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都明白。 大哥早年前夭折了,阿母就剩下他们兄妹两个,濮阳漪又是个败家玩意,只知道吃喝玩乐…… 他自己嘛……嬺 就还行。 总之,阿母是找这个借口,不让他跟元铿那群人往来。 濮阳纵满脸写着不情愿。 冯蕴也是。 她方才都来不及插话,濮阳漪就嘴巴蹦豆子,滔滔不绝,让人应接不暇。 等她等下,冯蕴才认真看面前这个衣着华丽,一脸嫌弃的丹阳郡王。 濮阳纵生了一张娃娃脸,日子又过得养尊处优,看着嫩里嫩气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哪里能想到,他其实是濮阳漪的二哥?嬺 “县君且慢。”冯蕴看向濮阳纵,得了他一个白眼,慢慢笑出一声,淡淡开口,“我无意留下郡王,我庄子里更不缺牛马,烦请二位自便。” 她微微朝兄妹两个施了一礼,转身就走。 那濮阳纵本来不乐意,一听这话,火气却涌上心来。 她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王妃这话是何意?我还不配做你的牛马是吗?” 冯蕴回头看他,一言不发。 濮阳漪瞪一眼不争气的二哥,小跑两步,拖住冯蕴的手。嬺 “蕴娘别跟他生气!”濮阳漪撒娇般说着,不停朝冯蕴挤眉弄眼。 “家母吩咐我,务必办成此事,阿蕴就给我一个在母亲面前表现的机会吧?容他在花溪村改过自新。” 冯蕴眯起眼,上下打量濮阳漪。 又慢慢将视线转向濮阳纵的脸上。 到花溪村求学的世家子弟确实不少,但最大的也才十三岁,这二十多岁的“大孩子”,要让她如何收留? 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惯儿如命的人,舍得儿子到花溪村吃苦?嬺 她淡淡一笑,没有多客气,也没有多冷漠,音色淡淡: “县君折杀我了,冯蕴受不起,花溪村也不是我的,郡王来去自由,不归我管。” 濮阳漪皱着眉头,轻声道:“阿母的意思,是让我二哥到贵村讲学,找点事做,磨炼一下他的心性。” 讲学? 冯蕴心头一动。 花溪的村学虽然名声在外,但主要靠的是算学,要说其他方面,除了任汝德,其实没有太多广闻博学的先生。 这个濮阳纵,纨绔是纨绔,却有皇室家学底蕴,若他来当先生,倒是可以让村里的孩子长一长见识……嬺 濮阳漪生怕她不愿意,不停地说: “我二哥虽然不务正业,但读书是很好的,皇帝舅舅在时,还多次夸奖他功课呢。阿蕴若是不信,可以考考他……” 冯蕴看她着急的模样。 慢悠悠的,吐出一口气,强压住捡了大便宜的欣喜,沉声道: “留下是可以,但村学预算有限,请不起郡王这样贵重的先生……” “哎哟,不要钱,我二哥不要钱的。” 不要钱的先生,哪里找?嬺 冯蕴嗯一声,勉为其难地点头。 “那就留下吧。” 濮阳漪完全是一副自家兄长不值钱的嫌弃模样,又道: “只是我的庄子尚未建成,二哥怕是要在贵庄借宿一阵子了。实在不行,让他住在村学里,也是可以的……” 冯蕴瞥濮阳纵一眼。 “既是长公主的吩咐,冯蕴莫敢不从。” 濮阳漪这才长长地舒一口气。嬺 “那可太好了。多谢蕴娘……” 她声音未落,像是生怕冯蕴拒绝似的,松开胳膊就笑着跑向了远处的马车,不停地朝冯蕴挥手。 “阿蕴,我二哥的伤已经大好了,别怕阿母怪罪,你尽管使唤他就是……” 濮阳纵没有带仆从,一个小厮都没有。 濮阳漪一路小跑上了马车,接着又驶过来,从里头丢出一个包袱。 “蕴娘,再会。二哥,你好好改造,我和阿母在府里等你的好消息……” 濮阳纵站在热辣辣的阳光下,看着那个沾满了泥土的包袱,欲哭无泪,浑身好像被刀子切割似的。嬺 他从小锦衣玉食,被人前拥后簇,何时这般落魄过? 冯蕴扫他一眼,看向地上的包袱。 “郡王今日好生休息,明日再行授课。” 说罢,她叫来阿楼。 “带郡王去村学,找一间好点的屋子安置。” 阿楼为难地看着她。 “娘子,村学的屋子都住满了……”嬺 冯蕴皱眉,“我记得赵先生是单独一间?不如,让郡王跟赵先生挤挤。” 阿楼怔了怔,说不出话。 濮阳纵的脸都快要气绿了。 阿母让他住到庄子来,交到这个女人的手上,是诚心要扒下他一层皮啊。没有仆从跟来侍候就罢了,还让他跟什么破落户住一个屋子? 