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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瘦,个头也没有裴獗高峻,但他已经是方公公找遍大晋,好不容易才寻摸回来的人了。 宋寿安在嘉福宫里侍候的日子还不长。 平常,他温声软语地对太后殿下说几句话,总能讨得太后欢心,得些赏赐。 哪知今日上去就触了霉头? 宋寿安不敢大声说话,弱弱低着头,后退出去。 “等等。”李桑若突然扭头看着他。 宋寿安受惊地抬眼,目光里满是怯意。姓 这是李桑若最讨厌他的地方。 眉眼再像裴獗有什么用? 还不是一个怂包、懦夫,不见半点男儿气概。 裴獗何曾像他这般唯唯诺诺? 裴獗何曾对她弯下过脊梁? 李桑若心口一酸,眼眶便红了。 她想裴獗,想得快要死了。姓 “方公公,给他找一套将军服来。” 方公公怔了怔,没有觉出太大的意外。 这不是太后殿下第一次这么做了。 有时候太后心情好,便会叫宋寿安穿上大将军服,站在一片朦胧的光影里,对她笑,或是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这一套方公公驾轻就熟,很快办好。 等宋寿安换好衣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方公公看一眼他的眉眼,心下不由叹息。 这人脸有六七分相近,气质和裴獗却天差地别,怎么都教不会。姓 方公公将油灯的灯芯压掉一根,让光线变得暗淡一些。 他以为仍像以前那样,哄哄太后就好。 不料,李桑若叫他,“你出去,领二十大板。” “殿下……” 方公公苦着脸,眼泪都要下来了,躬着身子不停地求饶。 “方才不是说死而无憾吗?这就怕了?” 李桑若看他那模样,嫌弃不已,“去吧。他说了,我不能不应。”姓 方公公知道自己这顿板子免不了,又说了几句表忠的话。 李桑若的神思有些游离,不耐烦了。 “一会再罚,你先在外面守着。没哀家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嘉福殿……” 方公公略松口气:“老仆省得。” 他朝宋寿安递了个眼神,默默退下。 殿门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桑若坐在软榻上,看着一身大将军服却满脸惶恐的年轻男子,眼皮半阖,慢慢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姓 宋寿安凝滞片刻,朝太后默默挪步,“殿下……” 他很害怕,太后一句话可以让方公公挨二十大板,同时一句话可以诛他九族。 然而,太后并没有发怒,她只是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又徐徐朝下,一点点抚摸,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那个真正的大将军。 宋寿安的瞳仁微微收缩,红了耳根。 以前太后从不碰他的,从不。 太后嫌弃他出身低贱,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陶匠。 但太后喜欢他的脸,常常会痴痴地看,目光里流露出缠绵和眷恋。姓 有时候,太后盯着他一看就是好半天,看得他心里发毛,如上刑场。 这样的亲密还是第一次。 宋寿安心跳如雷,极其难耐。 李桑若很喜欢他的心跳声,贴耳上去感受片刻,问他:“入宫前,房里有过妇人吗?” 宋寿安羞愧地摇头。 李桑若嗤笑一声,“知道怎么做吗?” 宋寿安盯着太后那双变得奇异幽亮的眼睛,几乎瞬间就懂得了太后问的是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地道:“听,听人说过……”姓 李桑若又是一声嘲笑。 “别人说有什么用,得你自己有本事。” 宋寿安低头,“小人,小人……” 呵!李桑若垂下眼,“来,哀家教你。” 说罢她在那片坚硬的铠甲上轻轻一推,起身绕过帘子走向内室,“来啊,侍候哀家沐浴。” 玉容殿里空无一人。 宋寿安咽了咽唾沫,紧跟着走过去。姓 帘帷春深,香衾寂静,金炉里青烟袅袅…… 不多一会儿便有娇娥轻唤传出。