动。 裴獗:“不是要逛逛?下来。” 冯蕴很想说不,很想让他滚,别碍着她的正事。 可不远处的守城官兵都看过来了,她再拒绝,只怕会闹出更大的动静,让明月巷那些人察觉就不好了。 “喏。”冯蕴应一声。 大满撩开帘子,小满扶着她从驴车下来。 冯蕴合起双手朝裴獗揖个礼,正要说话,耳侧突然一阵疾风……泳 只见裴獗提缰勒马,身子往下一探,长臂便捞住了冯蕴的腰,再一个利索的起跃,再睁眼,冯蕴已经被他抱到了身前,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驾——” 大黑马扬蹄而去。 不过转瞬,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邢丙几个甚至都来不及回神,只得和同样呆怔的左仲等人尴尬相对,你看我,我看你,一时弄不清楚情况。 “邢兄。” “左兄。”泳 “回府喝点?” “……也好。” 几个人打着哈哈往将军府去。 暗夜里那个看着阿舅打马而去的少年郎,却是红了双眼,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第76章 长夜未央 裴獗没有带侍卫,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冯蕴掠到马上,一骑两人在夜下长街飞奔……憩 这是冯蕴第一次骑这么快的马,几乎要颠起来,紧张得身子都僵直了。 这叫什么逛一逛? 谁家出门逛街是这样逛的? “扶住我。”裴獗低头,声音落在耳畔,激得冯蕴耳朵发烫。 夜里在长街奔走,风很大,裴獗的披风在身后鼓动翻飞,宽肩好似将冯蕴娇小的身子笼在怀里,如一个巨大的阴影。 他没有表情,冯蕴无从猜测他在想什么,只有呼吸在静夜里骚扰她突突乱跳的神经。 那天裴獗离开花溪村,二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憩 大晚上跑回来找她,不会还没有气过吧? “将军?”冯蕴被颠得胃受不住,小小唤了一声。 这一声被夜风吞没,没有等来裴獗的回应。 马蹄嘚嘚,如一骑飞箭在狂奔。 冯蕴渐渐有些崩溃。 横坐在马背上,她难以掌控身姿,整个人歪倒在裴獗的怀里,腰上是他紧束的胳膊,又这样快的速度,她不知裴獗要发什么疯,伸手便掐在他的腿上…… 裴獗骤然扯紧缰绳。憩 大黑马高扬前蹄,不满地嘶鸣一声,放缓了马步。 “难受?”一声低低地询问,落在耳边。 今日的裴大将军怎么温声软语? 冯蕴把怒火咽回去,侧目望他一眼。 “将军不急着投胎吧?” 裴獗:…… 男人脸色冷硬,冯蕴察觉出那眼里的冷意,又换上笑容。憩 “不然急着回来跑马,是为了哪般?” 裴獗:“这不叫跑马。” 冯蕴这才想起跑马的俗称,愕然微笑。 “那将军跑这么快,所为何事?” 裴獗见她浑然忘了方才说要“逛逛”的事,搂住她用力一颠便将人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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