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不劳王妃施舍。” 濮阳纵气哼哼地冷笑一声,弯腰捞起那个包袱,挎在手臂上就朝来时的路上走去,头也不回。嬺 阿楼:“这……娘子,怎么办?” 冯蕴挑了挑眉,“由他去。” 不消片刻,大路上就看不到濮阳纵的身影了。 冯蕴也没有在意,转身带着小满去地上摘了几把野苋菜回家,让厨娘洗净,准备亲自蒸包子给元尚乙。 小家伙明日要跟他去村学,说好了今夜要来吃饭,她得准备一点他没有吃过的。 哄孩子高兴。 她自己也很高兴。嬺 冯蕴很乐意亲自动手。 天渐渐黑了,包子刚下锅,外头就传来阿楼火急火燎的声音。 “娘子,娘子,那个丹阳郡王,丹阳郡王他……” 冯蕴回头看一眼他满额头的汗。 “有事慢慢说,急什么?” 阿楼道:“他又回来了,就坐在庄子门口。” 冯蕴抿了抿嘴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让厨娘看着锅里的包子,淡淡道:嬺 “我去看看。” 这个丹阳郡王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灰头土脸,衣裳破了,鞋子脏了,头发凌乱,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失了魂儿似的。 冯蕴上前施礼,“不知郡王驾到,有失远迎……” “还驾到什么?我是来乞讨的。” 濮阳纵双眼无光,冷冷看着她。 “无家可归,王妃留下我吧。” 冯蕴看他一眼,沉默片刻,侧头看阿楼。嬺 “带郡王去洗漱,好好安置。” 阿楼拱手,“喏。” - 入黑时,濮阳漪得到二哥已经被冯蕴请入了庄子的消息,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我去向母亲复命。” 今日的事情,全是她撺掇长公主促成的。 濮阳纵本就懒散,不思进取,再跟着元铿那帮子王八蛋混,只怕真的要废了。嬺 长公主是溺爱孩子,可她也不想孩子真的变成个废人啊。 有濮阳漪整天在耳边洗脑,她再三思量,觉得女儿虽然天真,但此计倒也可行。 只要把濮阳纵留在安渡,他就免不了跟元铿那群人混,而眼下她与雍怀王关系紧张,正是因为小界丘调戏一事…… 何不借这个机会,让儿子跟元铿那些人划清界限? 她是这样想的。 濮阳漪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阿母,我家隔壁是温将军的宅地,我听阿蕴说,看好日子就要动工了,我把工匠推荐给了她,价格要算得便宜一些……”嬺 长公主也是女人,怎会看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东西!” 她低笑一声,“你把你二哥塞到花溪村去,也是为了跟那个温将军套近乎?” 濮阳漪瞪大眼睛:“哪里有的,我这不是为了我二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吗?” 长公主哼声,手戳到她的脑门上。 “我还不知道你?” 濮阳漪摸了摸额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原本温将军待我还算和气,可因为二哥的事,他都不理我了,我还有什么套近乎的机会?”嬺 长公主凝视着她落寞的面容,许久才叹息一声。 “但愿你二哥,不要怨我。” 濮阳漪想到二哥灰头土脸的回府,被阿母狠心拒绝,门都不让进就赶出去了的可怜样子,知道阿母是铁了心的,当即又出声宽慰他。 “不会的不会的,二哥会想明白的,阿母是为了他好……” “世上哪个当娘的,不是为孩子筹谋……” 长公主嘘叹。 皇室式微,世家逐渐衰落是看得到的结果。嬺 那裴獗不是朝中新贵,而是一手遮天的贵中之贵。 有她活着一天,尚可庇佑一双儿女。 可她要哪天双腿一蹬,走了呢? 人走茶凉,何人还肯给长公主府的脸面? 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不得不狠下心来。 可是,想到儿子独自一人拎着包袱怏怏离开的背影,她又心疼难耐…… “明日你去花溪村,看看情况。”