一遍遍唤,一遍遍唤,将军,将军啊,疼疼我,疼疼阿若呀…… “我看到了,我看到将军了……”她愉悦的,看到喜欢的大将军野马一样闯进来,带着千军万马冲得她颤抖发颠。 “将军,你撞到阿若心上了。” “将军呀……” 方公公在殿外守着,不停地擦拭额头的汗。 太后守寡两年了。姓 年纪轻轻的女子,白天在殿上临朝,和文武百官共商国事,到了夜里,守着一座孤冷冷的嘉福殿,比那庙里的尼姑还要清苦几分。 方公公不知该为太后担心,还是该为她开心…… 这天太热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公公再得令入殿,太后殿下已经洗漱好,换了一身轻便衣裳,一脸潮红,面色沉沉地走出来。 那宋寿安满脸狼狈地立在一侧,不敢抬头看人。 李桑若平复好心情,缓缓坐到软榻上,声音带点沙哑。 “唤丞相入宫,哀家有要事相商。”姓 丞相李宗训是太后的亲爹,本就是高门隽才,很得先帝赏识,是先帝最倚重的谋臣,在外孙小皇帝登基后,更是手执权柄,势倾朝野。 所谓太后执政,要谋术心计,还得这个生父。 方公公心下了然,带着宋寿安应诺退下。 李桑若一个人静静坐了片刻,又将那三片碎玉拿出来看,神情凄苦不已,“你待我如此狠心,当真是有恃无恐,不怕我翻脸无情吗?” 第47章 大气将军 北雍军界丘山大营。餰 这鬼天气热得人汗流浃背,正是晌午,营里没有操练,安静一片,可听到远处山上的夏蝉嘶鸣。 左副将赫连骞的帐里,赤甲、橙鹤、青龙、紫电军四位领兵将军同坐在苇席上,中间桌案是一张叠放的舆图,地上放着两坛酒,嘴里热切讨论着什么。 北雍军共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路军,人都快集齐了,想来是在共商大计…… 可听着却似不对,五个将军神色也很风月。 大将军抱一个湿漉漉的女郎回来,那可比齐军攻城还要令人震惊,不仅士兵们好奇,将领们也想知道究竟。 五个人正说得热火朝天,突听门外侍卫大喊道: “大将军!”餰 桌案前的几个,面色一变。 交换个眼神,赶紧藏酒。 赫连骞装模作样地指着舆图。 “……咱们北雍军最擅长的就是打攻坚战,连下南齐五城,就如砍瓜切菜,我看那信州就是块软豆腐,五十万大军也就是个噱头……” 几个将军连连点头。 “赫连将军所言极是。” “不知大将军何时渡河,攻打信州……”餰 裴獗入帐,看他们一眼,又扫了扫桌案上的舆图,没有说话。赫连骞连忙起身,清了清嗓子,抱拳拱手大声道: “大将军,我等正在讨论战机。” 裴獗道:“胡子擦干净。” 赫连骞尴尬地一笑,捋了捋胡须上的酒液,嘿嘿发笑,“上次冯十二娘派人送来的几坛老酒,末将看它们孤零零地放在那里,不喝可惜了。” 裴獗脸色冷淡:“人在何处?” 赫连骞观察着裴獗的眉目,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松口气。 “禀将军,拘在暗室里。”餰 裴獗问:“用膳了吗?” 赫连骞挠了挠头,“姓温的还要吃饭啊?” 他似乎没想到大将军会来关心敌将的饮食,想了想又补充道: “大将军,那姓温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我要是落到他手上,断无活路。依末将愚见,好好折辱一番,再押到信州城下,直接宰杀了祭旗,以壮我军声威。” 裴獗道:“拿吃食过去。” 赫连骞哦一声,玩笑道:“大将军这般优待他,是要劝降吗?那不如再给他送个小娇娘好了。” 这家伙声如洪钟,是个糙汉。餰 一席话,惹来众人哄笑。 裴獗面无表情,“好主意,你安排。” “……” 赫连骞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别看大家都称一声“将军”,可大晋官分九品,制定上中下,大将军位列第一品上,位高权重,武臣极致。 裴獗尤其说一不二,不容违逆,尽管大家都恨不得把温行溯大卸八块,但看他脸色,也只能笑笑。 赤甲军朱呈问:“大将军莫非看上那姓温的了?”餰 裴獗道:“是个将才。” 这话,众将都信。 但天底下的将才何其之多?万宁守将战败自刎,将军也曾说他是将才。可是,不照样将他的尸体挂在城楼上示众吗? 为何要给姓温的如此优待? 不打不骂,一日两餐,这哪里是看守的敌将?分明是供了个祖宗…… 赫连骞借着三分酒意壮胆,朝裴獗拱了拱手。 “末将有话要说。”