嬺 濮阳漪一听,眉头皱起来。 “使不得。二哥但凡看到一点机会,只怕又要反悔。阿母,你不做已经做了,何不再忍忍?” “可是……”长公主仍在犹豫。 “没有可是。”濮阳漪握住母亲的手,双眼定定地看着她,“阿母放心,蕴娘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二哥在花溪村,最多是死不悔改,绝不会变得更坏……” 长公主苦叹,“罢了。” 濮阳漪松开母亲的手,目光突然凝住。 她这时才发现,素来精心保养的母亲,方才四十许,已生白发。嬺 “娘……” 她突然扑入长公主的怀里。 长公主搂住她,“怎么了?” 濮阳漪心里十分难过,来不及说话,眼眶已然湿透,喉头也哽咽了。 “我跟二哥……都不是娘的好孩子。从小到大,正经事不做,只会让母亲操心……” 这是长公主头一次听到女儿如此动情地说话,一颗心胀胀的,酸酸的,笑容却浮上了脸。 “我是你们的娘,不替你们操心,替谁操心?”嬺 她慢慢抬起濮阳漪的头,盯着她道: “你跟冯蕴结交,是对的。今后,阿母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你记住,你要替阿母看好你二哥……” “娘……”濮阳漪泪目,“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种话?” 长公主摇了摇头,微微阖眼。 许多事情,濮阳漪不明白,她却看得很清楚。 这两天秀峰山剿匪如火如荼,裴獗带伤上阵,震惊世人。 民间议论纷纷。嬺 茶寮酒肆,每天都有人在谈雍怀王的神勇。 但民间不知道的是,裴獗的重心,其实不在秀峰山,而是在邺城。 大晋尚未分裂前,邺城很多物资都需从外地购买,商贩来往频繁。眼下一分为二,明面上的生意少了,但私下从未断绝,官府也没有认真作为。 这次裴獗动了真格。 不仅下令商贩不得和邺城做买卖,更是派了大量的人马,清查私下买卖的商贩。 一旦查到,便以通敌罪论处。 今日缴获的一批物资,显示背后的东家是元铿之父,荥阳惠王元滔。嬺 顶风作案,胆大妄为。 荥阳王和宣平侯这伙人,如果跟邺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肯定是要被裴獗清算的。 那她…… 只怕也会被当成他们的靠山,记上一笔。 皇权倾轧最是不堪,等裴獗腾出手来,会不会再掀风雨,犹未可知。 长公主轻抚着濮阳漪的后背,内心波浪汹涌…… 这种时候,她还能做点什么?嬺 第383章 奉旨讲学 次日天亮,冯蕴起床洗漱,坐在镜前梳妆时,突然想到昨晚闹腾到半夜那个养尊处优的丹阳郡王。梜 她侧目问小满,“去看看,贵人起了吗?” 听到“贵人”二字,小满便噗声笑了出来。 “昨夜睡得那样迟,怎么可能起得了身?” 冯蕴眉头微微一扬。 昨天晚上濮阳纵刚住下来,就开始各种不适。 床太硬,有蚊子,没人侍候,饭菜不好,总之,没一点合他心意的地方。 当然,在大长公主府里舒舒服服的日子习惯了,哪里受得住庄子里的闲气?梜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丹阳郡王,自己更衣自己洗漱,单是普通人的生活,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闹腾到半夜,整个庄子的人都不得安宁。 冯蕴也不惯着他,直接让人拎了个方便用的木桶进去,再把房门从外面上锁,由着他在里头折腾。 到后半夜,大概是累了,这才消停。 冯蕴想到这尊“活菩萨”带来的麻烦,打了个哈欠。 “去,叫贵人起身,准备去村学。” 小满笑着应下。梜 半晌,她又苦着脸回来了。 “郡王说时辰尚早,要再睡一会儿……” 冯蕴二话不说,起身便朝侧院的厢房走过去。 其实阿楼真没亏待这位,选的是眼下最好的房间,就这样他还不乐意,冯蕴准备晚上就给他换一换。 “去,叫起来。” 她身侧跟着葛义和另外一个部曲。 葛广闻声上去,拍门。梜 门锁已经打开了,但濮阳纵没有睡醒,又满肚子的火气,翻个身,压根不理会。 冯蕴朝葛义努了努嘴,“拉起来。” 葛义:“喏。” 两个部曲推门进去,片刻,屋子里传来杀猪似的喊声。 