餰 裴獗坐下来,四平八稳,“说。” 赫连骞道:“将军惜才,但也该给姓温的一点教训,不然齐军还以为我北雍军变软蛋了呢,下头兄弟也须安抚,不是人人都服气的……” 几个领将也都看过来。 嘴上不说,心里想的大概和赫连骞一样。 裴獗自顾自倒了盏凉茶。 “仗不会永远打下去。” 一起征战多年,几个领将也都是裴獗一手提拔起来的,短短几个字,足以明白裴獗话里所包含的意思。餰 他要劝降温行溯,不仅因为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还想给齐军释放一个信号——归顺就会有好前程,同时,也是给南岸的信州施压,以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百年间,从北到南换了十几个皇帝,连年战乱下来,饥荒灾祸、流民四散,百姓吃口饱饭都难。 若两国休战,也可以让百姓喘口气。 听完,赫连骞没什么不服气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点头称是。 “将军心胸宽广,实乃大气!” “大什么气?”濮阳九本就嘴损,大热天的被人叫过来去给敌将看伤,心里老大不悦。餰 他阴阳怪气地道:“我看将军是器大无脑,为美色所惑,乱了方寸。” 裴獗正咽茶水,呛得直咳嗽。 而盘坐案前的赫连骞五个,想笑又不敢笑,扭曲着脸上的表情装镇定,忍得很是辛苦。 众将都很佩服濮阳医官。 整个北雍军里,除了濮阳医官,何人敢这般调侃大将军? 营里充斥着诡异的气氛。 半晌,裴獗起身,就像没有听见方才的话,冷冷扫一眼濮阳九。餰 “去暗房。” 濮阳九揖礼称是,再抬眼,朝裴獗挤眉一笑。 裴獗走在前方,不搭理他,却不知从此落了个“裴大器”的好名声,全拜濮阳九所赐, — 此事按下不表,只说暗房。 这里其实是北雍军用来处罚不守军规的士兵用的,四面无窗,光线昏暗,但内有草席,还算干净,普通俘虏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温行溯身上有伤,但端坐在案前,一袭白色宽衫沾染了血迹,脸色苍白,但整个人清俊儒雅,很是矜贵。餰 裴獗看一眼木案上一口没用的食物,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亲自拨亮油灯。 屋里没有胡凳,他和温行溯一样,席地而坐。 “齐人不喜食麦饭?” 温行溯看着裴獗,“大将军厚待,温某感激不尽。但将军不必浪费口舌,我温家自祖上起,世代耕于江左,又身负皇恩,断不会降。” 裴獗不说话,抬手将壶中的酒倒到两个杯盏里。 再将其中一杯推到温行溯面前。 温行溯看一眼,“我不饮酒。”餰 裴獗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自己拿起一杯,轻抿了下。 “冯氏阿蕴在我掌心。” 温行溯面色一变,“你待如何?” 冯蕴私自放他离开的时候,温行溯是拒绝的。 他既然已被北雍军盯上,就没有再存苟活之心,又如何能因为自己牵连到冯蕴? “大将军想用阿蕴的安危来要挟温某?” 裴獗看他一眼,“阿蕴担心温将军。”餰 他说得不痛不痒,温行溯无法从中听出冯蕴的近况如何,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道:“温某和阿蕴是兄妹,她出手救我,是人之常情,纯善之举,大将军不该怪罪她。” 裴獗神情自若,“我知。” 仍然是模棱两可的话。 温行溯忧心忡忡,一时琢磨不清裴獗的举动,不敢贸然相问。 裴獗冷眼看他,“温将军所掌兵马如何?” 温行溯道:“守信州足矣。”餰 裴獗道:“那温将军此行,鲁莽了。” 大战在即,身为守将私自渡河,落入敌军手上,何止是一个鲁莽可以形容? 温行溯也深知自己行事不太高明,但他不必向裴獗解释因担忧腰腰而选择孤注一掷的决定。 于是垂下眼帘,不发一言。 “悔吗?”裴獗问。 温行溯答:“不悔。” 裴獗眼皮微动,“那温将军今夜好生休养,明日天一亮,我带将军观看北雍军操练。”餰 这话让温行溯大为意外。 每支军队都有自己的机密,北雍军从组建起便能征善战,是北晋精锐之师,排兵布阵之法很有其独到的精妙。 可以说,不论是温行溯,还是别的领兵将军,都有观摩北雍军布阵的渴望。 裴獗居然有如此胸怀? 温行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劝、没有辱,展现的只有风度和胸怀,与传闻中的阎王煞神大相径庭。 他抬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裴獗没有多逗留,示意等待的濮阳九进来,为温行溯查看伤势,接着便告辞离去。餰 温行溯看着那背影,想到腰腰落在此人手上,不由攥紧了拳心…… 第48章 够狠够劲 当天晚上,淳于焰就得到从花溪村打听来的消息。齷 在乱世,打死个姬妾对主家来说算不得天大的事情。但想要彻底隐瞒,自然也不可能,更何况,淳于焰是存心窥探。 但也仅限于此了。 斥候道:“庄子里的人对当晚的事情守口如瓶,村里农人看到埋尸,也不敢多问,只避着那庄子走便是……” 淳于焰懒懒而坐,唇角是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宛若嘲弄。 “先生怎么看?” 坐在淳于焰对面的是幕僚屈定,邢台人,以前在南齐入仕,但不得重用,后来跑到云川,自称是鬼谷子的门生一脉,成了世子淳于焰的座上宾。 听主公询问,屈定不敢怠慢。齷 “乍看是姬妾争宠,再看是北晋朝堂纷争啊。” 淳于焰问:“如何说?” 屈定道:“裴獗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北晋小皇帝对其赏无可赏,封与无封。以一人之力倾盖朝堂,岂不令李氏戚戚惶惶?借姬妾的手,试裴獗锋芒,一举两得矣……” 他说罢笃定地点点头,捋着胡子很是自得。 然而,山鹰面具下的双眼光芒微炽,却没一句肯定,屈定又道:“世子是怕裴獗怀疑下毒的不是姬妾,从而疑心世子你?” 淳于焰反问:“裴獗若不信我,我眼下岂能安稳地坐在花月涧,陪先生饮茶?” 屈定纳闷了,“那世子有何高见?”齷 “没有。先生分析得很有道理。”淳于焰姿态很是放松,搓了搓脸颊上那一团淤肿,目光里生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 从裴獗急着下水救人看来,那冯氏女对他甚为重要。 北晋朝廷势必也会这样认为。 李太后心眼比豆子还小,差人下毒不奇怪…… 起初,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回来再细想此事,却觉得许多古怪。 昨日的花溪村,原本有裴獗的重兵把守,是冯蕴给这些侍卫下了蒙汗药,这才让他有机可乘。齷 那冯氏女睁开眼看到他,最初的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惊讶,意外…… 而且,他去劫人是临时起意,连他自己都猜不到,远在北晋的李桑若当然更不可能猜到。 那么,如果他不去劫人,那服下媚药并沐浴更衣的小女娘,会落入谁的手上? 他前脚走,裴獗后脚就到…… 答案呼之欲出。 那根本就是冯氏女为裴獗精心准备的一场香软盛宴…… 为了勾引裴獗入瓮,不惜自伤其身,不管图的是什么,这女郎真是……齷 够狠、够倔、够劲。 淳于焰愉悦地笑了起来。 去花溪村前,他想的还是怎样折辱她,慢慢地弄死她…… 可她当真落入手上时,他却改了主意——且不说那昳丽过人堪比尤物的容貌和身姿,便是那颗长满了坏水和歪筋的脑袋,也是世间难寻。 “杀了可惜……” “杀了当真可惜呢。” 屈定看世子嘴唇开合,脸上表情逐渐僵硬。齷 靠嘴皮子吃饭不易,该不会世子发现他并无大才,更不是鬼谷子门生的门生,在考虑要不要杀掉他吧? — 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天刚明,暑气未至,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辰。 冯蕴正在院外看那两垄刚破土而出的萝卜苗,邢丙的新妇徐氏就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了。 她帮冯蕴管理内院女眷的杂事,做事勤快,手脚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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