濮阳纵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在他看来部曲就是下人,下人揪主子,揪客人,简直是反了天了。 “放开我,放开我!” “我堂堂丹阳郡王,岂是你等可以乱来的?”梜 “松手!再不松手,信不信我回头就弄死你们……” 濮阳纵边吼边骂,闹得两个部曲头皮发麻,到底还是把他从塌上衣裳不整地揪下来,按头穿好衣裳,拖到冯蕴面前。 冯蕴面带微笑,对着他微微一礼。 “郡王早,该去村学了。” “你也知道早啊?”丹阳郡王火气冲天,可冯蕴不是部曲,这一点分寸他还是有的,咽下喉头的骂声,他抖了抖衣袖,横着眉眼看冯蕴。 “这便是王妃的待客之道?” 冯蕴微微勾唇,“郡王既然到我庄子里来做客,那就须得守我庄子里的规矩。这里没有人可以例外。”梜 濮阳纵眉梢挑高,压着嗓子。 “王妃故意整我是不是?” 冯蕴微微蹙眉,抿唇看他,但笑不语。 濮阳纵咬牙,双眼盯视着她。 “旁人不知道,王妃心里最清楚了。那天在小界丘,我根本就没有调戏过你,我甚至还试图劝说元铿……我这种好人,王妃却记恨我,在我妹妹面前上眼药,又说动我母亲,把我丢到你这破庄子里来,受你的气……” 冯蕴慢慢抬手,指着庄子大门的方向。 “我从未强留过郡王,只要你想,大门在那边。”梜 濮阳纵狠狠咽一下唾沫,重重哼声。 “你以为我想留啊?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冯蕴面不改色,甚至微笑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过,云淡风轻地道:“是走是留,郡王定夺。但还是那句话,走出庄子,我不管你。踏入庄子一步,郡王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最后一句,她稍稍加重语气。 “发狠是吧?发狠谁不会啊?”濮阳纵舔了舔嘴唇,双眼死死盯住她,用力指着她的脸,“你给我等着。” 冯蕴语气淡然:“我等着郡王。去吧,收拾收拾,跟我去村学。” 濮阳纵看到她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就来气。梜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冯蕴:“不肯去,那郡王请回吧。我的庄子不养闲人,要吃饭,就得干活。” 濮阳纵恨不能拔腿就走…… 可他知道,他不能。 母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把他丢在这里,如果不让她老人家满意,大长公主府回不去,他往后的日子不会好的。 “成,成。我讲学,我听你们的,我去讲学,但好歹要让我睡饱再去吧?大早上的,还不让人睡觉怎么的?” 说罢,濮阳纵打个呵欠,用力推开面前的部曲,大喇喇地示威。梜 “回屋睡大觉去……” 声音未落,阿楼就喜滋滋过来了。 “娘子,陛下说,他已经准备好了,问娘子什么时候带他去村学……” 濮阳纵吓得踉跄一下,踢到门槛,差点摔倒。 “你,你说什么?谁要去村学?” 没有人理会他。 冯蕴淡淡笑着,“我去请陛下。”梜 她轻拂广袖,正准备往养心斋走,元尚乙就在董柏的带领下,小跑着朝侧院奔了过来。 “娘子,我来了,我来了。” 濮阳纵看着奔入院子里的那一个小小的身影,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元尚乙扑在冯蕴身上,雀跃地跟她说话,小脸满是笑容。 “我今日早早就起身写功课了。” “阿元真用功。”冯蕴摸了摸元尚乙的头。 濮阳纵本来已经迈入门坎的那只脚,慢慢的,退了回来。梜 哟喂,那不是小皇帝吗? 小皇帝看到雍怀王妃,怎么跟看到亲娘似的? 濮阳纵整理一下衣冠,赶紧上前行礼。 “臣濮阳纵见过陛下。” 元尚乙回头看他一眼,又看看冯蕴,小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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